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微怔，回道：“奴婢之前伺候的主子芈美人，一直用得便是这香，她曾说大王最爱此香。”
“芈美人？”我声音中带着一丝好奇，“为何我未曾见过？”
“芈美人已经不在了。”夏荷神色有些落寞下来，“我伺候了主子三年，大王也宠爱了她三年，只是却不知她竟是楚国派来的细作，一朝东窗事发，大王秘密将她处死了，对外只道是重病而亡。”
我听着夏荷的话，本舒展的身子一时紧绷了起来，我在害怕些什么？
我又不是西施，我又不会和越国再多些什么勾结，就算夫差有一日知晓我是越王派来魅惑他的，可他若是自己昏庸无道，沉迷女色而亡了国，也怪不得我。
“美人？”似是夏荷在唤我。
我回过神来，才对着夏荷微微一笑，“看来，你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夏荷只是轻轻摇了头，又似劝诫我道：“以美人的容貌，在这宫中要立足不是难事，只是千万不要对大王动了心，芈美人临终前曾说君王可以爱很多人，却不会只爱一个人，一切不过是她妄想了。”
我听着夏荷的话唏嘘不已，想必这芈美人也是爱上了夫差，却最终不得善终。
第14章 侍寝夫差（二）
沐浴完，我披上贴身的白色轻纱，湿湿的长发放下至腰际，微风一吹散出淡淡茉莉花香。
“美人这出水芙蓉的神态，怕是大王会迷不开眼了。”青筝见了我一脸的惊叹。
不一会儿，接送后宫夫人侍寝的辇车很快便来到了含章殿前，我独自一人坐上了车，随着车身一路摇晃至夫差的寝宫。
月色清霜照在地砖上，枝木摇晃影子如水中藻动，钟声从吴宫四角传来，寂落之音，如覆一层白霜。
我到夫差寝殿时，他并不在殿中，寺人渠将我送至殿门口，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一脚踏进去，只见室内清光明亮，地上摆着一鼎铜炉，精锻炭火内夹杂着沉香，最里面的榻上衾褥帷帐素净雅洁，浸染着墨香，上面摆着两只玉枕。
我缓缓走近床榻，坐了下来。
吱呀一声，门突然开了，我心一惊，紧紧攥着身下的被子，望向来人。
只见夫差一身玄衣，一进殿那双鹰隼的眸子便瞧见了我，我有些慌乱，也不敢再坐着赶紧站起了身，低下了头。
那一股熟悉的檀香味很快便萦绕在我周围，我只觉身子愈发有些颤抖。
“西施。”他勾起我的下颌，直勾勾地凝视着我，眼底是比初见时更浓重的欲望，没有一丝一毫掩饰，如海水般波涛汹涌。
这目光只有欲，没有情，好像我便是那砧板上的鱼肉，可以为所欲为。
“大王。”我有些受不住他这般眼神，睫毛低垂，有些不太敢看他。
却不料腰身一紧，天旋地转间，便被他压在了柔软的榻上，烛火星光中，他温热的指腹绵延点火，上身衣衫尽褪，只剩下贴身的藕粉小衣，露出一大片洁白无瑕的肌肤来。
他眸中欲色更深，靠近我的脸庞，唇边露出一丝笑意，“寡人见过绝色无数，竟不知天下有这等尤物，勾践竟舍得将你送给寡人。”
我眸中含雾望着他，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话，他望着我的眸子，目光一沉，便很快侵入了我的唇，湿热的唇舌与我交缠，那霸道的掠夺感让又羞又害怕，就在我快要窒息时，他终是放开了我。
看着我绯红的脸，他似是得意的笑了笑，指尖挑开我的小衣，一阵冷意袭来，我身子欲发的颤抖，下意识的便将双手挡在身前，撇过头不敢看他。
“你还是不愿意？”他目光如剑，仿佛轻而易举就能看见他人内心深处的想法。
我紧紧闭上眼，颤着音道：“妾、妾只是害怕……“
我尽量让自己显得羸弱可怜，掩饰我发自内心的抗拒，试图激起他的怜惜。
他果然目光柔和了些，靠近我的身子，安抚着我的情绪，“放心，寡人会温柔的。”
话毕，便将我的双手移开，那充满雄性气息的滚烫胸膛与我的身子肌肤相贴，正欲进一步时，只听殿外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大王！”
“寺人渠！”夫差弓起身子，声音隐含一丝怒意。
“大王，关雎宫宫人来报，羲禾夫人旧疾犯了，胸疼难忍，还请大王过去看看！”寺人渠的声音又隐隐传来。
只见夫差蓦然脸色一变，又望了我一眼，很快便从我身上抽离开来，穿好衣衫如一阵风般出了殿。
“送她回去吧。”夫差的声音在殿外隐隐传来，传入我耳中。
一时寂静无声，我缓缓起身，穿好衣衫，随着寺人渠又坐上了来时的辇车。
月色清冷，檐下影一重重变动，柏树叶子在廊下所挂灯笼的昏光下，显得纤细而晶莹，绿蔓青芜，莳花扶墙，在凉爽的风中曳曳招摇。
“美人，你怎么回来了？”青筝与夏荷见我回了含章殿，面面相觑，一脸的难以置信。
“羲禾夫人有疾，大王去看她了。”我一边往殿中走一边向青筝与夏荷解释。
“羲禾夫人昨日还好好的！怎么就……”青筝一时语噎。
“看来羲禾夫人是铁了心要针对美人。”夏荷眸子染上了一丝愁绪。
“这！羲禾夫人也太霸道了些！美人第一天承宠便被大王打发了回来，不知道后宫的那些夫人背地里要怎么嚼舌根了。”青筝为我忿忿不平起来。
“好了，我累了。”我眸色淡淡，对着夏荷与青筝道：“夜深了，你们也去休息吧。”
青筝还欲再说，却被夏荷使了个眼色，“美人万莫灰心，此次承宠不成，还有下次，美人貌美，往后机会多着呢，大王不会忘了美人的。”
我没再说话，径直进了殿中。
一番折腾，我终于躺回了榻上，面上却露出一丝笑来，这羲禾夫人还真是言出必行，也还真是有本事将夫差拿捏，今日又侥幸逃过了一回。
第15章 侍寝夫差（三）
一夜好眠，第二日吃过早膳，我又照例前往吕夫人处一同前往去给王后请安。
“西施，昨夜听守宫人议论，大王昨夜召幸了你，却被羲禾夫人请走了。”虞良人在吕夫人宫中见了我，便开始与我聊起此事。
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事儿是羲禾过分了些。”一向不掺和是非的吕夫人也开始对羲禾有了微言。
“不怪羲禾夫人，羲禾夫人旧病复发，心疼难忍，大王这才去看了她，咱们大王还真是有情有义之人。”我扮猪吃老虎，对羲禾夫人和夫差好一顿马屁。
“旧病复发？”虞良人轻轻摇着头，“她只不过是仗着曾为大王挡了一箭，便借用此事勾起大王的怜惜与愧疚。”
“这中间还有这般缘故？”我有些惊讶。
“有一次，大王行猎遭楚人行刺，羲禾夫人为大王挡了致命的暗箭，再后来，羲禾夫人只要情绪反常，便会有心痛的症状。”虞良人又道。
看来这羲禾夫人对夫差是真爱啊。
“好了。”吕夫人打断了虞良人的话，又对我说道：“西施，不要怪羲禾，三年前，相国因越王放归之事与大王争执，惹了大王盛怒，羲禾夫人跪了一夜向大王求情，却无意流了腹中一月的胎儿。”
我一时怔住。
“羲禾本有一个孩子，却因为早产体弱早夭，好不容易有了却又意外流掉，她自是心中有恨，她对越国有敌意，却不是针对于你。”吕夫人又缓缓道。
“西施明白了，羲禾夫人对大王情真意切，西施不敢也不会对羲禾夫人有微词。”我点了点头，虽然如此缘由，可我这身份摆在这里，又如何能避之。
吕夫人点了点头，“你是通透之人，想必也不用我多说，未来日子还长，只要你本本分分伺候大王，总有一日羲禾不会再为难于你。”
“谢吕夫人提点。”她这一番话虽然表面上是在说羲禾，何尝不是在敲打我不要对吴国有二心，只要我本分一心为吴王，便也不会卷入这些是非中。
这本来也是我心中一直坚持的原则。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去给王后请安吧。”吕夫人带着我们一路便去了王后的宫中。
还未到王后宫中，宫道上便听见有宫女寺人议论纷纷。
“看来大王心中最爱的还是羲禾夫人！”
“只怕那位西施美人，心里恨死羲禾夫人了！”
“完了完了，我昨日和寺人裴打赌往后会是西施美人最受宠，我的一两银子没了啊啊啊！”
我有些好笑，没想到众人议论的主角竟是我，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我还是头一次吃到自己的瓜。
“西施！”是郑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赶紧回头，方才看见一身藕粉色裙衫的郑旦正向我打着招呼。
而后宫宫人听见郑旦唤我的声音，都极为默契的停了议论，低着头干起了活。
“西施，我听说了昨夜的事儿，那羲禾夫人竟然……”
“好了，此地不宜多说。”我对着郑旦摇头示意，此地人多嘴杂，保不齐就让别有心思的人传了出去。
郑旦点了点头，和我们同路进了王后殿内。
第16章 大王寿辰
到王后殿中请安时已坐了不少人，且卫夫人、姬夫人都已经到了，我与郑旦又是坐在了昨日不太起眼的位置。
又等了一会儿，王后从后室中走了出来，依旧一副端庄高贵气派。
“竹汐，还有谁未到？”王后看了一眼前方主座上的位置，问向身旁竹汐。
“回王后，除去陈美人因为养胎告假，便只有羲禾夫人了。”竹汐在旁恭敬回道。
“嗯。”王后点了点头，又追问道：“昨夜大王可是歇在了关雎宫？”
“正是。”竹汐点了点头。
“嗯，想必羲禾夫人昨夜辛苦了。”王后也不再多言，又对着宫中众人道，“今日，也是有事要与众位姐妹商议，大王寿辰将至，此次将宴请宗室大臣于景阳宫共贺，届时宫中良人以上位分皆要出席，还望大家早日准备。”
“诺。”众人起身应和。
夫差的寿辰宴？
我看过的宫斗话本子里都说后宫人难得见大王一面，这等露脸的机会绝对不会错过，会使出浑身解数讨大王欢心。
到时，绝对会很热闹了。
“本宫来迟了。”突然，羲禾夫人的声音传来，只见她今日依旧一身红衣，缓缓走进了殿，眼底有些疲色，似乎昨夜睡得并不是太好，她对着王后问了一声安，“还望王后莫要怪罪。”
“羲禾夫人，坐吧。”王后对着羲禾夫人轻点了头，看着她一脸疲色，又道：“昨日侍奉大王，辛苦了。”
羲禾夫人只是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回道：“昨夜不过是老毛病又犯了，宫人们非要去请示大王，倒是让大王也睡得不安稳……”
说完，她似是有意无意的瞧了我一眼。
我赶紧一副本分的模样，不敢有半分微词的表情，说到底我还该感谢她，解了我燃眉之急。
她这次倒对我明显没了昨日的敌意，却依旧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嗯，后宫中大王最看重你，你可要好好保养身子，早日为大王诞下子嗣。”王后又关切道。
“多谢王后了。”羲禾夫人因为王后之言脸色微变，却还是轻应了一声。
“姬夫人，陈美人现在可还好？”王后点了点头，话锋一转，又问向了姬夫人。
提及陈美人，羲禾夫人脸色又沉了下来，似是对昨日宫人指责猫冲撞了陈美人之事依旧心有芥蒂。
“回王后，陈美人现在情绪稳定了些，胎儿并无大碍，只是太医说，还是需要一段时间静养。”姬夫人细细回道。
“嗯，宫中许久没有王子公主出生了，你在瑶华宫可要好好照顾陈美人。”王后又叮嘱姬夫人道。
“诺。”姬夫人点头应道。
“再过不久便是大王寿辰，本宫近来有些疲乏，怕是顾不上这么多事儿，大王寿辰之事便由吕夫人和姬夫人共同操办吧。”王后又道。
“遵王后旨意。”吕夫人与姬夫人上前异口同声回道。
“今日，便到这儿了。”王后又望向众人，起身便向内室而去。
第17章 大王寿辰（二）
回到含章殿时，天下起了细雨。
我望着蒙蒙细雨，对着青筝浅声道：“今夜便向外称我感了风寒，卧病在床，明日再去给王后报备，这段日子，不能向她请安了。”
“美人为何装病？”青筝有些不解道。
“羲禾夫人昨夜便是在警示我，只要她一句心痛大王便可丢下我，我若还不自己知趣避了这风头，往后不知会怎么对我呢。”我轻叹了口气。
“便按美人说的做罢。”夏荷在旁也对青筝道：“美人以退为进，未尝不是出路，美人日后有的是机会承宠，何必在风口浪尖讨羲禾夫人不痛快了，到头来吃亏的还是美人。”
我看着夏荷，她一向如此通透。
“夏荷，你去郑美人处，给我传个消息，让她莫要担心。”我又对夏荷吩咐道，免得郑旦听我病了又要担心。
“嗯。”夏荷点了点头，又很快去了长乐殿。
一连几日，我便对外声称感染风寒闭门不出，实在是不想在这个风口浪尖再出风头，因为风寒夫差也便再未召我侍寝，只是寺人渠时不时来问候了几句，见我迟迟不好，也便没再来了。
羲禾夫人倒也真没再找我麻烦。
吕夫人忙着夫差寿辰的事儿，也没什么空再来管我，不过那虞良人倒是还如往常般三天两日便来含章殿与我话家常，嘘寒问暖，瞧我病好些了没，我也只能装作偶尔小咳掩人耳目。
窗外又突得下起了细雨，雨滴打在梧桐叶上时不时发出瑟瑟的风声，空气中泛着氤氲白色雾气，蓦然让人心生愁绪。
“美人，郑旦美人来了。”青筝进来传话。
“西施！”郑旦一见我，便上前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下雨天，寒风萧瑟，怎么就过来了？”我有些嗔怪她，拉着她进了里屋。
“姬夫人忙着大王寿辰之事，还有那陈美人整日在宫中躺着养胎，我在瑶华宫，实在是无聊的紧。”郑旦佯作抱怨道。
我与郑旦同坐在案几前。
“郑旦美人，喝茶。”青筝给郑旦泡了杯茶，便为我们轻轻关上门退了下去。
郑旦轻抿了一口茶，望着我欲言又止：“这么多天了，你还要装病到什么时候？”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也免了羲禾夫人再想别的法子难为于我，我也过得自在。”我轻摇了摇头。
郑旦听了轻叹了口气，“都怪羲禾夫人，若不是她，你早就获得大王恩宠了。”
“好了，不提这些事儿。”我覆上她的手，“方才听你提及陈美人，这些时日你可与她相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