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就着一口闷下去,茶水混合着沉渣的感觉并不好受,好歹是恢复了一些体力,周以寒站起身独自一人下楼烧了壶热水,顺便烤火暖了会身子,终归是好受了些许。
寻常都是小艳帮自己熬药,如今小艳走了,周以寒翻箱倒柜也没找出药材在哪,只好就着茶水暖肚后又躺回床上。
低烧的感觉并不好受,睡了一晚上,周以寒觉得自己全身都有蚂蚁在爬,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怎么躺着都不舒服,最后无奈的起身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打算出门看郎中,顺便招几个人添添生气。
郎中看完,给周以寒开了一张纸的药材,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看出周以寒心病成疾,开了些保命的药材,周以寒自然是个惜命的,听了郎中的话,抓了三天的量。
游走在人牙市场,周以寒挑来挑去也找不见几个喜欢的,漫无目的的游走在市场上,本以为今天会白来一趟,却在小巷子里看到了一个骨瘦如柴的少年。
长相倒也眉清目秀,只是脸上受了伤又沾染了尘埃,身上精瘦的像是没有一块完整的肉,穿着不合身的大衣,整个人躲在人群之中,想以此遮掩自己。
不知为何周以寒突然觉得,他很像曾经蜷缩在角落里的自己,无力的望着所有人,祈祷着会有人像小说里一样拯救自己,很可惜并没有,这一切都是周以寒自己的幻想。
可周以寒很想在此刻成为自己幻想里的那个人,她找到了管辖这部分的人牙婆子,老婆子手中紧紧握着一条手臂粗的鞭子,时不时在空中挥舞恐吓底下的人。
“老婆子,我想在你这买个人。”周以寒本就有些气运不足,眼下被风一吹更是显的弱不经风。
人牙婆子倒是长的老奸巨猾,上下打量了一番周以寒,当即换了一副面孔,贱兮兮的凑上前去笑脸相迎地恭维道:“这位小姐想买哪个?又为何要买?买回家又是干什么用呢?可否保证那人的吃食和生活?”
一连串的问题让周以寒有些头晕脑胀,头一次见到买个人还要有这么多问题的,有些头疼的指着角落里精瘦的男孩子,周以寒缓缓开口说道:“那位,看着有缘,买回家是我的私事你这卖人的,于情于理都不该管这么多,自然是不会刻薄了那孩子。”
“小姐先别生气。”人牙婆子被骂了倒也不生气,毕竟是赚这些钱的,陪着笑脸说道:“确实是小姐的私事,我老婆子本不该过问,可这些孩子从出生开始就没过几天好日子,我虽将他们从父母手中买下来,却不曾能喂饱每个人,只希望他日能找到不会苛待他的人。”
“原来是这样,你早说便是。”周以寒从口袋里拿出沉甸甸的银子递给人牙婆子说道:“这里面的钱足够你和底下的人过些好日子了,将他卖身契给我便是。”
“好好好,多谢小姐施舍。”人牙婆子接过银子塞到衣袖中,着急忙慌的从一堆卖身契中找出递给周以寒。
周以寒顺势接过,起身将那人从人堆里提出,那人倒也乖巧,如小鸡仔一般任人提溜着,不喊也不闹,任凭周以寒将人带到了竹碎坊中。
“你叫什么名字?”周以寒将人放置在院子里,高大的身躯与对方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没有名字,阿父总……唤我阿远。”像是无法接受自己的周以寒的体型差距,阿远尽量撑住自己快饿晕的身躯。
“不必勉强,厨房在那饿了自己去找吃的。”周以寒看出对方的意图,指着不远处的厨房说道:“吃完了将自己收拾干净,还有你的卖身契留着还是撕了都随你,若是想要就此离去,那请自便。”
说罢,周以寒将那张掌握一个人命运的纸,在阿远震惊的目光中,递给了对方,这一番折腾倒是费了周以寒不少力气,眼下她只想熬好药然后睡一觉。
跟着阿远进了厨房,丝毫没有管对方在做什么,自己烧了火炉坐在一旁熬着药物。
“你不是小姐吗?”阿远娴熟的切着胡萝卜,还不忘抬头将自己的疑惑问出来:“为何还要自己煎熬药物?”
“我是小姐,但我也是人。”周以寒头也没抬,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扇着风呢喃道:“人终归是要学会自己干一件事情,虽然我买你的时候,是想让你伺候我,但是我这人没有使唤他人的习惯,所以是走还是留都随你。”
“原来是个不会享福的小姐。”阿远听在耳里觉得周以寒像是吃饱了撑的一般,明明有很多机会能过的比常人舒坦,却总觉得自己清高,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
“会不会享福不是一概而论的。”周以寒打着哈欠,休息片刻后依旧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样。
“会与不会又不是你这种有选择的人可以评价的。”阿远白了对方一眼,却没注意切菜的手不小心被划伤,嘶了一声并未管这件小事,而是继续补充自己的理由说道:“受几日苦你便知道珍惜有福可以享受,是多幸福的事情。”
“那你为何受伤了也不肯吭声?”周以寒不知何时拿来了草药,拿起对方的手指覆了上去随后笑道:“原来你不也是个不会享福之人。”
阿远看着手指上的草药,一时之间倒是忘了反驳对方,脸上浮现出来的红晕,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悸动,可周以寒却并未再继续多管闲事,又坐回火炉前继续熬药。
“你这人怎么这样!”阿远羞红着脸拿起锅铲,起锅烧油的同时也不忘关注着周以寒的方向。
“一心二用可不是好事。”察觉到对方的目光,周以寒被看的有些不太舒服,见药熬好当机立断道:“我先回房休息了,你愿意留下就自己烧一壶水洗个澡,厨房对面是空闲的房间,里面有干净的衣裳你记得换。”
“为何对我这般好?”阿远自知无功不受禄,周以寒给他这么大的恩惠,即便没有卖身契,他也不会轻易离去。
“谁知道呢,或许是缘分吧。”周以寒说罢,扭头的瞬间关上了厨房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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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药周以寒身上到底是好受些,躺在床上也不会彻夜难眠,只是半夜起床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迷糊,还是忘记了给自己备一壶茶水。
本想着阿远都睡了,周以寒也不好打扰他,只好换身衣服下楼给自己烧一壶水,谁知刚打开房门,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抬头仰望星空的阿远。
“你在此做甚?”周以寒疑惑的上前搭话道:“这星空日日夜夜都是一个样子,看着却也让人心情舒畅。”
“你倒是个睡不着觉的。”阿远淡淡的撇了周以寒一眼呢喃道:“我只是想家了而已。”
“原来是这样,卖身契即已经给你了,那你为何不回家?”周以寒百般无聊的将袖子从二楼扔下去,任凭着随风摆动。
“没赚够钱,回去只会被再次卖掉,给大哥的科举铺路。”阿远说的轻巧心里倒是有几分不痛快,扭头却也烟消云散。
“原来是这样,那你在我竹碎坊好好的干一番,拿着钱回去,一举两得。”周以寒愣神片刻后依旧是有些惆怅的,毕竟自己生在平等的时代所接受的教育不同。
不管是小艳还是阿远,都只是苦命的人,周以寒深知还有很多的人备受煎熬,可她只是一个酒馆掌柜,能救一人却不能救所有人。
自顾自的走到楼下起火烧柴,阿远倚靠在门框上,双手抱环看着周以寒忙碌,也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
“你倒是悠闲自在。”被烟火味进入鼻腔,周以寒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你这身子骨真是弱不经风。”阿远走了过去将周以寒赶到一旁,自顾自的烧了起来。
“怎么?心疼我?”周以寒挑眉看向对方,学着阿远刚才的工作双手抱环靠在门框上打趣道:“倒也是个知恩图报的苗子。”
“怎么,我以为你早就十拿九稳,认定我不会走了。”阿远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又往灶台里扔了块柴火进去。
“我又不是神仙,能拦得住你是去是留?”周以寒无奈的叹了口气,站起身倒了壶果酒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递给阿远说道:“喝不喝?”
“我不喝酒。”阿远摇了摇头随后解释道:“喝酒伤身,小姐还是少喝一点吧。”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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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以寒为什么爱喝酒,愿意了解酒,下一章有可能会填上这个坑,后续会填上更多的,譬如沈弘韫的父母啊,关梵天的反派线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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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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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为什么爱喝酒,周以寒仰天长笑一番,自知无趣的抛开这个话题,自顾自的灌了一壶茶水,径直往楼上走去,却被赶来的阿远拦住。
“你可知人若不睡觉是会猝死的。”周以寒疑惑的看向阿远问道:“拦着别人不睡觉,你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
“酒壶放下再去睡觉。”阿远淡淡的撇了一眼周以寒手中摇摇欲坠的酒壶,伸着空手打算接过。
“管的真多啊。”周以寒无奈耸耸肩,将手中的酒壶放到阿远的手上说道:“这下可以睡觉了吧?”
“晚安。”阿远点点头说道,带着酒壶回到了自己房间。
阿远本以为自己拿走了周以寒的酒壶,就能让她安安稳稳的睡个好觉,殊不知老奸巨猾的周掌柜又怎么会就此罢休,周以寒打开房间,欣赏着整个房间的角落里,整整齐齐的酒罐到处都是。
“小毛孩,还想管我。”周以寒嗤笑着反手打开了一罐果酒,倒入杯中一饮而尽。
酒精上头的感觉让周以寒想放纵一回,明明感冒还未好全,就一个翻身直勾勾的躺在了窗栏边,回味着空气中肆意的果酒香气。
抬手将手中的酒杯倒置,杯中的果酒顺着晚风,吹向了落叶幕的方向,周以寒一直接受不了沈弘韫的死亡,就像她接受不了自己的病情恶化了一般。
颓废的过了一个晚上,周以寒饿了一天,正准备起身打算下楼搞点吃的,换衣服的空闲就闻到了屋子外的一阵饭菜香气。
没等周以寒近距离欣赏一番,阿远端着饭食直勾勾的走了进来,一眼便看到了正在穿外套的周以寒,四目相对眼中尽是尴尬的意味。
“不知道进来要敲门吗?”周以寒淡淡的撇了他一眼,正巧看到了阿远手中的饭菜,招呼着对方坐下,随后说道:“好香啊,没想到你挺能干啊。”
“不会做饭就得饿死。”阿远并未理会周以寒的奉承,将筷子递到了对方手中解释道:“穷人家的孩子可不比你们,一出生就活的无忧无虑。”
“没有谁出生就无忧无虑,那些富家子弟一个两个勾心斗角,搞不好还会闹出人命,甚至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周以寒自己也是吃过苦的,对于人与人之间的某种不满,她体会的比谁都清楚,听到阿远说这句话,倒也没怎么意外。
“就算是这样,他们也过了几天好日子。”阿远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咀嚼着调侃道:“勾心斗角都保不全自己,当真是他自己无用罢了。”
“你说的倒也没错。”周以寒无奈的耸耸肩,将面前的饭菜舀了一大勺放在碗中。
不得不说阿远做的饭菜很好吃,周以寒尝过北街各个餐馆的饭菜,两者对比起来阿远的饭菜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只是吃起来不像北坞的饭菜。
收拾完残羹剩渣,阿远带着银两说是出门买菜,周以寒闲了很久倒也想出门走走,换上便装后巡逻了一圈酒坊众人的运行工作,摆摆手这才悠哉悠哉的往东街走去。
一路上周以寒边逛边走,倒也有几番意思,路上看到了漂亮的手饰也都尽收囊中,东街不像南北街一样以餐饮行业为主,它自成一派主打稀世珠宝,一条街望过去,几乎都是鉴定宝物的摊位。
周以寒突然想到周小夫人留给自己的银手镯,将手镯从手腕上摘下来,放在手里仔细观摩一番,除了上面异样的花纹其余的都平平无奇毫无亮点。
突发奇想鉴定一下,周以寒找了一家看起来不错的店铺走了进去,将手镯递过去直言了当道:“掌柜的,我想请你帮我看看这个镯子的来历。”
“小姐您放在这就行。”掌柜的指着一旁的红桌布说道:“放在此处,等老身我细细观察。”
周以寒照做将手镯放置红布之上,对面的老者小心翼翼的拿起,仔细观察着上面的纹路,随后若有所思的放在原地。
周以寒差异的目光投来,只见老者转身缓缓打开身后的木匣子,从里面拿出一本年久失修的竹简,上面有几处绳子已经断裂,老者小心翼翼的在木桌上摊开,招呼着周以寒凑近。
“这手镯是有什么不妥吗?”周以寒挑眉看向欲言又止的老者问道:“可否请老人家指点一二?”
“小姐稍安勿躁,这手镯并无不妥,只是你看这上面的花纹。”老者仔细端详着上面的纹路,沿着手环的边缘摩挲道:“这手镯的纹路虽然经过时间的推移,已经磨损的有些不清楚了,但手指摸索上去依旧能感受到上面的纹路,就是上溪一国独有的雕刻技术。”
“所以这镯子是来自上溪的?”周以寒挑眉看向手镯又看了看满面愁容的老者说道:“可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她是土生土长的南鸢人,不可能会与上溪有什么交集。”
“非也非也。”老者顺着胡子故作深沉的说道:“这蛇头和蛇尾虽然与书上的图案模棱两可,却又大不相同,显然是有人融化后重铸的,却又学不来这门技艺,雕出一个四不像的手镯。”
说罢老者指向书籍上的雕刻图案,模棱两可的图案与书上巨蟒的图案融合在一起,身子卷成了手镯的模样,赫然是蛇头追随蛇尾的样子。
只是以寒这幅手镯是连接在一起的,蛇头和蛇尾被融化后重铸在一起,又被他国的人重新雕刻一番,故丝毫看不出原本的形状。
想到这里周以寒心中莫名有些不寒而栗,这说明手镯原来的主人刻意隐瞒了这件事情,也就是说周小夫人的死并不是意外,而是被人发现了这件事情。
周以寒突然意识到脑海中断层的记忆,周小夫人想要隐瞒手镯的秘密,却在怀孕的时候被人发现,为了自保只能融化蛇头和蛇尾,待那人放弃后,又碍于手镯的贵重想要重塑,却学艺不精只能雕琢出模棱两可的形状。
这一切都说通了,手镯本是出自上溪,却出现在了南鸢,周小夫人既然清楚这个手镯的来历,说明她的死并不是意外,而这个手镯是周小夫人最后的遗物,她将手镯留给周以寒,就是想让她追查下去。
带着手镯的疑惑,周以寒再没有心思逛街,心事重重的往北街走去,却在路上偶遇到了因一串糖葫芦而吵的不可开交的陈未旻二人。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都想了那么多法子帮你追人了!最后一串你给我吃又怎么了!”安源芊双手叉着腰嘴上喋喋不休道:“陈未旻你太过分了!我哥把我送到你家,是让你好生带着我的!这般小孩子气,不就是没追到吗,至于这般借糖葫芦消愁吧!”
“谁借糖葫芦消愁了,就不给你吃。”说罢陈未旻将糖葫芦高举过头顶,随后仰头,在安源芊羡慕的眼神中吃了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