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你们,是难民。但如果今天你们抢走这些米粮,那你们就是暴民!”
“依照大顺律法,暴民不受天子庇护,不视为大顺百姓,这些官兵可以随时夺走你们的性命。”
“是难民还是暴民,你们自己决定。”
王壮看着眼前的官兵,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该死!
这两个小娘们到底什么来头?!
他本以为凭借自己的几句话,就能够轻易激起难民们的愤怒。
但是,他没想到这些官兵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明明他的目的都要达成了!
难民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不知所措,原本激愤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
有难民渐渐松开了手中的树枝、石子,将手举过头顶,抱住脑袋了下来。
有一就有二,越来越多的难民松开了手上的“武器”,学着那人的样子,如鹌鹑一般蹲下。
一时间,还握着“武器”站在原地的,不过寥寥三人罢。
魏如婳看着眼前的局面,心中松了一口气。
这些难民到底不是真正的暴民,他们只是被饥饿和绝望所驱使,只要给他们一线希望,他们就不会走上绝路。
王壮看着眼前的场景,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和愤怒。
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
如今的他成了众矢之的,是想逃也逃不掉。
在魏如婳的安抚和引导下,难民们逐渐恢复了秩序。
王壮三人被官兵押送至衙门的大牢内,听候发落。
安顿好难民后,魏如婳终于有时间去查看那些粮食的情况。看到粮食安然无恙,她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她转身看向那些刚刚经历过一场骚乱的难民——他们的脸上还残留着惊恐和不安。
魏如婳也来不及再管太多。
她看向眼前匆匆赶来的常礼,朝前走了几步迎了上去,不解地问道:“常公公,城外情势复杂,你怎么……”
“三姑娘,你快看看吧!”常礼面上现了急色,着急忙慌地从袖中掏出一封还未拆开的新信和一张纸条递给魏如婳。
魏如婳接过纸条和信,眯着眼仔细去看,眉心紧缩。
信还是无名信。
是写给她的。
“魏姑娘聪慧,能化解难题,只是姑娘此时出尽风头,可还念着远在东境的薛大公子和尧王殿下?”
魏如婳心下大骇。
那人分明就在这处看着她!
她下意识地左右而视,但放眼望去四周只有惊慌失措的难民。
这是一封威胁信。
看来这东境,她是不得不去,且越早去越好了。
魏如婳抿唇,冷眼扫视着四周,心绪不宁。
“姑娘,这……”常礼颤着手,心有不安。
魏如婳后又将纸条看完,心知此事常礼也是被胁迫来送信的,安抚了一句:“常公公不必担忧,我会处理好。”
“王爷他……”常礼还是害怕。
谢烨亭是他从小看到大的皇子,若是出了什么差池,莫说谢烨亭的生母云妃,连他自己都不会放过自己。
“王爷不会出事的,不会出事的……”魏如婳重复着,也不知是在安慰常礼还是在安慰自己。
半晌,她坚定地看向城门的方向,朝身后的陈书书挥了挥手。
陈书书见状,将手中的粥勺交给身边的两个女孩,疑惑地朝魏如婳走去:“姑娘,怎么了?”
“你随我来。”魏如婳摇摇头,只拉住陈书书的手腕,朝城门口走去。
常礼想了想,也不多留,跟着朝城门走去。
上了马车,回了赵府,已经是日暮时分。
窗外金乌西斜,彩霞飘逸,成鸟喳喳成群飞翔。
魏如婳让白芷寻了笔墨纸砚来,拧着眉在上头写着简短但精炼的话语,而后折好放入一个锦囊中,又将其中一个锦囊交予陈书书。
“姑娘,你这是……”陈书书不安地看向魏如婳。
从进来开始,魏如婳都是一副沉重的样子,直觉告诉她,有大事要发生。
魏如婳摇摇头,没解释什么,语速飞快地道:
“书书,我可能会离开平阳一段时间,难民那边还要你多多看着,如果有什么问题就拿着这个去找姚大人,他会帮你。”
“什么?姑娘你要离开平阳?”陈书书震惊。
魏如婳点头,又将另外一袋锦囊交给了忽然闪现出来的剑影:“剑影,劳烦你将这个锦囊交给姚大人,速去速回。”
剑影看了魏如婳一眼,眼神复杂,但还是遵了命令,又闪身离开。
白芷在一旁看完了全程,说心里不慌是假的。
她急急走上前来,扯了扯魏如婳的衣角:“姑娘,你……”
魏如婳这才又将最后一个锦囊塞进了白芷的怀中,拍了拍白芷的肩:“嘘——不要让父亲母亲他们知道了。”
白芷见状,急得说不出话,眼角都带了泪珠。
魏如婳和陈书书是头一次见着平时沉稳的白芷急成这样。
魏如婳侧身握住白芷的手,柔声道:“白芷,没事的。”
陈书书轻拍了拍白芷的后背,安抚着白芷的情绪,又问向魏如婳:“姑娘,是非走不可吗?”
“非走不可,且没个一两月许还回不来。”魏如婳点头。
陈书书沉默了半刻,坚定地点了点头:“姑娘,我会依着你说的做,你是要做大事的人,我相信你有你的道理。”
白芷见陈书书也“倒戈”了去,也知自家姑娘的心意已决,只能点点头,道:“姑娘,老爷和夫人那边,奴婢豁出命也会帮你瞒着的。”
“我给你这锦囊,就是要你在父亲母亲那瞒不住时给他们的,哪能真叫你拼命呀!”魏如婳失笑,握紧了白芷的手,又道,
“况且父亲和母亲都是通情达理的人,既是我意如此,他们也不会为难你。”
白芷点点头,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魏如婳:“那阿彩呢?”
魏如婳笑眯着眼,看了看门外角落里的那一处衣角,放大了音量:“她自是要跟着我的。”
阿彩瞬间从门外飞奔入内,欢喜地扑过去抱住了魏如婳:“我就知道姑娘对阿彩最好了!”
“阿彩姑娘,你松着点,别勒死三姑娘了!”陈书书先是被吓了一跳看清是阿彩后无奈地一笑。
阿彩连忙松开魏如婳,老实地站在了白芷身边,吐了吐舌头。
白芷扭头看向阿彩,目光中带着丝丝羡慕。
“白芷主内,阿彩主外,书书你看,我有这样两个好帮手,何愁事情不能如我意思?”魏如婳笑眯着眼。
白芷听着魏如婳玩笑一般的话,心里平和了许多,也跟着笑了起来。
……
深夜,万里无云,皎月洒下白洁月光,照在急急向外行驶的马车上。
依着宵禁,守城门的将士并不打算放行。
魏如婳无法,从袖中掏出那块白玉麒麟佩,向将士出示。
见此玉佩,如见尧王。
这是这些时日她才发现的用处。
不出她所预料的,将士见着这玉佩,立马就将城门开了一个小缝,供魏如婳的马车出去。
马车的背影悄然消失在夜色中。
不远处城郊的树林中,一双冷眸死死盯着马车驶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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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刺客
酷暑难耐, 林间无一丝风动,暑气逼人,蝉鸣声不绝于耳。远处群山被渐渐堆积起的重重黑云遮掩了峰峦。
魏如婳闭着眸子坐在马车之中小憩。
她发髻上簪着的流苏步摇跟着马车的颠簸不停晃动着, 发出声响。
天穹之上,雷声隐隐, 云团作势滚滚而来。
“轰隆——”
一声巨响惊起林中群鸟, 闪电如利刃一般划破天际, 雨点如珠直坠而下,淅淅沥沥地砸落地面。
“大叔, 还要多久到最近的镇子上?”魏如婳睁开眼,看向马车外那乌蒙蒙的天色, 心砰砰跳个不停。
距离她离开平阳, 已经过去几日时间了。
刚开始那段时间也是阴雨绵绵,但她从未同今日这般心慌。
不知是因为路旁不远处就是陡峭的山崖还是因为别的, 她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
驾驶着马车的中年男人显然是习惯了雨天赶路,边操纵着马前进的方向, 边安慰魏如婳道:
“小姑娘,莫急莫急!再过一个路口左转咱就到福城啦!”
魏如婳点头,应了声:“好。”
话音才落, 她就被同坐在马车内的阿彩握住了手。
“嘘。”阿彩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魏如婳再不敢出声,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沙沙——”两旁的树林中传出细微的响声。
马车外, 中年男人闷哼一声,瞬间没了声响。
马扬蹄嘶鸣,在脱缰的瞬间加速朝前胡乱奔跑。
魏如婳颤抖着手掀起车帘,朝外看去——中年男人的脖颈上插着一柄黑铁所制成的暗器, 涓涓朝外涌着血。
马车越来越颠簸, 且越来越朝着峭壁歪去。
“剑影!”魏如婳咬着牙, 手抓住窗框,出声喊了句,而后目光落在了注意力放在外头的阿彩身上。
阿彩的眸越发冷凝,并没有注意到魏如婳在看着自己,拉着魏如婳的手越收越紧。
这种情况,不跳车不行。
“姑娘,跳!”阿彩拉着魏如婳的手,在马车即将跌下高崖的那一瞬间,带着魏如婳跳出马车。
同时树林中传出声声哀嚎。
魏如婳在地上翻滚了几转,吃力地用手撑起身子,就看见剑影拖着一个蒙面的黑衣男人从树林里走出。
那黑衣人被剑影一把甩在了地面上,一副动弹不得的模样,只恶狠狠地瞪着剑影和被阿彩扶起的魏如婳。
“你是谁的人,为什么要杀我。”魏如婳眯着眼,睨着那个黑衣人。
“哈哈——”黑衣人大笑几声,没几下就垂下了脑袋,再不发一言。
剑影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探了探黑衣人的鼻息,道:“他自尽了。”
魏如婳皱着眉。
此番没有得到半点有价值的消息。
马还跑了,车也坠下悬崖了。
难不成他们要一路徒步走到福城去吗?
雨势渐渐小了下去,只剩毛毛细雨洒落地面,四周弥漫着雨水混合着泥土的味道。
魏如婳三人在原地稍作休息后,不得不接受了这一事实。
小路泥泞,三人一步一滑地朝着福城的方向前进着。
一路上,魏如婳的面色都不大好看。
这一切看来都是有人在背后策划的阴谋。
但又为何要逼迫她离开平阳去东境,又在还没到达东境的路上暗中阻挠她前行。
她紧紧握住阿彩的手,两人彼此依靠着前行。
而至于身后的剑影,魏如婳知道,只要有剑影在,她们就不会轻易陷入危险之中。
朝前走到路口,一间客栈陡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此时天早已晴朗下来,到了黄昏时分,夜幕渐渐落下。
魏如婳只觉脚都不是自己的了,突然看见这样一间客栈,眼中神色亮了又亮,瞬间来了精神。
她拉着阿彩的手,快步朝客栈走去。
在魏如婳的身后,剑影眯着眼,闪身隐匿起来。
客栈的木门半掩着,透出暖黄的光亮。
魏如婳推开门——客栈内空无一人,几张木桌椅随意摆放在屋内,上头还残留着尚未来得及收拾的碗筷。
她抬步走进客栈,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柜台上。
柜台后的小门半开,里头不时传出隐隐约约的抽泣声。
“有人吗?”魏如婳喊着,提高了声音,“有人在吗?”
话音才落,门后才走出一个朴素打扮的中年妇人。
妇人见着魏如婳与阿彩两人,面上现了惊讶:“两位姑娘,可是要住店?”
魏如婳点点头,问询道:“大娘,这可还有空房?”
那妇人抿了抿唇,瞧着十分纠结的模样,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面上堆起笑来:“有,有!正好空着两间呢!”
“我们俩挤一挤便好,用不着两间房。”魏如婳摇头。
妇人面上现了尴尬,应和了一句:“那便依姑娘的,给您俩开一间房,走吧,我带你们去房间看看。”
中年妇人将魏如婳和阿彩领到楼上的一间房间前,目光左右瞥着,手有些抖地推开门,道:“这就是你们的房间了。”
说着,中年妇人又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魏如婳二人一眼。
魏如婳和阿彩进了房间,环顾四周——房间里虽然简陋,但还算整洁舒适。
她再回过头去,想叫那妇人备些热水好沐浴更衣,哪知妇人已经下了楼。
阿彩没有觉得有异,走去将门合上,又点上了蜡烛。
魏如婳看着烛火摇曳,心中的不安感并没有散去。
方才妇人的表现她是看得一清二楚,这客栈中定是有些什么让那位中年妇人有所顾忌。
“姑娘可是还在担心殿下那边?”阿彩铺好床,见魏如婳愣在原地、眉头紧锁的样子,不免担忧。
魏如婳摇摇头,在椅子上坐下,抬头看向阿彩问道:“阿彩,你有没有觉得,那个老板娘有些不对劲?”
阿彩摇摇头,但道:“只是姑娘,我觉得此此遇袭,其中定有蹊跷。”
魏如婳微微颔首:“不错,而且,对方似乎笃定我会走这条官道。”
“他们既然想杀你,为何不在你离开平阳城的时候就动手,而是选在这种地方。”阿彩蹙着眉,不解地道。
这也是魏如婳想不明白的地方。
莫非,对方想制造她死于意外的假象?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魏如婳否定。
若真如此,他们大可不必等到现在才动手。
魏如婳眯了眯眼,眸中划过一抹狠厉。
她倒要看看,对方究竟想玩什么花样。
魏如婳想与阿彩分析她觉察的异样,门外又响起了敲门的声音,瞬间噤声。
“姑娘,歇下了吗?”是那中年妇人。
魏如婳站起身,冲外头喊道:“没呢,大娘你可是有什么事?”
“你们风尘仆仆瞧着又是淋了雨的模样,我烧了热水,你们俩小姑娘要不洗一洗,晚上也舒服些。”
魏如婳倒确实觉得自己浑身难受得厉害,思索半刻应了下来。
沐浴后躺在床上,魏如婳的神经也还是紧绷着的。
现在明摆着有人要杀她,松懈半瞬都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