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序的母亲散尽家财,试图打点关系,只望能救得家中的老人与小孩,奈何仍是徒劳。
后面的故事高闻雁知道,楚序为此吃了许多的苦头。
恭王凑到她耳旁,小声道:“你猜,父皇是怎么死的?”
是他杀的,还是楚序杀的?
高闻雁只觉得浑身冰冷,知道的太多并非好事,她不懂为何恭王要对她说这些。
忽然听到一阵笑声,高闻雁才发现自己被戏弄了。
然而恭王似乎很开心。
“真奇怪。”
他上下打量着高闻雁,道:“他为何独独喜欢你?”
高闻雁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恭王口中的“他”是谁。
“我……”
然而恭王并不想听,只淡淡转过脸,继续道:“而且还偏偏不肯承认。”
高闻雁吸了一口气,道:“陛下误会了。”
“他已有婚约,对我何来的喜欢?”
果然,恭王也是知情的。
他“嗯”了一声,却反问道:“你信吗?”
第194章 京城的杏花开了
你信吗?
回去的路上,她脑子一直想的就是这个问题。
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能呢?
途中遇到了朱忆琴,一问,原来是来找高闻庭的。
宫中大乱之时,高闻庭曾护了太后一程。
他把太后送到宫外寺庙,对外则称太后受惊,不见外人。
圣上短暂地醒来时,曾想连太后一齐解决了,奈何太后人根本不在宫中,这才让太后躲过了一劫。
对此,朱忆琴很是感激,此次是专门来找他道谢的。
高闻雁笑道:“我二哥这个人,看着对什么都不上心,其实心思最为细腻。”
“若有什么能让他挂在心上,想必是在意得紧。”
闻言,朱忆琴脸上不禁一红,道:“都不知你要说些什么。”
前方就是杏花楼了,高闻雁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潇洒地摆摆手。
“快去吧。”
高闻庭应该也在等她了。
真好啊。
他们几个中,总算有一个情路是顺利的了。
皇位更替,宫中多了许多繁琐之事,是以高将军打算在这多留上一段时间。
高闻溪倒是打算先返边疆。
恭王没有为难他,甚至亲自为他送行。
高闻雁本想随他一起返程,奈何高闻溪一犹豫,还是劝她先留在京城,到时候随高将军一起回去。
于是高闻雁便明了了。
“可是芷尧姑娘在哪个城里,你急着去见上一面?”
高闻溪倒没想过她会这么认为,然而他确实有这个想法。
于是他大方地点了头,道:“你知道便好。”
如此,高闻雁就不纠缠了。
他们两人好不容易能见上一面,她去凑什么热闹?
若是以前,她定要劝上几句,说高闻溪这是何苦,既然喜欢,为何不好好相守?
然而自己经历了这么一遭,高闻雁便开始有些懂了。
这世上有太多的事,都比喜欢要重要。
“如此,便祝大哥一路顺遂。”
高闻溪走了,高闻庭日日跑去见朱忆琴,将军府里唯有高闻雁日日待在家中。
高夫人奇道:“你怎不去浮华楼了?”
“不去了。”
以后都不去了。
见她脸色不好,高夫人便没往下问。
这期间,她也尝试问过关于楚序的事,然而高闻雁要么兴致恹恹,要么都是敷衍了事。
于是高夫人也猜到,或许是出了什么问题。
高闻庭兴致冲冲地回来了,取了件什么,又急匆匆地就要出去。
高夫人喊住他,问:“做什么这么着急?”
“京城的杏花开了!”
高闻庭很是兴奋,杏花楼的好友们正吆喝着一起去赏花。
杏花开了?
恍惚间,高闻雁又想起了楚序院中的那树杏花。
他说,往年杏花开时,他每日都会在树下坐上一会儿。
那么,今年呢?
高夫人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问:“何事?”
高闻庭急着出门,连忙问:“娘问你要不要和我一道去。”
今日阳光明媚,是一个适合赏花的天气。
高夫人见她日日待在家中习武,心里还是希望她能多出去走走,换换心情。
然而高闻雁头一扭,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不去。”
“我最讨厌杏花了。”
第195章 如此就很好
知言找来的那日,是个阴雨天。
这样阴恻恻的天气,总是容易令人不安。
从早上开始,高闻雁心中就总觉得慌乱,坐也不安,站也不安,就连每日的基本功,她都难以静下心来。
天色灰灰,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楚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到满脸泪痕的知行,忍不住轻笑:“哭什么?”
说着,他就挣扎着要起来。
知行不愿,就连老郎中都忍不住劝他。
“我的爷啊,你还是好生躺着吧。”
奈何楚序执意起来,非要知行扶他去书房。
还是楚盈开口:“扶他去吧。”
她知道楚序这是为何。
因为从书房的榻上恰好能见到窗外的那树杏花。
那是她兄长心心念念,细心呵护着的杏树,他想多看几眼。
果然,楚序躺下后,便侧着头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神色轻柔,就好似望着什么人似的。
知行以为他是精神好了,可老郎中却依旧摇头叹气。
“这是什么意思?”
知行不解,逼着要老郎中说个所以然来。
“知行,小晚,你们都先出去。”
楚序微笑地看向他们,一切都好似平常一般,可楚盈却又落了两道泪。
“好。”
她哽咽着擦干泪水,拉着知行一齐出了门。
知行很不解,刚出了书房,还未来得及质问楚盈,便见她忽然蹲在地上,大哭。
她不敢让楚序听见,只咬着唇,死死忍着。
“如果哥哥真的会走,我希望最后一刻,我们看着不会让他太放心不下。”
虽然她从没有设想过,有一日这个家里没有了楚序,剩下他们三个该如何是好。
纵使她很想陪在楚序身边,但她更希望楚序最后一刻,是按照他所想的度过。
楚盈随手抹了两把泪水,问:“知言到底去哪了?”
“我怎么知道。”
楚序的精神并不好,只知道门外有些动静,可究竟是什么声音,他已无从去辨认。
他从腰间摸到那枚香囊,起初送给高闻雁,是因为城内混乱,他也无法预测自己究竟能不能全身而退。
若有个万一,起码香囊还能代替自己陪着她。
可他没想到,高闻雁会将香囊退回来,要自己亲自交给她。
还好退回来了,不然他这会儿,又该拿什么去平抚这酸涩的心情。
若早知道结局如此,他便不会去逗高闻雁说什么情与爱,到头来惹得她伤心。
然而能重来这一世,走到这一步,楚序已觉得十分庆幸。
昏君已除,恭王是他的人,许诺会护高家一世。
那对高家免死的圣旨就在他的阁楼,只待他一走,便会被送到高闻溪的手上。
他要高闻雁不再有顾虑,如愿地在塞外当一只雄鹰,去施展她的抱负。
如此,就很好。
风吹着杏花,不一会儿便有雨滴落到了花瓣上。
或许这就是天公不作美,连他们相遇时的那个晴天,都不愿意在今日复刻。
然而能结束在春天,楚序也已经满足。
如果说还有什么遗憾,大抵是她回来的那日,无法再拥抱她一次。
不知道塞外的寒风,有没有对她好一点?
她手臂上受的伤是轻是重,会不会很疼?
如果,还能再见一面,就好了。
第196章 死马当活马医
疲惫渐渐蔓延,缓缓合上眼前,楚序好似听到了她的声音。
“楚序!”
大门被一脚踹开,高闻雁三两步走到他面前,忽然就落了泪。
她咬牙,责备道:“你怎敢!”
然而楚序累极,想抬手替她抹去泪珠,却无能为力。
他无法思考高闻雁怎么来了,以为只是自己的幻觉,可仍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见他双眼合上,高闻雁只觉得悲痛欲绝。
“快!”
她着急道:“快!”
可究竟快什么,却无法表达。
还是那老郎中稳了心神,速速地跑到塌前,抓过楚序的手把脉,俨然已是将死之相。
他飞快地施针,可楚序依旧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此时,下人传来消息,说相府外有一僧人求见。
大家面面相觑,这个节点,为何会有僧人前来。
还是高闻雁忽然想起,当初在陇南,她曾救过一个僧人,道出了她与楚序的重生。
高闻雁让僧人等她,可最后问了一圈,并没有人见过那个僧人,想来是直接走了。
“快传!”
见她那般激动,大家也跟着紧张起来。
知言与高闻雁一齐出去见僧人,留下其余两人守着。
高闻雁急,走两步又跑两步,第一次觉得这相府太大了。
好不容易到了大堂,僧人已在此等候。
和上次的寻常衣服不同,这次或许是怕相府的护卫不信,他穿上了僧袍。
高闻雁喜出望外,赶忙上前道:“老人家!果真是你!”
僧人顾不上其他,问:“听闻京中剧变,我便猜出事了,我可有来晚?”
应该说来得再晚一点就糟糕了。
他问:“那贵人可是遭到反噬了?”
反噬?
先前他也提过反噬,然而不是说楚序挺过去后,身体便会恢复吗?
现在为何又来反噬?
看到高闻雁的反应,僧人便知道定是八九不离十了。
“快,领我前去!”
他们赶到书房时,老郎中仍在施针,满头大汉,可见情形依旧十分危急。
僧人问:“可有大补之丸?”
老郎中不知道哪里来了个僧人,只呛到:“大补亦没有用!”
他可是拼尽力气,才吊住楚序最后一口气。
“快快快。”
僧人扯过高闻雁,道:“以你的血为引,再佐以大补之丸,兴许有用!”
然而老郎中并不信他,怒道:“一派胡言!”
楚序现下如何可以受得了大补!
然而僧人只道:“你现下能做的,不过一时半会儿不让他咽气,可到底不过是时日问题。”
老郎中不禁沉默,因为他说得没错。
“如此,不如听我法子,死马当活马医。”
话落,高闻雁已抽出知行的佩剑,利落地划破了自己的手指。
那僧人急道:“唉呀,错了,错了!需得心头血!”
心头血可不好取,少有偏差,只怕连高闻雁都要搭进去。
然而高闻雁只看了老郎中一眼,道:“我可就信您了。”
老郎中没见过如此激进的疗法,颤巍巍地伸出手,在她胸前指了个位置。
“这里,兴许能伤得轻一些。”
反正最后还得他来救治,伤重了麻烦的可是自己。
高闻雁没有犹豫,换了把匕首,直直朝那个位置捅去,鲜血一下喷涌而出。
众人一下呆住了,还是高闻雁喊了句:“血。”
知行才赶紧拿了碗去接。
从小到大受的伤,高闻雁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疼过。
她皱着眉,脸色微微发白,终于支撑不住靠着塌子坐下。
本来还想硬撑,可到底忍不住晕了过去。
第197章 他最后想见到的人
高闻雁醒来时,老郎中正在发牢骚。
“真的是,累死我算了!”
她笑了笑道:“老先生的恩情,没齿难忘。”
见她醒了,老郎中才闭了嘴,嘱咐道:“好生休息。”
“楚序呢?”
提到楚序,老郎中更加来气,怼道:“死了!”
如此,便是没事了。
高闻雁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知言去找她时,只说楚序怕是挺不过了。
短短的一句话却像春雷一般落下,高闻雁没有犹豫,即刻取了马,随他一路奔向相府。
中途忽然落了小雨,密密麻麻的,好似全落到了她的心上。
高闻雁只记得,自己当时脑子混乱极了。
如果她没有赌气,随着恭王那一句提示继续深究,是不是就不会错过那么多。
知言说,她返京那日,楚序足足吃了两颗药丸才能勉强见她。
说到后续,知言颇为怨怼。
“不知女郎说了什么,女郎前脚一走,这边人就呕血不止。”
“郎中足足忙活了一夜,才将他情况稳定下来。”
但自那以后,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楚序不让他告诉高闻雁,甚至所有知情的人都在瞒着高闻雁,因为楚序怕自己走了,她会伤心。
他们都怕高闻雁伤心,可是知言不一样。
他怕楚序难过。
所以即使违背了楚序的意愿,他也要去告诉高闻雁。
知行知道,如若楚序真的挺不过去了,他最后想见到的,一定是高闻雁。
如果高闻雁迟早会知道他的死讯,那为何不能见上最后一面呢?
幸好,还来得及。
幸好,在高闻雁进去的那一刻,楚序还是见到了她,虽然他以为是自己思念过度,产生了幻觉。
高闻雁一动,伤口就扯得生疼。
老郎中一看她这举动,忍不住阴阳怪气。
“动吧动吧,反正你们我是劝不动了。”
说完,他又开始喋喋不休:“捅自己还不知道捅轻点,也不知道是辛苦了谁。”
高闻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她当时只怕血出得不够多,虽然控制了力度,却不知原来还是捅深了。
楚盈过来扶起她,道:“老先生也是最近被逼成这样的,以往倒不是这样唠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