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认,她还是在意他的想法,她更是想要保留在他那边的一丝尊严。
房间有个水洗台,季烟拿了毛巾,弄湿拧干,洗脸擦脖子,冷水浸在光洁的皮肤上,冷却了那份浮躁的心,思绪总算是变得沉静了许多。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
她犹豫了一会,放下毛巾,走过去打开门,门外是王隽,一脸的神闲气静,他问:“可以开饭了吗?”
她拉开门,难得没有置气于他:“好。”
餐桌上,季烟格外安静。若说之前她还有精气神和他犟几句,那么现在她只顾低头一心吃面,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吝啬给他。
好几次,王隽想给她递个纸巾,都被她拒绝:“不用了,我有手,就不劳烦您了。”
话语里又有了几许陌生。
王隽不得法,只好找其他话题:“汤怎么样?”
“不怎么样,”季烟故意刁难他,“还没我点的外卖好吃。”
他起身,拿走她眼前的碗,说:“那我给你重新煮一碗。”
“……”
季烟拍掉他的手:“你吃饭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了?”
他很自然地答:“不是我多话,是我想和你多说会话。”
很好,季烟决意不再搭理他了,后面他再问什么,她一概置之不理。
王隽不免惘然若失,但一想到,季烟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情绪,他又告诉自己不要太着急,慢慢来。
一碗小面下肚,味蕾被满足的同时,季烟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不得不说,一年多过去,她依旧惦记王隽的手艺。
王隽说:“锅里还有一点,要不要我给你添?”
有人忙前忙后,她只要负责吃,季烟自然乐意。
没一会,厨房传来油烟机轰轰作响的声音,她纳闷,起身走过去。
王隽开着煤气灶,正在捞面。
面捞完,紧接着是生菜。
她正要说什么,就听到他问:“生菜够吗?”
他眉目沉静,面上有些似有若无的笑意,她晃了会神,摇摇头:“再多放一点。”
王隽又多放了几片。
等一碗面再呈上桌,她问:“不是说还有一点?”
她以为是煮好的。
他回去厨房,端了一盘白灼生菜出来,解释说:“面现煮才好吃。”
季烟看着眼前的这碗面,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绪再次起起伏伏。
她觑了眼王隽,他吃着面,举手投足之间,很是雅致。盯了一会,他似有察觉,赶在他看过来之前,季烟别开眼,低头吃面。
享用完毕,王隽很是自觉地收桌洗碗。
季烟自己在家做饭的几率少,大多时候是点外卖,是以家里并没有安装洗碗机。
厨房的水流声哗哗传来,季烟站在客厅,任她再怎么不去注意,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约而然地传进她的耳朵。
她干脆放下手机,抬起双脚踩在沙发上,双手抱住双膝,静静听着。
好一会,那些声音终于停下,她侧脸望过去,正巧王隽走出厨房,问她:“家里的拖把放哪?”
季烟默了会,说:“在阳台洗衣房。”
王隽过去拿。
没一会,他拿着拖把进入盥洗室。
她看不懂他要做什么,追过去,站在盥洗室门口,见他正在给一个黄色的桶蓄水,不由问:“你做什么?”
“擦地板。”
“额,不用的,有扫地机器人,就在客厅。”
“没事,我只擦厨房。”
季烟还想说什么,他抬眸,幽幽看着她:“你的厨房是我弄脏了,应该我来处理。”
脏了吗?
她往厨房瞟了眼,地板干干净净的,一滴水渍也不见。
她想不通哪里脏了。
水桶有自动拧干功能,王隽扬了下眉,“让一下?”
季烟赶紧让开,下一秒,看着他拖地的背影,又暗自责怪自己,他说让就让,谁才是这家的主人?
蓄了会心情,季烟正要说几句,那边,王隽拖好一遍地板转身过来,经过她身旁时,又说:“再让一下?”
话里带着几许分明可见的笑意。
季烟想反驳什么,可在他真挚明亮的注视下,她无力招架,乖乖让开,站到一旁。
郁闷!郁闷!
季烟心想,等他拖完地板,她得说点什么,不能再让这么自然而然地就进了她家门。
她应该让他离开才是。
现在这样算什么。
这一次,季烟满怀信心。
王隽收拾好厨房,穿过餐厅站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她。
他说:“厨房收拾好了,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季烟懵住。
他又问:“喝粥?还是豆浆,或者牛奶?还是去早茶餐厅给你带早点?”
不是,他怎么安排起她明天的早饭了。
季烟不为所惑,狠心拒绝:“你现在应该赶紧离开我家。”
他神色不变:“我知道,确认你明天要吃什么了,我立刻走。”
“……”
季烟琢磨了会,扯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很没有底气地问:“真的,问完你就走了?”
“嗯,问完就走。”
“喝粥,”她故意为难他,“怎么,你要给我煮?”
他很坦然:“嗯,明早我过来给你煮,”
季烟吸了一口气,因为他的不要脸。
她说:“不用了,今晚过后我们就两清了。那晚谢谢你的帮忙,你的要求也在刚才还了,门在那边,就不用我亲自开门赶你走了吧?”
碍于她的态度突然转变,他又是一下子被说懵了,好一会没说话。
季烟欣赏了会他的神情,笑着说:“你不会觉得你要给我煮饭,我就软心了?”
王隽说:“我没有这么认为,我只是在投其所好。”
原来他知道她喜欢他做的饭菜啊。
那他过去装得可真是滴水不漏的,全凭她自个在那猜测揣摩他。
想到这点,季烟就来气,越想越觉得他是碍眼,实在是容不下他了,她从沙发起身,看也不看他,更不想从他身前经过,而是绕过茶几桌避开他,走到门口,打开门,说:“你走吧。”
王隽站着不动,隔着远远的距离看着她。
唇线抿平,神情沉静,让人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季烟没有心思再做忖度,她说:“我累了,想早点休息。”
王隽本想再说点什么,但看她眉间确实透着疲惫,考虑到她工作一天确实也累了,况且接着说下去,保不齐又避免不了争吵,那只会让她把自己推得越来越远。
实在得不偿失。
沉默片刻,他抬步走到她面前,说:“你好好休息,明早我做早饭给你送过来。”
季烟正想说不用,他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我知道你的作息时间,我不会提前打扰,也不会占用你上班的时间。”
见她懵着,他笑了下,语意温温:“晚安,明早见。”
他走出门,转过身,要和她说声再见,与此同时,回应他的是,季烟面无表情地关上门。
吃了一记闭门羹,王隽却丝毫不恼。
相比起那晚,今晚确实好了不少。
毕竟,她只是轻声地,很寻常地合上门,而不是重重甩上门。
王隽在门口站了一会,电梯那边传来叮的一声,他回过神,朝电梯走去。
下了楼,他又抬头看了季烟所在的楼层,灯还亮着,他幽幽看着。
过了半个小时,手机震了震。
他拿起打开,是助理孟以安的信息。
临时有两份要他签名过目的文件,以及提醒他,明早的会议安排。
他摁熄屏幕,踏着夜色,匆匆离开季烟的小区。
离去前,他忍不住又回来看了一眼。
季烟的窗户还是亮着的。
她并不是要早睡,她那样说,无非是找个借口赶他走。
思及此,王隽不由叹气。
-
次日一早,季烟在闹钟响起前醒来。
六点二十不到,她在床上趴了一会,老大不情愿地起来。
梳头发,洗脸,刷牙,洗漱完毕,她去客厅倒了杯水喝,一边喝一边想着早上吃什么,已经吃了好几天的牛奶吐司了,今天得给自己换个花样。
她打开冰箱,巡视一圈,最后落在了用保鲜袋装好的鸡蛋。她朝厨房瞅了眼,流理台上果然放着一台蒸蛋机。
她早已忘记家里有这个东西,还是王隽昨晚找出来的,提醒她记得蒸蛋搭配牛奶。
想起他,季烟瞬间合上冰箱门,她不想自己煮了,就去公司路上买个东西凑合吧。正想回屋换衣服,手机响了。
她拿起,一串熟悉的号码映入眼帘。
那晚她把王隽的号码从黑名单拉出来后,就放着没理了。
她没接,摁掉。
下一秒,他的短信就跟着过来了。
【来门口拿早餐。】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是把季烟吓了个清醒,他昨晚是有说过要送早餐,可她那会已经把他赶出门了,那么不给情面的一个态度,他应该望而却步才是。
许是那边一直没等到她的消息,加上她也没有过去开门。
下一条短信很快就追过来了:【不想见我?】
这不是废话吗?
季烟回了句号过去。
那边秒回:【我放门口了,你过来拿吧,如果担心我在门口堵你,你可以等两分钟再过来拿,不过不要太晚拿,粥放久了口感不好。】
是转性子了?
竟然还能这么贴心地为她着想?
季烟走到门口,打开可视电话,门口没人,她又从猫眼看了一下,依旧没看到人。
转眼,距离王隽发过来的短信已经过去两分钟了,季烟想了想,打开门。
两个早餐袋子静静地被放在地上,底下垫了一张纸,她左右看了看,确实没人。
她拿起早餐袋,又把底下那张纸拿起。
是张白纸,想来是用来垫的,她折好扔到垃圾桶,洗了手,回到餐桌。
看了数秒,她一一打开早餐袋,拿出里面的东西,再打开盖子。
有艇仔粥,也有白灼菜心,还有流沙包和虾饺,另外还有一份搭配好的水果。
地地道道的广城早茶点心,搭配着精致的盒子,季烟着实懵住了。
不过转念一想,不可能是他做的,多半是去买的,不然那他得起多早。
而且,她也决不相信他有那份闲情逸致。
季烟坐下,尝了一口,下一刻,她难以置信地睁大眼。
是记忆中熟悉的味道,也是她一直惦记着的味道。
在厨艺方面,他确实无可指摘。
这顿早餐,吃得季烟很是复杂。
接下来几天,王隽照旧每天早上亲自过来送早餐,每次都是放在门口,发条短信过来让她拿,绝不在她面前出现。
他转性转得这么快,季烟摸不透,着实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天周六她拿了早餐,走到露台,等了一会,随即就看到王隽从她这栋楼走出来。
她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再看看手机屏幕上他的号码。
许久,她还是点不下他的号码。
她不能做主动询问的那一个人,他愿意投其所好是他的事,如果她真的主动去电过问,就是正中他的下怀。
他在磨她的耐心,在试探她的底线,就看她是不是真的能做到不闻不问。
季烟想,他果然是会算计的。
他简直把她摸得透透的。
她决意按兵不动,就想看看他能坚持多久。
不想,接下来一周,王隽仍旧风雨无阻地前来送早餐,偶尔还会连着午餐一起,甚至在她生理期时,炖了一盅红糖荷包蛋。
这是季烟痛经时,季砚书从别处问来的偏方。
以前有次她通宵熬夜加班得厉害,撞上生理期疼得死去活来的,无意被王隽知道了,就要带她去医院,她不想去,就撒娇让他煮两个荷包蛋,再用红糖水炖给她吃,他做了。
只发生过一次的事情,他竟然还记着。
季烟稍微动摇了一下。
也仅仅只是一下。
这天周一,他照常在固定的时间给她发来信息,让她拿早餐。
整个屏幕上拉下滑,全是他单方面发来的信息。
她始终没回过。
这有点像以前她给他发消息的模样。
她说的居多,他回复的寥寥无几。
她看得有些顺眼,终于回了他一句:【在门口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