关承望见她神情认真,勉强道:“那算我一个吧。”
又满脸忧愁地补充:“我可事先说明白,我出不了多少钱,我还攒着钱准备找老婆呢。”
柏恩呵呵笑了两声,“相信我,这肯定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关承望表示并不相信她。
拉来了第一位合作伙伴,柏恩心情很好地去找其他几位攀谈,询问他们之后的打算。
但是显然他们都不像关承望那样容易被说服,相较年轻的几个人表示以后打算进企业工作,至少薪资待遇好一些。而教授拍拍她的肩膀,对她大胆的想法表示鼓励。只有剩下几个农技人员感兴趣,想要加入,但是能筹集的钱也很少,力量杯水车薪。
但是柏恩一有了念头,就有些固执地非要去试一试。翻着电话联系人,先试探性地问了父母,然后又挨个打电话出去找朋友。
电话里,向颜听了她的想法以后表示:“你找上我干什么,你该去找你老公,他才是钱多到没处花吧。”
柏恩无奈道:“不到万不得已,我还不想让他知道。”
“怎么了,你们小夫妻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这个人管得多,到时候我不自由。”
柏恩嚷嚷道。她暗暗想,让他来插手,直接把公司开成他的分公司了,到时候谁是老板还真不好说。
向颜挠挠头道:“那行吧,不过我可没什么钱,回头我帮你问问我爸妈。”
柏恩感动道:“颜颜你真好,等我发达了一定不会忘记你。”
向颜无语地望了望天空:“你可别真把自己搞得负债累累了,不然我碰见你都得绕道走。”
柏恩语气可靠道:“你放心好了,我自己心里也是谋划的。”
又随口问:“你最近相亲怎么样?”
向颜终于忍痛和她中央空调的男朋友分手了,她的父母按耐不住天天给她介绍相亲对象。
柏恩之前天天听她倒苦水,都成了睡前固定的消遣,最近反倒是忽然安静下来,令她还有些不习惯。
“哦。”向颜忽然支支吾吾起来,“我遇见了一个还挺帅的,是个牙医。”
“所以……你们谈上了?”柏恩探究着问。
“感觉他还挺适合结婚的。”向颜避重就轻道。
“好叭。”柏恩没相过亲,也不太懂。
两个人又啰嗦几句,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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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山县闹市区的旧洋房内。
柏恩捧着茶杯,和坐在对面的沈葵随意地攀谈着。
“小妹,你是不是毕业了?”沈葵亲切地问。
“对,我现在已经算是社会人士了。”柏恩感慨道。
“毕业以后打算留下来吗,县里农科所好像还不想放你走啊。”
沈葵笑道,这两年相处下来,她实实在在收起了轻视之心,并且乐于多像她这样的朋友。
柏恩不答反问道:“葵姐,你知不知道现在下面村里收获的粮食都怎么销售出去?”
沈葵思索道:“农户一般都是去农贸市场直接销售,也有供应给当地的消费合作社的。”
“是啊,原本收成不好,很少有余粮售卖;再加上销售渠道太窄,难以出售。村民生产的积极性也不高,生活水平也上不来。所以我想自己办一个公司,能从周围农户手里收粮对外出售,或者雇佣一些农户,减轻他们的负担。”
沈葵讶然道:“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样的野心,不过如果真能做起来,对当地是一件大好事。”
柏恩说:“我也觉得是一件有益处的事,才想做试一试。”
沈葵品了一口茶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要怎么销售出去,市场上竞争激烈,新培育出来的米又有什么优势?”
柏恩笑着将自己带来的大口袋打开给她看,里面是颗颗饱满莹润的米粒。
“浮山的环境得天独厚,种出来的米比其他米更香一些。您晚上蒸一点尝尝就知道了。”
沈葵搁下茶盏,伸手捧起一些米,点头道:“既然你心中有数,那就放手做吧,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尽管来找我。”
柏恩就等她这句话,她不是本地人,人情关系说到最后还得靠沈葵。
她眼睛弯弯道:“我最近在琢磨着给这个品种想个名字,葵姐你有没有头绪?”
沈葵玩着米粒,闻言道:“那叫‘浮山大米’吧,一听就知道是这里的,也好记。”
柏恩高兴地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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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恩这边为了注册公司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对待家庭难免敷衍一些。
在连发了五个“嗯”给徐献清之后,他终于忍无可忍,一个电话甩过了过来。
他压抑着怒火质问:“你还留在那里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还不回来?你是不是忘记自己有丈夫有女儿?”
轰隆隆机器作业的声音盖过了他的声音,柏恩从收割机内探头到外面,掀开口罩扯着嗓子对手机喊:“你说什么?我听不见!我这边正忙呢,回头跟你讲啊!”
片刻之后,徐献清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神情带着难以置信。
晚上,柏恩腰酸背疼地躺到床板上,骨头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她倒是没有忘记白天的那通电话,很快地拨过去。
手机响了一分多钟,没接通,柏恩又拨了一会儿,仍然没接通。
她猜他肯定在闹着脾气,对着房顶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编辑了一条信息给他:[对不起,我白天太忙了,你别生气,以后肯定不会这样了。]
想了想,又把“以后肯定不会这样了”改成“这次是我做错了,你原谅我吧”。
然后发送了出去。
她一直等消息等到自己睡着又醒过来,然后在清晨着急忙慌地拿出手机,看着空空荡荡的界面,发现仍旧没有等到他的消息。
徐献清好像真的生气了,一条信息都没发过来,哪怕休息日也不来找她。
柏恩也跟他较起劲来,明明她都道过歉了,他为什么还要故意冷着她,干脆也不打电话给他。
但是她自己心底也不太好受,这几天工作都有些提不起劲。她最近腿又因为走路过多而开始疼,但是现在没人会对她嘘寒问暖,只好自己找了膏药贴上去。
站在仓库旁,柏恩今天第三次叹气。
关承望皱眉问:“你最近怎么了?”
柏恩哀声道:“我现在总算体会到了你的痛苦。”
一个人在外面生活,真的很寂寞。
“啥玩意?”关承望莫名被同情,翻了一个白眼,“现在这种时候你可别掉链子了。”
他们县里争取到了一个农博会的名额,这是个向国内打响品牌的好机会。
“我知道,我知道。”柏恩揉了揉眉心。
说实话,现在公司规模才几个人,她就已经感觉到了沉甸甸的压力,不知道徐献清平时会是什么感受。
柏恩很快就连伤感的时间都没有,原本见不到家人而郁闷的心情被更多更杂乱的事情所挤占。
公司太小了,设计包装、联系工厂、雇佣工人加工……几乎每件事都要亲力亲为,耗干所有的精力。
随着筹备的完成,很快就到了农业博览会当天,这是浮山大米第一次登台亮相的机会。
柏恩、关承望还有农科所借给他们的两个职员提前一天带上满满一车的货物从县区出去,往平海市中心去。
次日,四个人很早就起床,拿到身份牌后前往第四展厅,先将展台布置出来。
眼见着到了开展的时间,柏恩将电饭煲拿到桌子上开始蒸起米饭,好让独特诱人的米香味飘出去。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位置稍显偏僻的原因,四个人蹲在展台后面,半天没等到一个人停下来,不禁都面面相觑着。
柏恩宽慰他们道:“别担心,这才刚开始,肯定是那些人还没逛到这里。”
然而开展一个小时以后,仍然没有一个人对他们的米感兴趣。
柏恩纳闷地看了看他们的展台,布置得挺不错,看着也挺高端的啊。
想不通,她便打算去学习学习别人,抽了一张现场引导图到手里,对他们道:“我去别的展台看看,你们先在看着摊位吧。”
柏恩走出展台,四处打量着,第四展区主要是展出一些食品杂粮,甚至有人当场烤起了羊肉串,看着是比她清汤寡水的展台更吸引人一些。
前面有一个展台挤满了人,柏恩闻到了空气中的米香,知道大概是碰上同行了。眼睛亮了亮,也跑去人群后面排起长队,想看看对方的米有什么过人之处。
排到她时,柏恩刚想伸手去拿试吃的米饭,正在展台后面忙碌的人恰巧抬头,两个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视线,都是一愣。
柏恩心想真是巧了,上一次还是在宜大湖心亭下面避雨的时候碰上的,现在竟然又碰上了。
她若无其事道:“你现在在这儿工作啊?”
孟格也惊讶地上下打量她:“来这玩吗?”
“不是。”柏恩好胜心被点了起来,面上仍温和地笑了起来,“我们在那边,你闲下来了可以去我们那边玩一玩。”
排队的人太多,两个人来不及多说,便匆匆地错开。
柏恩将这段小插曲抛到脑后,又逛了一会儿几个展厅,走到入口大厅。
大厅正门上方有一块大屏,上面排列着目前总成交额占在前二十的摊位,让观展的人能一目了然地知道哪个摊位最受欢迎,其实这也就是一种刺激消费的手段。
柏恩随意地扫了一眼,第一位是……浮山大米!
她倏然睁大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眨巴眨巴眼睛,又重新看了一遍,这次看清楚了,千真万确。后面的交易额还在不断增长。
柏恩一时间哑然,不知道这短短半个小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加快步子赶紧回去。
远远地,就见自己的展台异常爆火。
她挤进展台,茫然地问关承望:“怎么回事?”
关承望松了一口气道:“你终于来了,刚才有个人过来看了一圈,向我们预定了一个大单子,然后一下子吸引了很多人来。”
柏恩糊里糊涂道:“谁啊,你认识吗?”这也太奇怪了。
“我不认识,我还以为你认识,那个人又高又帅的,手里还牵着个小女孩。”关承望嫉妒地咬紧牙关,如实道。
那个小女孩还软软糯糯地叫他叔叔,问他能不能尝一尝米饭,他的心都要被喊化了,恨不得她是自己女儿。
柏恩心头一跳,赶紧问:“那他没说别的什么吗?”
“哦。”关承望想起来是有件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起的纸递给她,“那个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柏恩接过来打开看,眼前顿时一黑,对方用圆珠笔潦草记下了酒店门牌号,下笔沉着有力,字迹熟悉。
“写的什么?”关承望好奇地问。
柏恩面无表情地将纸条掖在手心,丢进了垃圾桶里,“没写什么,赶紧干活吧。”
他们四个人完全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排场,手忙脚乱地接待客人,将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的推销话术讲了一遍又一遍。
很快现场的几百公斤米都卖完了,预约单都排了满满的。
关承望满面红光,激动道:“我们不会真要发财吧?”
柏恩见他没出息的样子,乐道:“这才是刚开始,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柏恩站得有些累,去后面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水,忽然看见孟格在人群外围晃悠着,时不时往这边张望,触到她的视线又赶紧躲开了。
柏恩:“……”
反正上学的时候就不熟,她移开了视线,嘴角却微微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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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结束,农博会人群散去。工作人员按部就班地清扫着现场,他们边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边精神亢奋地憧憬起未来。
等出来以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柏恩没有去事先定好的酒店,而是和同伴打过招呼后,直接去了徐献清给她的地址。
柏恩算了算时间,他们两个人好像有一个月没有任何联系了。
一个月,真久。
这个点,酒店走廊里没有别人,她轻轻敲响门,心情带着忐忑。
徐献清开了门,客厅内没有开灯,很黑,而他垂着眼睫安安静静地看了她一眼,神情晦涩,侧过身体让开位置。
柏恩喉咙有些哽,他们好久没见面了,开口却是:“女儿呢?”
“在房间里。”他淡淡地应着。
然后带她去款冬的房间。
小款冬躺在床上,依靠着枕头翻阅一本故事书,正看得入神。听见房门被打开,她也没有抬头。
柏恩低低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小款冬唰地抬起头,然后将书丢到一边,鞋也顾不得穿上,跑下床抱住了柏恩:“妈妈,你怎么来了呀?”
“因为想念你和爸爸了。”她摸了摸她的脑袋。
“妈妈,我也好想你,想你抱抱我。”小姑娘将头埋进她怀里,抱紧不肯撒手。
柏恩将她抱到怀里,坐在床上道:“对不起,以后妈妈一定多抽时间陪伴你。”
徐献清在旁边冷笑了一声。
柏恩直接忽视掉他,亲亲她的额头道:“你是我最爱的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