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他再怎样也只
有一个人，在数万帝国精锐面前，没有任何胜算，被抓住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
悄然绕过洞口，江明栎面无表情地继续下行。
通讯器依旧连不上任何信号，最初的爆破声之后，外面也一直没有其他动静。
山体内静悄悄的，但他能感知到，源源不断的兵力在涌进。
又越过一个拐角，忽然，“咻”地一声轻响，江明栎本能地拧身闪避，却还是被擦中了左臂。
冲击力将衣料和血肉无情掀去，火辣辣的痛感伴随着令人目眩的精神攻击，让他不由地一个踉跄。
紧接着，不等他稳住身形，又是一道激光束亮起，像是一根细线划过，在右小腿上留下一道切割的焦痕。
江明栎咬牙翻滚，让自己跌入了旁边的下行通道。
随后，抬手几枪落在岩壁上，暂时性堵住了道路。
倚在墙壁上缓了缓，江明栎重新睁开了眼。
位置彻底暴露，行动不便，被包围似乎已经成了不久之后的必然。
“也太突然了吧。”江明栎自嘲似的无奈一笑。
回首细想，他所做的每一步决策都是必然，最终却不可避免地走到了现在这一步。
也不是没有设想过这样的场景。
毕竟战争面前，谁都可能会死，又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早在很多年前，被战火殃及、失去一切的时候，他就很清楚地明白了这一点。
被岩石挡住的道路后传来了切割机运作的声音。
顾忌到塌方，对方不敢轻易使用炸药，倒是给他留出了更多的喘息时间。
“……”
江明栎目光平静，没有一点垂死挣扎的绝望，起身继续转移。
伤口处传来不间断的痛感，粗粝地摩擦着神经。
对方的攻击避开了要害，只想让他失去战斗力、失去行动能力。
实际上，他们也很不理解，这种一目了然的局面下，江明栎到底还在徒劳挣扎些什么？
逃窜？整座山，无论内外，都已经遍布帝国精锐，不留一丝空隙。
拖延？其他人自顾不暇，根本不可能支援。
这样下去，除了给自己多添几道伤口，还能有什么变数？
——
艰难地行进了许久，江明栎终于停下了脚步。
也许是因为他太会“见缝插针”了，也许是因为敌方自认为兵力十足，不屑于浪费精力周旋。
他一路从山脊下行到底部，一路上的每一处空间都留守了不少敌军。
无所顾忌地扩散出精神感知，清晰地察觉到数万人的存在，江明栎无声地笑了一下。
他将配枪放在了一边，拿出了之前从火箭筒残骸中遗留下来的精神力压缩强化器。
随后，又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了一颗备用的温压弹。
熟练地将两者相连，江明栎看着面前随时可以拉动的扳机，目光飘散了一瞬。
通讯器上的时间显示在黎明之前，此刻外面的天空应该也是一片黑暗。
不知道叶辰沨那边怎么样了，面对敌方数万精锐，是不是又要创造“奇迹”？
江明栎倚靠在岩壁上，思绪乱飞。
先是没由来地想起了那天和时昕晏的玩笑——帮她查了点信息，提了个“下次带躺赢”的条件。
然而当时没有想到，战争来得这么快，猝不及防地提前毕业后，根本没有了“下次”任务和演习。
“不过，这个‘下次’，也可以指‘战争’啊。”江明栎笑了一下。
“那看来，还真的是要‘躺赢’了。”
他眼里露出几分故作轻松的笑意，在一片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
不远处传来了窸窣的动静，是敌方正在悄然接近。
江明栎伸手搭在扳机上，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难以抑制地想起那段未曾说出口的爱意，江明栎垂下了眼眸。
“幸好没有告诉她。”
他似乎想要再自嘲似的笑一下，却发现胸口满是窒息般的涩意，根本勾不起唇角。
做好了一切的心理建设，到最后却发现：“还是会遗憾啊。”
话音轻飘飘地落下，下一刻，江明栎毫无保留地释放出精神力，与此同时，拉下扳机。
——
“轰隆”的巨响比任何一次都要猛烈，S级精神力的全力加持下，温压弹在山体内被剧烈引爆。
高温之后，有限空间内的氧气瞬间消耗殆尽，高压的冲击波席卷整片区域，无人能够幸存。
山体不堪重负地坍塌，前所未有的精神攻击肆虐，在如此可怖的强度下，一切高科技防御都成了摆设。
万米之外，叶辰沨猛然抬头，朝那个方向望去。
——这种程度的精神力爆发，除了江明栎，没有别的可能。
心跳像是落空了一拍，叶辰沨不敢置信地扩散出精神感知，试图寻找一点否定的依据。
然而，微风中传来的“声音”却非常清晰。
每个人对精神力的感知都有所差异，时昕晏是“图景”，而叶辰沨则是“声音”。
他能在时昕晏的精神波动中，听见海浪的潮声。
而江明栎的“声音”则像是微风吹过清晨山间的薄雾，很轻、很淡。
如今，震耳欲聋的爆破声中，那道很轻很淡的“声音”遥遥传来，似乎带着笑意，又似乎带着叹息，对他说：“一定要胜利啊。”
“……”
仿佛脑海中绷紧的一根弦断开，叶辰沨神色沉得可怕。
生平第一次，厚重的无力感涌上心头，让他思绪有了一瞬间的空白。
与此同时，另一道略显焦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弹药已经耗完了，只剩下配枪，这样下去恐怕支撑不了太久。”
副指挥满脸都是灰，看上去狼狈得很。
他说得委婉，实际上即便精神力消耗撑得住，面对敌方高爆发的火力，也是杯水车薪。
“……”
叶辰沨沉默无言。
“叶指挥？”副指挥官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正要上前，却见叶辰沨收回遥望远处的目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明明是毫无波澜的平静目光，副指挥官却没由来地感到一阵遍体生寒。
“收拢阵型。”叶辰沨语气很淡。
副指挥官下意识地服从，将指令飞速传达下去。
不等他想明白这样能起到什么作用，阵型收拢后，叶辰沨平稳地抬手，举起了手中的配枪。
并不是平时他常用的型号，而是江明栎又一次“灵感爆发”的改良。
“总而言之，就是输出效率最大化，威力强。”当时，江明栎一脸得意地将大作交到了他手上。
然而，尝试了几次之后，叶辰沨表示这根本不实用：“精神力门槛也太高了，连我都要蓄力，一般人根本用不了吧？”
“又不是给一般人用的，”江明栎理所当然道，“我从时昕晏身上汲取的灵感，拒绝花里胡哨，直接暴力输出！”
“但蓄力时间长，实战不就成靶子了？”叶辰沨质疑。
“呃，那是你太菜了，反正我的设计肯定没问题。”江明栎目光飘忽了一下。
“……”
对此，叶辰沨直接懒得评价。
然而没想到，这样的特别型号，竟然也可以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叶辰沨微微闭了下眼，不再试图压抑纷乱的思绪，而是让精神力彻底地、无序地爆发了出来。
那片璀璨的“星空”忽然变得混沌而又诡谲，深邃无垠的夜色中，藏在平静之下的风暴无情涌动。
不必再蓄力，高强度的精神力经过压缩强化，瞬发出令人惊骇的力量。
像是一颗颗“炮弹”落在敌方阵中，轻而易举地穿透防
御，炸出一片片血花。
身后的队友先是被场面震惊，愣在了原地，回过神来后也陆续加入了配合。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这片被分割开的区域，宛如人间炼狱。
黎明降临，曙光在天边浮现，随后，落下了这年的第一场雪。
第71章
天边骤然亮起的光芒凝成一线,在地平线上镀了一层金边。
雪花缓缓飘动，无声地落在手腕上，留下微凉的湿意。
叶辰沨举枪的手微顿。
不间断、无节制的爆发下,手中的枪械早已不堪重负，抗议地冒出一缕轻烟。
而他本人的状态似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无序的精神波动在周身萦绕，所有人都无法靠近。
“通讯连上了！”身后有人惊喜道。
一整晚的时间，几次陷入绝境，所有人在精神上都早已绷到了极限,此时此刻终于得以放松。
然而，叶辰沨却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沉默地望向北方。
“基地传来汇总消息,敌方此次进攻，动用的全部都是精锐。”副指挥官顶着无形的压力,硬着头皮上前汇报。
“A级以上的占比高达80%，几乎可以说是倾巢而出。”
“另外，爆破发生之后,敌方一共兵分三路。”
“三分之一的兵力被分割在这片区域，几乎被全部歼灭。”
“另外的三分之二中,有一小部分转火去了西边,被驻守的军队拦截。”
“剩下的一大半……”
副指挥官话音顿了顿,才继续道：“被江明栎引走，在F区外围的山体中……全灭。”
全灭。
以一人之力，全灭数万精锐。
“……”
从整体上来看,这一晚可谓是大获全胜。
不仅暴露了联盟内部存在内鬼的事实,还抵挡住了敌军早有预谋的全力进攻。
挽救联盟倾颓之势的同时，甚至绝境逆转,让敌方精锐损失惨重。
自此，敌方经过多年剥削积累下来的、在兵力上的优势将不复存在。
一劳永逸地解决了最大危机和隐患，哪怕全面开战，联盟也不会再有畏缩之心。
——如果纵观全局，这一定会被认定为“转折性的一战”。
然而，对于叶辰沨而言，这样的胜利，代价还是太高了。
他这么多年一路走来，谈不上一帆风顺，也不是没见过死亡和离别，但如此近距离的、切身的失去……
叶辰沨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什么感受。
“和工程部队联系过了，之前被爆破分割的路段已经派人处理，很快就能恢复畅通。”副指挥官还在尽职尽责地汇报现状。
说罢，他有些迟疑地担忧道：“叶指挥，您是不是消耗太大……需要休息一下？”
混沌的精神力还在不断地朝四周扩散，如果不是副指挥官的精神力等级达到A+，恐怕根本没法好好站在这里说话。
副指挥官并非联盟第一军校出身，对于叶辰沨的了解也仅限于纸面上的资料、以及为数不多的接触。
再加上，刚刚叶辰沨不由分说的爆发，对他而言简直是超出认知范围的操作，于是他本能地认为，现在这种微妙的状态，应该是消耗过度、透支造成。
然而，身后却有人上前，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摇头示意他别再说了。
四周再次沉寂下来。
嘈杂的“声音”却仍然一刻不停地在耳畔徘徊。
透支是肯定的。
即便身后有战友们的配合，正面消灭了数十倍的敌军精锐，也是难以想象的疯狂之举。
而作为进攻的引导者，叶辰沨几乎是一直在极限的边缘反复试探。
“这样下去不行，太危险了，医疗部队还没到吗？”副指挥官站在稍远的位置，忍不住皱眉道。
“还没，”身后的人摇头，“而且以叶神现在的状态，就算人来了也没用啊，根本没法靠近。”
“但即便是S级，也经不起这样的……”
副指挥官话还没说完，忽然听见了一阵清晰的震动声。
叶辰沨目光微微一顿，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了刚自动连上信号的通讯器。
屏幕上，跳出一个熟悉的名字——时昕晏。
时昕晏从来没有在可能打扰的时间点主动联系过他。
他也总会在每次联系的第一时间给出回应。
但这一次，指尖在接通按键的上方停顿了一下，叶辰沨竟第一次有些迟疑。
然而，暴/乱无序的精神波动却在不知不觉中平复了下来。
——
再次见到叶辰沨是在一个多月之后。
而在此期间，两人几乎没有任何正面联络，时昕晏总觉得他在隐隐避让。
“毕竟……，或许对叶神的影响还是挺大的吧。”陈奚泽也叹息道。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江明栎的事情在当天就传到了联盟第一军校，一时间引起一片哗然。
和叶辰沨“相反”，江明栎的人缘是真的很好。
他既不到处开嘲讽、引仇恨，也没有在校园活动里太过张扬。
或者说，有身边那位在，就算偶尔嚣张一下，也完全不会被群起攻之。
并且，即便身边全是各类奇才，他自身的存在感却一点都不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