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会邀请贝蒂一起去。
但是他也必定会使用一张陌生而又奇怪的脸。在那段时间还被警官们监视的贝蒂, 必然不能和用着另外一张脸的汉尼拔出现在音乐厅里。更不能够做一些亲密的举动——不然他们会认为贝蒂·埃尔西会是一个极为花心的女人,抛弃自己的爱人后到处去找别的男人进行一/夜/情。
汉尼拔就这件事这样说:“这没什么不好的不是吗?”
贝蒂简直有的时候不太懂得汉尼拔的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在汉尼拔说出这样的话之后, 贝蒂绝对沉默了足够长的时间来表达自己内心里,以内听到汉尼拔这样的话语而出现的震撼。好像是察觉到贝蒂的心情迥异,汉尼拔继续说:“那么你就是一个风流的女人。这没有什么不好的, 你和众多的男人约会, 和他们发生一个美好的夜晚,但是那所有的男人就只是我自己而已。”
贝蒂其实也和汉尼拔一样根本不太在意别人对他们的评价是什么。从她那一次汉尼拔被逮捕的那天,她赶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吻汉尼拔这件事就这样说明了。其实真的如汉尼拔所说的,她这样干,在很多次和不同的男人举止亲密其实也不会造成什么。贝蒂忽然意识到, 这只不过是汉尼拔的恶趣味。贝蒂伸手轻轻揪着汉尼拔这张英俊的脸庞,她笑着和他说:“你真无聊。”
但其实上, 他们还是没有实行那样的计划。没有让贝蒂去和样貌不同但其实上都是汉尼拔的男人举止亲密。其中最重要的是,如果贝蒂和别的男人亲密一点, 警官们都会怀疑那是不是汉尼拔所假扮的。所以为了保险起见, 每次出去的时候, 他们必然是要保持一段距离的。
当然其中, 还是有一点小浪漫所在。比如, 贝蒂正在假装独自走在街道上, 会有被汉尼拔悄悄送来的鲜花。在那样的道路上,绝对会有汉尼拔送给贝蒂的礼物,也会留下属于汉尼拔的痕迹。任何种种的,只有贝蒂能够辨认出来的痕迹与余痕,绝对在贝蒂的心灵上留存下来一种轻柔宛如羽毛的触及。这份触及让贝蒂觉得这是专属于两个人不为人所知的小秘密。那么任何一次的出面,就其实会有一种别样的爱恋存在于其中了。其实仔细想想,他们很快就可以摆脱这种现状,不用再为这件事感觉到困扰。
但是那突然在他们打算离去之前,出现而来的模仿案件,绝对会让贝蒂的处境变得糟糕。连最近因为一切顺利而无所事事的奥菲利亚女士都和贝蒂说:“最好找打那个家伙,因为这样的案件一出现,你就会重新被那些家伙们所监视。他们总是会以为那是汉尼拔为了迎接你而创造出来的献祭。”
这一种血淋淋的,以杀戮、死亡、血液而交汇而成的献祭,绝对会让更多人注意到贝蒂的情况。那么其实让汉尼拔造成这种局面的事情的真相,就必然要尽快在众多人面前展露出来。这绝对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即使汉尼拔的家人,在报纸上得知了关于汉尼拔这样的报道,但是他们并不认为那是汉尼拔干的。这应该是一种有血缘在其中联系而出现的心灵的联结,正是这一份联结,与汉尼拔真正纯粹与良善的灵魂相通,才让他们认为这件事的真相是什么。而也不在乎到底要不要去纠结汉尼拔究竟是不是一个可怕的杀人魔了。
奥菲利亚女士对于贝蒂的宣言而感觉到惊诧,在贝蒂忽然说这些东西的时候,奥菲利亚就已经感觉存在着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种不好的预感是对于奥菲利亚女士本人来说,说实话,她确实真的极为讨厌贝蒂或者汉尼拔那种一言不发,就搞事情的做法,因为那很多时候都是需要奥菲利亚本人来进行处理。现在,澳菲利亚就是这样的想法。
贝蒂看着奥菲利亚这样的神情而感觉到好笑,她和奥菲利亚说:“你放松一点亲爱的,我现在正在和你商量这件事。”
“你不要喊我亲爱的,每当在这个时候你总是会给我带来不好的消息。”
“这一次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吗?”
“我不敢保证你接下来,说的不是什么可怕的事件。”
“你知道的,我要和汉尼拔回到立陶宛。我们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回来了。”
奥菲利亚脸上的表情总算是惊愕了一下。她说:“你没有和我说起过这件事!”她突然拔高声音这样说,明显是真的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并且是有点难以接受的了——难以接受?
贝蒂察觉到在这份惊愕中所透露出来的情绪。贝蒂笑着说:“你会感觉到伤心吗?”
“伤心?!”她的声音依旧听起来很高,她说:“你会从我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吗?”她说这样的话时,确实不会在她的脸上伤心的神色。甚至,在她的脸上的,还是一种可以算得上凶恶的神情。
她的多种情绪就蕴含在这些看起来凶恶,看起来近乎不近人情的表情中。她在自己的表面筑起坚硬的城墙,她向来是如此,但是在她的内心中的,是任何人都很好看得到的柔软。这样一个坚硬刚强果敢的女人,向来不喜欢在贝蒂的面前展露自己真正的情绪。所以贝蒂只会在此时,不会揭露,她只会顺着她的话语说:“好的,好的。我想你确实不会伤心,所以你可以帮助我的不是吗?这已经是最后一次啦。”她故意用一种柔和尾音,让其听起来顽皮而又轻巧,伴随着其中稍微的小小的哀求。
其实这次的求助,并不是什么很大的事情,只是一些不能够做到的事情,或者说是不能够去到的地方,还需要奥菲利亚的人际交涉。这就是贝蒂需要奥菲利亚需要做大的了。这比起很多次贝蒂让奥菲利亚所做的,已经算得上是足够的简单,而且一点都不给奥菲利亚惹麻烦。
奥菲利亚当然是不会有任何的反抗的。不过很多次,奥菲利亚虽然说着拒绝的话语,但是实际上,她总是在提供帮助上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
应该还要说的一件事就是,虐童人最终死了,那么身为虐童人本身的费多尔·汉弗莱也不会再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于是在汉弗莱“失踪”了许久之后,还是稍微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这些人只不过是他的红酒公司里的股东而已。因为费多尔·汉弗莱没有家人,与他能够深入接触到的,就只有他公司里对他的产业虎视眈眈的那些人。不过正是因为这些人,其实他们根本对费多尔的踪迹不在意,他们只想用任何一种方式瓜分、蚕食这一块甜美的产业而已。所以,说实话,费多尔·汉弗莱的失踪,并没有被大肆宣扬,很多人其实上还是不知道关于费多尔的事情。
而现在,在这段时间里,贝蒂唯一要做到的事情就是赶紧将汉尼拔的事情弄完。应该说还包括那个该死的模仿罪犯,这位突然出现的模仿罪犯,真的可以说是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他们的计划。这确实让贝蒂感觉到不爽,所以在追查这起案件的道路上,贝蒂看起来真的是格外地任劳任怨了。甚至每次回家之后,汉尼拔总是和贝蒂说:“我们可以放松一点贝蒂,你又让自己太过紧张了。”
不要太过紧张,这一直都是汉尼拔和贝蒂所说的事情。当贝蒂感觉到自己的很快要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中被撕裂、撕碎、击杀的时候,汉尼拔总是能够及时出现,并且让她的情绪得到抚慰。贝蒂将自己的脑袋埋入到汉尼拔的怀抱里,感受着汉尼拔平稳的心跳声,然后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说:“我真的,是太过紧张了。”
贝蒂是这样说的。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心彻底沉陷到这副人类躯体当中。人类的躯体足够的温暖,因为人类正是凭靠着这份温暖而保存生命。正是这一副鲜活的生命与流动的血液,才能够让贝蒂在很多时候在其中安定下来。贝蒂感觉到,好像只有汉尼拔才能够让她做到这件事。他已经是自己分隔不开的一部分。
第137章
贝蒂很久都没有做梦了。从她在这副身躯里很小的时候经常做那样的预知梦, 以及噩梦之后,她再也没有怎么做过梦。好像那些由恐惧交织起来的梦,在这副身躯幼时就宛如浪潮一样涌出来。最后因为闪灵这样类似泉眼的东西干枯,而导致这些梦境也宛若是枯竭的潮水一样, 渐渐消逝而去, 最终真的在那荒芜之地彻底不见了踪影。
但是这一次, 她卧在汉尼拔的怀抱沉沉睡去。在睡前听着属于汉尼拔的心跳声,感受着他的气息将她柔和地包围。在这样的境地中睡着后,贝蒂罕见地做了梦。她不知道自己做梦的原因是什么, 她早就知道,在这副身躯里的梦根本不是简单而出现的。它们变得都有各种的意义,在贝蒂生活了这么久之后, 这是她极为肯定的一件事。于是, 她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这地方后,并没有让自己陷入惊慌、漆黑之地。她熟练地走通这一条漆黑的道路,看见细微的明亮,好似从那被撕开的裂缝中展露出来,让贝蒂必须跟随着光亮而去, 进而看见在光亮之后,梦境让她所凝望的。
她醒了过来。
温暖的太阳照射在了她的身上, 这种阳光太过舒适。并不是灼眼滚烫的,照拂在身上时, 让人置身于熟悉的、贪恋的母亲的怀抱中所感觉到的。母亲?母亲——?她睁开了眼睛, 在自己眼前蓝底碎花的裙摆, 她嗅到清香的, 熟悉但是其实早已经陌生的味道。她眨了眨眼睛, 在感觉到诧异地瞬间抬起头来。她看见——
“冬菱, 现在感觉好一点了吗?”
不难发现这一张脸上,其实早就已经出现忽视不掉的悲戚。在这悲戚中,却顿时散发了柔和美丽的光辉。这是属于母亲的笑容。即使在这看起来疲倦悲伤的襞褶里所见的是更为灰暗的色彩,但是面对她时,母亲更愿意用这笑容去掩盖其中的隐秘。
她张了张嘴,那也是陌生几近快要忘却的语言咽喉里挤压出来。带着南方特有的口音与语调,成为一种独特而又柔和的语言。仅仅是一个称呼,就足以表露溢满出来的眷恋与思念。她轻轻呼唤了一声:“妈、妈妈——”
好像是长时间无法开口说话,让她暂时不能够将音节发得足够标准。又或者说是,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说过这一种语言了。其实应该更为确切说的是,是因为她近乎很久——很久的时间都没有见到过——家人——她真正的家人——她韩冬菱——真正的家人。
她埋入母亲的怀抱中,让属于母亲的味道充斥进自己的鼻间。这样的味道从飘忽而来,是没有任何真实存在的。她在怀疑这只不过是梦幻而已,就是自己长久以来那都无法消去的思念,才导致自己忽然在这种境况里感受到这种存在。但是应该仔细想想的是,她已经忘记了母亲的味道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这么清晰地传递过来,甚至与那深远记忆里的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这是真实的。
她抬起头来,终于能够看见因为眼泪而导致的眼前的水雾,所见的都显得模糊的景象,倒是什么东西。这纯白的墙壁,与这飘荡在空中不可忽视的消毒水的味道,甚至挂在洁白的被棉上的标记与字体,都在说明着这是一所医院。她的母亲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她当然更加感受到疼痛。她也终于发现存在于自己脑部,而有些疼痛灼热的地界。她想伸手去抚摸,但是被母亲的手轻轻抓住,母亲和她说:“冬菱,头发已经剃掉了。如果感觉到伤心的话,头发还是可以再长的。对于我们来说,你能够活着就太好了。那掉落下来的东西,还好并没有要了你的命,真的,冬菱,我们真的吓死了。”
母亲诉说中,将那建造起来的坚强击碎得毫无所剩。母亲的双眸中所展露的哀戚也是无法忽视的。她开始意识到,她在那场高空抛物事件中,没有死——她的高兴从心脏抑或者灵魂着膨胀出来,随即就很快要溢满出来。她应该是有很多话要与母亲说,也要和还没来到这里的父亲说,但是当她再一次张开嘴巴时,所能说出来的,一个字句都没有了。
她原本是置身于自己的身体当中,用自己深色的属于东方人的眼睛凝望外界,但是她已经感受到自己的灵魂飘荡于身体之外。她或许是那洁白的天花板,是那随着风而摇晃的吊灯,也是即将枯萎凋败的探望的花。她好像是世间的万物,存在于这万物之间,却始终不在自己的身躯里。她看见,自己的眼睛睁开来,看见那眼睛里所展露出来的茫然,看见这一双眼睛里极为纯粹而又惊慌的神色,她脱口而出的,竟然是一口含糊的俄语。
那个西方小女孩的灵魂,跨越了百年与万千山水来到这个世界,与她进行了灵魂交换。她成为了韩冬菱,而她成了贝蒂·埃尔西。
她确实成为这时间的万物,但是总是能够看见属于“韩冬菱”的一切——她在那次的高空抛物事件中虽然活了下来,但是正是因为伤害到了脑袋,才让她的神智退回到孩童时期。但是,在之后的治疗里,每一次的治疗效果都很好。这一位脑袋受到损伤的少女,在缓慢的时间里开始接收到了外界的任何东西,设置她的学习能力极为强悍,在短暂的时间捏就能够将汉语说得流利,也在短暂的时间内开始适应这个时代的任何东西,直到不久之后就开始恢复到了正常人的生活。只是在认知方面,还显得像个小孩子,但是要让她的心理年龄看起来和外表一样,那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她开始认识到。其实真正的贝蒂·埃尔西很聪明,但是她无法承受闪灵给予她的厄运与折磨,无法接受那存在她周围的恶灵与恶意。所以她无法承受住她原本的身体,就死去了。在她死去的同时,遥远的时空中的韩冬菱也正巧遭遇了不幸,一种奇妙的联系出现在她们之间,她们的灵魂也就出现在了对方的身体里——然后重新活下去。
她在这一场梦境里看到了那个世界里自己的一生。他们足够幸福、足够康健,甚至原来的贝蒂,在那个世界里找到自己的爱人,正像她在这个时间里找到汉尼拔·莱克特。她用韩冬菱的身份,代替她在那个世界存活下去,陪伴着她的父母健康幸福地生活着。
那其实一直存在于她内心里的阴云,才在这时缓慢地飘散而去,正是这场梦境象征的徐徐清风,将这随着年岁而积攒的阴云缓慢地散开,直至彻底地消失不见,让这一层阴郁似乎当作是不曾出现一样。她在这逐渐模糊的视线中,好像要从这一场梦境里脱离而去,她听到一道声音,她呼唤她:“冬菱。”就像是那在那漆黑的小屋子里,她徒然也是在梦境里出现,并且给予了赶紧离开她的警示。她这样亲切地呼唤她——冬菱。即使从未真实见到过对方,但好像她们两个的心脏与灵魂,通过时间与空间早已经结实地联结在一起,这一种联结,正是万千山川与千百年岁月都无法磨灭的。现在她在那遥远的地界,又这样亲切地呼唤她,然后告诉她:“一切都很好,正如你一样。”
这样的话语逐渐地模糊而去,好像近乎要听闻不到她的声音。但是那来自心灵里所传递过去的,定然会被对方所知道。因为在这梦境里,在这广袤的时空当中,她们可以做到这种心灵的传递。然后这场梦境就在最终的告别声中彻底结束了。
贝蒂睁开眼睛。她的眼前的,正还是汉尼拔这一张陷入在沉睡中显得静谧而又英俊的面庞。他的呼吸足够清浅,这是他一直以来睡眠足够不安稳而导致的。在贝蒂睁开眼睛的瞬间,他好像也已经有点清醒了。他将贝蒂揽入到怀抱里,将贝蒂的脑袋轻扣在自己的肩膀上。他埋头在贝蒂的颈肩中,他告诉贝蒂:“我已经有一点想法了。”
在这段时间里,不仅仅是贝蒂在查那个杀人犯的事情,汉尼拔也是在探寻着这件事。贝蒂所在的位置,让她只能够用一些普通而又正规的手段去追寻凶手的线索,如果是汉尼拔,他更加使用一些精巧的办法去做到这件事,并且会比贝蒂更加找得到线索。因为他拥有一种可以洞悉到别人心灵的能力。这是这样一位出色的精神病医生最基础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