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激动时,他夸大道:“圣上对我视如己出,除了这个姓,别的也所差亦无几了!”
岂料这话正好被路过的太子听了去。
说巧不巧,本来太子的包厢不会经过那处,偏偏原来的路被下人不小心打翻了水,于是太子这才绕了路,正正将这话听了去。
太子乃杨皇后所出,从小耳濡目染,自然随着杨皇后的喜恶,非常看不惯薛贵妃平日的做派。
然而薛贵妃仗着圣上的恩宠,一次次挑战他母后的权威,又一次次挑战大宁的律法,太子心中早已不满。
第107章 你叫朕如何明察
太子怒不可遏,当时便进了包厢,将薛赫狠狠训了一遍。
薛赫初见太子驾到,也是惊慌不已,可是越听越不对味,心想反正姑母会保下他的。
于是他挺直了腰,还敢回嘴。
“回太子,臣只是说圣上爱臣如子,并无他想。”
太子是个嘴笨的,只狠狠地瞪着他,手指点了点,终究还是拂袖而去。
风平浪静了两日,薛赫以为自己真的唬住了太子,还在那沾沾自喜,结果转头太子就狠狠地参了他一本。
而他得瑟的那两日,不过是太子在收集证据。
今日早朝,太子就将薛赫所犯之事统统上报。
薛赫不过是口无遮拦,但他亦得罪了不少公子哥,以致于朝廷上对他的怨言很大。
圣上脸色十分不好,要说多宠薛赫倒不至于,不过是爱屋及乌,所以才多为偏袒。
他犯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圣上本想象征性地罚他两下,便算作罢。
岂料太子是有备而来,又抖出了一桩陈年命案。
那案子应该已经过了许久,都已无从去查,却不知太子从何找到了证人,凶手直指薛赫。
听闻先前还一直低着头的薛赫,登时大怒,直喊冤枉。
“皇上明察!”
薛赫三番两次地惹事,圣上也累得很。
尤其他那一句“视如己出”,圣上心中不屑得很,因为薛贵妃而对他多次开恩,倒叫他不知自己是谁了。
圣上不禁冷笑:“你叫朕如何明察!”
太子转身看着薛赫,尤为得意。
薛贵妃恃宠而骄,连着圣上的心都多偏向薛家,太子早就心有不满了。
而薛赫什么东西,真以为他能比得过这些皇子皇孙吗?
想起上次薛赫得瑟的样子,太子就恨得牙痒痒的。
“薛赫,你可知罪?”
薛赫依旧声称自己无罪。
“殿下,臣前两日是失言了,可这杀人的事,臣确实没有做过。”
“哼。”
太子一甩衣袖,道:“有没有做过,可不是你说了算,现下证据确凿,你有何可说?”
他又道:“前些日子,你不也强抢民女不成,恼羞成怒地砸了人家的店铺?”
“如此德行,以前见色起意杀了人,对你而言又有什么?”
那桩命案的死者正是一名女子,被人极致羞辱后,扔到了河里,手段极其恶劣。
那女子也不是普通人,家里有个表亲,也是做官的,是以当时也闹得满城风雨。
奈何查了许久,都查不到凶手,便只好无奈结案。
可突然冒出一个老翁,正是那日的目击证人,因害怕平西将军的名号,为求自保,闭口多年。
薛赫慌了一瞬,接着对圣上跪拜:“皇上!臣冤枉啊!”
圣上并不理会他,一张脸冷到了极点。
于是他更为慌张,喊道:“姑母,姑母救我!”
听到他喊姑母,圣上又想起薛贵妃梨花带雨的模样。
“你姑母若知道你这样,也会感到羞愧!”
他瞪了眼薛赫,道:“先禁足,水落石出前不得外出。”
太子不忿,圣上这一禁足,谁知道还会产生什么变化,分明就是给了薛赫操作空间。
为了薛贵妃,圣上竟然至此!
第108章 那你要如何谢我?
“好!太好了!”
听高闻庭绘声绘色的转述,高闻雁止不住拍手称好。
这般巧合,不用想也知道是楚序的手笔。
这个局先是由高闻雁主导的开始,随着薛赫转场到浮华楼,逐渐变成了楚序的主场
即使楚序不出手,高闻雁亦是有法子收拾薛赫的,只是没有楚序这般迅速罢了。
她当即安排了人手,准备将薛赫的事迹广而告之,顺便添油加醋一把。
薛赫在京城的名声已经臭极,文人才子、达官贵人,他都得罪个遍,又因为强抢民女这事,连百姓亦得罪了。
这个京城,应该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想到薛赫即将迎来的结局,高闻雁只觉得大快人心。
果然,消息一经传出,百姓愤懑不已,集合了一群人,直言要以民告官。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圣上被弄得烦闷不已,越来越多关于薛赫的罪状被翻出来,何止那一条命案?
事已至此,若不判薛赫,难平众愤。
薛贵妃哭哭啼啼了几天,后来突然就不哭了,变得识大体起来。
于是圣上一声令下:“查!”
圣上大怒,不再只是将薛赫禁足,直接命人将他提去了天牢,交予大理寺审问。
高闻雁本以为事情到这也就止了,薛赫的罪证也差不多了。
谁想还真有意外之喜!
那大理寺查着查着,竟将连、平二城那次,薛赫冒领军功都查了出来。
圣上的脸色变了好几变,跟着变的,还有李太傅的脸色。
因为那军功该属林倚山。
谈起这事时,高闻雁止不住地笑:“真痛快!”
楚序替她将茶斟满,轻笑道:“你开心了?”
“自然是开心的!”
她举起新茶,学着楚序的样子闻了闻,没闻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没想到会将连平二城之事也翻出来。”
闻言,楚序微微凑身上去,盛满笑意的双眸轻轻地盯着她,问:“那你要如何谢我?”
高闻雁诧异地睁大了眼。
“是你的手笔?”
“嗯。”
难为他这般小气的人,还肯替林倚山去讨这个公道。
往他唇上轻轻地啄了一下,高闻雁笑着反问:“够不够?”
“不够。”
他探过身去,逐渐加深这个吻,温热的气息彼此交缠,说不出的温柔缱绻。
直到茶杯被打翻,清新的茶香弥漫一室,两人才渐渐停下。
高闻雁微微睁开双眼,眼里还残留着未退的潮涌,却像一只慵懒小猫,饱餐后餍足地翘着嘴角。
定定看了她两秒,楚序扶住她的后脑低头又吻了上去。
好一会儿,他才知足地退了开来。
裙摆被洇湿了大片,高闻雁忍不住抱怨:“都怨你。”
楚序举起手,落下的袖口亦是湿透,两人忍不住相视一笑。
高闻雁第一次投入这样的一段关系中,她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如此经历,可是她感觉很好,心里总会忍不住冒出一丝甜味。
“得亏年少时救了你,否则你我相见,怕会是敌人。”
“不会的。”
高闻雁觉得好奇,按住他整理茶具的手,问:“为何不会?”
这个问题楚序早就想过许多次,然而每一次,都是一样的答案。
即使没有年少相遇,他还是会不可避免地喜欢上高闻雁。
怎么会不喜欢呢?
如此鲜活明艳的女子,单是身上那股洒脱肆意,便已让他挪不开眼。
这些都与出手相救无关,楚序若不愿,没有人可以给予他恩情,而他也不会肤浅地,仅仅因为一次相助而喜欢上一个人。
所以,这份感情从来只因为她是高闻雁而已。
然而楚序使坏,并不肯告诉她。
第109章 雁儿也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入秋后,事情便接二连三地出现,圣上这边刚下令处死薛赫,高将军那边的调查结果又出来了,矛头直指庄王。
然而证据链仍不完整,所以高将军只是呈报了部分,其余的交由圣上定夺。
庄王既然能派出这批刺客,必然处处小事,不留下致命把柄,所以高闻溪本也没想到能借此扳倒他。
然而圣上多疑,这种子一种下,后续的发展谁知道呢?
“此事朝后再议。”
说着,圣上又问:“听闻,庄王与太傅似有联姻的想法?”
这个节骨眼上,圣上突然问这么一句,问得两人额头冷汗直冒。
李太傅率先回话。
“回皇上,前些日子是有此意,奈何庄世子与小女并未看对眼,便也作罢了。”
哪里是因为没看对眼,分明是李莞清在搅和。
想起李菀清,太傅就头疼。
她满心满眼都是林倚山,现下别说是庄王了,和别家联姻都成问题。
圣上点点头,又问高将军:“这么说来,雁儿也该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高将军一愣,恭敬道:“微臣常年不在京城,还想多留小女几年,好陪陪我们。”
“便是如此,也不好耽搁太久。”
余光扫过楚序,只见他垂了眸子,权当这是与他无关的话题,是高将军回话时他一贯的表现。
圣上满意地点点头,宣布退朝。
高闻雁未等父兄下朝便去了相府候着,自然不知这些。
进了府,楚序连官服亦未换下,便匆匆赶往阁楼。
“你回来啦?”
刚要起身相迎,却忽然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
高闻雁只以为他心情不好,乖乖地被他抱了一会儿。
许久,楚序才放开她,问:“等很久了吗?”
“嗯,有点。不过你这望出去能见到东市,倒也不无聊。”
听楚序复述庄王的事,高闻雁才忽然想起秋猎的事。
她问:“庄王这虽无法定罪,可他到底背的是行刺圣上的嫌疑。”
“而太子不过是和你有争议,设法害你。你当初怎会如此设局?”
这两者的区别还是有些远的,不知楚序当时为何会出此策,来平衡太子与庄王的斗争。
奈何楚序摇摇头,告诉她一件不得了的事。
秋猎前,许多人皆知楚序今年想猎一只小鹿,然而他们不知道,楚序也曾对圣上说过此话。
当时只有他们两人,讨论完国事后,楚序“随口”便提了。
圣上一听,道:“这么说,朕也有两三年未猎到过小鹿了,便看看今年和丞相谁先猎得了。”
这话唯有楚序知道,以及可能不小心被太子听了去。
因为话音刚落,太子便在门口求见了。
“你专门挑了那个时候?”
“嗯。”
楚序笑道:“我想办法引他来的。”
于是掐准了时机,引诱圣上说出此话。
如此一来,那借小鹿来谋害楚序的现场,可就不一定是针对楚序布下的局了。
圣上的性格必定会起疑,那么太子背上的便是意欲谋杀皇帝的嫌疑。
与庄王无异。
第110章 他们可以有以后吗
高闻雁回到将军府,才得知圣上问起过她的婚姻大事。
她微微一怔,忽然明白过来楚序今日的那个拥抱是为何,便也突然觉得伤感起来。
是啊,总归不可能是他们。
她沉溺于现在的这段关系,却忘了去考虑以后。
可是,他们可以有以后吗?
这个问题,她分明比谁都要懂,却还是贪恋这欢愉。
“怎自己在喝酒?”
高闻溪最近很忙,早出晚归的,高闻雁甚至没什么机会能见到他。
他唤人取了个杯子,兀自给自己也斟了满满一杯酒。
两人如出一辙的沉闷,愁眉苦脸的,谁也没说话,却又在每次饮酒前默契地碰杯。
好几杯酒下肚,高闻溪才缓缓开口。
“你们吵架了?”
高闻雁斜斜看他,笑道:“大哥如何知道我与他在见面?”
谁知高闻溪笑了一声,道:“这有何难的。”
她先前有段时间不再去浮华楼,而近期又开始去了,且每次都脚步轻盈,十分愉悦的模样,自然是和好了。
而现下她又自己在喝闷酒,高闻溪便只好往吵架去猜。
“没有吵架。”
若只是吵架这么简单就好了。
她道:“只是在想……现下有多快乐,失去时又该有多难过?”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不是她的风格,却唯有此事不受她控制,否则也不会有密道那一吻了。
高闻溪一顿,似乎勾起了什么回忆,脸上落寞渐起。
他低声宽慰道:“好歹快乐过,且行且珍惜便是了。”
不然等到日后失去了,回过头发现连回忆都没有,那才真是凄凉。
而这样的人他也见过,不正是林倚山?
然而,在高闻溪心里,林倚山是不配参加这场酒局的。
毕竟林倚山已走出困局,而他的困局也比他们要好,是一个只要他愿意,便可以解的局。
“大哥为何不能和芷尧姑娘在一起?”
高闻雁从前不理解,现在对感情有了些经验和感悟,就更加不理解了。
林倚山与李菀清,是地位之差、是不舍,而她与楚序则是身份所然,那阻碍高闻溪的又是什么?
他淡淡地看着杯中酒,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志向。”
于是高闻雁便懂了。
芷尧可以不顾危险去救治难民,或许比起囿于一府,芷尧更希望走遍天下,为百姓行医行善。
“芷尧姑娘是个胸怀大义的。”
“嗯。”
高闻溪晃了晃酒杯,不再言语。
他向来知道芷尧的性格,所以,即使芷尧从来没有为他停过脚步,他亦毫无怨言。
高闻溪自己守边疆多年,为的不也是天下太平?
因此他才更要尊重芷尧的选择,也不想芷尧为了他放弃心中理想,所以某种程度上,他也是能共情林倚山的。
还记得当年芷尧在军营与他告别时,两人明明都红了眼眶,却都倔强地撑起笑意,相互祝福。
“好。”
“你救世人,我守边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