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烟忙说:“这是江烈的功劳。”
一旁的江烈笑了声,忙声推脱。
温琰把资料还给她,看了看两人,说:“你们第一次配合,默契还可以。”
季烟点点头,一抬眸,对上不远处的王隽,他眸子微深,就那么毫不掩饰地瞧着她。她一愣,耳旁是温琰的话语,忙收回思绪,认真听讲。
十分钟后,会议室门被打开,贺云莱姗姗来迟。
一进门,他就笑着伸手朝温琰走过来,说:“哎呦,温总,可把您期盼来了。”
温琰握住他的手,拍了拍:“贺总,看来咱们这次合作要很愉快嘛。”
两人说了些场面话。
然后是谈合作。
上市前期面临股份改制以及尽调辅导,中间耗费的时间很长,投入的人力物力更是巨大,倘若上市不成功,这些投入成本便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1)
贺云莱问得极是仔细,虽然他早前就了解过,但真的拍板做决定时,又是再三谨慎。
有些大方向是温琰在答,细节则是季烟和江烈在说,从头到尾,王隽倒是像个局外人。
谈到了员工持股计划一事时,贺云莱看向王隽,说:“王总,这个您也说说。”
合众科技目前面临的一个难题是研发人员的短缺,因为公司是靠信息技术吃饭的,研发人员的一个投入会直接关系到公司未来的一个发展。之前有相关的公司在创业板申请上市时,就因研发技术骨干的问题被市场和监管部门重点关注,企业躲不过,最后是直接撤回终止不上市了。(*2)
其中有企业内部因素,也有外部因素,但不能忽略的是,企业内部的原因更多一些。
此次,合众科技也面临这样的一个问题,这也是他迟迟不肯见券商的原因。
王隽说:“我举荐了一支研发技术骨干,这是他们的资料。”
随着他话落,孟以安拿出一份资料放在桌上。
贺云莱看过了,他转给温琰。
温琰翻了几页,然后递给季烟。
季烟拿着,和江烈一起看。两人扫了四五页,随后不约而同地望向彼此。
他们不是不震惊的。
前一天晚上,关于合众科技的研发人员一个问题,季烟和江烈给贺云莱的答案是加大研发投入,多招研发人员。当然这个方案谁都知道,但成本怎么控制,人员又要怎么找,这又是一个难题。季烟的答案是他们手上有相关的研发人员,可以引荐。
王隽的解决方法也是如此,不过他考虑得更周全,合众科技一个研发流程下来,大大小小的人员他都考虑到了,而且每个人的学历履历都很优秀。
王隽毫不留情地说:“你们此前对研发人员太过苛刻,导致人才流失严重,这体现在对外披露的信息上,就是你们公司前景堪忧。”(*3)
如此一阵见血的言论,季烟听得震惊,不禁看向他。
王隽淡淡看了她一眼,继而说:“贺总,做企业,可不能因小失大。”
贺云莱一点儿也没有当面被拆穿的不好意思,而是深有体会一般:“这点我确实要反思。”
闻言,季烟挑了挑眉,有些意外贺云莱的反应。
她以为他会跳脚,或者愤恨。
有着研发人员一事,紧接着就牵涉到了员工持股计划的问题。
对于这一点,王隽看向季烟,说:“这个问题就由季总来回答。”
两个月前,季烟升职了,由经理升到高级经理,但因为她拿到了保荐资格证书,这一次出来谈项目,便用了“季总”的名号。毕竟,以经理头衔出去谈事,多半是会被拒之门外的。
季烟说:“关于通过股权激励来保证核心技术骨干的稳定,但又确保公司董事长享有原来的决策权,我们的建议是通过有限合伙企业建立一个员工持股平台,董事长做普通合伙人,享有决策权,而持股员工做有限合伙人,享有分红,没有决策权。”(*4)
贺云莱对这个员工持股计划已经了解过了很多,对此点点头再无意见。
有了这个开头,之后一切事情就很好谈。
一个上午过去,三方谈得很是愉悦。
结束时正巧是饭点时间,贺云莱已经让秘书在附近定了一个泰式海鲜餐厅。
他说:“各位好不容易来一次,今天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好好宴请一下各位。”
餐厅就在海边上,虽然不是很远,但因为天气炎热,几人放弃了走路,选择搭车。
季烟原本是和温琰一起走的,结果贺云莱拉着温琰一直讲话,到了停车场,他很自然地就坐进了季烟这次在临城租用的车。
贺云莱的秘书很自觉地坐到了驾驶座,江烈则是坐到了副驾驶座。
按理说,后车座是可以再挤一个人的,可是一车子男人,贺云莱和温琰谈得正尽兴,她好像不太适合挤进去。
温琰看出了她的犹豫,挥了挥手,说:“王总,季烟麻烦你带一程。”
季烟转过头,王隽就在她身后不远处,阳光下,是他淡淡的一双眼,他目光在她面上留了两秒,挪开,转向温琰,说:“你们先过去,我们后面就来。”
我们。
季烟眼睛微眯,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等温琰他们的车开出大门,王隽抬手替季烟挡了下阳光,说:“走吧,我带你过去。”
季烟说:“是吗?你确定是你带?”
他笑了:“不然呢?”
结果还真的是他亲自开的车。
季烟看着坐在驾驶座内的他,问:“孟经理呢?”
他眼睛一眯:“你和他很熟?”
“……”
“不熟,就是刚才还看到他,这会他不在,有些好奇。”
“哦,好奇。”王隽手搭在车窗沿敲了敲,像是在思考什么,片刻后,他打开车门下车,走到副驾驶的位置,打开车门,手搭在门框,朝着季烟说,“上车。”
季烟没动,觉得哪里奇奇怪怪的。
他又说了一遍。
阳光正烈,又怕温琰他们那边会打电话过来问,季烟想了想,没往副驾驶的位置走去,而是两步上前,拉开驾驶座一侧的后车座的车门。
王隽看着,突然笑了笑,摇头叹气,看着是有几分无奈的。
没一会,他掩上副驾驶的车门,绕道半圈,拉开驾驶座的车门。
系安全带的时候,他突然来了一句:“今天能当你的司机是我的荣幸。”
话落,启动车子开出合众科技大厦。
坐在后车座的季烟心跳得有些快,她手搭在双膝上,手指不自觉地纠缠在一起。
她就坐在他的后面,是看不到他人的。
但她就盯着驾驶座的车背,好似能透过它就能看到王隽一样。
车子匀速行驶在宽阔的柏油路上,环岛路的海景映入眼帘。
清新炎夏,茫茫海面泛着太阳光亮。
她想,他是变得会说话了。
很多她觉得不会是他能说出口的话,如今,他信手拈来,更重要的是,他不说空话,他还用做的。
季烟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继续盯着驾驶座的车背,半晌,嘴角情不自禁弯起。
-
他们晚了十分钟到餐厅。
一进包厢,季烟下意识地就和王隽分开,站到温琰边上。温琰正和贺云莱眺望窗外的大海,有说有笑,见她来了,随口问了句:“王总呢?”
明明是一句很寻常的问话,季烟却听出了一点不同的意味,未等她多想,王隽已经站到她身旁,说:“不好意思,路上堵了点时间。”
贺云莱说:“既然人齐了,那咱们就边吃边聊。”
五个人落座。
季烟的位置本来在温琰和江烈之间,谁知,她刚拉开椅子,江烈就凑到她耳边说:“你不是酒精过敏?”
那是那晚王隽随口说的,为的就是让她不喝酒。
她抬眸瞥了眼,对面的王隽看着她,一双眼睛不悲不喜,瞧不出什么情绪。
她收回视线,看向江烈,点头嗯了声。
江烈一喜:“那咱俩换个座,待会要是贺总灌酒了,我好给温总挡着。”
他想得很是周到,季烟点了下头,跟他换了个位置,可等落了座,她转向右手边,这才发现边上的人是王隽。
而这会,王隽也是侧目,看了她一眼,静默两秒,他伸手拿了桌上的一瓶椰子汁,放在她面前。
那边,贺云莱和温总在说话,江烈在一旁认真听,季烟扫了眼,回过头,看着眼前的椰子汁,轻声说:“我如果不喜欢喝这个呢?”
王隽扫了一眼桌上,也放轻了声音,问:“那你想喝什么?”
桌上还有王老吉,橙汁,也有柠檬水。
季烟突然想逗逗他,说:“想喝现榨的果汁。”
他眸子一转:“比如?”
那边服务员已经开始陆续上菜,而桌上的酒也跟着倒上。
还是没人注意他们这里。
季烟沉吟数秒,望了望窗外,九月天,本是秋意浓,临城的天却还是滚烫烫的,燥热沉闷非常。
她一边拨弄着餐具,一边说:“桂花石榴冰茶。”
这是她突然想到的,源于昨天路上看到的一则广告。
她说完,也不看他是何反应,接过一旁的服务员递上来的一枚巴掌大的饺子,饺子卧在白色瓷碗里,昏黄色的汤底,看着有种沉静感。
服务员轻声介绍:“这是鲅鱼饺子。汤底是混沌汤,祝您用餐愉快。”
季烟说了声:“谢谢。”
服务员送完她这份,下一份是王隽。
王隽正拿着手机在打字,应该是在回信息,服务员介绍时,他正好打完字,和服务员说了声谢谢。
季烟看了他一眼,就要去开椰子汁,他说:“帮你叫了瑰花石榴冰茶,别喝这个了 。”
她懵住。
他挑眉,眼里是有些笑意的。
她瞬时就不淡定了,变得拘谨。
他无事人一般,自由自在。
吃了二十来分钟,王隽的手机响了。
正在喝酒的三个人被这道铃声止住了手上的话,都看向王隽。
王隽泰然自若地放下筷子,擦擦嘴角,笑着说:“各位抱歉,我下楼拿个东西。”
贺云莱抬手打住:“我秘书就在门外,让他下去拿。”
王隽看了季烟一眼,说:“不用,我自己下去拿,你们先喝,待会我回来自罚三杯。”
贺云莱笑呵呵的:“王总,这可是你说的哦。”
季烟猜到了他下楼是要做什么,低着头,不敢看他。
等人离开包厢了,她才缓缓抬头。
接下来她心不在焉,一桌饭可口的菜都少了味道。
江烈给温琰和贺云莱倒完酒,转身看她这样,用公筷给她夹了一只皮皮虾,皮皮虾很大,足有季烟小臂的一半。
季烟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反倒是眼尖的贺云莱看到这一幕,笑了声,问:“二位可是单身?”
江烈笑着说:“我是。”
季烟捏了捏手,正要说话,包厢门开了,王隽提着两袋东西走进来。
一下子,一屋子的人都看向他。
王隽扬了扬眉,声音不起波澜,一边走过来把手上的袋子放在旁边的柜子上,一边不着痕迹地问:“是我错过什么好事了?”
贺云莱笑哈哈的,看了眼季烟和江烈,说:“我们在聊季总是不是单身。”
闻言,王隽不禁多看了季烟一眼。
季烟没作声,笑得有些尴尬。
温琰忽然问:“王隽你下去拿什么了?”
王隽拿着两杯苹果醋出来,分别放在温琰和贺云莱面前,说:“苹果醋解酒,大家下午还要忙工作,这时候醉了耽误事。”
贺云莱当即对他另眼相看:“王总您就为这个小东西亲自跑了一趟?”
王隽又拿了两瓶苹果醋回来,一瓶递给江烈一瓶给季烟,他说:“正好有个工作电话要接,顺路。”
“您就谦虚,不过想得真是周到。”
温琰倒是没说话。
王隽又往柜子那边走了一趟,这回,他手里除了苹果醋,还多了一杯粉红色的饮料,他边坐下,边自然地把那杯粉红色饮料放在季烟面前。
饮料杯是透明的,杯子底层是一粒粒的红色果实,季烟一看随即猜出那小东西是石榴。
果不其然,王隽趁着人不注意,手抵着下巴,朝她说了声:“等冰退一点了再喝。”
说完,他起身,微笑地迎上贺云莱敬过来的白酒。
季烟看着他,想到刚才下楼前,他说过,回来会自罚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