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处传来的触感很陌生，她很少和别人有过这样的接触。
毕竟哪怕是在日常训练中，这样的举动都实在太“危险”了，侵占的意味太强，很容易失去先机。
“你也和之前的反应不太一样。”时昕晏忽然开口道。
“嗯？”叶辰沨的目光落在她颈侧。
“前几次含蓄得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你。”时昕晏说。
明明平时张扬得到哪都是焦点，毫不在意外界的视线，然而靠近她时却小心翼翼，像是在边界面前迟疑徘徊。
叶辰沨闻言眼里笑意更深。
那不是因为怕被讨厌吗？
毕竟按照他的过往经验，“招仇恨”可是常规操作。
但现在又有点不一样了，边界一旦跨越，总忍不住想要更进一步。
没有多余解释，叶辰沨一点都不含蓄地问：“那你更喜欢哪样的？”
“……”
时昕晏久违地再次体会到了无言以对的感觉。
叶辰沨拇指在她腕骨上轻轻摩挲了几下：“你不好意思说的话，我自行判断？”
时昕晏没有回答，手腕一转，技巧性地挣脱了束缚：“叶神还是先判断一下现在的形势吧。”
飞机依着惯性向前，但动力不足，已经逐渐有了失速的迹象。
叶辰沨见状，将操纵杆稍稍向前推动，机头朝下倾斜了一个角度。
随后，他伸手搭在弹射开关上：“准备好了？”
时昕晏轻轻应了一声，透过护目镜，可以望见无垠的晴空，和远处的夕阳。
弹射的力度很大，身体上的负荷让时昕晏有一瞬间的恍惚。
然而，身后熟悉的气息稳稳传来，让人没由来地心安。
开伞之后，座椅分离，下坠的速度减缓，一双手轻轻环住了她。
“抬头看。”叶辰沨的声音贴在耳畔。
时昕晏下意识地抬眸，在看到眼前的景象后呼吸一滞。
夕阳西沉，天边晚霞绚烂，像是一幅壮丽的油画。
俯瞰群山，一切都是那么渺小。
“天上的风景，很美吧？”叶辰沨的声音被风吹散，显得有些缥缈。
时昕晏不由地回想起那天他发来的、被她用作屏幕背景的图片。
比起那时的无边辽阔，此刻眼前的风景更多了几分灿烂的色泽，让人心潮澎湃。
更重要的是，没有隔着玻璃，没有高速飞行，而是缓慢地，亲身沉浸在这样的绚烂中……
时昕晏眉眼弯起，忽然笑了起来：“跳伞，还挺好玩的哎。”
叶辰沨：“……”
这个反应，好像和预想中的每一种都不太一样。
然而，看见她难得露出如此放松的笑容，叶辰沨半是无奈半是纵容：“你有时候真是意想不到的‘疯’。”
“你不也一样？”时昕晏还在笑着，眼里映着夕阳，耀眼夺目。
在叶辰沨的主导下，落地过程很平稳，开阔的原野中，降落伞在地上铺开了长长的一片。
解开身上的安全装置，时昕晏原地活动了两下，一点都看不出刚刚高负荷爆发后的虚弱。
叶辰沨甚至从她眼里看出了一点“意犹未尽”。
“你不会还想跳吧？”叶辰沨无奈。
时昕晏眨了下眼，真诚点头。
虽然弹射的那一瞬间有点难受，但开伞之后还是很愉快的。
所以如果只是单纯跳伞的话……
“跳伞的要点还挺多的，没有专业训练，危险性很大。”叶辰沨提醒道。
无论是开伞的时机，还是落地的方式，都需要不少的练习。
时昕晏当然也知道这些，闻言抿了下唇。
“不过，你要是实在想跳……”叶辰沨眼里露出笑意。
时昕晏知道他后半句要说什么。
然而，不等两人再继续，时昕晏的通讯器忽然传来了动静。
“……那什么，我不是故意强行接通的。”陈奚泽欲言又止。
“但是，刚刚的两波力量太惊人，而且，飞机信号中断，你们又失联了蛮久……”
“总之，基地的大家都在旁边，跳伞的事情，要不以后再聊吧。”
时昕晏：“……”
叶辰沨：“……”
“你什么时候接进来的？”时昕晏神色微妙。
“也没有太久，”陈奚泽想了想，“差不多在你说跳伞真好玩的时候。”
时昕晏：“…………”
为什么当时不提醒一下？
陈奚泽仿佛听到了她内心的想法：“当时忙着定位，忘记说了。”
而且，她也很少听到时昕晏那么放松的声音，下意识地就不想打断。
但谁知道他们后来的对话……
陈奚
泽第一次感觉到，通信工作也有着超乎寻常的“危险”。
——
时昕晏首战大胜，又是近乎逆天的精神力碾压，一下子扫去了华岭一个多月来的低沉气息。
再加上两人最后那段气氛微妙的对话，瞬间引发了更高的关注。
所有联盟第一军校出身的，无论当年在校期间是时吹、叶吹还是吃瓜党，都陷入了沉思。
“原本还在想，怎么样才能把视线彻底带回当下。”
会议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叶辰沨笑着看向坐在对面的时昕晏：“没想到时神一来，迎刃而解。”
时昕晏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会不想再提那件事。”
“这大概要多亏了时神那一推，把我从消沉里带出来。”叶辰沨目光稍微淡了几分，但笑意没散，哀而不伤。
时昕晏没有说话。
他们都有着更迫切的事情要做，没有时间原地停留。
“其实时间久了，回忆起来的时候，更多的就只是怀念了。”沉默片刻后，时昕晏忽然道。
谈不上安慰或是宽解，只是一点感同身受。
但叶辰沨走出来所用的时间，比她想象中的更短。
叶辰沨闻言很轻地笑了下，起身走到她身边。
“？”
时昕晏疑惑地看他。
叶辰沨忽然俯身，给了她一个短暂的拥抱。
时昕晏一愣：“怎么突然……”
“可能是因为上次说过，不想含蓄了？”叶辰沨笑道。
时昕晏：“……”
怎么就扯到那段对话上去了？
正想说些什么，忽然看见他目光中的叹息，时昕晏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是在反过来安慰自己吗？
可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早已时过境迁。
时昕晏心里好笑，但又莫名有点酸涩的暖意。
——
华岭强势击退敌军的同时，东原战区也传来了捷报。
借调了大量的空军，制空权在手，陆空协作下，胜利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
然而，宣传造势起来，作为中心区力挺的对象，沈哲涵一时间风头无两。
【赵奕轩：这波明显是那两个人更秀吧？】
铺天盖地的吹捧中，“曙光”群聊里终于有人忍不住吐槽。
即便分散到了各个战区，几人还是通过江明栎之前分享的教程，保持了日常联络。
【傅嘉逸：要不是大家都知道你说话向来不过脑子，这句话又要得罪人了。】
【沈哲涵：……】
【叶辰沨：中心区好不容易抓住个可塑之才，急一点也正常。】
【赵奕轩：话是这么说，但……】
【傅嘉逸：你们就一点都不在意？】
【叶辰沨：我们又不像你。[/笑]】
“……”
群聊里静止了一瞬，赵奕轩率先大笑。
叶辰沨这话“紧跟潮流”，玩了波傅嘉逸的新梗——
同样的归属军区，赵奕轩分配到南部战区，居于何文歆之下，只能当个“副指挥官”。
而傅嘉逸则是分配到了东南沿线，成为“傅指挥官”。
【赵奕轩：哈哈哈哈哈，以前是不是完全没有想过，你这个姓氏还能有这种效果？】
傅嘉逸怒：
【这个谐音梗你到底要玩多久？】
赵奕轩表示无辜：
【这次不是我提的啊。】
叶辰沨笑而不语。
第76章
注意力都被谐音梗吸引,没有人留意到，叶辰沨用的代称是“我们”。
乍一看，这个“我们”似乎也可以代指他们所有人,但看到叶辰沨笑而不语的样子，时昕晏无奈摇头。
“每次大群里热闹起来,都是你们几个在瞎闹。”
“怎么能说是瞎闹呢？”叶辰沨笑了起来，“而且你说‘大群’？怎么，瞒着我建了多少个小群？”
“你自己排列组合一下不就知道了？”时昕晏根本懒得隐瞒，淡淡答道。
以她所知的数量,小群的存在完全就是半透明状态。
然而，留意到叶辰沨的表情,时昕晏有些意外：“你不会一个都没被拉过吧？”
叶辰沨：“……”
仔细想想,她所知的那些小群里，的确没有叶辰沨的半点身影。
时昕晏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你人缘比我想象得还要‘好’。”
“啧,说正事。”
叶辰沨转移话题：“中心区这次的举动，有些急躁了。”
“嗯，上次情报泄露的风头还没过去,这次又出了借调的事情。联盟就算再迟钝，也该意识到问题了。”
话音一顿,时昕晏微微皱眉：“但这样接二连三,针对得也太明显了一点……”
“他们”既然能在联盟内部藏匿百年,应该不至于这么莽撞才对。
叶辰沨眼里闪过一缕精芒：“我猜，这次空军借调的事情，‘他们’不知情。”
时昕晏目光一顿：“你是说,巧合？”
“中心区内部一直盘根错节,有两三股势力在暗中制衡。”叶辰沨说。
“之前情报泄露，是‘他们’蓄谋已久的狠招,想要置于联盟死地。”
“但这一次借调，手段上太粗浅，不像‘他们’的手笔。”
时昕晏略一思忖：“的确，连一点遮掩都没有，甚至事后还那么高调。”
“应该本意只是想确保一场大胜，好造势刷点正面的存在感。”
“但没想到，被敌方捕捉到了动向，趁虚而入，险些酿成大祸。”
更没想到，华岭对此的应对手段极其耀眼，直接吸引了所有视线。
叶辰沨点头，似笑非笑：“所以，这次事件对各方而言，都可谓是猝不及防。”
“‘他们’应该会沉寂一段时间，在此期间，倒是可以把华岭彻底清理一下。”
——
“借调的事情是怎么搞的？”
中心区，魏平嵘背着光，坐在阴影中，神色有些阴沉。
“是蔡长官那边做的，我们也是刚刚知情。”手下人低着头，不敢直视。
“呵，”魏平嵘冷笑一声，“这么个时间点，弄出这样的事端。”
“还生怕人不知道似的，在那宣传造势。他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尽会干蠢事。”
手下见状，头低得更深：“联盟已经派人来清查了，我们是不是……暂避锋芒？”
“避？说得轻巧，是想避就能避得了的吗？”魏平嵘瞥了他一眼。
“上次费了那么大的劲，最后竟然还是被他们绝境逆转。”
“导致我们暴露了存在、不得不舍弃一整条线不说，还让那边精锐损失惨重。”
魏平嵘眉宇间有一丝烦躁：“还有，这回虽然不是我们主动设局，但七架最高配置的战斗机，也奈何不了他们？”
“两人联手……据说是碾压的局面。”手下如实汇报。
魏平嵘闭了闭眼，眉心皱成一个“川”字：“那边有指示吗？”
“暂时没有明确指示，”话音一顿，手下继续道，“但看那边的态度……恐怕近期会是以试探为主，等七月份之后再看。”
“七月份？”魏平嵘先是一愣，而后想起了什么，“是要出动帝国军校的人？”
“既然如此……”魏平嵘眼里露出几分沉思。
华岭那边有叶辰沨和时昕晏在，正面毫无胜算，但其他地方倒是可以试探试探。
不说别的，至少可以多获取一些情报，好为以后做准备。
至于这次借调事件……
“被殃及已成定局，损失不可避免。”
“但蔡那边的举动虽然愚蠢，倒也提供了一个另类的思路。”魏平嵘思索道。
“平白身处危机，化险为夷之后又被抢了风头，就算不说，心里肯定也会不满。”
“如果能顺便利用这一点，让他们彼此之间产生嫌隙……”
——
五月。
也许是因为知道难缠，帝国军队终于将视线从华岭身上暂时转移。
南部是军区的大本营，北海又太远，可以当做下一个重点试探的，似乎只剩下了东南沿线。
对此，傅嘉逸表示，有时候真觉得自己运气有点背。
不过，他对于阵地战颇有心得，大范围的精神感知配合上炮兵阵营的火力压制，应对起来完全不露颓势。
而且，军区在
收到情报的第一时间，就从南部战区派出了支援，赵奕轩相当默契地和他两面夹击，强硬地击退了敌军。
本以为只是一场寻常的胜利，然而，几天之后，视线忽然全都聚焦在了赶来支援的赵奕轩身上，连带着相应的功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