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时昕晏也不隐瞒，“他决定以后去东原战区。”
“……”
陈奚泽目光微动，移开了视线：“那边不是什么好去处吧？”
时昕晏忽然笑了起来：“我发现，对于这个问题，大家的看法分歧很大。”
“诶？”陈奚泽面露不解。
“有人觉得中心区复杂崎岖，也有人觉得，那里的路更顺遂。”时昕晏眼里带着笑意，淡淡说道。
话音一顿，时昕晏提问：“你觉得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分歧？”
“……”
陈奚泽皱眉思索，片刻之后，摇了摇头。
“因为前者在回望过去，而后者在凝视未来。”时昕晏抬眸，星光落在她眼中，格外明亮。
如果沉湎于多年前的往事，就会不由自主地去代入、去忧虑那些藏在暗处的隐患。
而如果是立足于未来的视角，则会洞悉，以他们S级的地位，和当年的处境分明是完全不同，几乎不可能被“隐患”直接波及。
甚至因为和军区之间的制衡问题，在那条路上所能得到的优待和资源，都是别处无法想象的。
也正是因此，叶辰沨才会说，那条路更顺遂。
“……”
陈奚泽这回沉默了更久，似乎是在判断时昕晏忽然说这些的意思。
良久之后，她才嘀咕道：“可是之前，你们不是都不希望接触那些事吗？”
“因为那时还没有开战，没必要沾染，”时昕晏平静地看着她，“但现在不一样了，谁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所以，当政治立场的站队变成了军事战略的抉择后，还对中心区保持着明显的抗拒和敌意、觉得那里不是好去处的……
似乎只有沈哲涵和陈奚泽两个人而已。
而沈哲涵已经和她坦白了与当年的事情有关，那么陈奚泽……
“啊啊啊太复杂了！我不想考虑那些，反正我两边都不想去。”陈奚泽耍赖一般地强行扰乱气氛。
甚至还拉着时昕晏的手臂晃了两下：“说点轻松的好不好？今晚跨年哎，要不我们去后山逛一逛？”
“好吧。”
见她还是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时昕晏也不继续追问，轻笑着放过了这个话题。
——
跨年的那一刻，通讯器连续震动了好几下。
除了官方的祝福邮件，还有不少一看就是群发的祝福。
时昕晏从上往下，一个个按顺序点开，礼貌回复。最后，手指停留在叶辰沨的对话框上。
聊天框里的消息很简单，只有一句“新年快乐”，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辞藻。
想了想，时昕晏也清清爽爽地回道：
【新年快乐。】
叶辰沨秒回：
【就四个字？】
【时昕晏：不然呢？】
【叶辰沨：整整两分钟，我还以为你在酝酿什么呢。】
时昕晏：“……”
那不是因为群发的祝福信息太多了吗？
又不像你，身在战区，一般的讯息都收不到。
时昕晏懒得解释，叶辰沨却自行想到了个能让自己满意的原因。
【叶辰沨：明白了，是因为我发得最准时，被挤在最下面了是吧？】
时昕晏：“……”
虽然也有这么个原因在吧，但你自己说出来，就一点点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见她依然沉默，叶辰沨问：
【怎么不说话了？还在回复别的？你人缘有这么好吗？】
【时昕晏：反正比你好。】
【叶辰沨：以你们的标准来算，我人缘不会是负数吧？[/笑]】
【时昕晏：那你挺有自知之明的。】
【叶辰沨：是吗？那敢问我们人缘超好的时神，一共收到了多少条问候？】
时昕晏数了一下，虽然好像不太多，但应该也不算少：
【十几条。】
叶辰沨笑了起来：
【我当年收到了一百多条。】
“……”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比的？
腹诽着幼稚，时昕晏敲字：
【你确定都是“祝福”？】
“……”
这回轮到叶辰沨沉默了。
怎么说呢，毕竟是新年短信，肯定不会明着怼人，但阴阳怪气就不可避免了。
时昕晏早有预料地笑了起来：
【你人缘真好。】
叶辰沨也笑了起来：
【过奖过奖。】
——
“江明栎前辈是给所有人群发了新年祝福吗？我昨晚竟然也收到了。”
第二天，乔沐妍和陈奚泽通话时，很是惊讶地提起。
“是哦，我也收到了，”陈奚泽翻看了一下，“只有‘新年快乐’四个字，应该是群发的吧。”
“但我觉得……有猫腻。”乔沐妍忽然思索道。
陈奚泽也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对哦，他人在战区，要用特殊的通讯线路才能和这里联络。”
两位八卦大师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这种操作，我好像听说过。”乔沐妍眼睛亮亮。
“是啊，‘想要隐藏一片树叶，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放在森林里’。”陈奚泽点头。
“所以，他真正想联系的人是……”乔沐妍问。
从乔沐妍也收到了信息这一点推断，范围可以限定在联盟第一军校里，而且大概率跟S级有关。
陈奚泽在脑海中简单做了一下排除法，几乎没费力气就确定了人选。
“这瓜藏得挺深啊，三年多了，论坛里都从来没人提到过。”陈奚泽感慨。
不过……
“他们好像已经认识很久了？才进展到这一步？不至于吧？”陈奚泽震惊。
同样觉得不至于的，还有远在华岭战区的叶辰沨。
“你昨晚思考了那么久，结果就发了一句‘新年快乐’？”
江明栎：“她那么精明，多发一个标点符号都能被看出来不
对劲吧？”
“而且，我后来也跟她聊别的了。”江明栎试图为自己正名。
“你学会主动找话题了？”叶辰沨有点意外。
“是啊，我思考了半天，”江明栎感叹道，“闲聊的话可能会被怼‘没事找事’，所以我努力找了个正经点的话题。”
叶辰沨挑眉：“说说看。”
“我向她请教了一下，接下来的战略重心会是什么？”江明栎说。
“……”
这话题也太正经了点吧？
叶辰沨神色微妙：“她什么反应？”
“她问我，‘叶辰沨是终于嫌你蠢，不想理你了吗？’”江明栎面无表情地复述道。
叶辰沨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
——
平静的日子比想象中的更加短暂。
明明还在年里，战局却忽然出现了变化。
“华岭的信息系统遭到来历不明的攻击，侦察和通讯方面瘫痪。”
夜里，刺耳的警报声在基地响起，后勤人员焦急汇报。
叶辰沨目光微变，立刻联络江明栎：“怎么样？”
“在看，有点复杂，可能需要点时间。”江明栎语速很快。
连他都觉得复杂，想必这次是真的预谋已久、来势汹汹。
叶辰沨神色难得有些严肃：“侦察方面瘫痪，敌方很可能已经开始布局，要多久能恢复？”
“不好说，我总觉得这次攻击……”江明栎欲言又止。
叶辰沨目光扫过四周，不动声色地站远了两步：“你直说。”
江明栎目光凝重：“这次攻击可能来自内部。”
“……”
叶辰沨沉默不语，思索片刻之后，他平静道：“我带队出发。”
“那我……”
江明栎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叶辰沨打断：“你专心负责技术上的事，这才是最重要的。”
目光微动，江明栎听懂了他的意思，淡淡一笑。
“当然，无论内部外部，都没有我搞不定的。”
——
冬日的风凛冽，在山谷中回荡。
乌云遮蔽了天空，没有月光的夜里晦暗一片，视觉几乎成了摆设。
好在，叶辰沨所带的这一队都是精英，精神力扩散出去，感知能力不受环境干扰。
但另一方面，用精神力感知外界的同时，也同样会被感知。
“范围再收一点。”叶辰沨似有所感地指示道。
他提醒得及时，队员们也令行禁止，丝毫没有暴露出己方的位置。
然而，对方却像是早就清楚了他们的动向一样，没有一点犹豫地在夜色中行动，调动兵力朝这个方向压缩而来。
风声中似乎带着一抹肃杀般的寒意。
与此同时，叶辰沨的精神力一滞，仿佛触碰到了一片无边的墙壁。
他倏然抬眸：“不对劲，敌方有备而来，直接突围。”
正要行动，对方却早有预料一般，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利爪。
“晚了。”敌方上将指挥远远地看着已经完成的包围圈，玩味一笑。
通讯器上，一条匿名传来的消息闪过，阅后自动销毁。
一切顺利。敌方上将眼里笑意更深了几分。
“数十倍的兵力，等解决了这个所谓的‘联盟神话’，再一举入侵。”
“联盟已经回天无力了。”
第68章
屏幕上的字符飞速流转,蓝光映在眼里，添了几分沉凝的深邃。
房间里没有开灯，江明栎更喜欢独自一人在黑暗的环境中思考。
早在三年前的时候,以他的技术水平，就足以潜入联盟最高端的系统,来去无痕。
如今，如果只是单纯受到攻击的话，根本不至于让他为难。
然而，种种迹象都表明,这次的攻击来自联盟内部，对系统的薄弱点了如指掌。
是叶辰沨之前说的那些人吗？
但他们这么一做,不是向联盟暴露了自己的存在吗？
即便能在短时间内让侦察系统和通讯系统瘫痪,修复上也用不了太久。
而为此，事后联盟一定会进行一次内部的清查。就算他们有信心保全自己、不露出马脚,未来也必定如履薄冰。
这样的代价，是否得不偿失？
江明栎眉头紧蹙，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
没办法,他本来就不擅长分析这些，偏偏身边那些脑子灵光的人还总是一副“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也需要解释吗？”的样子,根本不懂得体谅凡人。
好像也只有时昕晏稍微有点耐心,但也不好说是不是因为当时还没有那么熟，解释只是出于礼貌。
“唉。”江明栎长叹了一口气，趁着系统运转的时间,朝椅背上靠了一下。
思绪继续乱飞,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熬夜熬多了，他总觉得今天心脏有点悸动,一抽一抽的。
眼神放空的间隙里，江明栎不由地想起刚刚，叶辰沨一听到他说这次攻击来自内部，就直接毫不犹豫地带队出发，一刻都没有耽搁的样子。
“因为情况紧急？大军压境？”江明栎一边思索，一边自言自语地嘀咕，“但就算敌方真的攻势凶猛，等系统恢复之后，叶辰沨还是能把沦陷区夺回来的吧？”
“就像之前每一次那样。”
“那今晚大费周章、不惜暴露存在的操作……”
话音一顿，江明栎脑海中忽然闪过那天夜里，安怡谦烦不胜烦后，勉为其难的分析——
【安怡谦：你一定要问的话，下一步的战略重点，大概率是叶辰沨。】
江明栎不以为意：
【不一直都是他吗？】
停顿了一瞬，安怡谦冷冷道：
【你再说这种蠢话，我现在就把你拉黑。】
“……”
江明栎不敢吱声。
见他乖乖安静了下来，安怡谦才继续解释：
【他现在所承载的意义，可不仅仅是他本人了。】
【你以为联盟想要把他塑造成“神话”，只是因为他的功勋和能力？】
【是因为他代表了“精神力觉醒者”，代表了“胜利”。】
【在内外部环境都如此复杂的时候，联盟需要一个可以作为支撑的、具有传奇色彩的“意象”。】
【江明栎：所以……？】
安怡谦强忍住怼人的冲动：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你的脑袋是摆设吗？】
【江明栎：……意思是他会被针对？】
可能是被怼习惯了吧，江明栎心态平和，视角也很清奇：
【那他还真是，到哪都仇恨值拉满啊。】
安怡谦没有再理他，吓得江明栎连忙想办法确认了一下自己没有被拉黑。
……
然而，当时轻描淡写的玩笑，真正发生的时候，江明栎却发现，自己完全无法作壁上观。
——
“你也要带队出发？”基地内，冯绍靖看着面前一脸认真的江明栎，惊诧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