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凝可以猜到，楚孟冉的事情曝出来，正好是在她被姜颂文袭击以后。
换言之，江伝琛是在替她报仇。
正像江虞所说，江家兄弟俩本可以没必要淌这趟浑水，但是他们不怕麻烦，铤而走险，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尹凝。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虞收回视线，淡淡道：“我不清楚。但他们选择帮你，一定有他们的理由。”
“江二小姐，你跟我说这些，应该不只是想让我知道他们为我做了多少吧？”
江虞面无表情，“我哥是家里人最疼我的，只要他想做的事情，我都会帮他做。”
“可是前两天，他为了我，得罪了裴敬炎。”
“裴敬炎？”尹凝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名字，“出什么事了？”
“裴敬炎一直都很好色。我也是刚刚知道他看上了我，并拿上次我们江家报道陈正辉的事情威胁我哥。如果得罪他，那就等于得罪楚琼。”
“你也清楚，楚琼几次三番明哲保身，都是因为她后台强大。我哥暂时不能跟她在明面上撕破脸，只能把裴敬炎要我的这件事一拖再拖，”
“楚孟冉出事后，裴家果断放弃了楚家这个联姻对象。裴佑航说要娶你，于是裴敬炎找到了我哥。”
她定定看着尹凝，“裴敬炎让我哥除掉你，只要你死了，我也能逃过一劫。”
二选一。
尹凝不得不感叹这个老爷子的手段，身居高位，兵不血刃。
“江二小姐想帮江总分忧的心情我明白了，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江虞不紧不慢，“你什么都不用做。”
她举起面前的酒杯，“我会去找裴敬炎，我哥好不容易跟过去了断，我不会让他做这些危险的事情。”
尹凝蹙眉，“你为什么要牺牲这么大？”
“为了我哥，你是伝琛看中的人，我哥最疼爱他这个弟弟，我为什么不能为了我哥牺牲一把呢？反正——”
她自嘲地笑了笑，“我上一段婚姻，也是为了江家，又不是没有牺牲过。”
尹凝看着她马尾下的耳骨，七颗耳钉，都打在极其痛苦的位置上，没有超乎常人的勇气，不可能一次打这么多。
“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有。”江虞放下酒杯，坐得端庄笔直。
“伝琛这两天生病，不肯看医生，我哥很担心，你帮我去劝劝他吧。”
-
尹凝来到江家，按照江虞给的密码，解开了大门的密码锁。
房子内空无一人，江家的佣人都住在另一栋楼里，没有命令不能随意进来。
江伝琛生病在家，房子里冷冰冰的，没有什么人气儿，大白天的，三米高的窗帘拉着，整个房子陷入困顿的昏暗。
她来到江伝琛房间门口，门虚掩着，从缝隙里可以看见床上被子乱成一团。
刚踏进去，身后的门缓缓合上，她的腰上多了一道禁锢，是男人精壮的手臂。
江伝琛枕着她的肩膀，呼吸间都是滚烫的热气。
尹凝稳了稳心神，“江少，听说你生病了，我来看看你。”
江伝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他的手伸到尹凝衣服里，他心里热得难受，只想找个凉快的地方疏解。
“咝。”
他不小心碰到了尹凝腹部的伤口。
江伝琛掀开她衣服，黑色的缝合线在雪白的肌肤穿梭，像条粉红色的蜈蚣。
“把姜颂文交给警察，还是便宜他了。”他目光深不可测，语气极淡。
“已经没事了。”尹凝放下衣服，“你身子这么烫，为什么不去看医生？”
江伝琛抓着她的手，挑眉，“你不就是医生？”
尹凝无可辩驳，一脸认真地拉着他走到床边。
江伝琛躺下后，尹凝环顾四周，“你家里有药吗？”
“不知道。”
尹凝找了一下几个抽屉，都没找到药，最后她只能外卖下单买了一些发烧感冒的基本用药。
“过来。”江伝琛半躺着，枕着胳膊闭目养神。
尹凝走过去的时候，他也睁开了眼，“陪我睡会儿。”
“我怕影响你休息。”
江伝琛蹙眉，一把拽过她的手。
尹凝顺势坐下来，“你先自己睡一会儿，我不会走的。”
江伝琛眼带怀疑，但尹凝静如水面，真假难辨。
“我一天没吃饭了。”
尹凝微讶，“那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你给我做。”
尹凝想也不想，“好。”
江伝琛这才放心躺好。
其实他也不怎么饿，只是想找个借口把尹凝留下而已。
身体本来就虚弱，很快他就昏昏沉沉睡着了。
梦里，有个戴着兔子耳朵帽子的小女孩，在冰天雪地里冻的嘴唇红嘟嘟的。
“你是我们这里最小的，你就叫我姐姐吧？”
江伝琛不情不愿喊了声姐姐，下一秒画面一转，还是冰天雪地，那个小女孩跪在棺材前面哭着喊妈妈。
很快，大火包裹着棺材，浓烟直入云霄，女孩的哭声更绝望了。
江伝琛想上前安慰她，可自己被人抱了起来，眼睁睁看着自己离那个女孩越来越远。
视线里是他小时候的手，那么小，小到不能把女孩攥在手心。
那是他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弱小，保护不了任何人，永远只能被保护。
离去的感觉愈发强烈，他猛然惊醒。
第145章 提个醒
尹凝正端着一碗粥缓缓走来，放在了床头，“你醒了？”
江伝琛后背全是汗。
她没走。
这也不是梦。
尹凝又拎来一个药店的袋子，里面有温度计，她熟练地甩了甩，让江伝琛夹到腋下。
“先把粥喝了吧。”
江伝琛喝了两口，嘴里没味，一点都喝不下去。
尹凝好脾气道：“你得先吃点东西才能吃药。”
“没胃口。”
尹凝想了想，起身离开了房间，再回来的时候，她手里捧着一罐黄桃罐头，刚从冰箱拿出来的，冰冰凉凉的。
“黄桃罐头会保护每一个冬城孩子！”
这是她从小到大每次生病都会听到的话，每次生病家里人都会给她吃黄桃罐头，吃完立马活蹦乱跳，比药还管用。
江伝琛微顿，熟悉感从多年前的记忆里涌了上来。
他舀着吃了两块黄桃果肉，抬头对上尹凝的目光，“想吃吗？”
尹凝别开视线，违心说了一句，“没有。”
“可是你又没生病，按照你们冬城的规矩，没生病的人不能吃这个吧？”
“我们冬城没有这个规矩。”
“真的吗？”
江伝琛拿着叉子又插了一块送到自己嘴里，一罐黄桃罐头很快就只剩一半。
尹凝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吃黄桃罐头了。
可冰冰凉凉，酸酸甜甜的口感还在记忆里。
她换了个话题，“温度计拿出来我看看。”
江伝琛拿出来递给她。
“三十九度二，你不想去医院那就先吃药吧。”
她起身，江伝琛一把拽过她，将自己口中完整的果肉送进了她嘴里。
和她想的一样，冰冰凉凉，酸酸甜甜。
“咽下去。”江伝琛命令道。
不用他说，尹凝也会咽下去的。
她坚信，吃了黄桃罐头，她就能转运。
江伝琛松开她，“下次想吃直接说。”
尹凝红着脸，不说话，像个小媳妇似的离开了房间。
她烧水给江伝琛冲药。
等水开的时候，手机响了，是裴佑航打来的。
她的心情一下子无比沉重。
但尹凝最终没有接，等铃声自己停了，她在桌子上叩下手机。
一转身，就撞见江伝琛站在厨房门口。
“为什么不接电话？”
“是裴佑航吗？”
“你不会待会儿还要去找他吧？”
他每问一个问题，就朝她走向一步。
最后他把尹凝逼到退无可退的境地，他双手撑在尹凝身侧，强迫她正视自己。
“你不是说你不走吗？姐姐？”
尹凝波澜不惊，“江少，就算裴佑航不打这个电话，我早晚也是要走的啊。”
江伝琛盯着她的脸，倏尔笑了。
“好。”他握着她的手腕，“那就做完你该做的事情再走。”
他发着高烧，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滚烫的，尹凝被他拥着，灼烧感苦不堪言。
他状态很差，完事后呼吸更加沉重。
尹凝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想要搀扶他，却被他硬生生推开。
“你走吧。”
尹凝紧紧抿着唇，“别忘了吃药。”
“滚。”
-
尹凝来到天桥，裴佑航穿着黑色大衣站在天桥中间眺望车水马龙。
她顺着看了一眼，并无特别，她走到他面前。
“佑航。”
裴佑航朝她看来，璀璨的夜晚下，笑容迷离而模糊，尹凝疲惫地扬起嘴角。
他的手还插在外套的口袋里，手肘去往外伸了伸，露出一个环形空隙，是让尹凝挽着他的意思。
尹凝挽着他的手臂，陪他走下天桥。
“济宁的工作累吗？”
“还好。”
“那就行。”裴佑航侧头看了她一眼，“以后你就有时间了，我想先带你见我妈。”
尹凝明显愣住。
走下天桥，旁边就是一个大型商场，巨型广告牌照亮街道。
“你妈妈会接受我吗？”
裴佑航点点头，“我做什么我爸妈都会支持我，至于我爷爷那边，我爸妈会做思想工作的，不用担心。”
“佑航。”
尹凝停下来，苦笑，“你真的觉得，我是那个适合你的人吗？”
“凝凝，在我心里你跟冉冉不一样，她是我家里给我安排的任务，我对她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但你是我自己选的人，爱情里最重要的是你跟我，不是吗？”
“嗯。”
“还是说......”裴佑航注视着她，把她所有反应收入眼底。
“你不喜欢我了？对我没信心了？”
尹凝对上他的视线，笑容比刚才深了些，“没有。”
“那就好。”裴佑航把她抱在怀里，“凝凝，以前是我对不起你，以后我会加倍对你好的。有我在，没有人能欺负你。我永远都会把你放在心上，连同那道疤，此生不渝。”
尹凝又能说什么呢。
此时此刻拒绝他，一定会引起他的不满，江家还被他爷爷威胁着，明面上的死敌——楚琼又跟他们关系匪浅。
尹凝从前跟裴佑航在一起是为了给楚琼添堵，现在她跟裴佑航在一起，是为了什么她已经模糊了。
后来她跟着裴佑航走了一段，在一家商场门口跟一群太太们擦肩而过，其中有许夫人。
“佑航，你等我一下，我碰见一个熟人，我先去打个招呼。”
“好。”
尹凝刚刚踏进商场，又朝着离开的许夫人追了过去。
“许夫人！”
许夫人半个身子已经坐上了车，听到尹凝的声音，脸色微变。
“商夫人，你等我一会儿，我遇见个熟人。”
商夫人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即使她知道过来的人是许诺的前女友，也不会把人往不好的方向想。
尹凝还没开口，许夫人就抓着她去了一旁。
“你干什么？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认识我是吧？”
尹凝面不改色，“许夫人，我只是给你提个醒，商澜澜不是好人，许诺跟她不合适。”
许夫人扭身看了眼坐在车里的商夫人，“你有病吧？你不会又想勾引我们家许诺吧？你死了这条心吧！”
“不是，许夫人，我对许诺没有别的意思，他是个好人，我不希望他跟不三不四的人接触。”
许夫人直接笑了，“不三不四？人家商夫人清流世家，教育出来的女儿知书达理，乖巧听话，你算什么东西？”
第146章 出事了
“许夫人，麻烦对我女朋友说话客气一些。”
尹凝没想到裴佑航会过来。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平时以温和态度示人，今天尹凝还是头一次看他对别人冷脸。
许夫人微微变了变脸色，挎着包，硬撑着自己的体面。
“既然是你的女朋友，那就更应该好好劝劝，别再对我们家许诺有什么非分之想。”
裴佑航揽着尹凝的肩膀，“许夫人误会了吧？凝凝已经跟我在一起了，怎么还会对您儿子有什么非分之想？”
“你什么意思？”许夫人当即沉下脸。
“就是您理解的意思。”
两人正僵持之际，尹凝出声缓解气氛。
“不好意思，许夫人，是我多言了。”她主动挽着裴佑航，“佑航，我们走吧。”
两人转身离开，许夫人看着二人交缠的手臂，冷嗤，“尹凝，你少惹我，我可知道你很多秘密。”
听到这话，尹凝不由得握紧手心，但在裴佑航察觉异样之前神色恢复如常。
裴佑航蹙着眉，“用不用我去解决一下？”
很明显，许夫人威胁尹凝让裴佑航不满。
“没事。”尹凝朝他微笑，“她一直都不喜欢我。”
她刚跟裴佑航在一起的时候就坦白了自己跟许诺的过去，裴佑航当时也接受了。
“你找她什么事？”裴佑航问。
“没什么，只是过去打个招呼。”
“凝凝。”裴佑航的大手握着她温凉的手指，十指自然交握，“既然你跟许诺已经是过去式了，那就没必要再去讨好许夫人了。”
“好，抱歉。”
裴佑航笑笑，“没必要道歉，只是想告诉你，我也会吃醋的。”
尹凝顿了顿，心不在焉地回了个好。
-
江虞脱下外套，随手交给旁边的保镖。
她穿着纯黑色的赤膊旗袍，开叉到腿根，长卷发盘起，性感妩媚。
“江二小姐，你先在这等一下。”
保镖把她带进一栋房子，让她坐在沙发上等待。
“好。”
期间，她接到了江伝柘打来的电话。
“喂？哥。”
“你去哪了？”
江虞握着手机，不假思索道：“出去逛会儿街，晚点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