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早就不能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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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中旬，她做完一台手术，被韩主任叫到办公室。
“你要值夜班？”
尹凝平静点头。
韩主任见她这段时间情绪不大好，多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尹凝也只是说没事。
韩主任夹了她一眼，阴阳怪气，“有私人情绪别带到工作当中啊，医院可不是你家开的。”
尹凝什么也没说，出了办公室，她接到尹雪峰的电话。
“你跟江伝琛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给他助理打电话都不接了。”
“他把我甩了。”
尹雪峰立马爆粗，“你特么怎么这么没用？”
尹凝冷然道：“我就是没用，谁有用你找谁去。如果你再逼着我做这种事，我就直接报警。”
“我草拟妈。”尹雪峰恶狠狠道：“你以为你把你那个死人后爹转院就没事了是吗？江伝琛要是踹了你，你那个死人后爹的事他更是管不着！”
尹凝一脸平静，“那就大家都去死，都别活。你弄死他，我立马去投河，这样我们也能跟我妈团聚了。到时候我不会恨你，我应该谢谢你，尹雪峰，我谢谢你终于放过我们一家了。”
饶是平时再不关心自己女儿，尹雪峰此时也能听出她话里话外的厌世感。
“你怎么了？”
尹凝没理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晚上，她在医院值夜班，小刘知道这件事以后也主动找到韩主任调到夜班。
一同跟她们值夜班的还有一个实习的小伙子，叫陈正辉。
深夜两点，她一出来便看见陈正辉趴在护士台睡觉。
小刘赶紧拿起旁边的文件夹敲打他，陈正辉原本迷迷糊糊，一看见尹凝，瞬间吓醒了。
“抱歉，尹医生。”
他一直埋着头，睡得满脸通红，眼睛都困出了双眼皮。
“累了？”
陈正辉点头又摇头，办公室摸爬滚打出来的经验，有错就先认。
“抱歉，尹医生，我现在就去写检讨。”
尹凝被他端正的态度戳到，她记得陈正辉是新来的这批实习医生里成绩最优秀的，私下里，很多前辈都对他赞赏有加。
尹凝也爱惜人才，朝他轻轻笑了下。
“医生也是人，累了可以休息一会儿，但你跟小刘必须有一个保持清醒，如果你们都累了可以叫我出来。”
陈正辉没想到尹凝这么好说话。
他听其他医生讨论过，尹凝从到这家医院起，就是整个科室里出了名的清冷美人。
哪怕小刘一个劲地说她只是看起来不容易接触，但一般人也不敢轻易搭话。
好多人，都是跟她做了几年同事，才消除了这份隔阂。
陈正辉挠着后脑勺，“我还是写份检讨吧，以免我再睡着。”
他严于律己，尹凝也没拦着。
第二天晚上，还是他们三人值班。
几个喝多的人来到急诊室，其中一个醉醺醺的，全身赤裸，连裤衩子都不知道扔到哪个草丛去了。
护送他们过来的民警说，还是好心的路人找了个塑料篷布给他裹上的。
男人喝得醉醺醺的，全身上下擦伤无数，小刘去处理其他病人，尹凝在民警的帮助下给这个醉汉上药。
突然，醉汉把医院当自己家，晃晃悠悠站起来，扯掉身上的篷布，对着角落里的瓷盆开闸放水。
尹凝尴尬地避开视线，虽然在医生眼里没有性别，但这会儿实在有些尴尬。
民警又气又笑地把他拉回来，想给他重新披上篷布，男人却死活不乐意了。
“老婆，不舒服，你给我挠挠背。”
他突然抓住尹凝的手。
第48章 报警
尹凝顿时慌乱，视线不知道该往哪里看，男人碰到她的手，她第一反应就是挣开。
可喝了酒的男人死缠烂打，坐在矮凳上把尹凝当成自家媳妇，一手拉着她另一只手就准备去捞她的腰。
民警把她护在身后，严词警告男人不能借着喝醉的名义性骚扰女性。
醉汉暂时老实了一下，可当尹凝转身整理台面的时候，醉汉突然站起来，他趁着民警出去打电话，冲到尹凝身边从后面抱住她。
“媳妇......”
“啊！”
感受到男人赤裸的身体，尹凝当即吓得当即蹲下，死死抱住自己的身体。
她缩成一团，捂着自己的脑袋，在男人的不着丝缕的禁锢中尖叫。
这时，恰好陈正辉走进来。他当即冲过来和醉汉厮打在一起，民警听到动静也冲进来，二人合力把醉汉制服。
民警只能将他铐起来，拿篷布围着他的下体，将他锁在门把手上。
尹凝还蜷缩在原地，不敢回头看，也不敢乱动。
陈正辉有一瞬心疼，“尹医生，已经没事了。”
尹凝缓缓站起来，脸色惨白，唇瓣轻颤。
她一字一句地对民警说：“他性骚扰，我要报警。”
民警看她被吓坏了，点点头，耐心道：“放心，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但是得等他酒醒了以后可以吗？我先带他回所里，等天亮的时候，你来所里做个笔录。”
尹凝不太清楚流程，但民警的话让她安心许多，她答应了。
民警又看向陈正辉，“你没事吧？”
尹凝顺着民警的目光看去，这才注意到陈正辉的手背擦破好大一个口子。
“没事。”陈正辉把手收在身后，不想让人看见。
尹凝轻声说了句谢谢。
“没事，尹医生，你去忙你的吧。这点小伤我自己处理一下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但尹凝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她把碘酒纱布等医药品放到他面前。
“你自己没问题吧？”
“没问题的。”
“那我先去忙了。”
陈正辉说好。
后半夜的时候，医院暂时安静下来。
尹凝站在护士台旁边翻看文件，小刘趴在桌面上补觉。
昏暗的楼道，刺鼻的消毒水味，以及依稀听见洗手间里常年漏水的滴水声。
穿堂风冷飕飕地刮来，尹凝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跟换班的医生交接完，尹凝斜挎着小包乘坐电梯离开。
在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陈正辉在后面叫住他。
他背着双肩包小跑过来。
“尹医生，你要去派出所吗？”
“是。”
陈正辉毫不犹豫地说：“我陪你吧，当时我也在场。”
尹凝想拒绝，陈正辉又补了一句，“刚才那个民警说，如果你一个女生单独去，对方估计会看你好欺负，死不认账。”
尹凝觉得也有道理，正准备打车，陈正辉掏出一串小电驴的钥匙。
“不嫌弃的话，坐我的车吧？”
他暂时没什么钱，做实习生还得倒贴，这辆电动车还是他在学校里从学长那来低价收回来的。
尹凝稀里糊涂坐上后座，抓着陈正辉的书包。
陪他在还没苏醒的城市穿梭，陈正辉不认路，尹凝就在后面拿着手机给他导航。
有时候她还来不及提醒他拐弯，陈正辉就已经一溜烟骑过去了。
等掉头回来的时候，哪怕没有车，他们也要坚持站在那里等红灯。
陈正辉说：“这也就是你在，要是我跟我同学，早就冲过去了。”
尹凝笑笑，没说话。
这个年纪的男大学生其实都特别健谈，裴佑航那种天才，只是万里挑一的特例。
电动车拐过弯道，和一辆白色古斯特擦肩而过。
江伝柘一眼便认出坐在小电动车后面笑容腼腆的尹凝。
他侧头，看了眼旁边闭目养神的江伝琛。
“刚才过去的好像是尹凝。”
江伝琛缓缓掀起眼皮，露出那双慵懒的琥珀色眼眸。
江伝柘等着他的反应，但江伝琛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倚着车窗，薄唇淡淡吐出四个字，“跟我有关系？”
“她坐在一个男人的电动车上，她跟裴佑航分手了？”
江伝琛发出一声冷哼。
像只倦怠的猫，眉眼间的轻蔑，另众生倾倒。
据他了解，裴佑航这段时间挺忙的，他被一个小学妹缠上了，那小学妹家里还有点关系，作天作地的本事跟楚孟冉比过犹不及。
江伝柘见他实在没兴趣，索性也不再提。
车子一直开到城南，裴佑航爷爷在那里包下一片后山和池塘，邀请他们去钓鱼。
说是钓鱼，其实是借着这个由头谈生意。
裴佑航爷爷虽然已经退休，但人脉和威望还在，他手握多家公司的资源，江家也只是其中之一，每促成一单生意，他能从中捞不少钱。
车子驶到山下，江伝柘和江伝琛各自下车，助理从后车厢提下来一整箱钓鱼用具，以及给裴老爷子的见面礼。
裴老爷子兴致极雅，年纪大了，一大早却神清气爽，精神抖擞。
他戴着草帽，在刚入秋的京城，穿着黑色羽绒马甲，下身是条短裤和一双掩过膝盖的黑色雨靴。
据说他兴致好的时候，还会下去捞鱼。
“爷爷好。”
江伝柘成熟稳重，上前打招呼的同时伸出手扶住他。
江伝琛一脸不屑地走在后面，他从小到大都是一副对什么都提不起来兴趣的模样。
太阳慢慢破出云层，刺眼的光芒笼罩大地。
这是一天中，阳光正好的时候，不晒，伴着轻拂的风，一切都是刚刚好。
江伝柘陪着裴老爷子钓鱼，江伝琛则站在不远处，对着清澈的池塘扔石头。
助理恭敬上前，把手机递给江伝柘。
江伝柘没接，有些不悦助理上前打扰。
“什么事？”
助理为难地说：“是二姑爷。”
江伝柘当即眸色一深。
他是江家这一辈的长兄，在他下面的是一位叔叔家的女儿，在江家这一辈排行老二，去年因为联姻，嫁给了一个二世祖。
但这个二世祖不学无术，很快把家产挥霍完，现在吃喝玩乐都是花着老婆的钱，这才两年不到，这个二姑爷成了江家最大的现眼包。
第49章 各退一步
江家二小姐的婚姻已是一桩摆设，但江家二小姐又不受宠，出了什么事，只能找江伝柘这个大哥料理，并且也只有他能料理。
江伝柘一时走不开，便把闲来无事的江伝琛喊来。
江伝琛跟江伝柘的助理来到派出所，王锦满身酒气，光着脚丫子，身上只套了件橙色的马甲，那是派出所保洁阿姨好心借他的。
助理把带来的衣服拿给王锦。
王锦去换的时候，助理前去询问民警被骚扰的当事人在哪里。
会议室里，尹凝和陈正辉坐在一起，尹凝气得浑身发抖。
她跟这个醉汉在派出所吵了将近一小时，这个醉汉死活咬准自己喝多了，把她误认成自己老婆了。
陈正辉当即反驳：“喝多了就能耍流氓了？”
最后双方在调解方案上达不成一致。
民警只好先让男人的家属来给他送衣服。
陈正辉给她递了杯热水，尹凝刚暖了暖手心，就看见江伝琛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深棕色的皮革外套，光是远远的遥望，就能感觉到他身上每一件衣服的质感和版型都像是为他精心定做。
双方都有短暂的意外闪过，然后尹凝快速避开视线，握着纸杯，绞弄着手指。
江伝琛面色平淡，拉开她正对面的椅子坐下，长腿交叠，随意靠在椅背上。
尹凝没抬头，却感觉到头顶着一道炙热的目光。
助理好声好气道：“不好意思，女士。监控我们已经看过了，责任肯定是在我们这边，您看是私了还是公了？”
陈正辉刚才跟尹凝商量好了，他们不想闹事，也不在乎什么赔偿，只想让男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于是助理说完，他立马严肃地表明尹凝的诉求。
“公了。他到现在都没有给我们道歉！”
话落，王锦换好衣服冲进来，“我都说了，我喝多了，我把她当成我老婆了！你们非要得理不饶人是吧？”
陈正辉激动地站起来，“你喝多了难道连你自己老婆都认不出来吗？”
王锦看了眼江伝琛的脸色。
他始终目视着前方，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王锦顿时有了底气，“当时她背对着我，我哪知道那是医院，我还以为是在我家呢！”
他咬死自己喝多了不记事，陈正辉也拿他没办法。
尹凝冷静开口：“刚才民警同志已经说了，喝多不是你耍流氓的理由。我也不可能因为一句你喝多了，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王锦双手一摊，“我给你道歉行了吧？”
尹凝：“我不接受。按程序办事，该拘留拘留，我也不需要你道歉。”
王锦切了一声，“美女，要不你就直说，你想要多少钱？”
陈正辉指着他，“你再说一遍！”
“你还想动手是吧？”王锦拍着自己的脸皮挑衅，“来来来，你动我一下试试。”
民警进来，双方都被控制住，王锦坐在他们对面，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再说了，我也没干什么吧？我就摸了你两下，你也没损失什么吧？你要真过不去，那我给你道歉可以，但你们做人也不能赶尽杀绝吧？就你们这，还医务工作者呢？”
尹凝没理他，她知道王锦之所以敢这么嚣张，就是因为江伝琛坐在他身边。
无论大事小事，只要有权有势的人坐镇，受委屈的人被打碎牙也得往肚子里咽。
“戏也看够了，你也说两句吧。”
众人一脸茫然。
听尹凝这意思，是跟江小少爷认识？
江伝琛唇角轻勾，身子微微前倾，挑逗似的目光拂过她脸上每一寸。
“我这人对事不对人，性骚扰跟喝没喝多无关，你要是想走程序，我们这边也没意见。”
王锦登时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以为江伝琛半天没说话是为了给他撑场面，没想到一开口就直接把他的罪名坐实了。
助理压低声音，提醒他：“小少爷，要是传出去二姑爷性骚扰，恐怕江家的名声也不好听。”
江伝琛阴森的笑容不减半分，坦然迎视着尹凝警惕的目光。
“但是我姐夫身上的伤，能麻烦你们解释一下吗？”
一瞬间，尹凝后背僵住，稍稍捏瘪了纸杯。
王锦身上确实有伤，一部分是他自己喝多后碰到的，是在来医院之前就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