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算死了，我也不害怕。”
“那是他应得的。”
“都是他罪有应得！”
她大吼，仿佛这样能驱散她所有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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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皇城一号出来，江伝柘人在外面接应。
“去哪儿？”尹凝慢半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她。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
江伝柘面无表情，“周承安虽然在抢救，但他的人也许还在暗处盯着你。你要是信得过我们，先跟我们走吧。”
她有些犹豫，但江伝琛直接拽着她上了车。
江家兄弟的住处她之前来过一次，但上次怎么进的门她没印象，可这次是江伝琛大摇大摆牵着她的胳膊进来的。
江伝柘给她倒了杯水，“裴家门槛高，你想进去不容易，但这里你想来就来。”
尹凝有些尴尬，“我跟江少......”
江伝柘松了松领带，摘下腕表，嗓音浑厚。
“我知道，你不用解释，我很理解你。”
他看上去不苟言笑，短短几句话，让尹凝迷茫了数次。
江伝柘去了书房，江伝琛站在二楼喊她上来。
第74章 在江家
江伝琛居高临下，朝她勾了勾手指。
尹凝看了眼书房方向，门恰好合上，将江伝柘的身影拦在身后。
“上来啊。”江小少爷等得不耐烦了。
尹凝头皮发麻，站在偌大的客厅略显无助。
这时，书房门再次打开，江伝柘捧着笔记本电脑出来。
“二楼的客房给你用，有什么不方便可以直接跟阿姨说。”
尹凝看了眼江伝琛，他随意搭在栏杆上，嗤笑一声，转身离开。
似是在嘲笑她的怯懦和自作多情。
尹凝一进门就把房间反锁，虽然有江伝柘在，江伝琛不会乱来，但她一直都没什么安全感。
足足躺了一小时，她还是睡不着。
闭上眼就是一池子的血，以及尹雪峰惨烈的，刺穿耳膜的求救声。
他连名带姓，指名道姓地喊尹凝救他。
这个声音短时间在她脑海里挥散不去。
尹凝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她没错，也无愧任何人。
做完心里建设，她再次说服自己闭上眼。
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
冬城零下二十度，继父蹬着小三轮，她窝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
前方一片黑暗，母亲一手抱着她，一手拿着手电筒给继父照明。
一道光束通向黑暗，打在白雪和黑夜的交界处。
小三轮的吱呀声，继父的呼哧声，大雪飘飞的夜晚，十岁的尹凝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
她天真地想，他们是雪地里的探险家。
是踏入神秘疆土的的开拓者。
是这个星球上，最后的生命体。
母亲轻轻拍着她的脸，“睡吧，睡吧。”
尹凝揉了揉眼睛，“妈，哥哥不回来了吗？”
继父的背影佝偻，削瘦，默默无声。
“嗯，是的。”
“不要！“
“不要！“
尹凝猛然坐起，脸上沾满了眼泪，打湿了枕头。
隔壁是江伝琛的房间，他在黑暗中，突然睁开眼。
鬼使神差地来到尹凝门前，试探性地敲了敲门。
“尹凝？”
无人回应。
他拧了拧把手，门被上锁了。
佣人阿姨听到动静送来了钥匙，江伝琛打开门，床头亮着暖色的壁灯。
尹凝躺在床上，整个人蜷缩，颤抖，低低的啜泣声从被子下面传来。
江伝琛走近，才发现她还沉浸在梦里。
“爸......妈......好冷......”
江伝琛从后面抱住她，“还冷吗？”
尹凝发抖的幅度小了些，下意识握紧江伝琛的手臂。
第二天，尹凝睁开眼，眼前摆着两台取暖器。
在看到身旁趴着江伝琛，她瞬间惊醒。
江伝琛睡衣很薄，被子堪堪盖住腰臀，领口微敞，能看见削薄的锁骨，头发凌乱，五官却极其端正，皮肤白皙无暇，沐浴着阳光的金泽。
尹凝暗自倒吸一口凉气。
熟睡的江伝琛像是跟她有心理感应似的，突然睁开了眼。
琥珀色的瞳孔，周围一圈是刚刚睡醒的猩红。
四目相对，他维持着趴睡的姿势，唇角轻勾。
尹凝暗道不好，正要跑，被他一把拽过来压在身下。
他刚醒，身体滚烫，而尹凝手脚冰凉，刚好给他降温。
“江少，我......”
江伝琛将大拇指覆在她的唇上，嗓音沙哑，“你知道你昨天多烦人吗？”
尹凝一直做噩梦，他就一直在旁边守着，屋子的恒温器不管用，他就去地下室搬了两台取暖器。结果尹凝舒服了，他半夜倒被热醒三四回。
尹凝刚睡醒，眼睛透亮，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装聋作哑。
隔着几层布料，她也能感受到他身体紧绷。
不等她回答，江伝琛报复性地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尹凝慌忙抓住他的手。
“江少，你哥还在，你别乱来。”
江伝琛不语，将她的手拿开，压在头顶。
在佣人阿姨第二次来叫她下去吃饭的时候，江伝琛才魇足起身。
尹凝简单洗漱，连忙下楼。
餐桌上只有江伝柘，他手腕佩戴着低奢的腕表，西装得体，兄弟里一样的黄金比例。他的手边立着平板电脑，正一边用抹刀，一边戴着蓝牙耳机听下属汇报工作。
尹凝没有打扰他，轻轻坐下，吃了几口吐司，听得江伝柘嗯了一声。
他摘掉耳机，“昨晚睡得好吗？”
尹凝想到了江伝琛，心不在焉地回：“嗯。”
江伝柘没有什么起伏。
“你待会儿要上班对吧？家里有司机会送你。这两天你身边不安全，我会派人在暗中保护你，他们不会影响你的正常生活。”
尹凝口中嚼着干巴巴的吐司，食不知味。
等咽完，她小心开口，“江总，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帮我？”
江伝柘抬头，目光无温地睨着她。
“你本来就是被我跟伝琛连累的，不是吗？没有我，周承安不会找上你。”
“可是我跟裴佑航......”
“我理解。“
江伝柘的反应出人意料的平静，他看着她，一眨不眨。
“我只能告诉你，你不是孤军奋战。”
此话一出，尹凝握着刀叉的手有些激动。
过了会儿，江伝柘再次开口。
“虽然不算什么大事，但有必要让你知道。“
“昨天晚上尹雪峰抢救无效，已经死了。”
哐当一声，她手里的叉子掉到了桌子上。
江伝柘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角，“跟你没关系，杜裕他们本来就没打算让他活。他欠了杜裕两千万，就算救过来了也会用更残忍的方法让他抵债。如今死，对他来说反倒是一种解脱。”
尹凝再次想起昨天晚上巨大的血腥味，控制不住地生理性干哕。
“抱歉，我吃完了，先上班去了。”
她匆匆离开，江伝柘多留意了一眼。
江伝琛洗完澡下楼，刚坐下就听见自家大哥冷冰冰一句，“你们措施做了吗？”
江伝琛意外挑眉，翘着腿，整个人松松垮垮，漫不经心当中透露着坦荡。
“没有。”
江伝柘脸色沉了几分，“你这样会毁了她。”
江伝琛笑容微敛，不再看他。
“你以后注意，克制住。”
江伝琛埋头，“知道了。”
江伝柘临走时还是不放心，“找时间带她检查一下。“
第75章 人各有命
尹凝接到卞奇医生的电话，慌里慌张从三院赶到济宁医院。
可推开副院长办公室的门，坐在里面的，却是翘着腿，玩手机的江伝琛。
她立马反应过来，要见她的根本不是卞奇医生，而是江伝琛。
后退的脚刚迈出一步，江伝琛懒懒朝她看了一眼。
“把门关上，过来。”
怕被人看见，尹凝关上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江少找我有事？”
江伝琛拿起桌子上几张单子，“把这些项目做一遍。然后过来告诉我结果。”
尹凝走上前，大致浏览了一下，虽然她不是妇产科的，但也知道这是在查什么。
“江少不必费心，我没怀孕，也没有什么妇科疾病。”
江伝琛挑眉，“你说没有就没有？”
尹凝强忍怒火，舒了口气。
“是不是做完检查，我就可以走了？”
江伝琛在给别人回信息，嗯了一声。
尹凝拿着单子去楼下做检查。
排队的时候，一个矮个子寸头男人凑到她身边。
“尹小姐。”
“你是？“
矮个子男人没有自报家门，而是看了看四周，说：“诺哥刚才看见您了，让您过去一趟。”
“许诺？”
矮个子男人点点头，“尹小姐，诺哥有事跟你说。”
尹凝犹豫了两秒，跟着他去了。
但她没想到，许诺在住院，穿着病号服，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眉眼凌厉地望着她。
矮个子男人退下，尹凝上前一步，“你怎么了？”
许诺面无表情，不去看她关心的视线。
“没什么，还是以前的毛病，过两天就能出院了。”
尹凝看了看四周，除了那个小个子男人，没有旁人照顾他。
“许夫人呢？”
许诺依旧冷冰冰的，“她不在，放心，我对你没有兴趣了，也不会让我妈再打扰你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许诺直接打断，开门见山。
“你上次让我帮你领回舒婧的尸体。现在陆京淮一直在打听舒婧家里人的事情，再过不久，他就该起疑心了。”
尹凝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他虽然对她冷淡，但心里还是向着她。
“谢谢，许诺，是我对不起你。”
许诺紧握拳头，想忍，但还是放不下。他眉目紧锁，脸上写满了不解和愤怒。
“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妈说的一点儿都没错，你就是心术不正，不择手段。”
“你为了嫁给裴佑航，跟琛哥......”他没说下去，咬牙切齿，“凝凝，我查过裴佑航了，他根本不适合你！他给不了你幸福！”
尹凝淡然，“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
尹凝截断他的话，“你知道楚孟冉吗？”
他查了裴佑航，自然知道楚孟冉是谁。
尹凝的眼神如冷月，透亮中带着空洞。
“她在国外出生，锦衣玉食，一件外套三万八，一个月光吃喝玩乐的开销就能花掉三十万。”
“尽管她不学无术，小升初考试都没考过，家里人还是能把她送到最好的学校深造。”
“十八岁的时候，她名下的房产就有七八套，上了大学，楚琼又在国外给她置办了房子和车子。”
“你知道她为什么可以过这样的人生吗？”
“因为她妈是楚琼。”
许诺一脸不可理喻，“你就为了这么肤浅的理由攀高枝？”
尹凝冷笑，“为什么不呢？我一个月做八十台手术，平均下来一台手术只挣四五百，累的要死要活，还不是任人欺负？”
“许诺，我不指望你能理解我。但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生下来就是楚孟冉。”
“可每个人都想做楚孟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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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检查，她回到卞奇医生的办公室。
“一切正常，我可以走了吧？“
江伝琛撑着下巴，不辨喜怒，“去哪了？”
她去许诺病房的事不可能瞒过他，尹凝也没打算瞒。
“许诺有事要跟我说。”
“都分手了有什么可说的？”
尹凝把陆京淮的事全盘托出，舒婧现在不在，她无法知道更多的内情。
既然江伝柘说她不是孤军奋战，那也没必要瞒着江伝琛。
说完，她问：“陆京淮都要跟方昭曦结婚了，为什么还要调查阿婧姐家里人的事情？”
江伝琛目光闪过一抹复杂之色，虽然很快，但尹凝没错过。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她想再从他的表情中窥探出什么，但他滴水不露，恢复如常。
“自己都火烧眉毛了，还有功夫管别人呢？”
他拿着检查报告单从她身侧走过。
尹凝十分确信，自己刚才没看错。
这一次，她主动抓住江伝琛的手臂，语气比平时要软。
“江少，裴佑航拿我当傻子。但你不会骗我，对吧？”
江伝琛没看她清亮而诚挚的目光，面无表情把手抽回来，“你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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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开济宁以前，她特意去了继父的病房，隔着门，无声地望着他。
卞奇医生走过来，“抱歉，他还是没有醒过来。”
尹凝扯出一抹笑，“卞医生，不用抱歉，我也是医生，虽然事在人为，但人各有命。”
卞奇遗憾点头，沉思片刻，说：“我有个问题很好奇。”
“您说。”
“他在昏迷之前，脑部遭到重击，而且身体常年出于重度贫血状态，他以前......是不是卖过血？”
尹凝腰背挺直，但凡专业一点的医生都会看出来这一点，她丝毫不意外卞奇医生会这么问。
“是。”
尹凝思虑飘得很远。
冬城的冷是一种身体记忆，时不时就会将她拖入回忆。
“那时候家里很穷，我爸骑着三轮车去卖血。连我妈去世后没钱安置，也是我爸卖血安置的。”
卞奇医生无比惊讶，“怎么会这样呢？”
尹凝拂掉眼泪，笑容释怀，“人各有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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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到三院，小刘把她拉到一旁。
“韩主任跟陈正辉又吵起来了。”
“怎么了？”
“陈正辉发高烧，前两天就不舒服了，硬是顶了三天。今天他想找韩主任请假休息，韩主任不答应。”
“为什么？”
“韩主任说年轻人就应该多扛事，陈正辉也烦了，说谁爱扛谁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