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电视上收回目光，打量了会慕岚，“你最近气色还不错。”
“主要是也没什么操心事。”慕岚关了电视，“倒是你，这么多伤者进医院，你怎么不忙？”
慕晚柠笑了笑，走到病床边坐下，随手拿起一个橘子，开始低头剥橘子。
慕岚轻笑了一声，“看样子在科室过得不太好，坐冷板凳。”
慕晚柠把剥完的橘子递给她，“妈，我在医院挺好的。我有个学长，从C国回来了，他刚刚还邀请我去他的专家团队。”
慕岚的笑容僵了下，递到嘴边的橘子又放了下来，低声柔柔地试探，“柠柠，过去那么久了，该尝试放下了，再说，现在云霆……”她说着犹豫了下，换了种说法，“前两天你婆婆来看过我。”
“她说你和云霆的关系，现在看起来还不错，也不知道是演的还是真的，但就算是演的也比之前剑拔弩张的好。”
“她还说，那个女明星林一涵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云霆的，不会影响你们之间的关系。我想她来大概主要是跟我说这一点。”
慕晚柠抬头诧异地看着慕岚，“那孩子不是云霆的？”
“你不知道？”慕岚更诧异，按理说宋锦书都跟她说了，没道理不跟慕晚柠说。
她来跟她打招呼是怕她多心，但是这件事里，最容易多心的不是慕晚柠才对么？
“我没太关心这件事。”慕晚柠的神色归于平静，但如果是这样，那有些事就能说得通了。
云霆和林一涵出车祸，大概就是因为他知道了她怀孕的事受了刺激。
最近云霆回家的频率变高，肯定也跟这有关系。
他这个人，虽然对她无情，但总体上对林一涵也是个深情的人，所以显然是有什么事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但他心里，归根结底还是在乎林一涵的，即便知道她怀了别人的孩子，车祸的时候还是义无反顾的保护她。
到现在为止，他也没有彻底地跟她划清关系。
也许内心里还有什么希冀。
慕岚疑惑地看了看慕晚柠，“什么时候转性了？”
慕晚柠已经低头剥第二个橘子。
等她剥完，放进嘴里嚼了一瓣，才低声道，“他毕竟不是他。”
听她这么说，慕岚的眼里，有欣慰，但也有担忧，她早就希望她能认清现实，可又怕她认清现实以后，没了精神寄托。
隔了会，慕晚柠才转移话题，“对了，慕家下个月要办生日宴，本来是邀请你和我，但我觉得没什么去的必要，已经拒绝了，可我不能保证他们不来烦你。”
“那我倒想看看谁这么不要脸，跑到我面前来找骂。”慕岚笑道。
“你别再把自己气晕了就行。”慕晚柠转手把橘子放在果盘里，“这橘子好酸，谁给你送来的？”
“云霆。”慕岚看着她。
慕晚柠的手顿了下，昨天云霆大概也是在医院呆了一天，于情于理，来看看慕岚也很正常，她没再说话，站起身，“那我去忙了，你好好休息。”
慕岚目送着她往外走，等她走到门边了，才开口问，“假设云霆真的打算跟你好好过日子了呢？”
慕晚柠转头看着慕岚笑了笑，“我也想好好过日子。”说完便开门出去了。
慕岚也没了吃橘子的胃口，把橘子放回果盘，轻轻叹了口气，自己的女儿，她自己心里当然清楚。
她也想好好过日子——这句话的后半句显然是可她的好日子早就结束了。
慕晚柠从病房楼出来，终究还是决定回办公室，和周主任的关系，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走到办公室门口，周主任刚好往外走。
见到慕晚柠回来，周主任立刻想到了什么，“慕医生，正好云总让我去解释昨天抢救伤者的事，你也跟着一起去吧，省得我说了什么话有失偏颇，那你就自己解释你那部分。”
慕晚柠脚步顿了下，点了点头，“好。”
周主任冷着脸，继续往前走。
慕晚柠跟她一起上楼。
她虽然在医院上班很久了，但是却从没有来过云霆的办公室，即便是再想见他的时候，只要想着这是在医院，她也能忍下去。
在外面怎么闹都行，可在医院里，她得对得起身上的白大褂。
周主任敲开门的时候，云霆和院长以及傅云峥都在。
见到一起来的还有慕晚柠，云霆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第27章 你们走吧，慕医生留一下
见到云霆的脸色不对，周主任觉得自己这个做法无比的正确，“云总，院长，副院长，昨天那个伤者，我建议收治，我有我的理由，慕医生拒绝手术，她也有她的原因，所以我想带着慕医生一起来解释这件事。”
院长下意识地看了眼云霆，见他没说话，也只好道，“先坐吧。”人都已经带来了，总不能赶出去。
云霆坐在上首位的沙发上，院长和傅云峥坐在靠窗的沙发上，周主任和慕晚柠也就在他们的对面坐下。
周主任的位置离云霆近，她坐下来就把手上的三份文件递给他们三个人，“我已经把昨天这个伤者的在急诊诊断的病历都打印了出来，救护车随诊记录说，伤者在车上时瞳孔反应明显，紧急CT显示脑叶和脑干有出血，但以出血量来评估，应该有抢救的机会。”
“慕医生呢？有什么想说的？”院长翻看着手里的病历，随口问道，这件事云霆虽然没直接跟他说什么，但当时急诊室里又不是只有周主任一个人，他也从侧面了解了不少。
慕晚柠并没有看过这份病历，她只是看了CT，但凡任何一个正常毕业的神经外科医生都不可能说根据这种程度的出血量来评估还有抢救的机会。
不过现在他们三个人手上都有CT影像，具体情况他们应该也清楚。
她现在说话，就相当于直接反驳周主任，她毕竟还是神经外科科室的人，场面也不能太难看，于是便开口，“我没什么想说的。”
院长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咳了一声，目光又回到病历上。
“那我来说吧。”傅云峥开口道，“当时我也在急诊室，对情况应该更了解一些。”
“从我们手上的CT上来看，伤者头部受伤点比较多，刚才周主任提到的脑叶和脑干的出血点只是最重的。”
“尤其是脑干位置出血，一般大于10ml的时候，就有极大的生命危险了，而根据这个CT的出血阴影估算，脑干出血至少大于15ml。”
“其次还有一个比较严重的出血点，粗略估计出血量在50ml，并且从CT上看，血应该已经流进侧脑室，这一部分是没办法估算的。”
“其实从这个CT上看，伤者手术的成功率不足1%，并且——”
傅云峥微微提高了声音，“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周主任没有说，伤者在做了CT之后，曾发生过一次抽搐，抽搐的时候血压会飙升，造成颅内压力增高，血管压力增高，从而加重失血，以及造成再次失血。”
“也就是说，当伤者被推往手术室的时候，他颅脑里的出血量已经不仅仅是CT上显示的这些。”
“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个伤者还有抢救的余地，但他颅脑这么多出血点，几乎都要同时止血，那慕医生一个人也不可能完成，周主任即便安排，也要安排至少三名以上的医生同时手术，可周主任只安排了慕医生一个人。”
“我想问，周主任判断手术指征的依据是什么？安排工作的规则是什么？”
周主任一下子就被傅云峥问住了。
她本来准备三份病历，其实是她自己一份、云霆一份、院长一份。
院长原来是心外科，但当了院长之后，很少进手术室了，云霆也许对工作安排有疑问，但对医学上的知识未必了解得很透彻。
可她没想到傅云峥也在。
她本想着，有些话可能会是慕晚柠反驳她的时候说出来，到时候她顺势表达一下慕晚柠向来不服从她的管教，她也不想继续留她在自己的科室里。
或者情况激烈，就直接说她和慕晚柠只能留下一个人。
以云霆对慕晚柠的厌恶，就算知道慕晚柠是对的，也一定会借着这个机会赶走慕晚柠。
哪知道慕晚柠听她说完，却一句话没说。
她明明已经故意在话里留了破绽。
周主任犹豫了会，整理了下思绪，才道，“当时情况紧急，我接到通知说分流到我们医院的都是重伤，只要伤者还在呼吸，我们就不能宣布他死亡，我只是觉得他可以死在手术台上，但不能死在没被安排手术的急救室里。”
“既然情况这么紧急，周主任又是最了解伤者情况的人，为什么周主任不自己做手术，要等还没到医院没换衣服没做任何准备的慕医生呢？”傅云峥又问，他说着看向云霆和院长，“我补充一点，当时在急诊室的时候，我就劝过周主任，让她节省时间接诊下一个伤者，我们当时争执了大概两三句的样子，但实在太忙，我就去接别的病人了。”
“因为……”周主任轻轻皱了下眉头，转头看向慕晚柠，“慕医生私下跟我说过，她需要手术机会，所以但凡我们科室有手术安排，我都会第一个考虑安排给她，这个伤者也一样。”
慕晚柠对这句话给了肯定，“是的，我确实希望能够多做一些手术积累经验，这台手术我也同样积累了判断手术指征以及濒死情况的经验。”
“但起码，这件事没有造成什么负面舆论。”周主任又道，“这是社会热点，多少媒体盯着呢，如果被他们发现我们直接宣判了伤者的死亡，在伤者还有呼吸的时候放弃抢救，那现在不知道要被炒作成什么样。”
“我知道了。”这次云霆开了口，“我们医院神经外科多少间手术室？”
“神经外科在用的是22间手术室。”院长开口道。
“那昨天神经外科给多少伤者进行了手术？”云霆又问。
“106个。”这次是傅云峥给了答案。
“那也就是说，平均一个手术室，昨天接了5台手术。”云霆接着问，“连台手术之间清洁需要多久？”
“30分钟。”傅云峥继续回答。
“一台手术要多久？”云霆放下手里的病历，这次看向周主任。
“脑外伤清创10分钟到2个小时，清除血肿要2-3个小时左右。”周主任犹豫了下回答道。
云霆点点头，“事情我了解了。”他说着顿了下才道，“我们医院其实拥有全市最多的神经外科手术室，也拥有全市最多的神经外科医生，做神经外科的主任，确实不容易。”
周主任的脸色一僵，意识到了什么，正要说话，云霆却摆了摆手，“你们先回去吧。”
周主任犹豫了下，站了起来，“云总，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
云霆没再说话。
慕晚柠也起了身，她知道傅云峥其实也是在替她说话，便冲着他轻轻点了点头示意。
傅云峥也微微点了下头。
慕晚柠转身要走，却突然听云霆道——
“你们都回去吧，慕医生留一下。”
第28章 将来我哪天不小心，让你怀上孩子
慕晚柠的脚步顿了下，云霆已经开口说话了，她只好停下来。
周主任这会对云霆的态度拿的不太准，想着赶紧出去给林一涵打个电话，也就没心思多留。
至于院长早就和云霆大致聊过处理方案，知道不会牵扯到慕晚柠。
而傅云峥觉得以慕晚柠和云霆的关系，云霆自然是应该维护她，所以也没什么担心的。
三个人很快就都离开了云霆的办公室。
云霆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斜斜地靠在沙发上，抬手托着自己的脸，“听黎诺说，你和季琛早就认识？”
慕晚柠以为他让她留下是说手术的事，哪知道他会突然提到这个。
她轻轻皱了一下眉头，那天她是为了让黎诺放心，才随口胡编了句她跟季琛早就认识。
“黎诺并不清楚，再说，你要求证，去问季琛不是更好么？”
云霆轻笑了一声，“巧了，季琛也这么说。”
慕晚柠的眉头皱得更紧，季琛这么说，原因也显而易见，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在看精神科医生，他不想把他们之间定位成医生和患者的关系，那就只能说是朋友。
可他才刚刚回国，并且碍于她这几年追云霆的原因，他就算回国交朋友肯定也要避开她，所以这个时间点，就只能定在她在C国的时候了。
“我倒是挺好奇，你不承认你们之前认识，是想要隐瞒什么。”云霆继续道，“我又没有不同意离婚，不是么？”
“我没有隐瞒什么。”慕晚柠到底是有点心虚，她往后退了一步，“你如果想聊这些，那就回家再说，我要上班了。”
“你能不能上班，取决于我的决定。”云霆说着往门外瞥了一眼，“你和傅云峥也早就认识吧？”
这一次慕晚柠没有否认，“是，他是我学长，虽然认识，但上学的时候交集不算多。”
云霆放下手，轻轻地敲着沙发的扶手，转移了话题，“周主任的意思，你想要积累手术数量，是想要进神经外科的实验室？其实你想要进这个实验室，也没有那么麻烦，只要我说一声，你一会出了这个门，就可以直接过去上班。”
“条件是离婚？”慕晚柠反问道。
“当然，也有可能我说一句话，那无论到什么时候，这个实验室都不会同意你的加入，你觉得呢？”云霆又问。
慕晚柠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从来没有跟云霆提起过这件事。
她才会自己想办法积累手术量，然后提交申请表。
她用力地捏着口袋里的瞳孔笔，“云霆，我从来没在医院闹过你，我也希望，你能把公事和私事分开。”
“公事和私事？”云霆嘴角的笑容变大，“我很少在医院这边，说白了，医院其实是你的工作场合，我的工作地点大部分在云氏集团，你去云氏集团闹的时候，想过我是在工作么？想过把公事和私事分开么？”
慕晚柠闭了闭眼，半响才道，“就算我和季琛以前认识，又怎么样？我不能有一两个异性朋友么？”
“这就承认了？我还以为你要嘴硬到底呢。”云霆语气里带着几丝轻嘲，“那离婚不也是在成全你么？”
“你能不能不要开口闭口提离婚？”慕晚柠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除非我死，不然不可能离婚！你要是那么想恢复单身，那你就弄死我！”
“你能保证你以后不见季琛？”云霆又问。
“你呢？你能保证你以后不见林一涵？”慕晚柠反讽。
云霆听到她提起林一涵，脸顿时冷了起来，站起身踢倒了旁边的椅子，“慕晚柠我TM要跟你说多少遍，我不想跟你在一起、我想跟你离婚跟别人没有TM的一点关系！”
“那我和季琛也没有关系！”慕晚柠又往后了几步，躲开被云霆踢倒的椅子，“你是不是上次手术完没有及时复查脑子出了什么毛病？我跟他只是见了个面吃了个饭，你就这么小题大做，非要把这件事当离婚的借口？你神经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