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娟见到有个卖樱桃的，过去问了一下，自家的水果，一点不贵，才五毛钱。
杜娟要了四斤，放在车篮子里，之后就坐在桥墩上，一边跟卖樱桃的大妈聊天，一边等人。
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样子，一个穿红蓝格子外套的年轻姑娘骑着自行车过来了。
杜娟向她挥手，“谢四妹，去上班呢？”
谢四妹，因为在家里的姐妹中排行第四，于是就叫这个名字了。
父母生下她，却是连个名字都不想花时间取，可见这姑娘在家里也是个不受人重视的。
谢四妹的年纪比杜娟小一点，还未成年。
小姑娘不高，不到一米六，但脸很小，五官也长得精致，笑起来脸颊上有酒窝，是一个很有灵气的小美人。
只不过自那件事情之后她的灵气全都被恶梦给吸走了，此时整个人麻木呆滞，看人时都有些刻板。
谢四妹来到杜娟身边，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是，杜娟？”
杜娟点头，笑道：“是我。只不过头发剪了，怎么样，好看吗？”
她在笑，出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她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谢四妹有些呆呆地点头，“挺好看的。”之后骑上车子打算走了。
杜娟赶紧将她拦住，指了一下不远处的竹林，“我们去那边聊聊。”
谢四妹却是不愿，她拉开杜娟的手，皮笑肉不笑地说：“聊什么，我还要上班。”
杜娟：“不会太久。”
谢四妹：“算了，我觉得我们没什么可聊的。”她不想跟一个连廉耻都不懂得的女人聊天。
谢四妹说完，直接骑着车子冲过去了。
杜娟追了两步，对她的背影喊道：“我知道了，那件事。”
谢四妹一个急刹车，转过头，用一种极度不安的神情看着杜娟。
杜娟走过去，见她害怕的样子心中一酸，低声安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这么大声，我只是不便追着你跑，请原谅。”
杜娟抚上她的肩膀，想安慰一下，却被谢四妹挥开了手。
“不要碰我！”
她低吼着，之后环上双臂，颤声问：“你，你知道什么？”
杜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指了一下车篮子里的樱桃。
“我买了樱桃，你知道附近有什么地方可以洗吗？咱们到时边吃边说。”
水润润的，红中带着点黄的樱桃，即便是自家种的树也非常难得，因为如果不及时保护，还没熟透就会被鸟儿们糟蹋光了。
看着这些樱桃，谢四妹的心境慢慢平静下来了，她点头道：“好。”
第63章 活在当下
河岸上的小石崖下，涓涓细水从石缝中流出，清澈透亮。
小水坑旁，杜娟抓了一把樱桃给谢四妹，两人边洗边吃，低声说话。
杜娟：“我不会跟任何人说，闭口一辈子，带进棺材。”
谢四妹冷笑，“那你今天过来找我又是为什么呢？”
杜娟：“我想报仇。”
“报仇？”
谢四妹有些不解，“我听人说你已经在跟商小军处对象了。”
杜娟笑，“不是处对象，我们已经领证结婚了。”
谢四妹怔住，之后呵呵呵地笑了起来，眼眶都红了。
“既然你俩连婚都结了，你还报什么仇啊？”
怪不得她能笑得出来，原来已经嫁给欺负她的那个人了。
真好，她还能嫁，就算是被逼无奈，也算有个结果了。而自己，带着这具脏了的身体，以后要怎么活下去都不知道。
在谢四妹心里，杜娟要报仇的人肯定是商小军，因为那人欺负了她。
杜娟：“我要报仇的人不是商小军，而是马丽珍。”
“什么？”
谢四妹震惊地看着杜娟。
杜娟平静道：“那天晚上，我嫂子将我卖给了周怡民，只不过其中出了一些变故，我被人弄进了商小军的房间，而商小军也被人下了药，最终我俩躺在一起了，我嫂子跟周怡民没能得逞。”
谢四妹嘴里的樱桃都有些咽不下了，喃喃说道：“原来你也……”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眼泪巴哒巴哒直往下掉。
原来有人跟她一样，只不过那个恶心的周老板没能得逞，而自己却……
“呜呜呜……”
谢四妹将头埋在腿上，直接哭了起来。
杜娟轻轻揽着她的肩膀安慰，心里也闷得快要窒息了，曾经她也如同这般哭过。
好一会，谢四妹擦干了眼泪，吸了吸鼻子道：“所以，你要报复你嫂子？”
杜娟：“没错。目前是这么打算的，虽然周怡民在这件事情中也脱不了干系，可那人没有确切的证据根本动摇不了。”
药不是他下的，钱他也付了，如果没有他跟马丽珍合谋的证据，就算被抓，大不了就是刑事拘留，对于那人来说不痛不痒。
上一世商小军会抓住周怡民的罪证，主要还是因为在未来的三年里，周怡民手上沾染上了人命。
一个被下了药，又被灌了酒的小姑娘死在了楼上的宾馆。
那件案子本就留了一些线索跟证据，商小军在那基础上费了一些力气才将那些事情挖掘出来。
但是现在，事情还没有发生。
当然，如果可以，杜娟也不希望出现那样的受害者。
谢四妹沉默了，不过很快她就问：“你想要怎么做？”
即便不是周怡民，马丽珍也可以。
因为，当初若不是马丽珍牵头搭线，自己也不会被家里卖掉。
明明都找到工作了，在歌舞厅的后厨里干得好好的，每月的工资虽然不多，却能自己留下一些零用花销。
她想，干多几年，找个合适的男人嫁了，自己有个小家，慢慢地日子就变好了，以后挣钱，自己作主。
谁能想到，那天马丽珍神秘兮兮地笑着问：“三百，卖不卖？”
三百，什么三百？
当真正知道马丽珍这个她很敬重，甚至有些仰慕的人是个拉皮条的之后，谢四妹恶心得都快要吐了。
她泼了马丽珍一身水，让她以后别再恶心自己了。
后面，马丽珍的确没再找她，却是找到了谢家，与谢家父母与哥哥达成了交易，将价格提高到了五百。
原来，她的人生就值那五百块钱，多么的廉价。
谢四妹承认，之前在家里的日子也过得不好，可再不好都有一个度，无非就是苦一些累一些罢了，不会像今天这样暗无天日，没有未来。
杜娟：“我要让她自己将那些事情说出来……”
跟谢四妹聊了半个小时的样子，杜娟翻开随手带的笔记本给她写了地址，两个电话号码。
“这是我店那边的公用电话亭，这个是我家那边的。如果是中午一点前，我基本都在店，你打这个电话，就说找副食品市场里味中味卤味店的老板娘。
如果是一点后，你就打我家那边的，找二巷八号门的杜娟。”
现在的电话还没普及到他们这种小地方，杜娟所说的公用电话亭，其实就是装了几部电话，可以接、打，或是帮人带信的私人生意店子。
短短十来天，她居然都开店子做生意了。
谢四妹点头，小心收好纸条。
“我上班要迟到了，我先走，你晚一点再回去，不能让别人看见我俩在一起。”
杜娟：“行，你先走吧。”
谢四妹推着自行车，准备上大路。
杜娟看着她纤瘦的背影，想了想又叫道：“谢四妹。”
谢四妹回头。
杜娟：“我想跟你说，其实，有些事情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重要。一个普通人，活着就已经要竭尽全力了，何必还要去在意世俗的眼光。
你要明白，我们本是纯洁，是被他们的恶给污染了。如果这个世间还有良知，就应该惩恶扬善。
所以，那些异样的眼光，那些闲言与污语，那些所有让我们不舒服与不开心的声音和人，真的都不需要去在意。因为他们也被污染了，与恶为伍。
和那些伤害我们的人为伍，我们还需要去在意吗？不需要的。
你要看清这个世界啊，看清那些人憎恶的面目。
就算全世界都被污染了，那不是还有我们自己么。”
活在当下，每一个生命都应该被珍惜，即便是一只虫子。
谢四妹已经泪流满面，她用力地点头，“我会好好去考虑的。”
即使她还明白不了这些大道理，但她懂得杜娟是在开导她。
半年了。
由马丽珍牵线，亲生父母与哥哥暗中点头，她被送到周怡民的床上失去了贞洁，时间已过半年。
这半年里，虽然那件事情没能传出去，也不被人知道，但她却无法面对这个世界。
每当那些人看过来，每当回到家面对那些所谓的亲人，她都有一种被人扒光了来看的即视感。
没有人懂得她内心的煎熬，也没有人说过哪怕一句安慰。
她太累了，那种压力让她感觉背负着整个世界。
谢四妹抹着泪走了。
杜娟目送着她，长长叹了一口气。
上一世，商小军寻找受害人想要扳倒周怡民，第一个站出来的便是谢四妹。
虽然最后案子定了，周怡民的罪行被扒了出来引起公愤，但那人却跑了。
冒着被所有人围观的风险站出来，到头来却是这么一个结果，谢四妹无法接受，跳楼自杀。
第64章 一变万变
商小军离开三天后，杜娟接到了他从南城那边打来的电话。
当时是中午十二点多，店里正准备关门。
电话亭的老板娘过来叫她，杜娟解了围裙洗完手就过去了。
站在电话前等了十来分钟的样子，他打过来了。
杜娟赶紧接起，“喂。”
“杜娟？”
“是我。”
商小军轻笑，“怎么感觉电话里你的声音跟平时有些不一样。”
杜娟：“有吗？”
“有一点。”听起来更温柔了，他耳朵有些痒。
杜娟：“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不久。”
“一路上还好吧，有没有什么事？”
商小军：“就那样吧。”他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了，之前都没啥感觉，吃吃睡睡，无聊到站。
这一次，有些想家，想她。
杜娟：“你找到你那个朋友了吗？”
“找到了。”
出发前他就打过电话了，那人很讲义气，开了车过来接他。
杜娟：“那现在呢，那边的情况跟你想的一样吗？有没有生意可做？”
商小军：“还没这么快，我现在还在路上呢，看到有公用电话就先打给你了。”
“噢。这样啊。那人家是不是在旁边等啊？”
“嗯。”
“那我们别说了，你先忙吧，有什么事记得打电话回来，确定好要回来了就说一声。”
“我知道了。”
杜娟：“挂了，你去忙吧。”
商小军：“……”这还没说几分钟呢！
“等等。”
杜娟：“嗯？”
商小军本来想问她想不想自己，出口却是，“家里跟店里还好吧？”
杜娟：“都挺好的。我跟你说，这两天店里还接了两个固定客户，每天都要备多二十几斤货。还有龚大爷来了，他的刀工可好了……”
一聊上店里的事，杜娟就说个不停。
直到电话那头有另一个声音传来，“兄弟，跟弟妹这么能聊呢？兄弟们都叫了，咱们唱歌喝酒去。”
商小军用手盖住电话筒，对拍他肩膀的人笑道：“刚结婚没几天，我媳妇很黏我。”
那人哈哈哈笑，“快点啊，我在外面等你。”
等人走了，商小军对杜娟说：“晚点我再找机会打电话给你。”他得挂了。
杜娟：“刚刚那是你朋友？”
商小军：“嗯。”
杜娟抿唇，“他要带你去歌舞厅？”
能唱歌喝酒的地方，肯定是歌舞厅啊。
一见面就带人家去这种地方，杜娟总感觉不是很好。
商小军：“不是歌舞厅，说是什么会所。”他已经答应过媳妇不去歌舞厅了。
会所！
这不是更夸张么，比歌舞厅还要复杂的地方。
这个年代的会所一点都不单纯。
杜娟：“去那种地方你要多注意点，别把自己喝糊涂了。如果感觉不好就早点回来。”
杜娟没见过他那位朋友，也不想立马就将人说坏了。
就好比付波跟胡东他们，一样的喜欢玩，脾气不太好，有些冲，但人并不坏。
商小军：“我知道。”他之前就发过誓不再喝酒，这不是随便说说的。
挂好电话付完钱，商小军出了电话亭。
外面马路上，一辆加长版黑色轿车正停在那儿，穿着白西装，手里夹着雪茄的中年男子转头看到他，挥了一下手，“跟弟妹亲热完了。赶紧的，哥带你去见见世面……”
另一边。
杜娟挂完电话不免有些担心。
唉，早知道就好好问一下他那个朋友是干什么的，具体是个啥情况了。
虽然在书里商小军的黑化之路是三年后才慢慢显现的，可现在整个情节完全被颠覆，有些事情也不知道会不会提前出现。
不过现在人都不在，怎么样都得先等他回来再说。
杜娟付完钱，正准备离开，小店里的电话又响了，之后老板娘又叫住她，“杜老板，又是找你的。”
杜娟接过，电话那头传来谢四妹的声音。
“杜娟？”
“是我。”
谢四妹压低声，“我在镇上的邮局打电话，不能说太久。昨天晚上张峰过来找马丽珍了，我听到他俩说话，马丽珍想结束这段关系，张峰不乐意，暂时没谈成，估计还会找机会再谈。”
杜娟皱了眉头，“我知道了。他们有什么动向你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
两人并没有说太久，两分钟不到就将电话挂了。
马丽珍想结束跟张家兄弟的这段关系？
这一点倒是让杜娟没想到。
上一世张峰兄弟俩结婚了三人都没断，这一世怎么就不一样了？
难不成是自己上次的揭发让这件事情出了变故？
大概率是这样了。
一变万变，自己还想借着马丽珍的这段混乱关系揭发她呢，如果她要断，事情就变成麻烦了，流言蜚语哪有捉奸在床来得刺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