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书白尽量让自己说得没那么容易让他曲解。
可钱铭生还是不信,“你明明就是瞧不起我!“
第四十七章 我一眼就认出了你是我的亲亲妹妹
“肃静!”
县尉板着个脸,严肃道:“今钱铭生已吐露实情,故本案钱氏指控陆书白窃盗之案,陆书白无罪释放,钱铭生恶意诬陷,纯属诬告,按《大青国刑统》之规定,诬告他人罪行,致人未被定罪者,诬告者应受杖刑……”
“等一下,大人……“
“舅舅!”一直沉默的夙沐伸手拉住陆书白,对他摇摇头。
陆书白愣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再开口求情。
“不能再打了!”钱员外忙不迭下跪求情:“大人,我儿先前已经挨了二十板子了,再打下去他会死的!”
县尉拍了拍惊堂木:“本官还没有说完话,依《大青国刑统》之规定,诬告他人罪行,致人未被定罪者,诬告者应受杖刑三十,但念在其未及冠,且已受过刑,各赔十缗予苦主及官府,亦可免去杖刑!”
钱员外松了口气,“赔偿!我们赔!”
二十贯钱,他还拿得出来。
好在昨晚大部分银票他都贴身收好了,钱员外掏了掏袖口,取出四张五贯的银票。
两张呈给县尉,两张双手送到陆书白手中。
“退堂!”
“恶无~”
“无恶~”
人群散去,钱员外一脸羞愧地往陆书白手中塞了一长串一百文的铜币:“陆先生,是我教子无方,实在惭愧,令先生受屈了,这些请您收下,就当是这些天你教铭儿的束脩,不然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想到大外甥的腿,陆书白抿了下唇,选择收下。
他望向低头不语的钱铭生,语气认真:“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看不起你的人是你自己。”
“嗤。”钱铭生不屑地哼笑一声。
夙沐气急败坏地冲过去,拎着钱铭生的衣襟,把他拽起来。
“别!别打!有话好好说!好好说!”钱员外护在前面,张开双手。
夙沐被陆书白拉着,讽刺地看着钱铭生:“你这个懦弱无能又心思多疑的废物,你也就有个爹,否则再挨上几十板子,我看你今天还能不能活着出去!”
“你不是我,你根本不会明白!”钱铭生抬头看了眼他,眼神恼怒,神情晦涩。
“有什么可不明白的?钱员外能赚钱,你以此为耻,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没有钱,你哪会有现在这么好的生活?你身上穿的,平时吃的用的,就连你请大夫看伤,哪样不用钱?”
夙沐嘲讽道:“我确实不是你,也不会成为你,将来我要当也是当像你爹那样可以赚大钱的大富商,而不是像你这种没了爹就只能上街乞讨的怂包!”
拍了拍衣服,夙沐拉着陆书白离开衙门。
一出衙门,他就立马变了个脸,高兴地拉着陆书白的手臂:“舅舅,你知道吗?我妹妹回来了,她回家了!”
酉时三刻,夕阳西下,阳光斜照在夙沐笑脸上,照得白牙一闪一闪的。
陆书白恍惚了一下:“笙笙?”
“嗯!”夙沐重重地点头,拉着他往街道边走,把张松明跟他说的全跟他说了一遍。
陆书白怔怔地跟着走,听到后面眼神都有些涣散了。
直到被夙沐拉到马市他才回神。
“走!舅舅,咱们回家看妹妹!”
“等等!”陆书白拉住他,掏出钱员外给的钱。
“买点东西再回去吧,你妹妹刚回来,可能还没来得及置办衣物。”
“可我们不知道妹妹现在穿什么样的衣服啊。”夙沐拍了拍额头:“我忘记问松子了。”
“没事,买别的也行,衣服就不买成衣了,我们可以先裁些女儿家做衣服的布料。”
“买胭脂,姑娘家肯定喜欢!”
“发簪、耳环,还有手镯,再买些糖果、点心。”
“买少点,咱们还得给你大哥治腿。”
说是这样说,两人还是走一路买一路。
街道上的行人渐渐稀少,商贩们也开始收拾摊位,准备回家。
傍晚时分,夙沐和陆书白提着一堆东西去马市,第一次租了马车回村。
……
另一边。
夙笙从上午睡到了天黑。
睡前,她以为会睡不着,却不想自己一着床就睡了个天昏地暗。
在黑暗的房间中醒来,她怔然地阖了阖眼睛,清醒过来后快速翻身下了床。
不好,三哥还没回来。
她着急地推开门,结果正好听到夙沐的声音。
“你们是不知道,那情况真的好险,差点舅舅就要被打板子了,那狗县令也是气人得很,我真想冲过去邦邦给他两拳。”
听到门板咯吱咯吱的声响,夙沐转过头看了一眼。
他紧张地瞪大了眼睛,丝毫不敢松懈,生怕眼前的人会突然消失。
时间好似停滞了下来,变得异常的漫长。
“三哥。”夙笙眼眸微动,轻轻喊了他一声。
夙沐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他鼻尖一酸,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
“妹妹!”
他呲着大白牙噌地站起来,跑过去给夙笙来了个大大的熊抱。
“我一眼就认出了你是我的亲亲妹妹。”
夙笙身体僵硬了一会儿,缓缓抬手回搂他:“三哥。”
“妹妹,你可算醒了,我跟舅舅马不停蹄赶回来,结果你二哥看都不让我进去看你一下。”
夙沐放开她,擦了擦眼泪,围着她上下打量,“长高了,跟哥哥长得好像哦,妹妹,你和哥哥想象中长得一样高,我跟舅舅争了一路,我就说我那衣服没买小,妹妹都能拿剑撵爷奶跑出几里地,怎么可能会是以前瘦瘦小小的样子。”
“几里地?”夙笙眨了眨眼睛,错愕不已。
“对啊,小五说,阿奶要拿扫把打他,然后妹妹你从天而降,一脚踹飞了大门,从阿奶手中救下了他,拿着剑追着爷奶跑了几里地。”
夙笙目光扫视了一圈,躺在长椅上的大哥、一脸微笑的二哥,嘴巴塞满食物的小五。
她目光在大哥身上顿了顿,最终落在小五身上。
“姐姐。”夙弘捧着糖果讨好地冲她笑。
夙笙侧过头,问夙沐:“三哥,舅舅呢?”
“今天太晚了,舅舅先回陆家村了,他说他明天再来看你。”
夙沐眨了眨眼,眼里豆大的泪珠瞬间化作稀碎的泪晶。
他拉着她去坐下来,“饿了吧?哥哥给你买了好多吃的,对了,还有你以前最想吃的烧鸡,这次两个鸡腿都给你!”
许是妹妹回来了太高兴,也可能是因为分了家,夙沐这次难得没有再扣扣搜搜的。
“先去洗把脸,漱漱口吧。”夙霄起身去把热着的饭菜端出。
小五放下糖果,小跑着去打水把碗筷重洗了一遍拿回来。
“谢谢三哥。”夙笙接过夙沐手中的草药膏、布巾、竹牙刷走到一旁洗漱。
这时,一阵很小很小的噼里啪啦声在隔壁响起。
夙笙奇怪地探了一眼。
“他们在盖房。”夙霄端着饭放到桌子上,“他今日过来找了你三回,没等到你醒,就先离开了。”
夙笙刷着牙,口齿不清地问:“他腿又疼了?”
“这个他倒是不曾提及。”夙霄抬了抬眼眸,“妹妹,你可知他是什么来历?”
第四十八章 邦邦给他两拳
夙笙眼眸滞了滞,吐掉口中的漱口水。
“齐王,他是当今太子的亲弟弟。”
瞥了瞥二哥和大哥微怔的表情,夙笙低头继续刷牙,尽量让自己咬字清晰:“他没有说明身份,你们就当不知道好了,回头治好了病他就会离开。”
齐舒珩会来这,这一点她可比夙霄惊讶多了。
前世齐舒珩只是早早被封王赐封,皇帝担心他的身体,并没有放他离开皇宫。
皇后怀他时被人下了毒,以至于齐舒珩打从出生起就是一副病秧子的模样。
大兴县离京城还是太远了些,信息闭塞,夙笙对皇宫的事情了解不多。
她只知道齐舒珩病得不轻,皇后心疼,对他很是宠溺,而太子对于这个年幼的弟弟也及其纵容。
一直以为齐王前世是病死在皇宫的,没想到她一穿越回来居然就跟他在大兴县遇上了。
“妹妹,快点,过来吃饭了。”夙沐将摆好盘的烧鸡端到桌子中间。
“来了!”竹毛刷,并不好刷,刷了两下就掉毛了,夙笙蹙着眉不太习惯地漱了漱口。
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来到桌子前坐下。
夙弘坐在她旁边,眼睛直勾勾看着桌上热腾腾的饭菜。
睡得太久,夙笙也不禁感到有些饥饿。
“趁热吃吧,我跟你们说,这烧鸡可多人买了,我跟舅舅排老长队才买到的两只。”
夙沐拿小刀割下两个腿两个翅膀,又在中间划拉了几刀,他抓起筷子,给夙笙夹了两个腿,“最小的吃。”
看着旁边夙弘脸上期待的表情,他犹豫了一下,选择妹妹弟弟各一个腿。
“跟个豆芽似的,头大身小,这腿分他一个补补,等三哥挣钱了,下次买两只!保证你们两个都有两只腿。”
夙弘抬手捧了捧自己的大脑袋,晃悠。
“三哥,你找到差事了?”
“对,昨儿干了一天。”夙沐伸出手,在夙弘面前伸出一个手指头:“哥哥我赚了一百文!”
夙弘:“好厉害!”
一天一百文?夙霄眼眸微沉:“你干的什么活?”
“没什么,就给人看看粮食仓。”
夙沐坐下来,把小刀放到边上,眼神闪躲。
夙霄和夙笙对视一眼,忙问道:“你是不是去给人背粮包了?”
没想到那么快就被猜出来,夙沐索性也不瞒了,“这活儿也不辛苦,我打算先干几个月,等存到银子,日子好些了,我就去换个差事。”
几个月……再干几个月你也不怕会被粮食包埋死,夙霄忍不住腹诽。
“辞了吧,别干了。”他低垂下眸,手指微微收紧。
夙沐想说不行,这么好的赚钱机会,干嘛不干?
但见夙霄情绪不对,他抿了抿唇角,还是没有吭声。
“听你二哥的。”夙陌躺在椅子上,旁边支起的小凳子上放着一碗夹了许多菜的米饭。
他手撑了撑,往上靠去,语气老成:“现在分家了,也不用再费时间去找笙笙,你大可不必再这么辛苦,我们妹妹又会医术,我能不能治好不要紧,总归她去挖点草药卖也能有份收入。
我感觉我也快可以自己坐起来了,到时候大哥我这手啊,也能做些东西让你们拿去卖钱,三弟,你还小,没必要去赚那些辛苦钱,累坏了身体。”
“那也不行,我都跟人说好了,做六个月,人家还提前给了我一个月的工钱,要是不干了,我得赔钱的。”
夙沐捧起碗往嘴里扒了几口饭,“再怎么着,也得让我先干完这一个月吧。”
“我有钱。”夙笙面无表情地掏出三张一百两的银票,然后又拿出夙老头分家给的那一堆碎银铜币。
银票拍桌子上,银袋子一开,里面的碎银铜币也全倒在了桌子上。
她表情正经地道:“这里一共有三百五十两,我有钱,我养你们。”
众人:“……”
夙弘凑过去,手指头数了数:“姐,可以买好多个烧鸡。”
“没出息,何止是烧鸡?”夙沐敲了敲他的脑瓜子,“都可以盖房了!”
“确实得盖房,不然舅舅来了都没地住。”夙笙笑着看了眼隔壁,“三哥,要不你明天去问问王婶,看能不能叫几个人过来帮忙修盖一下房子,我们给钱。”
“也行!王婶认识的人多,我明天就去问问。”
“那三哥,这活儿我们就不干了?”
“不干了!谁爱干谁干去!”突然发现自己妹妹是富豪,夙沐一把抱住夙笙的手臂哭嚎。
“妹妹,你是不知道那个工头有多过分,我明明背了六十五包,他偏说我只有五十包,我一气之下又背了几包,结果他好没用,几包都记不清楚,他还说是我看不懂他写的,这个小登西居然说我看不懂字,我真恨不得邦邦给他两拳!”
夙笙摸了摸他靠过来的脑袋,“没关系,三哥,明天我去给你讨回来,背了多少包就该给多少钱,他不能少给你。”
被妹妹安慰了,夙沐得意地望着夙霄,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们都不行,看我,脸皮就得厚。
夙霄无语地摇摇头,安静吃饭。
一家人围坐在桌子前,享受着温馨的晚餐。
夙笙看着几位兄长,心中感到一阵轻松。
“齐王的事跟你三哥小弟也说说吧,别回头不小心冲撞了人家。”夙陌突然说道。
夙笙放下筷子,简单地将自己答应给齐舒珩治病的事情告诉了夙沐夙弘两兄弟。
夙沐迟疑了一下,有些担心:“听说齐王身体不好,是因为他身上的毒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妹妹,这个你能有把握吗?”
“大哥和他,都是小问题。”夙笙伸出手,木着张脸担保:“我有手就行。”
夙霄眼皮跳了跳,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思索良久,他叮嘱道:“齐王既然隐瞒身份,我们也不必多问,等妹妹治好他的病,他应该就会离开了。
如果他不摆架子,那我们也不用跟他客气,只是,他身份到底摆在那,遇到事情我们该让还是得让的。”
夙陌点头表示赞同。
夙霄看着夙笙,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他看得出来妹妹对齐王存有利用之心。
现在妹妹还在帮齐王治病,所以对方表现得很谦卑,甚至会故作可怜。
以后治好了,也不知道齐王这样的身份会不会介意妹妹拿他来挡里正和村里人的嘴巴。
夙笙:“二哥,怎么了?”
“没事。”夙霄缓过神,笑了笑,“多吃点,看你饿的。”
……
晚饭过后,二哥去烧水,小弟抢着去洗碗,大哥坐在院子里雕木簪。
夙沐则拉着夙笙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直到水烧好,大家轮着洗完了澡,夙笙耳朵才终于清静下来。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复盘今天发生的事情。
并得出三个需要反省的地方。
一、她杀死的乞丐忘记处理了。
二、被捕头追时,不该因为心急就去抢齐舒珩的马,以至于惹上不该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