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觉得我是什么意思?”周应淮扯了扯唇角,淡淡笑了,“您打我,我是您儿子,我能忍。我如果不让您出了这口气,您出在别人身上,我更加不知道如何是好。”
“别人?”周墨行冷笑一声,他冷冷的看着周应淮,面目布满了失望,“我真没想到你是个这样的人!你一意孤行,竟然明知道江檀在利用你,还是跳下去!”
周墨行坐直,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周应淮,“这么多年,你在商场上学了这么多心机手段,到了江檀这里,就一件都使不出来了!是吗!”
周应淮感觉到有鲜红的液体落入眼眶中,染红了视线。
他面无表情的伸手去擦,下一刻开口,声音寡淡:“是,我一件都使不出来,我在她面前,无计可施。”
“你想过后果吗?你把江檀娶进来,你想过后果吗!”周墨行气急了,沉声道:“这个女人心里现在只有仇恨!你把她娶进门,她不见得会感激你!”
“您是想说,江檀在利用我。”周应淮扯了扯唇角,矜贵的面容,笑意漠然,好像丝毫不在意,他淡淡笑了,轻声道:“是我自己心甘情愿,接受了她的利用,更何况,她也只能利用我。”
“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周应淮!你是不是疯了!”周墨行瞪大了眼睛,看着周应淮那张丝毫不为所动的脸,“你现在应该做的,是想想怎么让江檀不要继续为所欲为,而不是任由她肆无忌惮!”
“您还记得吗?很早以前,我和您说过一句话。”
“什么?”
周墨行皱眉,眼神不解。
而周应淮开口,愈发平静,“我那时候和您说,我的檀檀没有父母,她被楚安宁弄伤,我抱着昏迷的她,这辈子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无能为力。爸,可是我的檀檀为什么没有父母,是因为您。”
周墨行眼中划过一丝心虚,但是很快,他就理直气壮的看着周应淮,“这不过就是一场意外!我当时想要警告的!只是黎宴南的父母,你要是真的要怪的话,也只能怪你的江檀命不好!”
他说的这么冷血,父子二人之间所有的温情假面全都被撕碎。
周应淮掩眸,遮住了眼中的冷沉。
“我的檀檀不会命不好,我的命连着她的。”
他说完,缓缓抬眸,认真地注视着周墨行,“爸,她是我这辈子最在乎的人,她要做什么,我都会站在她的身后。”
“我是你的父亲!”周墨行怒不可遏:“你现在是要为了一个女人,把你父亲送进去吗!”
“人都要为了自己做错的事情付出代价,我希望您可以早日想通去自首,我会照顾好母亲,不会让你有后顾之忧。”周应淮说完,往后退了一步,他礼节颔首,淡声道:“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您还是要好好保重身体的。”
周墨行怎么可能还能保重身体,周应淮说的每句话,都是拿刀在戳他的心窝子。
“滚!你马上滚!”周墨行气急了,吼道:“我竟然不知道,我这么多年费尽心血,就把你教成了这个样子!周应淮!周家不是只有你这一个孩子,你要是敢帮着江檀害我,你这个家主,我随时能让你下台!”
“我不会坐以待毙,您要是真想要对我出手,我不会退让。”周应淮的反应比周墨行想象中还要平静,他说:“爸,我现在没有退路。”
他倘若退,江檀会跟着他一起下坠。
事到如今,他没有资格退。
而此时的黎氏集团,灯火通明。
黎宴南的助理心惊胆战的跟在黎宴南身后,看着后者的背影,小声道:“黎总,你已经整整两天没有睡觉了,这样下去,人是扛不住的。”
黎宴南没有回头,只是声音冷肃,“之前堆积的文件,现在全部送到我办公室来,我开始批阅。”
“要不明天吧?”助理小心翼翼的建议,“您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吃得消?”
黎宴南面无表情的偏过脸,看向助理,“我现在做点什么,难道还需要和你商量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按我说的办。”黎宴南说完,继续往前走。
助理想了想,还是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黎总,您让我留心周家那边的动态,我其实有新的消息,但是您今天实在是太忙了,我没有时间知会您。”
“什么事?”
“周应淮月底准备结婚。”
黎宴南的脚步顿住,他眼中震惊的情绪浓烈,猛然回首,看着助理,“你说什么?不是定婚吗?”
“好像临时改成结婚了,还有一个小道消息,当时周墨行听说周应淮结婚的消息之后,直接入院了。”
助理说完,见黎宴南并没有因为周墨行入院而面色稍缓,不由得好奇询问:“您听见了周墨行入院,不开心吗?”
黎宴南不知道该怎么向旁人解释这一刻的心情,就好像所有的怀疑和不确定,都在这一刻成了真。
一切都朝着他最不想预见的方向发展了。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所有人,都没有退路。
黎宴南手握成拳,指骨泛白,他抿了抿唇,缓解心中难掩的不安,哑声开口:“现在什么情况?”
“人肯定是没有大碍的,我听说只是因为太生气了昏倒,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
助理理所当然,觉得黎宴南是在问周墨行的情况,毕竟这本就是黎宴南一贯关心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
“啊?”助理一愣,“那是哪个?”
“和周应淮结婚的人...”黎宴南嗓音嘶哑,“她怎么样了?”
只是话落的那瞬,寡淡的男声从身后传来,“要是真的想知道,你不如直接问我。”
第219章 只是这四个字,就没有了胜算
只是话落的那瞬,寡淡的男声从身后传来,“要是真的想知道,你不如直接问我。”
于是十分钟后,董事长办公室,两个气场迥异的男人对面而坐,双方的眼中,都看不见一点点愉悦颜色。
“我并非想要告诉江檀真相,可她是拿着照片来找我的。”黎宴南皱眉,胸腔浮出一口浊气,他轻吐,眉眼沉凉,看着周应淮:“我不管你相不相信,江檀如今知道这一切,也不是我的本意。”
“我知道。”周应淮淡淡的说。
这反而让黎宴南愣住,他夹着香烟的手一顿,轻轻‘啧’了声,有些不耐烦的掐灭了烟头,“那你还来找我?你想干什么?”
“两件事。”
“什么?”
“第一件,说说你知道的,关于当年的事情,我都要知道。”
烟灰缸里的香烟还在徐徐的燃着余温,周应淮纡尊降贵的抬手,彻底掐灭。
黎宴南看的好笑:“你倒是细致。”
“我回去身上不能有烟味。”周应淮坦然到极点。
这反倒让黎宴南觉得周身不自在,他眉头紧锁,声音带着冷郁之气,“你什么都知道,偏偏要做个傻子?周应淮,你是真的觉得,你什么都由着江檀,任由她做一切,就是对她好了吗?”
“我就是这么觉得的。”周应淮供认不讳,“她现在需要的,就是这个,她需要,我给她就好了。”
“你难道看不出来她现在一身的怨恨?”黎宴南摇头,极为不赞同的看着周应淮:“你不该答应她的,也不该让她嫁进周家!”
而周应淮眉目坦然,闻言不过就是轻笑,他的声音笃定冷静,“周家有我,万事有我,我替她撑着。”
黎宴南一时间语塞。
他看得出来周应淮是真的下定了决心,也就懒得全说什么,只是拿过了刚刚的话题。
“你说你想要知道当年的事情?我相信按照你心思缜密的程度,能够查到的,都已经查到了。”黎宴南摇摇头,很平静地说:“我没有什么能够告知你的了。”
这个答案,在周应淮意料之中。
只不过是因为,这是关于江檀的事情,所以不敢有一丝半点的疏漏罢了。
此时,他听见黎宴南的答案,便只是颔首,淡淡道:“好的,我知道了。”
“你以为你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黎宴南笑容冷冷的,他垂下眼皮,遮掩眸中的情绪,“周应淮,和周家斗了这么久,我有时候手段连自己都觉得见不得光,可是我从来没有后悔,惟独这一次,我后悔告诉了江檀真相。”
周应淮不说话,看着黎宴南神色复杂的脸。
“可是我知道纸包不住火,当江檀找到我的那瞬间,我就知道一切彻底被发现,不过就是早晚的事情。”黎宴南终于抬眸,深沉的看着周应淮,“你分明隔岸观火,看得一清二楚,为什么不阻止江檀?”
“我没有立场阻止,或者说,我不想阻止。”
“一边是心爱的人,一边是至亲之人。”黎宴南摇了摇头,不赞同的笑笑,“周应淮,你这是把自己逼到了绝路。”
办公室里很安静,夜色从落地窗透进来,还是市中心的五彩斑斓。
周应淮从黎宴南的办公室往外看,甚至能看见维熙集团的轮廓。
他们站在对立的位置,都将对方尽收眼底。
可是这一刻,却坐在了一起。
“是我的檀檀,已经走到了绝路。”周应淮笑笑,眉目坦然,他说:“我不陪着她,难道眼睁睁看着她掉下去吗?”
黎宴南震惊的看着周应淮。
周应淮此人有多凉薄。
看起来是高岭之花,寡情淡漠,实际却更甚,做事情手段决然,为达目的能够摒弃所有柔软善意。
可是此时此刻,他和寻常的男人别无二致。
他说我的檀檀。
只是这四个字,就没有了胜算。
江檀不用算计周应淮,只要江檀想,周应淮会自投罗网。
黎宴南一时间失语,他深吸一口气,肺腑间凉意更甚:“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你已经想好了,你要娶江檀,既然如此,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可谈的,你可以走了。”
“当年的事情,你没有别的想要补充无妨,我还有第二件。”
黎宴南皱眉,“你说。”
周应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就在黎宴南耐心告罄之际,他看见周应淮缓缓站了起来。男人眉目深沉,表情是说不出的平静。
“你这是干什么?”
“我有一件事想求你。”周应淮说完,突然朝着黎宴南微微颔首。
这样的姿态,黎宴南从未见过。
“如果周家内乱,我护不住江檀,你可以带她走吗?”周应淮说完,抬眸,直视着黎宴南。
“你觉得周家会因为江檀...”黎宴南没有再说下去,他内心无比的震惊,“你今天是来求我的?”
“如果你想将这件事认为是求,也可以。”周应淮语调平淡,“我并不知道我父亲和江檀之间,最后会怎么收尾,倘若事情真的失去了控制,我希望你能带着江檀离开。”
黎宴南看着周应淮,良久良久,一言不发。
他好像低估了周应淮对江檀的感情。
亦或者说,很多人都低估了。
于是在触及真心的这一刻,才会如此震撼。
黎宴南突然就释怀了江檀选择周应淮,重蹈覆辙这件事。
这世上不会有人如周应淮这般,明明知道她是举刀而来,却还想替她擦掉刀上的指纹。
周应淮不仅想做江檀的共犯,也准备好了做她的替罪羔羊。
“我答应你。”
黎宴南声音嘶哑,充满了自嘲。
一直到周应淮离开,黎宴南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他看着华灯弥散,看着万家灯火,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涌上心头。
黎宴南表情沉郁,直到助理走进来,被室内的香烟气味呛的咳嗽。
“黎总,你没事吧?”
“没事,”黎宴南摁灭了手中的烟头,“我该休息了。”
助理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竟不知道那位周总是说了什么,竟然让黎宴南选择了休息。
第220章 他什么都不怕,只是怕她会伤了手
“好...”助理惊讶的说:“我这就叫司机来接您。”
明园内,江檀在周应淮出门之后,便继续睡觉了。
只是她依旧是做了噩梦,这一次,梦中的场景更加具象。
江檀看见自己的父母在车内,朝着自己哭诉,说好烫,檀檀,救救爸爸妈妈。
江檀拼命的敲打着车窗,但是却没有办法改变悲剧的结尾。
她从噩梦中醒来,看见周应淮坐在自己身边,眼中的恨意来不及收敛。
周应淮知道,这份恨意是因为噩梦,因为周墨行。
他抬手,遮盖住了江檀的眼睛,声音带着叹息:“檀檀,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江檀一怔,在周应淮的声音中,恢复了几分理智。
她的呼吸带着偏热的体温,心悸一点点平复,终于开口,声音冷静:“我刚刚做噩梦了,周应淮,你之前和我说的方法,一点用都没有。”
带着不能言说的恶意。
周应淮明白。
回应她的,是周应淮落在唇上的吻。
他吻的很深,很偏执,就好像要把所有的情绪,都融于这一个吻中。
江檀仰着脸,被迫承受着,表情无力。
她闭着眼,一直到感觉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周应淮才终于松开她。
他说:“檀檀,是我错了,不好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被冲淡,我不该和你说这样的话的。”
江檀缓缓睁开眼,看着周应淮近在咫尺的脸。
她抬手,轻轻抚摸他的面容,眼神带着浅浅的笑意:“没关系,我们会在一起,将来,时间会带走一切。”
她说‘带走’,而不是‘冲淡’。
周应淮眸色深深,看着江檀若无其事的表情。
他终究是释然一笑,轻声道:“嗯,会的,只要檀檀希望,就会。”
江檀脸上的笑意,没有分毫的变化。
她平静地看着他,眼中没有犹豫心软。
周应淮知道她的手中拿着匕首,正打算用这件匕首,将周家闹的鸡犬不宁。
可是他宁愿做个瞎子,他替她拿着匕首,他什么都不怕,只是怕她会伤了手。
他们都是那么偏执的人,他和江檀,其实都是。
夜色深深,高速路上,车子相撞,浓烟滚滚。
宋昭昭刚刚结束一天的学习和排练,这段时间她都在恶补声乐知识,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她吓了一跳,幸好秦爻在身边,第一时间将宋昭昭抱进了怀中。
男人声音冷冽,带着几分怒气:“怎么回事!”
司机也是一头冷汗,吓得不轻,战战兢兢地转过头,对秦爻说:“秦总,前面的车子突然刹车,我没来得及反应,我现在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