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等他们把宝物献上来,王妃可先挑自己喜欢的,我随便拿一个送给父皇,父皇必定就高兴的不得了了!”
想到这儿木柘脸上就挂满了骄傲的笑容,让孙莹春看了又气又无奈,原本的一丝希望也没了,合着这瑞王是一头吞金兽,怕是从前也没少做这只进不出的事情。
她原本想问他可清楚那些人的底细,可知道这些价值连城的宝贝哪里是一般人说找就能找出来的?更别提这可以堪比赋税的进项,任谁见了能不产生怀疑啊?
可看着这清澈见底的眼神,她动了动唇,怎么也问不出口。
“那这项开支王爷可还记得用到哪里去了?”孙莹春指着账本其中一个地方询问。
即便在这花钱如流水的账本中,这笔银子依旧数额大的显眼。她现在已经做了最差的打算,那就是她这夫君不光是想做太子,还想谋反,甚至已经付出行动招兵买马了。
如果这样,她还真没想好她究竟要做何反应。
“这啊?这是上年南地水患,本王让人买粮食给那些灾民的。”说起来,小王爷还带着气呢,“王妃是不是也觉得这用的银子太多了?本王当初就说不捐不捐,可那群没用的东西非让我捐!这么多银子都够本王半年的开销了。”
最关键的是当初那些人让他捐粮食是为了打出瑞王爱民如子的名声,结果没想到粮食刚捐出去,太子就带着人去治理水患了。
瑞王的名声没掀起浪花,反倒是给太子做了波嫁衣。
那群没用的东西眼瞧着钱打了水漂,一个个的都心痛的不行,比木柘还要心痛的多,在木柘面前不知道唱衰了多少次,烦都要烦死人了。
谁让在他们看来,瑞王府的钱就是他们的钱呢?而且说句真的,这些钱绝大多数还真都是他们献给木柘拉关系用的。
小王爷觉得这事儿有些丢脸,便不想说,孙莹春却是只瞧他那有些躲闪又有些生气的表情就猜到了事情的原委。太子治理洪水一事她还是有印象的。
小王爷心痛的倒也不是银子,而是脸面问题,毕竟他努力为灾民准备粮食的时候,那群人吹嘘的好像他第二天就能登基了似的,结果呢?钱花了,小王爷的名声依旧没有变化。
但想到百姓流离失所,吃不饱穿不暖,可怜至极的模样,小王爷还是觉得该花的钱还是要花的,只不过他觉得承认他有怜悯心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罢了。
孙莹春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口是心非,倒是对这便宜夫君的好感度又蹭蹭蹭提升了不少。毕竟这人纵然性子再差劲,心总归还是好的。
“从前莹春只知道太子带着人对抗洪涝救助灾民,却不知夫君也从中做了这么多的事情,莹春能嫁给王爷,真是莹春之幸。”孙莹春哄他。
小王爷什么时候经历过这种娇声软语,立马脸并着耳朵红成一片,仿佛马上就要被火烧着了一样。
但即便如此,嘴还是硬的,“难不成本王不救灾民,你便不想嫁给本王了?”
“一会儿王爷,一会儿夫君的……”
小王爷早就想说这称呼问题了,毕竟明明早晨起床帮他穿衣的时候女人还一口一个“夫君”,结果现在进屋半天,一直“王爷”“王爷”的唤他,听着就没“夫君”好听……
要不然他也不能总提醒她对皇帝的称呼和自称问题,还不是想让她一起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孙莹春看他这般模样,用袖子捂着脸哈哈笑了起来,只把小王爷笑的快恼羞成怒了才堪堪收了收想笑的心情。
还是那句话,就他这点小心思,谁还看不出来呀!虽然从前总听说他的恶名和臭脾气,但就自己接触的这点时间来看,孙莹春觉得,再没有比小王爷更可爱的男人了。
当然,只凭着这么点功夫判断一个人从来都不是她的作风,更别提单看瑞王府上下奴才们的兢兢战战和在皇宫时皇上太子时不时的受宠若惊,也可见这人的臭脾气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可那又怎样呢?至少她现在是没见识到的。
“本王可不光给灾民捐了钱,瞧瞧这些,这里,还有这一次,可都是本王捐了的!”大概是觉得自己受到了敬慕,小王爷又连忙把自己做的其他“好人好事”说出来,刷不了在民间的名声,刷一刷小王妃的好感度也是可以的。
果不其然,他又收获了王妃一大堆的夸赞,夸的他都有些飘飘然了。
孙莹春却夸着夸着一愣神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王……夫君当真还记得这些花销的用途?”
“那是自然!”小王爷可接受不了质疑,随便翻开账本的一页,就把这些银钱的每一笔去处说的清清楚楚,就连当天发生了什么事儿他都能完全的叙述出来。
孙莹春看他信誓旦旦的模样,觉得也不像是在胡编乱造,可……这一堆账本,有些都已经是瑞王府刚建成时候的事了,这人居然还能记得!
心里有了怀疑,孙莹春便自然而然的要去验证,然后她就发现,她这位夫君何止是记性好,过目不忘对他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世上竟有这般幸运的事,一出生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尽万般宠爱,连百姓都曾因他免了三年赋税,却还带着这般天赋而不用!
天赋什么的都只是小王爷出风头长脸的武器罢了,可真要他学习,那才是真要了他的命。
这一副好记性唯一能够派得上用场的,便是待在一旁帮孙莹春理清账本儿了。
他也不用做别的,只需要孙莹春指哪一项数额,他便说清楚其来源或用途便好。
一开始孙莹春还有意让他写出来,但想到他那一□□爬的字,还是觉得没有浪费纸张的必要。
“王爷不是想做太子吗?那日后每天卯时起来读书,王爷天赋异禀,想来用不了几年,定能赶超太子!”孙莹春故意这样说。
小王爷这辈子也没在卯时起来过,曾经倒是有人试图在卯时叫过他,但能不能叫醒,这么大胆的人如今都去哪儿了,又是另外一说了。
“做太子就一定非要读书吗?本王倒是觉得很多书里的内容也未必是对的!更何况为什么一定要在卯时起来读书才能彰显一个人的用功呢?”趴在桌子上的小王爷似乎是真的不明白。他的确是有一点强词夺理的意思在,可也确实有许多奇奇怪怪的疑惑。
孙莹春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愣了愣神才缓缓道。
“做太子当然要读书,不仅要读书,还要读好书好读书,才能取过往经验教训,以前人之鉴,行今世之道,才能明辨是非短长、忠奸善恶。
读书并非是把书里的内容全然照搬,而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是推陈出新,革故鼎新。
太子甚至是帝王这个位置看似高高在上,可越是手握权势,才越是肩负重任。”
要孙莹春说,其实小王爷这日子过得再舒坦不过了,任何责任都有人替他担着,他只需要做一个快快乐乐的小王爷就好,是旁人再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想做太子这件事放在他身上实在是有些不切实际了。谁生来不想享受啊,真要孙莹春说过小王爷的日子和过太子的日子哪个好,孙莹春一定会不假思索选择小王爷的日子。别的不说,便是让小王爷像太子那般每日准时上朝,他恐怕都起不来。
小王爷想做太子的想法在她看来属实是没有必要,更像是一个任性的孩子不服气的表现。
孙莹春也没想凭着这短暂的相处时间,以及自己的几句话就让小王爷放弃这些想法,但她至少希望他清楚一位合格的太子究竟该是怎样的,又该承担起怎样的责任。
在这一点上当今太子就已经做的很不错了。
她讲话的时候小王爷也不插嘴,只静静的听着,只是脸上的面部表情有些丰富。
孙莹春其实也不懂太子每天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毕竟她既没在东宫当过职,也不是嫁给的太子。但她看的书多啊,她会绘声绘色的像小王爷讲解做太子这件事究竟有多苦逼。
苦逼到小王爷听着听着整张脸都快皱在一起了。
至于“很多书里的内容也未必是对的”,这一点孙莹春也深以为然。
只是……“你不读怎么才能知道它是错的呢?总不能叫天下人都不读书吧?总得有人指出来并证明它是错的,它才能彻底变成错的,不再为后人流传。”
第110章
“至于读书,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在卯时就起来的,只是许多人是没有王爷的天赋的,更没有王爷生来的幸运。他们有些人也许头悬梁锥刺骨,耗尽全家之力,终其一生也比不过别人,得到一个好的名次。莫说是卯时,许多人便是一天下来只休息两三个时辰的也有。
倒也不是为了要彰显他们有多用功,而是太多太多人都那样做,不那样做,他们仿佛就会落后于人。
而且,渐渐地,花费的时间似乎也成了衡量一个人努不努力用没用功的标准之一。即便读书的那人觉得浪费那么多时间没什么效果,可总有人会单方面替读书的人做决定。”
孙莹春想起了曾经见过的书生,以及年幼时见到的表哥过得日子。
世上总有诸多身不由己,很多事情仿佛从一开始就已经定好了规则,有人乐在其中,有人苦苦挣扎。
孙莹春以为小王爷是不爱听这些的,不过是她自己说着说着便说多了而已,却不料小王爷竟像是听进去了,皱着眉思索着什么。
“那他们都这么累了,为什么还要读书呢?”
孙莹春想了想才道:“苦读书,是因为读书能带来功名利禄,乐读书,是因为书中自有黄金屋。只是世人乐读书的少,苦读书的多,很多人读书只是为了一个微渺的鲤鱼跃龙门的可能性。”
明明孙莹春比木柘还要小一岁,可此刻的她却像极了一位温柔耐心的大姐姐。刚刚及笄的少女明明脸上还带着婴儿肥,一举一动却尽显风华优雅。
不过说完后,她又俏皮的笑了笑,“我也是胡言乱语,真正的原因,归根结底的理由,谁知道呢?反正便是发展成了这样。”
她没法去深究,也不敢去深思。
这世上的有些事想的太多了,便失了意义,没了意思。
“所以他们生来没多久便像是带着任务,来世间走一遭,能乐得逍遥的人却少之又少?你别看我读书少,我也读过皇甫宋的诗,他倒是能算得上是一个逍遥人。
本王原来一直讨厌父皇没封本王做太子,但现在看来,本王从前是不是也乐得逍遥?我按理来说本来应该是开心的,可我却又觉得这样也不怎么好,明明享受了那么多,却似乎什么用处也没有。”
孙莹春听着他的话没再回答,只对他笑了笑,心里却开始欣赏起木柘这个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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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时间恍然而过,转眼间便到了第三天,孙莹春该回门了。
不同于来时的惶恐,如今她在瑞王府那可是实打实的女主子,原以为她会想家,却不料充实的两天让她丝毫没有功夫想念。
而且说句没良心的话,她竟然觉得在瑞王府的两天比她未出阁时的日子还要自在。
这大概缘由曾经一堆人对她规训的结果。以后嫁人了要怎样怎样,日后该怎样做一个合格的人妇,为人妻者该如何为人母者又该如何,她仿佛从回到京里就在为成为别人的夫人做准备。
她学的时候真的不快乐,直到如今想起来也不快乐,因为她真的不明白,明明年幼时她琴棋书画弓枪剑马样样不输于两位哥哥,怎么回到京城一切都变了?
怎么偏偏她就要学要如何做一个贵女,如何做个别人的好夫人,哥哥便不需要学如何做一个别人的好夫君?
娘说她已经很幸运了,爹爹放纵她“疯”了那么多年,所有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她也是。
爹爹说他理解她,但他也无能为力,一切都是希望她日后能嫁到一个好人家,幸福美满的过一生,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现在你不懂,等你有了孩子就懂了”是他们常说的话。
哥哥说他们以后也会保护她的,叫她不必担心忧虑。
可他们明明知晓她的疑惑,却依旧只是旁观,让她带着疑惑嫁人生子,如所有女人的经历一般重复继续下去。
唯一幸运的是学的那些宅斗技能,各种她不喜欢的规矩,她在瑞王府几乎都没有用得到。其中能用得到的大概就只有管家技能了。
她在瑞王府是不同的,这一点她觉得要归结于瑞王那没怎么受过熏陶的“浅薄”学识以及他肆意妄为的性子。世人嘲他骂他不理解他,孙莹春却觉得这样子的一个夫君或许远比人人称赞的君子夫君要好得多。
虽然才短短两天,但孙莹春已经开始庆幸起自己是嫁给了他。小王爷与别人都不同,孙莹春如今甚至已经分不清这一点究竟是出自自己的个人想法还是的确是事实了。
但她更偏向于后者。
她回门的时候,小王爷光礼品就准备了不少,哪怕那些东西对于王府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但拿到外面去却个个都是稀世珍宝。
孙莹春拦下了备好的东西,反而只自己选择了其中一部分,在加一些在木柘眼里的“破烂儿”兵书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