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话时没打算避着人，姜德清听完，不敢相信地眨眨眼，“丫头，你没吃亏吧？昨天晚上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没事。”尹凝看向冯小军，“昨天我本来给乐乐打电话了，但估计她在忙吧，没有管我，最后还是我的一个朋友来接我，并且安排了地方给我睡。”
冯小军脸上挂不住。
昨天尹凝给乐乐打电话的事情他并不知情。他只想把话题往尹凝住顶级套房这方面引，没想到还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他忙解释：“老师，昨天乐乐不舒服，不是故意不去接师姐的。师姐自己主动离开房间，我们还以为她有地方睡......”
姜德清敷衍地嗯了一声，没理他，问尹凝：“你朋友就是刚才那对夫妻吗？”
尹凝不想把江伝琛的身份暴露出来，嗯了一声。
姜德清没再说什么，只是不悦地看了眼冯小军。
冯小军再多不甘，也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
到了会场，由于江伝琛事先安排过，尹凝等人没有被拦下，姜德清夸她办事得力。
她注意到，乐乐和冯小军看她的眼神更加不善了。
中午回到酒店，她想去查一下早上停车场的监控，却被酒店的人告知没有权限。
这时，江伝琛的电话打来。
“你人呢？”
“酒店大厅。”
“上来。”说罢，他挂断电话。
房门打开，在看见江伝琛穿戴整齐后，尹凝松了口气。
“你找我有事？”
江伝琛没说话，等尹凝带上房门的一刻，他大步逼近，逼得尹凝后背贴在门上。
他穿着质感有型的西装，连领带都已经打好，如果尹凝晚回来十分钟，或许不用和他碰面。
但天底下哪有那么凑巧的事情。
他挡住光源，将尹凝笼罩在阴影之下，他身上清冷的空气，寸寸凝结，最后面色冷淡，眸色暗沉。
“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尹凝头脑一片空白。
“啊？”
“啊！”
她身子一转，江伝琛的大手已经勾住了她的小腹。
唰的一声，衣物摩擦的声音清脆迅速，她贴着他冰凉的西装面料。
“别。”她死死咬住嘴唇，在声音变形的前一秒捂住自己的嘴。
江伝琛简直莫名其妙。
她根本反应不过来，只能趴在门上被迫承受。
许久，他上半身贴过来，空气里是羽绒服和西装面料的挤压声。
他嗓音低沉，冷若寒蝉，淡淡说了七个字，“裴佑航来了，姐姐。”
怪不得。
尹凝尽力压住呼吸，十指慢慢收紧成拳，“我不知道，不是我叫他来的。”
江伝琛突然发狠，“你敢。”
“我.....”尹凝缓了缓，无力道：“我跟他已经分手了，我不会见他。”
江伝琛鸣金收兵，仍然烦躁。
“在这儿老实待着，哪也不许去。”
尹凝腿都软了，江伝琛去拿纸巾，尹凝抓着他的衣袖。
“我想看酒店停车场的监控。”
江伝琛冷笑，眯了眼她下身，“可以。”
第59章 应酬
江伝琛推开三米高的玻璃门，以白色为主色调的店里，空旷得只摆了两张单人沙发。
穿着黑色制服的服务员踩着高跟鞋，恭敬颔首。
“先生，不好意思，今天有人包场。”
江伝琛松了松领结，“嗯，我知道，包场的人在哪儿？”
服务员小心打量了一下他。
他似是刚从应酬桌上下来，臂弯里搭着外套，阳光正盛但也成了他的背景板。他着一件黑色马甲，白色衬衫的袖口挽起，腕部的银饰低调内奢。
他不像是正经商人，琥珀色的眼里总是带着玩味，服务员看了一眼，便还想再看第二眼，竟然有人的眼睛是琥珀色的。
“看够了吗？”
服务员忙低下头，伸手为他带路。
走上环形扶梯，二楼是比一楼更大的展区。
裴佑航，楚孟冉，方秋媛此时都坐在沙发上。
试衣间的帘子恰好拉开，方昭曦穿着巨大的婚纱，白纱上面还有无数细钻，她长臂纤细，抹胸的设计，展露了她消瘦的锁骨。
她只是来试婚纱，头发微卷散落，看上去还不是那么正式。
江伝琛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走到沙发边。
女人试衣服对男人来说是件无聊的事情。
楚孟冉惊讶地站起来，双手合十，满眼赞叹，“昭曦姐，你好漂亮！我哥看见一定会感动哭的！”
方昭曦照着镜子，她在这一刻终于明白婚纱带给女人的震撼。
人的一辈子，能有多少难忘的时刻。
她美丽的样子，让她自己都觉得陌生而感动。
“姑姑，怎么样？”
方秋媛满眼慈爱，上前亲自给她整理裙摆，“好看。”
方昭曦又问裴佑航：“佑航，怎么样？”
裴佑航微笑点头。
方昭曦又看向江伝琛，紧张地捏紧手心。虽然不能嫁给他，但自己穿婚纱的样子，能让他看见也已经知足。
江伝琛笑容充满了礼貌，却被阳光修饰，犹如婚纱，那是无法被掩盖的璀璨。
“嗯，很漂亮。”
方昭曦红着脸，楚孟冉继续夸她：“我哥太有福气了。昭曦姐，我好羡慕你，我也想穿婚纱了......”
方秋媛摸了摸她的头，“那就试一试嘛，反正早晚也是要嫁人的。”
楚孟冉偷偷看了眼裴佑航，摆摆手。
“算了吧。”
方秋媛微笑，“也行，反正也不急于一时。”
裴佑航跟尹凝分手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就算当初裴佑航坚决要娶尹凝，但尹凝最终还是一个过客。
等方昭曦去换回自己衣服的时候，裴佑航说有事，要跟江伝琛先走。
“早点回来。”方秋媛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又笑着说：“伝琛，可别带我们佑航去一些不三不四的地方，要是被人看见，会给你裴叔叔惹麻烦。”
江伝琛笑了下，当自己什么也没听出来。
裴佑航蹙眉，“妈。”
方秋媛摆摆手，“我跟伝琛开玩笑的，你们去吧。”
楚孟冉扭着身子，整个人趴在沙发背上，“佑航哥哥，你们要去哪？我能去吗？”
裴佑航没理她，径直离开。
两人的脑袋消失在扶梯口，楚孟冉慢慢垂下头。
“冉冉，别理他。”
“媛姨，佑航哥哥是不是还喜欢尹凝啊？”
方秋媛宠溺地笑了下，“怎么会？就算他喜欢，我也不会让尹凝进门的。”
-
尹凝收到酒店经理发来的视频。
原本大巴车司机按照尹凝吩咐的已经在停车场等候，但冯小军和乐乐不知道怎么说动了司机，提前开走了车子。
尹凝十倍速倒放，看了无数遍，才从昏暗的影像里，看见冯小军往司机手里塞了包烟和一沓现金。
没多久，去车里拿东西的岑思楠夫妇和他们擦肩而过。
看来冯小军和乐乐不仅想自己表现，还想让尹凝落个办事不力的名声。
这一次尹凝侥幸，可未必下一次还这么走运。
正思考对策的时候，姜德清在群里发消息，他晚上要去应酬，询问哪个学生有时间陪他去。
冯小军第一个回应。
姜德清：“好，那就你跟尹凝吧。”
姜德清的学生都清楚，尹凝跟着应酬这一点是规矩。
有一次尹凝陪着姜德清应酬，他喝得脸红脖子粗，别人还要劝。
尹凝当即盖住杯口，“老师，师母交代了，出门少饮酒。”
有人不服，“嘿，你这个学生怎么回事？大人说话，你凭什么插嘴？”
尹凝平静回视：“如果各位喝的不尽兴，我可以跟各位喝。”
姜德清起身，护着她，“害，这相当于我半个丫头，行，就听你的，不喝了不喝了，你们也别喝了哈！”
那群人心有不满，但姜德清发话了，也没有当场发作。
尹凝是冬城人，性子直来直去，不希望今天饭局上的事情给姜德清日后留话柄。
所有人都坐下，只有她拿起一瓶白酒，“耽误各位雅兴，我先赔个不是。”
“嘿！这丫头......”
姜德清去拉她，尹凝已经爽快地喝了三杯，并且面不改色，跟喝白开水似的。
她酒量惊人，还敢管事，只要有机会，姜德清都带着她去应酬。
“丫头，群里消息看见了吧？准备准备，晚上六点。”姜德清打电话过来通知她。
尹凝没多想，答应了。
晚上的时候，她跟冯小军陪着姜德清去了饭局。
桌上都是姜德清的一些老朋友，姜德清身为三院的院长，这些人或多或少给医院投资过。
“姜院长，你定的那批器材，济宁医院也想要。”
“哦？”姜德清有些意外，“程总，不是说好的吗？先紧着我们三院。”
程总笑笑，“凭咱俩的交情我肯定先给你们，但江总那边也催的紧，人家还愿意加两个点，特意派了弟弟跟我谈。”
尹凝心口一滞，下意识抬头看向程总。
姜德清不高兴了，放下筷子，“我不管，明天你就跟我签合同，这批设备必须是我们三院的！”
程总一副无能为力的表情，“这样吧，江总弟弟马上就要来了，你跟他商量商量，看哪边急需？”
话落，江伝琛推门而进，身后还跟着裴佑航。
此时，尹凝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第60章 喝酒
这批器材是三院早就跟程总定下的，被济宁截胡，姜德清的脸色十分挂不住。
况且这么大的事情，江家就派来个年轻的江伝琛来，显然对这件事重视程度没有姜德清高。
尹凝的情绪就更精彩。
她甚至都不敢看裴佑航。
如果裴佑航是为她而来，那她今晚免不了要跟他交涉，可江伝琛又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尹凝没成想，江伝琛让她待在酒店别乱跑，她侥幸地觉得海城这么大，她跟裴佑航不可能遇见。
结果现在前后夹击，里外不是人。
裴佑航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很淡，很快，外人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同。
“程叔。”他带着江伝琛走到程总身边的空位。
虽说是江伝琛来谈生意，但需要裴佑航来打通人脉。
姜德清坐程总对面，孰亲孰疏，立竿见影。
而程总也明显对裴佑航关爱有加，“哎，好久不见，你父亲怎样？裴老爷子还好吗？”
裴佑航谦逊有礼，“都好。”
程总不着痕迹地暗示姜德清，济宁医院有裴老爷子保驾护航，程总不得不给裴老爷子这个面子。
很快，见面的寒暄轮到了姜德清。
“姜院长。”
姜德清原本一言不发，却一瞬间笑逐颜开，七分客套，三分演戏。
“你是裴敬炎的孙子？”
“是。”
姜德清的指腹扶着杯口，直截了当，“那江家跟我抢这批器材，跟你有什么关系？”
尹凝紧张地看了眼裴佑航。
他自小都是被夸赞的好学生，尤其是在教授圈里，是个稀罕宝贝，从来没有哪个初次见面的长者，这么劈头盖脸地下他面子。
姜德清的脾气古怪，尹凝心底里清楚他不爽裴家给江家当说客。
其实她也很奇怪，裴佑航向来不会参与这些事。
就算今天江伝琛只身前来，程总也会给江家一个面子。
那裴佑航来的理由只有一个。
冲她来的。
她终于明白江伝琛为什么说让她在酒店待着，哪都不许去。
但明白又如何，她人已经坐在这里了，接下来等着她的必是一场腥风血雨。
裴佑航不紧不慢，甚至浅笑不曾减少半分。
“姜院长，济宁医院等着用这批器材，您一心为病人，济宁也是一样的。不管怎么说，合同总归没签，程总的这个机会，我们想来争一争，还望您高抬贵手。”
尹凝从不知道，专心搞研究的裴佑航也能把客套话说得这么漂亮。
姜德清沉默着，一言不发，程总起身打破僵局。
“害，姜院长，咱就听听这些年轻人在想什么。来，佑航，咱们坐下来喝杯酒慢慢谈。”
裴佑航没坐，斟了杯白酒，一饮而下，姜德清看他态度端正，脸色也便缓和了一下。
“要这批器材的是江家，江家的人怎么不说话？”
裴佑航侧身看了眼江伝琛。
随着裴佑航的动作，江家小少爷缓缓露面。
他一直沉默坐在暗处，翘着腿，在鞋子的内侧一下一下把玩着玉石打火机，笑容邪佞，一身匪气。
从江家人出来的都是这样，亦正亦邪，真实坦荡。
姜德清知道江家势力大，不情愿地作出让步。
“这样，程总工厂出来的第一批先给三院，第二批给济宁。”
这两批货前后相差也不过一个多月。
可江伝琛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好吧？”
姜德清本就窝火，这一刻腮帮子都气得邦邦硬。
程总再次当和事佬，吩咐一旁的服务员倒酒。
他擦擦冷汗，说：“江小少爷，姜院长已经做出了很大让步了。我看你济宁那边的情况，也不是很紧急，要不就先......”
江伝琛眉梢轻佻，“紧不紧急你说了算？”
“那倒不是。”
“程叔。”裴佑航开口，“我不明白。您是生意人，济宁出价比三院高了两个点，是人情重要，还是利益重要？”
程总看了眼姜德清，硬着头皮对他俩说：“佑航，唯利是图是没错，但我也得考虑未来不是？要是把三院得罪了，那我日后没生意做了，岂不是亏大了？我那些厂子，工人，都指着我养活呢。”
他扫了眼江伝琛，说实话，他想借这个机会抱上江家的大腿。
江伝琛看破不点破，“程总，跟济宁的这个头开得好不好直接影响你跟济宁的以后。我为了你，特意来海城一趟，你总不好叫我空着手回去吧？”
“是是是。”程总为难地搓了搓脸。
过了会儿，他打着马虎眼，用各种理由劝姜德清喝了好几杯。
姜德清这两年身体不太行，一两杯走走过场，表表诚意，勉强过得去，可再多了他就不得不推辞拒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