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从怅然中挣扎出来，对裴佑航礼貌地点了下头。
“那我先走了。”
他走的时候特意绕过裴佑航的车，出于一种自己都觉得很可笑的心思。
裴佑航看向尹凝，“同事？”
“嗯。”
“关系挺好，还一起下班。”
尹凝后脊发凉，赶紧避开了这个话题。
“你怎么过来了？学校不忙吗？”
裴佑航笑得精明，“怎么？不愿意看见我？”
“不是，怕你累着。”
上了车，尹凝仍旧有种心神不宁的紧张感。
裴佑航找她并不是心血来潮，他带着尹凝去定制了礼服。
量尺寸的时候，尹凝问裴佑航：“是要参加什么活动吗？”
“参加升学宴。”
“谁的？”
工作人员量好了她的尺寸走到了一边，裴佑航从后面揽着她的腰，满意地看着镜子里的尹凝。
礼服偏大，但胸部撑的很满，腰的部位那里，礼服有些宽，这是一款樱花粉色的拖尾礼服，碎钻点缀，衬得她皮肤白皙得可以发光。
尹凝很少穿这样正式的衣服，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觉得陌生。
像是被裴佑航精心打扮的木偶娃娃，她的美丽会让裴佑航觉得有面子。
裴佑航吻了吻她的耳垂，“知道慕青山吗？”
尹凝想到那次参加唐琳邀请的活动，她短暂地见过一次慕青山。
上京shi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嗯，知道。”
“他女儿的升学宴。”
慕青山已婚，和妻子育有一儿一女。
尹凝哦了一声，“那我穿这样合适吗？”
“合适，你长得漂亮穿什么都挡不住。”
试完礼服，尹凝看了下时间，按照裴佑航过往的习惯，这个时候他该回学校了。
但他始终不开这个口，尹凝隐隐觉得大事不妙。
果然，试完礼服，他吩咐司机，去盛天酒店。
尹凝心中警钟大作。
“佑航，我答应我哥和我爸今天要回家的。”
裴佑航笑着牵起了她的手，“只是让你陪我吃个晚餐，不用紧张。”
尹凝心中的大石头并未落地。
她良好的心态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而裴佑航也只当她是害羞。
到了酒店，她低着头跟在裴佑航身后。
进了门她僵在原地，裴佑航从她面前闪过，原本被他遮挡的视线突然开阔。
她怎么也想不到的景象落入眼帘。
巨幕一般的落地窗前摆着一张白色餐桌，夺目星辰为背景，餐桌正中间摆着金色的烛台，白色蜡烛徐徐点燃。
裴佑航在一端落座，“凝凝，过来坐吧。”
尹凝的脚像灌了铅似的，走过去，僵直地坐了下来。
这一刻她祈祷着裴佑航只是单纯地想要吃饭。
可室内的烛光，鲜花，以及离他们相隔不到二十米的大床，让她已经觉得自己正步入圈套。
“凝凝，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一年了吧。”
裴佑航纠正道：“一年零一个月。”
尹凝这才想起来，裴佑航在山上的时候，有一天托人给她送了一个名牌包，裴佑航说是一周年的礼物。
尹凝满心都在想怎么摆脱他，又怎么可能会记得什么纪念日。
“虽然晚了，但把今天当成我们在一起一周年的纪念日好吗？”
幸好灯光不暗，裴佑航看不清她的笑容有多牵强。
盘子里摆着香炙的牛排，他将餐巾掖在了领口处，拿起刀叉，慢条斯理地开始切割。
不知道为什么，尹凝想到了江伝琛。
每次她跟江伝琛吃饭的时候，江伝琛的样子都不像是在品尝美食，他寡淡的表情更像是机械进食，时不时停下来，笑着看尹凝大快朵颐。
可他和裴佑航带给尹凝的压迫感是一样的。
尹凝俯瞰着这个每天都暗流涌动的城市，心情是崩溃的。
为什么每个人都在逼她做她不喜欢的事情。
她只想踏踏实实，堂堂正正地活下去，怎么就这么难？
吃过饭，他们一起坐在床前的地毯上看幕布电影。
裴佑航搂着她，眸光随着窗外一起沉入黑夜。
他的手上使了力，大手叩着尹凝的后脑，稍稍俯身，他压着尹凝，大手却又托起尹凝的蝴蝶骨。
两人的距离直线拉近，他将她的唇含住，一次次挑起尹凝的舌尖，戏弄，挑逗。
这一刻她想的还是江伝琛，原来男人都一样，欲望上头是顾不得女人的感受的。
“唔......”尹凝微微推开，脸上红晕久久不散，她短促地喘息，不敢直视裴佑航的眼神。
“别紧张。”裴佑航嗓音低沉，已在隐忍边界。
来之前他确实没想过要跟尹凝发生实质性关系，他知道尹凝害羞，但气氛到这儿，很难拒绝本能。
第197章 了断
尹凝在他怀里，身体瑟缩而紧绷，“佑航，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凝凝，我已经忍了很久了......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裴佑航耐心诱哄，和她额头相抵，呼吸缠绵。
尹凝不语。
小鹿般透亮的眼睛诉说着她的挣扎和犹豫，以及恐惧。
正当她在挣扎的时候，裴佑航突然松开她。
他周身空气迅速凝结，摘下眼镜一言不发地拿纸巾擦拭着。
尹凝愣了愣，他很明显在生气，但她不敢问。
“凝凝，你不愿意是因为安博言吗？”
尹凝顿感莫名其妙，可下一秒她就反应过来了。裴佑航不会无缘无故提到安博言，今天他来接她下班也不可能只是来带她去试礼服。
“唐琳跟你说什么了？”
裴佑航面色平静地望着她，“看来医院那些传闻是真的了。”
尹凝一时沉默。
裴佑航自嘲地笑了笑，“安博言有什么值得你看上的？一个三线城市，普普通通的工薪家庭......凝凝，你这次的眼光，让我有些失望。”
他戴上眼镜，镜片闪着冷冽的银光。
尹凝深呼吸，事已至此，那就借着这个机会，直接跟他了断。
“你说我跟安博言，那你跟唐琳呢？”
裴佑航奇怪地看着她。
印象里，尹凝是第一次这么跟他说话。
尹凝将自己肩头滑落的衣服整理好，视线凉凉的。
“你跟唐琳真的都拿我当傻子吗？你们说你们之间清白，你们就清白了吗？裴佑航，我承认我一开始接近你是心怀不轨，但你一次次让我看清，你的心不可能只属于一个人。既然你跟唐琳合适，那我们也就结束吧。”
她说完这句话，勇气全部抽离，她不敢再待在这里，裴佑航生气是什么样子没人见过，但他这么精明的一个人，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尹凝迅速拿着包离开，裴佑航的声音再次响起。
“尹凝，你要为了安博言跟我分手？”
尹凝强装淡定，“这件事跟安医生没有关系。在你说别人之前，不如先想想自己做了什么。”
说完，她迅速离开了房间。
害怕裴佑航追上来，她一边走一边给林漾打电话。
林漾接到她的时候，见她心不在焉，神色紧张。
“你怎么了？”
林漾最近在忙着打理祥叔留下来的生意，本来就忙的脱不开身，尹凝不想让他分心，便没有说什么。
翌日，她照常去济宁上班。
岑思楠把她叫到了古昊的病房。
今天天刚亮，已经躺了一天一夜的古昊才睁开眼，岑思楠喜极而泣，拉着他说了很多事情。
因为要做手术的关系，古昊的头发全部剃了，用白色的网纱包裹着，并且头上还有一道很明显的缝合伤疤。
“我听我老婆说了，谢谢你一直在帮她。”
混血长相的古昊一开口，还是那一口地道的京城话。在他的认知里，京城话就是普通话。
“我没做什么。是岑小姐自己很强大。”
她这么说，古昊心里轻松了很多，这样他死后，岑思楠的生活他也不会这么担心了。
“我听我老婆说，你跟伝琛闹得不愉快。如果是因为我老婆......你可千万不要误会，伝琛跟我老婆之间什么事都没有，都是外人胡说的......”
“我知道。”尹凝一派坦然，“他和岑小姐的故事，他已经跟我解释过了。”
古昊和岑思楠对视了一眼，“他连这都告诉你了，看来他真的很在意你。要是别人，他都懒得解释。”
尹凝没说话。
她确实从来不怀疑江伝琛对她的在乎程度，但那相比她想要的，远远不够。
“古先生，我跟江伝琛已经结束了。或许你已经听岑小姐说过了，我是裴佑航的女朋友，我跟江伝琛，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我现在只想让一切回到正轨，重新开始我自己的生活。”
古昊嗯了一声，他让岑思楠把自己扶起来。自打住院以后，他整个人迅速消瘦，上半身的重量，连岑思楠都能稳稳撑住。
岑思楠心疼地偷偷擦眼泪。
古昊有气无力地说：“尹医生，我不是想为难你。只是希望你明白，伝琛喜欢你不是一朝一夕，有些事情他确实做得不好，但比起裴佑航，他已经很努力了。你是裴佑航女朋友，你应该知道，他私底下不是多干净的人，你确定他真的比伝琛更适合你吗？”
尹凝在心里回他：不确定。
“可我只确定一件事，我不喜欢江伝琛。”
古昊一时蹙紧了眉头，半响才虚弱地说：“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吧。”
下午，她巡查病房的时候撞见安博言，两人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
突然，卞奇院长出现，背着手，神情严肃。
“博言，四号床病人有排异反应，你去看看。”
“好。”安博言迅速离开。
尹凝也准备走，但她感觉到卞奇院长的目光还在她身上，并且不是那么友善。
“院长，有事吗？”
“尹医生，认识你这么久一来，有些事我从来不过问。但你不要把事情牵扯到无辜的人身上。”
尹凝思索了两秒，“您是说安医生？”
安博言是卞奇院长最得意的学生，尹凝能想到也只有他了。
卞奇院长并未多说，“后天我会派博言去外地医院出差一个星期，在那之前，麻烦你处理一下你自己的感情问题。博言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知道了，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尹凝垂眸，心中默默思量。
卞奇院长走后，她在走廊上看见江伝琛和方昭曦走在一起。
方昭曦扶着腰，今天她来做产检，但不知道为什么是江伝琛陪着。
突然，江伝琛像是感受到了似的，冷冷朝她看来。
四目相对的一刻，尹凝转身就走。
无论什么原因，都和她没关系了。
“伝琛，你在看什么？”
方昭曦循着他的视线并未发现什么。
“没什么，走吧。”江伝琛帮她拿着产检要用的东西。
方昭曦偷偷看他，嘴角忍不住上扬。
“你怎么会突然想来陪我做产检啊？”
第198章 命格硬
他言简意赅，“我哥让我过来的。”
听到这样的回答，方昭曦的笑容有些挂不住。
“你不愿意就算了，我自己也可以。”
江伝琛看了她一眼，他哥让他来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想找个正当理由见一见某个小白眼狼。
但现在发现见了也就那样，倒显得他热脸贴冷屁股。
“走吧。”
方昭曦大着个肚子，他也没道理把人家扔到一旁不管。
见他不准备把她撇下，方昭曦高兴地跟上。
江伝琛也是第一次来看别人做产检。
前前后后总共抽了方昭曦七八管的血，最后他忍不住问方昭曦：“不疼吗？”
方昭曦笑笑，“习惯了。”
每月一次，一次七八管血，世人总是报道当母亲的幸福，其实生孩子哪有那么容易。
江伝琛认识方昭曦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她身上散发着母爱的光辉，光是看到那七八管血，他都已经很佩服了。
“伝琛，你接下来要去哪儿？我请你吃饭吧？”
产检结束，方昭曦的视线在他脸上流转。
而江伝琛注意到了拐角处一闪而过的白色纤细身影，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
说完，他便去大步去追那抹白色身影。
可走近了他才意识到那只是一个跟尹凝身形很像的陌生人。
不知不觉他来到古昊的病房，岑思楠在门口撞见他。
“伝琛？”
她一眼瞧出他情绪不太好，“你没事吧？”
有事。
江伝琛在心里默默回答。
可岑思楠已经泥菩萨过江，他再怎么任性，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给她找麻烦。
“没什么。”江伝琛恢复往日的随意，“昊子怎么样了？”
岑思楠忍不住双眸发亮，“他现在好多了，今天他吃了好多东西，还陪着佑佑玩了一会儿......”
她开始喋喋不休，激动地说着最平凡普通的琐事，但那都是古昊身体好转的征兆。
江伝琛不忍心打断她，事实上他甚至不敢告诉岑思楠实话。
古昊也可能意识到了自己命不久矣，为了不让岑思楠担心，清醒的时候总是带着笑意。
岑思楠在门外跟江伝琛分享喜悦的时候，古昊已经将硬塞下去的食物吐了出来。
江伝琛看见这一幕，怕岑思楠察觉，笑着回应岑思楠的话，吸引了她的注意。
远处的方昭曦，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扶着腰，默默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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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裴胜意和方秋媛深夜乘车，看望彻悟大师。
车子停在山下，方秋媛下车的前一秒扭了脚。
裴胜意啧了一声，“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耽误了跟大师见面多失礼！真是的，一道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方秋媛蹙眉揉着脚腕。
“那你先上去吧，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行吧，你快点啊。”裴胜意没再管她，径自上了山。
寂静山谷，风声鹤唳，方圆十里没有一盏灯光。
方秋媛静静坐在车上，无心关上打开的后车门，任凭山风吹在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