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的同伴小声猜测着是不是情侣吵架,还挺像电视剧里的场景,逗得身旁女人笑得不行。
孟知微听着笑声以为是在笑自己蹲在路灯下,不好意思地想站起来却发现脚早蹲麻了,没脸大声喊何嘉善。小心翼翼地拽着何嘉善的裤脚。
男人蹲下身关切地问:“微微,怎么了?”
“腿,麻了。”
何嘉善好笑地看着孟知微,弯腰将她横抱起来就往楼上走。
远处的尖叫声更沸,孟知微连忙将脸埋在何嘉善的怀里就怕被别人看到。
“你还记得高中我教你看星星吗?”
孟知微不知道何嘉善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件事,跟着说:“记得。”
“我其实是故意的。”
“什么?”
“我当时就在想孟知微为什么什么都不怕,那么苦但是还是坚持的努力生活,为什么明明你比我过得更难,还能每天精力旺盛的上学、找兼职、站在厕所门口等着的时间都在背单词,所以我觉得你一定会变成一颗最亮的星星,哪怕乌云遮住了一时的光芒,但是只要熬过去,你永远会是星空中最亮的那颗。”
怀里的人没说话,贴着她脸的衣裳却有了湿意。
回到家何嘉善见她不想多说就将她抱到床上轻轻放下,自然地躺在她的身旁没多说什么,孟知微背对着他哼了句困了就闭眼装睡。何嘉善也没逼她,给她盖好被子就沉默闭眼,刚才下去也只是怕深夜里她出什么事,安全回来就行。
不愿意说就算了。
孟知微积压的情绪,终是在第二天跟着何嘉善去市场看衣服时直接爆发。
从工厂赶过来饭都没吃的两人为了节约时间随便选了家早点店就买了两包子和豆浆,蹲在马路牙子边一手啃着馒头一手喝着豆浆看着车水马龙的大道时,隔壁服装店放起了杨千嬅的《勇》,孟知微脑子里再次浮起了这个念头。
“善哥,”孟知微眼睛看着飞驰的车辆,状似聊天地开着玩笑说:“要不咱俩还是去打工吧,当老板咱俩还没当员工挣得多。”
何嘉善知道她的性格轻易不会说出退缩的话,咬了口包子嚼了嚼才转过头看着孟知微说:“开玩笑,还是真心的?”
“闲聊嘛,或者你就当真心吧。”
“微微,你的性格哪怕现在回去打工了,还会出来当老板的。”
“为啥?你是觉得我事多还是咋的?”
“不是,因为你有那股劲儿,你不会安于别人给你安排的发展和螺丝钉的人生。”
“那你呢,你能回去上班吗?”
何嘉善将吃完的袋子装在一起晃了晃:“我可以,如果实在撑不下去了只剩咱俩了,我就去继续送快递,钱不多但是可以买一堆包子拿来养你,让你安心创业。”
孟知微被他的言语逗笑,她知道何嘉善有自己的抱负,当时哪怕自己不出现,他自己悄悄存的那笔钱肯定是有打算的,迟钝的心不禁好奇起来:“善哥,之前你存钱是想干什么吗?”
“存钱就是存钱啊,哪有什么为什么?”
“不,你绝对是有什么事,从小你就是那种心里有主意就规划得明明白白的事,不做无用的事。”
何嘉善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那笔钱的事,他也没想瞒她,直率地说:“我想出国读书。”
“读书,那你当时怎么没说?!”孟知微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当时的“霸道”其实是堵了何嘉善的好前程,怪不得当时书堆里还有雅思托福的书籍,她还以为自己拯救了何嘉善。
完全就是添乱。
“因为我有了比读书更重要的事情。”何嘉善看她懊悔的样子习惯性伸手摸摸她的头安慰说:“当时想读书是因为不知道下一步做什么,但是遇到了你,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了,微微,等你事业稳定了,我可能还是会选择出去读书,你不用懊恼。”
“但是,你存的钱都没了。”
“钱没了可以再赚,就跟那次着火说的一样,我们本来手上就是什么都没有,事不过三,老天已经为难我们两次了,后面就是一帆风顺了。”
“是吗?”
“是。所以你得打起精神来,我们可以一直吃包子喝豆浆,但未来是我们选择可以吃包子或者吃生猛海鲜去选择包子,不是被迫,对不对?”
咬着包子的孟知微没说话,昨晚没挤出来的眼泪将包子打湿,孟知微却还是大口咬着带着泪水的包子开玩笑:“怎么加了调料反而不好吃了,好咸啊。”
“不好吃就扔了,我再去给你买一个。”
“不吃了。”孟知微狼吞虎咽地将包子咽下去再一口喝干塑料袋里的豆浆,嚼着嘴里的食物指着市场方向示意抓紧过去。
市场里没有秘密,孟知微亏了一大笔钱的事情早就传遍了市场,拽着塑料袋问了几家都借口没货或者订出去了拒绝了孟知微,大家手上活钱不多,孟知微一看就是短期内拿不出什么钱的样子,不给钱就压货是大忌。
孟知微知道大家的顾虑,换作是她也不放心,逛了几家都不行就跟何嘉善商量暂时还是把工厂里的货上架,新款的事情再商量。
虽然不采买了,孟知微还是想去看看小花。
两人走到杜姐的档口却发现卷帘门关紧,杜姐是出了名的搵钱至上,居然大白天都没开门的确不太合常理,连忙让何嘉善给杜姐打电话却没人接,旁边档口的人都说昨晚小花生病了杜姐就带着她去看病了。
等两人赶到杜姐家的时候,却发现杜姐家里没人。
走到楼梯处时却见一个穿着西装挺着肚子的男人斜叼着烟走到杜姐家门口拿钥匙开门,孟知微跟何嘉善互相使了个眼色就走过去跟男人聊了起来。
“大哥,你知道这边买房子去哪里问吗?”
“靓女,你要买房啊?”
“对啊,我跟我老公都是外地人,在天河上班了好几年,就想在这边买个二手房过渡下。”
男人眼睛一亮,咧嘴露出满嘴的烟牙,贼兮兮地说:“我这房就着急换手,你看看有没有兴趣啊?”
“这房我听说是个母女住啊,大哥原来是你的房子啊?”
听到母女二字男人不屑地撇撇嘴说:“什么母女,她是租我的房子,靓女感兴趣吗,我这边手续齐全。”
原来杜姐的房子是假的。
只是现在要紧的是找到杜姐,男人既然拿到了钥匙说明昨晚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连忙让何嘉善抓紧给杜姐打电话,打了十几通终于有人接了起来。
没想到报出来的居然是医院地址,说是杜姐带着小花跳江了。
第三十四章 不怕死怕妈妈软肋
赶到医院的时候小花正对着墙边的花盆不停转圈圈,跟动物园里刻板反应的动物一样,嘴里不停说着话地绕圈子。
看到小花的那刻孟知微瞬间觉得心里堵得喘不上气,望着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小花眼眶瞬间就湿了,飞奔过去抱住她反复问着妈妈在哪里。
小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孟知微的瞬间就开始疯狂大叫起来,站在孟知微身旁的何嘉善连忙蹲下身对着小花说自己是嘉善哥哥。
孟知微不敢激怒她,只能撤离了几步。
小花看清楚何嘉善的样子就扑到何嘉善怀里不放手,孟知微一碰她,她就开始疯狂大喊。
尖锐的声音引起站在一旁护士的注意,看着两人围着小花,纸笔都没放下就跑过来质问他们是孩子的谁。
见她误会了,孟知微立马解释起二人的身份。恰好护士就是给他们打电话的人,拿出手机给刚才留心眼记在本子上的电话打过去,确认他们就是电话那头的人,护士才放下心指指走廊方向说:“在检查。”
“护士小姐,病人没事吧。”
“没事,推出来再做个全身检查,没问题就可以走了。”
“谢谢您了,还帮忙看着孩子,真的太麻烦您了。”
听到孩子两个字,护士脸上也柔和了几分,压低声音尽量不让小花听见,问了句:“她是你们的朋友?”
“对。”
“本来我不该多这个嘴,但还是想劝你劝劝你朋友,小孩子有病就治,她也是条人命,不是说随当妈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也算是她跟孩子都被人及时发现拉了上来,出事了怎么办,现在当父母的真的责任心越来越差了。”
“您说,她们没掉水里?”孟知微听糊涂了,诧异地问:“那我朋友怎么……”
“她被拉上来的时候头磕到大桥水泥上了,晕了过去,还在里面做检查,你记得好好跟她说说,还有你朋友的事最好去一趟警察局问问,她身上伤的事。”
“嗯嗯,我朋友就是一时没想通,我们会劝她的。”
没听明白护士话的孟知微还以为她是说大桥砸的伤,想跟护士再聊聊说明下情况却发现杜姐被推了出来,示意何嘉善带小花去买点好吃的东西暂时别带去杜姐面前,省的惹得她情绪波动。
简单说了几句就冲到医生身旁询问医生杜姐怎么样了。
还没说话低头看清杜姐的脸,孟知微脑子都没过意识,泪水就跟水龙头一样直接砸在了医院的瓷砖上。
那个大声嚷嚷的女人,那个市场里笑骂肆意的女人眼眶乌青,嘴角、耳边都有伤口,脖颈还有掐痕。
明显是被人打的。
很难想象是什么人可以对孤儿寡母动手,孟知微气的人都发起抖,世上总是有贱人,吴海那样的贱人。
她以为她逃离了人渣,却没想到总有下一个孟知微遇到吴海。
看到她的反应,医生大概明白了什么情况,以为是家暴就叮嘱起孟知微:“检查下来没什么大事,小姑娘,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她的伤明显是被殴打造成的,好几处软组织都受了伤,你们该报警报警,需要做伤情鉴定就抓紧,过了时间就没法做了,多劝劝她,注意休息。”
“嗯。”
医院床位紧张,杜姐醒过来之后没有什么大碍就被医生护士推到走廊处,看到站在床边的孟知微,迟疑喊了声:“小胎记?”
看到她醒了,孟知微整个人都长舒口气,换上笑颜,用开玩笑的语气却还是没掩盖住哭腔:“杜姐,您老人家总算是醒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护士给我们打了电话,有人救了你们给你送医院里了。”
确认自己没死的杜姐立马撑身子想坐起来却没力气,四处扫视寻找着女儿的身影,没找到小花语气慌乱地喊着:“小花,小花呢?!”
“跟善哥在花园玩呢,这里人太多了小花比较紧张,就让善哥带她出去了。”
确认小花没事,她才放松躺了下来。
“咳咳咳,那就好。”
杜姐的气力还没恢复说了几句话就乏了,孟知微也没多打扰她,给她顺好枕头就示意她闭眼休息。
正想给何嘉善打个电话让他带着小花回来,闭着眼的杜姐却好似喃喃自语地说起话:“小胎记,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是个好妈妈,觉得当娘的怎么能这么心狠手辣,亲生女儿都能下毒手。”
“杜姐,你别想了,先休息。”
闭着眼的人显然并不打算闭嘴,有些话她想说出来,哪怕就是为了说给自己听听,证明下自己的决定没错才能安心闭眼。
所以她必须说完。
“正常,是人都会这么想,可我杜红这辈子不敢说多么光明磊落,平时也爱耍小聪明占点小便宜,但是哪怕到地府认状,我都敢说对得起小花,这辈子我没有亏待过这个女儿,我有一分都得掰出来7分让我那傻囡吃了。”
卸下了女强人的盔甲,杜姐说话都带着强忍着的颤音,猛地睁开眼情绪迸发到了顶峰,她真的忍不了了,转头盯着角落白墙捂着脸尽量不让其他人发现她的异常,第一次小声哭了起来。
“小胎记,我是真的,我真的没办法了!贱男人偷了我的身份证去借贷,我半辈子的心血就那么没了。我掏心掏肺跟的刘哥,他因为找到个新姘头把我踢了出来还把她的档口挨着我的地方逼我走,签了5年的档口现在货也上不来,合作的都看刘哥的样子跟我划清关系切了我的货。”
一口气将委屈说出,杜姐越说越抖:“我养不起这个女儿了,也没钱给她治病了,她这活着就是得一辈子有人伺候,我带她来的就带她走了,也算黄泉路上娘两有个伴。”
“杜姐……”
孟知微想说点什么,却觉得好像此刻说任何都像旁观者指责的话语,索性安静听完杜姐的话。
“我想过自己走,我死了就把账清了,可小花不能跟那个男人,禽兽不如的狗东西,死爹不能死妈,她一个残疾谁知道那个男人会做出什么事,我把她带走是为她好。”
孟知微听得难过,共情地握住杜姐的手想给她一丝力量。或许跟何嘉善说的一样,杜姐不算个好人,但她是整个市场公认的绝对的好妈妈,没人会相信她会害小花。
她给自己的心理负担太重了才会走极端,拉着杜姐的手就轻声安慰说:“杜姐,我们不是还欠你一百万吗,我们可以先凑出来……”
“杯水车薪,你都不知道他欠了多少钱。”
“那我们就跟你去找他对峙,我们报警,我不信这年头还没王法了。”
“找不到了,”杜姐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微微仰头眨巴眨巴眼睛将剩下的眼泪努力憋回去,垂在身体旁的双手拽着被褥收紧将被褥抓出白色花朵的模样,努力平复好心情才面如死灰地说:“找不到了,他跑了,早跑了。”
“他在的,杜姐你别着急,我们刚才去你家找你,看到有个男人在开门,我现在就去找善哥去堵他,不,我打电话,打电话快。”
杜红见她手忙脚乱摸着包里的手机,抬起床边的手拉住孟知微的手臂无力搭着示意不用了:“那个人他不是我前夫,他是债主抢了家里钥匙,昨天来了一群要债的人拿着砍刀冲上门,小花吓疯了就往外跑,”杜姐顿了顿,好像也在后悔昨冲动举动:“我一时没想通就带着她做了傻事。”
孟知微没想到杜姐老公能做到这么绝,再怎么说小花也是他的亲生女儿。怪不得她问那个开门的人买房的时候,那个人那么积极。
“我们可以报警,杜姐,你别怕……”
“我不怕,但是他们证据齐全,我去报警也就是报他们打伤我,但等他们出来,小花就惨了,我不可能每分每秒都守住她,总会有漏洞,你明白吗?”
“妹子,”杜姐闭着眼一只手搭在额头上绝望地交代着后事:“如果我死了东西就都给你和我干弟弟,你们帮我照顾好小花可以吗?”
孟知微知道杜姐此刻说的都是气话,将她的手塞回被窝里:“杜姐,别瞎想了,医生都说了你没事。”
“算了,我死了也好,我死了债就清了。”
孟知微看着杜姐,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与杜年芳的画面不停切换,明明都是妈妈,甚至都姓杜,怎么能差距这么大,有的人当妈能为女儿付出一切,有的人当妈只知道自己高兴,把女儿当奴隶,也不知道哪股热血涌上心头就下了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