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前他还不忘将夙弘也一起拉走。
留意到夙笙的目光,齐舒珩收回眼神,略微有点迷茫:“夙姑娘有话要说?”
夙笙视线直直落到齐舒珩身上:“昭平说你前些日子受了惊吓,身体有些不适,现在可好些了?”
“亲眼看到树妖闯进院子,一时间难以接受,你知道的,我不信那些,但现在似乎又容不得我不信了。”
齐舒珩坐在椅子上,膝上盖着毛毯,脸色苍白无力,像只柔弱不能自理的小猫。
夙笙也没想到他那么不禁吓,要知道操控藤蔓人去看他,会让他病那么久,她说什么也不会去吓他。
夙笙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你太弱了。”
齐舒珩微微偏了一点头,让人退下。
他嘴角牵起一抹浅笑,抬手作揖,“弱不禁风,正是在下,还请夙姑娘下次务必手下留情。”
第九十八章 自我攻略
结合之前夙笙那些话,齐舒珩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藤蔓妖的事情跟她有关。
同样的,夙笙也没打算否认。
她冷瞥了一眼退至到五十米外的护卫,缓慢上前,在齐舒珩面前蹲下。
她抬起眼眸,神色认真,“我没有想要吓你。”
抿了抿嘴唇,觉得解释麻烦,夙笙也懒得开口解释了。
她抓起他的手腕,给他把了下脉。
混乱的脉相,让她不禁眉头一皱。
她敛起眸,低声道:“你是我见过最难医治的病人。”
受了点惊吓,前面就都白治了。
她的语气有些冷淡,听着像是生气了一般。
但这股气似乎又不是冲他来的,反而有点像是自责、内疚?
“劳你费心了。”
齐舒珩眼眸微闪,不好意思地道:“自小就体弱多病,不瞒你说,前年一场大雪,差点没要了我的命。”
闻言,夙笙心咯噔一下。
她猛然抬起头,直勾勾地望着他的眼睛。
男人脸色苍白,发丝柔顺,黑长的睫毛半垂着,看上去一副柔柔弱弱,我见犹怜的样子。
夙笙垂下眸,心跳错乱。
“怎么了?”齐舒珩歪了歪头,不解地望着她。
“没事。”夙笙摇摇头,余光细细打量他。
挺鼻薄唇,眸光淡淡,眼尾时时刻刻都缀着的那抹绯红,实在漂亮得惊人。
夙笙手指微紧,不由自主攥住裙角。
前世,她没接触过多少男人,二哥便已经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了。
不,应该说整个村她都找不出一个跟她二哥一样好看的人。
后面重生,穿去末世,见到的也多是粗糙野汉。
末世里的男人,不管多厉害,都是整日在丧尸中间摸滚打爬。
他们衣物破脏乱,满脸胡茬,身上臭味更是熏人。
像齐舒珩这样温温柔柔,弱柳扶风的男人,她还是头一次见,也是头一次生出怜惜之意。
微风吹过,叶子沙沙作响,夙笙回过神,默默松开他的手腕。
她取出专门给他制做的药丸,放到他并拢的膝盖上,“这瓶子有三颗药,吃完明天再过来找我拿。”
齐舒珩眉心动了动,拿起药瓶,握在手中。
“怎么又变成只有三颗了?”
他生病这小半月,对方让元亓送过来的药可都是十八粒,可以吃六天的。
“问那么多做什么,照我说的做就是。”
夙笙错开他的眼神,起身,眼睛看向别处,“药照吃,还有以后每天都要亲自过来,我把完脉好给你施针。”
亲自这两个字,语气明显重了几分。
齐舒珩怔了怔,乖乖点头,“好。”
好久没有施针了。
明明之前她说吃药就行,不用施针的。
莫非是他病情加重了?
齐舒珩眼眸低垂,手指摩挲着药瓶。
利落的侧脸线条,眉宇间那淡淡的忧伤,莫名给人清隽的意味。
“别多想,我只是想快点把你治好,送你离开这里,免得影响我做事。”
夙笙背对阳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若不想大青国发生动乱,树妖一事,你最好也不要多管闲事,把病治好,身体养好,趁早走人。”
“夙姑娘,你多想了。我从未想过要插手此事。”齐舒珩微微眯起眼睛,“你今天怪怪的,可是有什么心事?”
“……”
夙笙眼眸微沉,“少揣摩我的心思,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好。”齐舒珩闭上嘴,双膝又并拢了些,看着有点呆,乖得像个假人。
夙笙感觉自己踢到了棉花。
看着他这模样,她甚至有点后悔自己说了那些话。
唇瓣动了又动,语言组织了许多遍,最终变成一句:“外面风大,还是回屋去吧,可别被风吹一吹,又给吹出病来。”
她抬起腿要走,却被齐舒珩叫住,“等等。”
“还有什么事?”
声音听着有点冷漠,夙笙下意识地又抿了抿嘴角。
齐舒珩没在意,只好心道:“你能操控藤妖,拥有这般奇遇,何不好好想想怎么利用这个能力,树妖做了好事,也是可以成树仙、树神的,这样对你、对村民也许都能更好一些。”
对上他清澈的眼眸,夙笙眼睛不自然地闪烁了一下。
她“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齐舒珩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莫名有点怅然若失。
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藤树妖轻薄他,究竟是树妖的个人行为,还是受她所指?
她刚刚那样子可不像是看上他的表现。
齐舒珩摸了摸脸庞,眸色一暗。
什么树妖,分明是采花贼!
他转过头,喊道:“阿亓!”
“来了来了!”
元亓快跑过来,推着齐舒珩回宅院。
他笑道:“别说,主子,这夙家大哥搞的这个椅子就是方便,推着一点都不费力,不枉郡主去找夙姑娘求来这四轮车的图纸。”
齐舒珩低头不语,脸庞泛红,活像是个被人糟蹋过的良家妇男。
元亓没有观察他的表情,自顾自说着话。
“主子,你为什么还让我们盯着夙老头那家子啊?夙子沣闭门不出,夙子鸢连夜跑路,这会儿人已经离开县城了,那家子就剩老头老太两口子,还有啥好盯的?”
说到正事,齐舒珩脸上的红色慢慢褪了下去。
夙老头腿脚不便,按理说是最容易被捏死的,可偏偏衙役说他只是扭到脚,一点事都没有。
甚至还有衙役说亲眼看到夙老头在跌落山时,是被藤妖甩出藤条救回的。
他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为什么夙笙只对夙大敬夫妻出手,独独放过夙老头。
直到元亓说夙子沣无法参加科举,他才明白夙笙的用意。
他抬了抬眸,言简意赅地道:“夙霄还没参加科举,所以,孙翠花她们两个还不能出事。”
夙笙花费时间给他治病,他也该表示表示才对。
母后说过,不管是想报答还是想帮助别人,只需要忽视一切道德理智,全力支持对方即可。
而这也正是他不准备过问夙笙做那些事的原因。
她杀人肯定有她杀人的理由,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不杀,就只杀夙家那几个?
齐舒珩在心里进行自我攻略。
元亓思索良久,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主子放心,我一定把人给你看好!”
在大青国,科举考试的参加者其实是没有特定的年龄和辈分限制的。
也就是说,只要是符合科举考试的规定,就都可以参加科举考试。
直白说,夙笙的大伯和大伯娘去世,不会影响夙霄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
但是按照礼制规定,如果是父母或者是祖父母去世,那夙霄则需要守孝一到三年,期间就不能参加科举考试了!
第九十九章 消失
村头,夙家。
趁孙翠花不在,夙老头打算进屋跟夙子沣好好讲讲,结果房间门一推,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原本放衣服的吊绳上一件衣服都没有,看上去就像是没人住的房间。
怔滞过后,夙老头立马扭头回了自己房间。
他打开夜壶,把手摸进去。
没了!
钱,全都没了!
夙老头备受打击,瘫坐在地上,仿佛又老了十岁。
这一坐就坐到了夕阳西下。
夜色暗涌时,他举起夜壶,猛地扔了出去:“这个不肖子孙!”
夜壶滚到门口,被刚好回来的孙翠花弯腰捡起。
“咋了这是?”
她高兴地踏进屋,伸出手指:“我跟你说老头子,我们那些田地,有人出价这个数!明早交完契,钱就能到手了。”
夙老头恍惚着,被打击得不行。
“你这是怎么了?”孙翠花摸黑过去扶起他。
夙老头清醒过来,凶狠地问:“子鸢那死丫头找到了吗?”
孙翠花啐了一口水,“说起这个我就来气!那死丫头早跟野男人跑了。”
“你说真的!?”
孙翠花眼睛一横:“还能有假的不成?人家凤姑瞧得真真的!”
“走吧走吧,都走吧!”夙老头生气地甩开她。
孙翠花不以为意,“这有什么,你冲我发什么脾气,我们不是还有沣儿吗?”
“沣儿?”夙老头仰天长笑,“你的好沣儿早跑了!”
“你说什么!?”孙翠花脸色顿时大变。
……
次日清晨。
天微微亮。
夙沐往锅里加水,夙笙灶里加柴。
夙霄洗锅洗米煮粥,架好火。
几人热了昨晚的剩菜,吃了碗粥,就换上之前的旧衣服去菜地里除草。
前面种下的菜都长得不错,夙笙今天打算把这边地翻了继续种菜。
翻好地,夙弘醒了。
“你们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夙弘摇摇晃晃走出房门。
“洗漱吃东西吧,然后换衣服过来拔草,今天把前后院的地都翻一下,春天来了,该种菜种菜,该种树就种树了。”
夙沐扭头说了一句,手里还在不停的忙活。
“我很快就来。”说着夙弘就开始洗漱。
天完全亮的时候夙弘也吃完了,回去换了衣服出来一起拔草,几人一起又忙活了两小时才清理干净,只留下一小片野葱和围栏边长势茂盛的野花。
“没想到原来这儿有葱啊,之前都没发现。”夙沐摘了一把放进菜篮。
“小弟,你把这些草都抱进去剁碎,丢一些喂鸡。”
“哦,好!”
夙笙抱了一些进去,小弟也抱了一些跟着。
翻好了地,晾晒几个小时就能干,下午就能种了。
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夙笙看了眼都在忙活的哥哥,准备去砍两根竹子回来圈鸡圈。
“我出去一下。”
没等他们说话,她就大步走出了院子。
这次去的还是后面的那座山,那座山是村里人经常去的,竹子很容易找到。
砍竹子前,夙笙顺带挖了一筐春笋,个头都挺大。
砍好竹子拖下山,刚出山脚,就感觉一阵热浪扑来,低头一看影子都在脚下,中午了。
刚到家门口夙沐就出来了,两只鸡跟在后面。
他把夙笙往屋里拉,然后跑去灶房端了碗水急走过来。
“笙丫头回来了,热了吧,快到屋里乘凉。”
王婶听到声音走出来。
夙笙接过夙沐的水,抬头,“王婶,你怎么来了?”
“夙子沣和夙子鸢兄妹好像离家出走了。”夙沐一边说一边帮她脱下背篓。
他拿出砍刀放好,锄头放门后了,然后又把背篓拿去灶房。
夙笙和夙霄对视一眼,脸色皆是一沉。
“什么时候走的?”
王大英摆摆手,旁敲侧击地道:“这我不知道,不过昨夜里,你阿奶哭嚎得这事儿整个村头都知道了,现在就剩你爷奶两个人了,我这次过来也是想问问你们有没有什么想法,这会儿村里的人都觉得他们这般年纪了,很可怜。”
在这个孝道为先的朝代,对爷奶不闻不问,很容易被人戳脊梁骨。
夙笙倒是不怕这个,反正她不读书不考科举。
就是以后有喜欢的人了,肯定是她把人娶给回来。
她的思想是受过老丘熏染的,只是二哥不行。
二哥是要读书的,如果让同伴知道这些怕会被指责不孝。
科举不影响考,就是这名声肯定坏了。
“我知道了,谢谢王婶。”
夙笙送她出去,并送给她一些三哥做的肉丸子。
见夙霄跟出来,她低声问道,“大哥他们这么说?”
夙霄眸光微凉,越过夙笙,似有似无地落在远处行走的王大英身上。
“既已分家,那就不必再管。”
话落,周围安静了好一会儿。
夙笙回过头来,见夙霄眉眼未动,一言不发,她笑道,“直觉告诉我,他们马上就会离开这个村子。”
“最重要的还是要找到夙子沣的下落,不然我们在明,他在暗,防不胜防。”夙霄眉头松开,随即又紧皱起来。
夙笙敛下眸:“嗯。”
……
入夜,微凉。
夜色如墨。
夙笙坐在床上,眼睛紧闭。
她的双手轻轻挥动,周围的藤蔓仿佛有了生命,缓缓蠕动,缠绕成两条粗壮的手臂。
再次睁开,夙笙的眼中闪过一丝妖异的绿光。
而藤蔓人在她的操控下,也逐渐变大。
她控制着它的身体,带着它悄无声息地穿过窗户,潜入夙老头的屋子。
房间内,夙老头正和孙翠花平躺在一张小床上。
藤蔓犹如幽灵般出现在他们眼前,迅速而致命地缠绕住他们的身体,将他们紧紧束缚。
“唔啊!”
夙老头两人大睁开眼,身体拼命挣扎着。
但藤蔓的力量远超他们的想象。
藤蔓条缠上了脖子,紧紧地勒住,直到两人彻底停止呼吸。
夙笙站在屋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低声轻语:“死了二哥要守孝,所以还是消失吧。”
毕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谁又敢确定他们是真的死了?
夙笙抬起手,手臂轻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