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谭老爷子本来站在窗口吞云吐雾，缓缓说道：“不急，孩子就算是不懂什么，对她好赖肯定还是知道的，咱们一颗真心捧上去，早晚会懂得。”
“我就是的问问，不急不急。”老太太绕着圈，看到了招待所里的服务员匆匆走过来，说是饭菜已经好了，可以过去吃点东西了。
祁长胜则是在外去买了糕点，这段时间祁煜总是闹着要吃糕点，好不容易找回来了女儿，祁长胜自然是想给她最好的。小孩子都喜欢甜的，祁长胜准备多买一点糕点，等会好给小孩儿吃。
邹念玉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还有好吃的糖果，吃得她揉眼睛打瞌睡。
等到她睡觉醒来之后，她换上了一身更为合适衣服，也有了一个新的名字——祁珣。
本来夫妻两人是想让她叫做祁双的，代表了是心中举世无双的存在，但是考虑到有双胞胎儿子，最终还是把这个名字给否决了，决定叫她祁珣。
珣是美玉，也带有“寻”这个字的意思，是他们重新找回来的宝贝。
睡了一觉的祁珣换上一套新衣服，跟着家人站在了机关大院的门口，没等多久，就见着了骑车载着桑宝彤的桑老师跳下了车。
桑云窈笑眯眯地，弯腰和祁珣招呼，“穿上去正正好，你好，小珣。”
祁珣身上穿着的外衣便是桑云窈送的那件，她小声说道：“桑老师好，彤彤好。”
双胞胎今儿是老老实实坐在小叔车子上的，等到小叔的车刚挺稳，双胞胎上前就把姐姐给抱住了。
翟老太太想上前，被谭丝薇给拉住了，“就让他们小孩子一起。”
祁安和祁允这几天确实在和祁煜生气，但是小孩子的气来得也快去的也快，还想着什么时候和哥哥玩耍，冷不丁今儿就从爸爸的口中知道了劲爆的消息，哥哥不是真哥哥，是被那家人恶意调换的，哥哥已经回他原本的家了，他们两人以后没有哥哥，只有一个很瘦生活不太好的姐姐。
两个人还没想清楚怎么做呢，见着瘦不伶仃的小姑娘，当即就感慨爸爸说的是真的，明明比自己大两岁，却那么瘦小。
“你太瘦了，多吃一点才能够长个子。”
“你是姐姐，还没有我高呢！要吃好喝好才可以的。”
祁珣本来是有点紧张的，在邹家，她是不受疼爱的老小，家里头总是说因为她才没有男孩子，他们邹家绝了嗣。
见着了两个性别都是男的弟弟，祁珣天然就有一种恐惧感，恨不得低头咬指甲，现在被友好地拉着手，才迟缓地点了一下头，“好。”
站在旁边的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第107章 叛国罪
国安这边在办案结束了以后, 就把相关信息简明扼要地告诉了祁家人。
祁家人就决定在一起吃饭。
国人所有的情绪都会在饭桌上消化，而在北方，这种重要意义的日子里总是少不了饺子。
张嫂在下午和祁老爷子、陈逢春老太太一起擀皮、剁馅包饺子。
他们包了满满一桌子胖胖圆圆的元宝饺子。
氤氲的水汽里, 张嫂下了许多水饺，等到捞起来了以后, 把小碗里塞得满满当当都是饺子，捧到了祁珣面前说道：“你太奶奶擀皮子，你太爷爷包得饺子, 尝尝看好不好吃？本来你太爷爷说了，还想要在里面塞硬币, 但是怕你吃着不尽兴，咱们还是过年的时候这样吃。”
祁珣不明白为什么要在饺子里塞硬币, 不过也可以想象得到，要是塞了硬币肯定得小口小口吃饺子。
祁珣小声地道谢，而旁边的谭丝薇小声叮嘱，“你把饺皮咬开一个口子，等里面凉一凉再吃, 免得烫着嘴。”
祁珣点头, 按照谭丝薇的吩咐去做。
祁珣就算是过年都没有吃过肉味这么足的饺子，喷香得让她想吃得快一点，又想着母亲的吩咐，还是小口小口克制地吃。
吃到了剁得劲道的肉沫, 祁珣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滋味可太好了。
这一幕看得是翟老太太眼眶都红了, 这吃饺子的模样, 活脱脱就是女儿小时候的模样。
翟老太太是个天生的大嗓门，担心自己说了话, 扰了祁珣吃饭，就用手肘去撞自己的老伴，提醒谭老爷子去看小孩儿。
谁知道老爷子正侧过头揉眼睛。
老太太觉得祁珣像是女儿小时候，谭老爷子也发现了这一点。
祁珣这孩子太可怜了，小孩儿瘦得手腕只有一层皮，手背清晰看到凸出来的血管，老爷子看着就心疼。
祁长胜的筷子戳在一个饺子里，动也不动的，心里头也是难受得厉害。
祁长胜这几天长久地在想祁珣坐在公交车上和自己打招呼的那一幕。
这孩子明明是他和谭丝薇的女儿，他怎么就没有认出来呢？
祁珣不知道众人的心思，她在专心致志享受美食。
今天过得像是做梦一样，她其实中午也吃了饺子，只是国营饭店的饺子味道，又和这里的饺子不太一样，到底怎么不一样，祁珣说不出来，就觉得张嫂的饺子更好吃，是她吃过最美味的食物。
她小口小口吃饺子，每一口不大，但是吃起来的速度不慢，一会儿功夫就吃了三个饺子，双胞胎没吃东西，盯着她看，再悄咪咪看一眼新的爸爸妈妈，他们也没吃，在盯着自己看。
祁珣脸上一下就涨红了起来，以前在乡下，她就被说是饿死鬼投胎，是不是她的吃相不好看？她是不是吃得太多了。
桑云窈一直在吃饭来着，注意到了祁珣涨红的脸，给她夹了一筷子的红烧肉。
桑云窈的语气很轻快，“张嫂的饺子做得好吃，我和彤彤第一次过来吃的时候，就吃了许多的饺子，不过红烧肉也好吃，可别光顾着吃饺子了。”
小团子和小姨打配合很多回了，听到了小姨这样说，桑宝彤立即开始了她的表演。
饺子已经凉了下来，桑宝彤把一整个饺子包在嘴里，她的腮帮子鼓了起来，嘴里包着饺子说道，“饺子确实好吃，小云、小安，你们也吃饺子。你之前不是说，可以一口气吃十八个饺子吗？”
祁允和祁安两人就住在祁家，张嫂的饺子可不稀罕，但是听到了彤老大的话，立即说道：“对对对，我们可以吃十八个！”
“我今天要挑战十九个饺子！”
祁长胜怕两人吃多了，声音沙哑叮嘱说道：“吃饱就可以了，别吃撑，吃个十几个饺子就足够了，别一味逞强。”
“哎！”双胞胎齐齐点头。
中午吃饭就油水很足，在吃饺子之前，祁珣都不饿，吃了饺子以后肚子的馋虫才被勾动，她估摸自己怎么都吃不了十个饺子，那就肯定算是吃得少的。
祁珣放下了心来，再看看书双胞胎吃得喷香，也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来。
干瘦的小姑娘这样一笑，整个人就有了生命力，有了希望，像是在夹缝之中生出来的花朵一样。
陆湘仪以前作为文工团的主舞，每次吃饭都会有所节制，现在从一线退下来了以后，有更多的时间在首都待着，也敢在晚上吃米面之类的食物了，这会儿给抹眼泪的谭丝薇夹了饺子，“你也吃，你吃起来，小珣才更自在。”
谭丝薇轻轻应了一声。
祁老爷子难得喝点小酒，他喝着小酒，虽然还没有过年，今天堪比是过年的存在了，所有人都在，而且这是一家人真正团聚了。
祁老爷子心想着，还是得感谢卫东的对象，要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小孙女儿才能够回来呢。
晚上结束了吃饭以后，双胞胎还是留在祁家大院里，谭老爷子、翟老太太、祁长胜、谭丝薇还有祁珣则是睡在招待所里。
祁长胜和老爷子两人谁在一个房间里，一人一张单人床，老爷子带上了老花眼镜在写写画画，路过的祁长胜一看，这是老爷子在盘算着兑换外汇券的事情。
国营百货里是有漂亮的玩偶和模型，里面很多是舶来品，价格不菲不说，更是需要外汇券才能买。之前祁煜还是他们家孩子的时候，祁煜闹着要买，只给答应买一个大船的模型，还没有给完全兑现。
当时祁煜还带电话给谭老爷子抱怨过这件事，所以谭老爷子记得很清楚。
现在轮到了小姑娘祁珣，这一家人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捧着送给小姑娘。
吃喝满足了祁珣，玩乐上也不能委屈了小姑娘！玩具用外汇券买不划算？不存在的！只要她喜欢，必须买！
谭老爷子还翻开地图，准备让女儿女婿带着孩子到处走一走，玩一玩。
“升国旗肯定得去看。”老爷子珍重地写下日程安排，现在也不急着让祁珣上学，关键是让祁珣补身体，还有可以适当接受一点一年级的课程，如果跟得上，等到开年回去以后，再去上一年级下学期的课程。
·
谭丝薇和祁珣已经换好了衣服躺在床上。
谭丝薇手中拿着童话书，轻声念《小蝌蚪找妈妈》这个故事给女儿听。
祁珣盖着被子，一双小手抓着被子，被子遮住了她的鼻子和嘴巴，只露出她大的惊人的眼睛还有饱满的额头。
“到最后，小蝌蚪找到了妈妈。”谭丝薇念完了这个故事，把书搁置在一边。
“真好。”孩童小小的声音响在房间里。
今天祁珣就很少说话，谭丝薇见着祁珣愿意开口，连忙说道：“什么真好啊？”
祁珣大着胆子说道：“小蝌蚪找到了妈妈，真好。”
小蝌蚪找妈妈这个故事，双胞胎是两三岁都听过了，到了现在压根就不愿意再听，而祁珣却听得是津津有味。
祁珣在农村吃喝都成问题，哪儿有什么机会听童话书？
谭丝薇压住了心里头的心酸，摸了摸女儿的面颊，“恩，小蝌蚪找到了它的妈妈，我也找到了我的女儿小珣，你是我的珍宝。”
祁珣有点害羞，不习惯谭丝薇的直白。
谭丝薇其实也是个内敛的性格，以前从没有对孩子们说过这样的话。
桑云窈见着祁珣话很少，一家人又急着想要和孩子亲近，所以桑云窈特地和谭丝薇说了，要直白热切地表达自己的情感，这样更容易让孩子接受。
“找到了小珣是不是很高兴？见着她瘦弱是不是很心疼？这些情感可以直接说出来的。你多说说爱孩子的话。”
桑云窈作为幼儿园老师，所掌握的幼儿心理学知识在这个时代是超前的，谭丝薇见着双胞胎儿子已经满口的小云老师，对她十分信服，谭丝薇也就听取了桑云窈的建议。
祁珣的一双小脚在被子里缩了缩，有点害羞，又觉得心里头满涨涨得很舒服。
祁珣睡在柔软的床上，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孩子，而等到入睡了以后，她做了一个并不幸福的梦。
在梦里，她还是叫做邹念玉，她没有到首都，一直在家里干活，等到这一年过年的时候，三姐邹盼盼来了电话，说祁煜的身体已经是彻底好了。
盼盼姐姐结了婚，嫁得特别特别好，后来盼盼姐姐离开了祁家，招招姐姐去了祁家帮工，招招姐姐也嫁得很好。
邹念玉是在九岁的时候，开始念小学一年级，她用三年时间小学毕业，但是初中，家里不肯出学杂费，不肯让她继续上学了。
在邹念玉以为自己长大了也会去做祁家的保姆时候，祁家出事了，听说祁家是犯了通敌叛国罪。
母亲杨一兰站了出来，她表示通过DNA技术查了，邹念玉不是自己的孩子，邹念玉是属于叛国贼的孩子，而祁煜是清清白白好人家的孩子。
祁煜被接回到了邹家，而她则是被塞回到了祁家。
祁珣在从噩梦里醒来的时候，心脏还砰砰直跳，旁边的谭丝薇听到了动静，连忙打开了旁边的橘黄色夜灯，握住了女儿的手，“怎么了？”
祁珣看着谭丝薇，在梦里的时候，这个妈妈已经疯了，因为犯罪的是爸爸祁长胜，在通敌之后畏罪自杀，妈妈不肯相信爸爸犯罪，已经神智有些不清醒了。
在梦中的妈妈好憔悴，还是现在好，她活生生俏丽丽的，而且真正的特务已经被抓了，那爸爸妈妈肯定没事吧。
祁珣抱住了谭丝薇，“妈妈……我、我想见见爸爸，还有姥姥姥爷。”
第108章 尘埃落定
因为祁珣这一句话, 大半夜的招待所里两个房间的人都活动了起来。
祁珣本来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想到了那个梦，手先摸了摸爸爸的脸, 碰到的是热乎乎有点扎人的一张脸。
祁长胜昨天在火车上不方便剃胡子，今天也没剃, 下巴和面颊有了硬邦邦的胡茬。
手心里就算是有一层薄薄的茧，也可以感受到青胡茬的扎人。
以前的邹众从未让女孩子碰过他的脸，祁长胜让祁珣碰了, 还小声开始了他的教学：“是不是很扎人？过了青春期以后，因为激素的作用, 男人就会开始有胡子，基本每天要剃胡子才行。还有喉结也是代表男性开始发育的标志。”
祁长胜仰头, 露出了他的喉结。
祁长胜说完了以后，又觉得有点懊恼，现在又不是上课的时间，说这个做什么？
以前的祁煜就特别不喜欢听他这样说教。
只是祁长胜自己小时候很喜欢问为什么，为什么会打雷, 为什么会下雨, 为什么会有静电……
祁平江和陆湘仪在养育孩子的时候，回答不出来儿子的问题，就给他买了科学书，祁长胜在自己有了孩子以后, 总把孩子当做当年的自己, 下意识地想要解读其中的科学原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