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盼盼在杨一兰的安抚下,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给说了。
邹盼盼说完了以后,回头看了一眼房门还是紧闭状态,确定没人听到自己的话,这才说道:“妈,祁叔又回研究所了,现在就谭姨一个,其他人从祁煜的太公太婆到爷爷奶奶,到小叔,到小叔的对象都说不要我,他们无非就是看不惯小煜亲近我这样的一个农村人。”
杨一兰的眉头皱了起来,邹盼盼在家里是做惯饭的,还没有灶台高,就搬着凳子做菜,这个所谓的蛋糕油不油,常做菜的邹盼盼肯定清楚。
这家人无非就是都护着叫做桑宝彤的那个小气的女孩子,觉得她无父无母是个可怜孩子。
杨一兰皱着眉头,觉得都这么偏向桑宝彤,邹盼盼的处境确实有点不太妙。
邹盼盼见着电话那头不吭声,对着母亲说道:“妈,你看是不是我就是要被辞了?只要他们家开口了,那我就不做了算了。”
杨一兰她很清楚邹盼盼的性格,邹盼盼肯定是有后路,“要是不做小保姆了,你有什么盘算?是遇到了别的人家,也需要小保姆?”
邹盼盼其实是想要时机更成熟的时候再说唐长泽的事情,毕竟唐长泽也是这样说的,他觉得结婚是一个很慎重的事情。
但是母亲不断追问,邹盼盼就说了唐长泽的事情。
杨一兰本来就在想自己是不是来一趟首都,现在听到了女儿话,更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过去一趟。
邹盼盼过去四年的时间,生活的环境太单纯了,杨一兰担心这个唐长泽有什么不好,女儿也看不出来,她不亲自掌掌眼会不放心。
“我打算过去一趟首都,如果这个期间没人和你说什么辞职不辞职的话,你就好好照顾好小煜,别的事情都不用管,要是有人提了,你就说,你妈我要来首都见一个老乡,哭一哭家里的日子惨,要是没了这个工作就不行了,对了,你别和他们替你对象的事情,知道不?”
邹盼盼听到了母亲的决定,被吓了一跳,“妈,你来首都做什么?”
“你这个工作无论如何都不能丢,我还要看一下你那个对象怎么样,我挂电话,我现在去开介绍信。”
邹盼盼听到了嘟嘟嘟的声音,又往门口看了一眼,确定没人,这才放下了电话。
杨一兰了解邹盼盼,邹盼盼也了解杨一兰,挂断了电话以后,也没试图打回去,邹盼盼知道,母亲肯定是会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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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就在村支书的家中,杨一兰直接找村支书开介绍信,犹豫了一下,她决定把小女儿邹念玉的介绍信也给开好。
杨一兰想着是或许是血缘之间有天然的亲近感,所以祁煜在见到了邹盼盼,就心生亲近的意思,让邹盼盼得到了祁家保姆这个职位。
并且谭丝薇也对亲女儿邹念玉有不一样的感情,所以在见到了邹念玉的时候,明显多看了几眼,还说是让邹念玉多吃一点,多长点肉,个子最好也高一点。
祁家那边主家再想要辞掉了邹盼盼,只要谭丝薇不点头,那这事就成不了,杨一兰带上邹念玉,就是因为这个小孩子瘦瘦小小的,可以卖卖惨,主要是在谭丝薇面前卖惨,谭丝薇本来就有点喜欢小念玉,见着小念玉的真人,她自己再说说日子不好过,就可以让邹盼盼留着照顾小煜了。
杨一兰的性格风风火火的,已经下了决定,直接回家,把房门一关,就说了祁家对邹盼盼不满意,自己打算带着邹念玉去首都。
邹众吸了一口旱烟,神色不解地说道:“邹念玉毕竟是他们家的小妞,万一要是认出来了怎么办?”
“她那么小的个子,黑漆漆的黄彤彤的,哪儿认得出来?”
养在祁长胜家的小煜其实是他们邹家的孩子,当时小煜生出来身体不好,就要住保温箱。
邹家好不容易盼来了这个孩子,砸锅卖铁也要让他住进去,但是小煜的身体实在是不好,后续靠着他们家的条件,能住多久?他们家实在是养不起这个孩子。
也就是这个时候,大着肚子的谭丝薇进入到医院里要生孩子了。
当时祁长胜在参加保密项目出不来,谭丝薇是和她的领导一起来医院的,因为两人过来派头很大,是单位开车过来的,邹家人就知道了谭丝薇的来历,她是研究所的干部,爱人也是研究所的干部,家庭条件很好。
邹家人认识医院的护士,就和护士串通好了,不管什么的是男娃女娃,都告诉谭丝薇生得是男娃,再把孩子洗干净了一交换,把小煜当做是谭丝薇家的孩子。
成功以后,谭丝薇所生得女儿就归邹家养,名字是打听到祁煜家叫什么后,跟着起得名字,念玉,思念小煜的意思。
邹家人刚开始对这个孩子也算是还行,不过时间一长,偶然一次见到了谭丝薇,觉得这养得白白胖胖的孩子和谭丝薇太像了,就开始饿一饿这个孩子,让她多晒太阳,多做活。
邹念玉总是佝偻着腰在稻田里捡稻谷,一张脸因为贫血微黄,头发也黄澄澄的,邹念玉就和谭丝薇的模样相差越来越大了。
想到了邹念玉的模样,邹众还是觉得不妥,“万一捅出来了咋办?”
“盼盼都不知道,谁知道啊!”杨一兰说道,“我等会带上几个饼子,到时候在火车上吃,等会我直接带着念玉去市里,要是有啥事,我到时候去招待所给村支书打电话。”
第99章 特务(三)
邹念玉在午睡的时候, 就被母亲掀开了被子。
邹念玉的小手揉着眼睛,等到清楚地看着杨一兰,这才小声喊着。
“妈妈。”
杨一兰也习惯了邹念玉如此, 总是反应很慢,比风风火火的自己慢半拍。
按道理这丫头的亲生父亲母亲都是科学家, 听邹盼盼说过,那两个双胞胎就很聪明,这小丫头果然不顶事, 一点都没有遗传父母的聪慧,说话慢吞吞的, 看着就不讨喜。
杨一兰本来就不喜欢女儿,又清楚邹念玉不是自己的血脉, 更是没有一点的怜惜。
杨一兰对邹念玉说道,“我们等会出发去首都,你来摊饼子,摊得干一点,我收拾衣服, 做一些其他准备, 等会就走。”
邹念玉原本眼睛是迷迷怔怔的,听到了杨一兰的话,刷得一下眼睛睁大了。
首都邹念玉是知道的,毕竟很多儿歌都唱着首都, 没有孩子不会首都充满了幻想, 伟大的领袖虽然已经去世, 但是他曾经很长时间都在首都生活着, 听说那里的国旗也是最鲜亮的。
邹念玉语速快了一点:“妈妈,我跟着你一起去首都?”
杨一兰嗯了一声, “快去做饼子,做上十个吧。再煮六个鸡蛋。”
想到了要用富强粉,还要煮鸡蛋,杨一兰有些心疼,但是也没办法,出门在外,要是在火车上买东西吃可更贵。
想到了可以去首都,邹念玉赶饼子的时候都认真一些。
小手洗干净了以后,邹念玉揉着面团。
邹家人把邹念玉当做小长工一样使用,小小年纪她就会各种工作,甚至如果下地去赚公分,也不一定会比那些女知青差。
一共烙了十个饼子,邹家四姐邹招招看着厨房里的面粉都用完了,不由得过来抱怨说道:“你弄这么多饼子做什么?”
邹招招还抢了一个饼子,就要吃,邹念玉平时就比较怕这个四姐,连忙阻止说道:“妈要带我去首都,这饼子不能吃,是要带到路上吃的。”
邹招招看着小鸡仔一样的邹念玉,直接把人给一推,咬了一口饼子,含糊不清地说道:“你骗人,如果要是去首都,我妈肯定带我,带你干什么?”
邹招招知道自家三姐找了一个很好的工作,三姐去了首都,万一要是在首都找了对象,以后当小保姆的就是她了。
邹招招每次看到邹盼盼回家都羡慕得不得了,只用哄哄孩子,就可以穿得吃饱穿暖,邹盼盼现在这个样子哪儿像是农村人?比女知青都还鲜亮一些。
邹招招想着三姐的好运,心中嫉妒,愤愤不平地咬第二口,结果还没有咬下来,就被杨一兰进来夺走。
“你这个死妮子,怎么这么馋?现在又不下田,你吃这么好做什么?”
“妈,刚刚念玉在说糊涂话,她说她要去首都,这不对啊,不应是我去吗?”
邹招招的脑子很活,如果说三姐邹盼盼长得好看,结合了父母最大的优点去长,因为漂亮,从小就有优待,脑子说不上多聪明,那长得不好看的邹招招长处就是很机灵。
邹招招的长相和邹盼盼是截然相反的,黝黑的皮肤,略小的眼睛,嘴巴有些过大,有点龅牙。
杨一兰:“没弄错,就是念玉去。”
“还真的带念玉去首都啊。”邹招招有些失望,很快又开始自我推销说道,“妈,是姐找到了对象吗?如果要新保姆,不应该我去吗?念玉才这么大一点,就算是祁家真的看中了她,她现在过去也要做小长工!那是不可能的,这叫做剥削,祁家人肯定不会这样做,带上念玉也是白带,她那么小,去首都干嘛?带我嘛,妈妈!”
“什么新保姆?!我警告你,你可别胡乱说,我带你妹妹是有事!”
杨一兰很烦,听到四女儿说什么新保姆,就烦得不得了。她这次过去就是要让邹盼盼继续稳住这个工作,杨一兰和老头子商议过后发现了一件事,搞不好真的是邹盼盼现在干事情马马虎虎。
邹盼盼找得那个对象,说不定把邹盼盼的心气给捧起来了,所以祁家人这才不要邹盼盼继续做保姆。
杨一兰和丈夫商议过后觉得,必须得给邹盼盼紧紧皮肉,甚至实在不行,就把祁煜的事情告诉邹盼盼,让邹盼盼心甘情愿继续在祁家做上两年,正好两年以后,邹招招就满了十六岁了,到时候可以接替邹盼盼去祁家帮忙。
几个女儿里,他们也知道邹盼盼是最不聪明的,但是邹盼盼因为长得好,命是几个女孩子里最好的。
邹盼盼都开始盘算要嫁人了,肯定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知道要保守住祁煜这个秘密。
杨一兰把饼子拿回来了以后,把四女儿轰出去,“跟你没关系,你好好在家干活。”
杨一兰看着饼子上的印,对着邹念玉,不满意地说道:“你怎么不和你四姐说清楚,饼子是要在路上吃的,我要是没发现,你四姐岂不是要把饼子给吃完了?”
邹念玉慢吞吞地说道:“我和四姐姐说了,她不相信我去首都。”
就连邹念玉自己都不相信,她会去首都,她总觉得,她这一辈子会被困在这一片土地上,却没想到可以去首都。
首都啊,那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地方,牛棚里的老人盼望着这个地方有新变革,村子里的知青对那里念念不忘。
当那位领袖溘然长逝,所有人都为了他的死亡落泪,牛棚里的人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摘帽子的那一天,而村子里的知青则是不知道有没有回城的那一天。
这样一个承载了太多意义的地方,她居然可以去?
“还嘴硬!”杨一兰用手指重重点在邹念玉的眉心,“我说让你去首都,就是你去首都!”
邹念玉人小,直接脑袋往后,她连忙用一双小手护住了脑袋,这才避免了自己的后脑勺磕在灶台上。
杨一兰是个急性子的人,看着邹念玉没事,直接收拾好摊好的煎饼,风风火火离开了,而邹念玉一个打滚到了草垛子上。
厨房里空荡荡的,她垂下眼,模仿着见过谭丝薇抱着祁煜的模样,这样搂着抱了抱自己,“不疼的。”
邹念玉小小声地说道,小手笨拙地拍了拍自己。
谭丝薇对邹念玉有一点印象,邹念玉也记得那个瘦小的温柔的谭丝薇,她真羡慕谭丝薇的孩子啊。
邹招招又溜了进来,“念玉,到底为什么是你去首都?”
邹念玉抬起头,她因为消瘦,一双眼大得惊人,对着邹招招摇头:“我也不知道。”
“算了,就知道你这个小傻子肯定不知道。”邹招招一晃又从厨房里开,邹念玉拍了拍身上的灰,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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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决定去首都,到收拾好东西坐上村里往镇上的巴士不过是一个小时。
在下午三点,杨一兰带着邹念玉坐上了柴油气味的小巴士。
刚开始人少,邹念玉和杨一兰都有座位,邹念玉就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一片片的田地,还有笔直高耸的白杨树。
到了后面人上来得多了,邹念玉就坐在杨一兰的腿上,动也不动。
在杨一兰的眼中,邹念玉不聪明,说话干事都慢吞吞的,实际上她心里头都有成算,只是说不出来而已,就像是邹念玉知道,家里没嫁人的三个女孩子,妈妈杨一兰最不喜欢自己。
邹念玉坐在杨一兰身上,动也不敢动,就算是这样,她也看到了妈妈嫌恶地皱了一下鼻子。
邹念玉垂下眼,本来那一点欢喜渐渐淡了下来。
差不多颠簸了一个多小时,两人再上了去市火车站的大巴士,期间还路过了研究所。
“你三姐就在这里工作。”杨一兰说着,“就是不知道祁同志单位是什么事情,要是他还在首都就好了。”
邹盼盼已经在祁家做了四年工了,邹盼盼哄孩子上心,他们都看在眼底,也就是祁家老宅的那些人在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