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很不痛快地质问道:“栓子,你是不是瞧不起我?瞧不上我儿子?”
“我可告诉你,你不要以为你养了个闺女就了不起!闺女明摆着的都是赔钱货。我现在肯舍得给你两百文大钱,买那小贱皮子,还不是我大儿找老婆太挑?要不是我儿太挑剔,眼光太高,这么好的事儿可轮不到你头上……”
俗话说,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心中已经烧出熊熊怒火的陈飞燕,猛地从屋里冲了出来。
她指着陈马鞍的鼻子大骂道:“那我谢谢你全家!谢你祖宗十八代!”
“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找你自己几个亲兄弟,偏巴巴跑到我家,要讨我家的嫌?”
“你别以为我家好像就只有这几个人,我们就好欺负了!我娘家那边的男人都跟你们一样不中用,可我男人的亲姨妈如今是县城张大老爷家的太太呢。就连你们的衣食父母张大地主,还是县城张大老爷家的亲戚。你明摆着要欺负咱们,那我们也不是死的,明天就去县城找咱亲姨妈,叫亲姨父跟衙门里的官老爷,帮咱评评理!”
听到这话,人老成精的老村长,突然脸色大变。
“栓子,你是干什么吃的?你怎么不管管你家的女人?我们一群大老爷们说话,用得着她来多嘴?”
陈毅轩听了,反常地笑了笑。
避免眼前几个老男人恼羞成怒动手打自个儿媳妇儿,他还轻轻捏住陈飞燕的肩膀,把她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将她挡地严严实实了,陈毅轩这才笑呵呵地说道:“鞍子,我这段时间呢,去了我亲姨妈家那里打了几次秋风,我那有钱有势的姨父赏了我不少的东西。有庆和堂精致的点心,有十多斤的猪肉,还有不少的棉衣。另外,他还给了我一两银子。虽然那些好东西,我们悄悄吃光了,钱也用的差不多了。但是,我们还没有穷到卖闺女的地步。”
“你那二百文的大钱,该去县城里买两斤肉吃吃,给你儿子还有你全家补补脑子吧!”
陈马鞍不傻。
他听明白了,陈毅轩就是在骂他。
他立马大怒,撸起袖子就要跟陈毅轩干架。
然而此时的老村长,一下子就把他喝止住了。
第42章 何为趋炎附势?
在极端恶劣的生存条件下,陈家村的村长——陈七两,早就练出一副铁石心肠。
他这人能活到五十多岁,早就把欺软怕硬、识时务,都刻在了自己的骨头里。
当他认为陈毅轩家好欺负时,他会可劲的欺负,跟着别人一起使劲的糟蹋他家。
当他感觉到陈毅轩,不比以往,好像有了有钱有势的人撑腰,他立马就变怂。
陈七两担心自个儿,把陈毅轩身后的亲姨妈还有姨父啥的,都给得罪了,他就严词厉色地喝止住了自己的大侄儿。
然后,他转头看着陈毅轩,极其认真地问道:“栓子,你给俺们说句实话,你在县城里真有那么一个亲姨妈?”
陈毅轩重重地点了一个头。
“那当然,昨儿个我从县城回来,我姨父见我日子过得不好,还亲自赏了我两头小猪叫我养呢!还说我家养好了猪,可以直接往她家送。”
“你家真的有那种有钱有势的亲戚?我才不信!”
陈马鞍一听到陈毅轩说的话,他就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当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冲进了陈毅轩的茅草屋。
上次他过来到陈毅轩家要债时,他都没看见他说的那些,他就不信了,陈毅轩真的找到那门官亲,立马发达了。
陈毅轩的茅草屋只有那么大。
二十来个平米的屋子,早就被各种杂物挤的满满当当的。
十几斤的杂粮,被陈马鞍找出来了。
两只小猪和三只小鸡,一只被麻绳拴着的黑猫,七八套厚实的半旧棉衣,还有几盒子没有动过的精致点心,……
陈马鞍看着炕上这堆好东西,他心里又急又妒,又恨又酸。
事实摆在眼前,陈毅轩好像确实是找了有钱有势的亲戚,还占到了便宜。
“栓子,你娘当初好像是被买来的吧?我从没听说过你娘有什么亲姐妹……”
陈毅轩一边叫自己媳妇儿把自家东西收拾好,一边把陈马鞍推出了门。
“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我家很多事,你怎么可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老村长陈七两面无表情的站着。
见陈马鞍怒气冲冲进去后,不一会儿又低着头满脸不乐的出来,他顿时就确定了,陈毅轩先前说的话,十之七八都是真的。
他盯着双手环胸的陈毅轩,暗想,难怪敢在他跟前猖狂了啊!
原来是在城里找到了有钱有势的靠山了啊?
正所谓民不与官斗。
陈七两也不想为了糟心的大侄儿家的事,没事找事,惹祸上身。
于是,他突然往地上敲了敲自己手里的拐棍,声音沙哑地说道:“栓子,既然你家不乐意把女儿嫁出去,那我们也不会强逼你。”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田地里的事儿,耽误不得啊!”
说完,他就给自己几个儿子使了脸色,不需要他们搀扶,就飞快离开了。
这一路上,他大侄儿陈马鞍很不痛快地问道:“大伯伯,你说栓子家有没有骗我们啊?”
陈七两听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没有就是没有,有就是有,他拿什么骗?”
“况且,他要是真敢骗我们,我们到时候有的是机会收拾他全家!”
说到这,他就咬牙切齿地吩咐自己的几个儿子。
“最近一段时间,你们几个给我盯住了他家!我倒要看看,他亲姨妈亲姨父到底是不是县城的官亲!”
陈七两老奸巨猾,虽然已经断定陈毅轩不敢在他面前撒谎,但是,他还是要确认一下。
如果陈毅轩真的有那种他们村惹不起的亲戚,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后自家对他家就要客气一些。
就得拿他家当成自己正儿八经的族人对待。
毕竟,只要关系搞得好,时间长了,陈毅轩家的亲戚就是自家的亲戚。
陈毅轩家的关系也就成了自家的关系。
更何况,那种有钱有势的大户,腿上随便拔根汗毛,都比他的腰粗!
大户人家的手指头缝里,随便漏点好东西,都能让他全家享福。
这门好亲他陈七两以后要是不使劲攀,那他就是个不开窍的大蠢蛋!
陈七两这辈子都讲究实用主义。
甭管他以前是怎么带头欺负那些外来户的。只要他下定决心巴结谁,他保证能把对方哄的服服帖帖。
……
见老村长一行人都走个干净了,陈毅轩就带着自己哥哥回了屋,关紧了房门。
一屁股坐在炕边的陈毅行,一脸紧张地问道:“弟弟,你跟你媳妇儿没说谎吧?”
陈毅轩摇了摇头。
陈毅行满眼都是狂喜:“弟弟,你娘真的有那么个在大户人家享福的妹妹?”
陈毅轩又点了点头。
陈毅行兴奋了。他双手重重一拍,大声说道:“太好了!哈哈哈哈,太好了!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以后咱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了,就不用担心村里那些势利眼悄悄搞咱家名堂了!”
听到这话,正给黑猪梳理毛发的汪吉鹤,就瞪大好奇的眼睛问他。
“爹,村里的那些人能搞咱家什么名堂啊?”
陈毅行看着自己一脸单纯的儿子,只能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他苦口婆心地跟他说道:“儿啊,他们能搞名堂的地方多着呢!”
“就比如说,咱家好不容易栽种起来的麦苗,他们故意使坏,悄悄给你踩了、拔了、叫自家的牲畜吃了,又或者趁咱家大人白天出去干活,他们进屋偷东西。又或者咱家田里需要水时,他故意给你截断了。家里的小娃儿在外头玩,他们叫自家的孩子使劲欺负娃儿们……”
为了让自家儿子知道人心险恶,陈毅行一口气说了将近一刻钟。
自个儿嘴皮子都干了,陈毅行才端起一碗水,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喝完了,他还抬起手背,狠狠地擦了擦嘴。
“弟弟,以后你只要有机会了,还是要去你亲姨妈家多看看。”
陈毅轩点了点头:“哥,这事儿不用你特意交待。”
知道自家以后肯定也能沾点弟弟的光了,陈毅行满脸都是笑。
而一旁的汪盈盈,也知道这事儿的轻重,嘴角上扬,差点也控制不住地咧嘴笑了。
自己男人这亲弟弟也真是的!
在县城里有那么一门了不得的官亲,他怎么不早点告诉他们啊?!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她就要得罪自己身旁的厉害妯娌了!
得罪了妯娌,以后肯定就不会被自己男人的弟弟待见。被他不待见,以后能沾到的光肯定就少!
张县丞家,她知道。
她家以前没出事前,跟张县丞家比起来,一个是刚破壳的小鸡,一个是老练狠辣的老鹰。根本就比不得!
自家儿子是个读书种子。
如果能靠小叔子他亲姨妈的那层关系,把儿子送到县城哪个私塾或者书院读书,……自己儿子肯定会早早考取功名的!
母以子贵,到时候,她说不定还能成为朝廷的诰命夫人呢!
想到未来自己身穿诰命夫人服,被几十个轿夫八抬大轿抬着,汪盈盈没忍住,一张脸笑的跟盛开中菊花一般,特别的灿烂。
第43章 阉猪和噩梦
这会儿,陈飞燕没管屋里人是怎么想的。
她觉得村长那群人如果不识相,那她到时候就叫自己男人真的去找他亲姨妈试试。看能不能给他们找点麻烦。
至于要把自己闺女卖出去当童养媳,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同意。
现在她有事情要忙。
这小公猪都喂饱了,也是时候给他们做个阉割手术了。
这手术得趁着他们还小,伤口恢复的快。要不然等到他们大些了,就抓他们抓不住了。
这小公猪啊,就跟她曾经家养的小公猫一样。
要是不早点帮他们嘎掉蛋,他们就会到处发情拉尿,不长肉。
要是早早帮他们除掉烦恼根,帮他们把蛋蛋都嘎了。那他们就会忘却世间所有烦恼,就算发情也会力不从心。
于是,陈飞燕一本正经地跟陈毅轩说道:“娃儿爹,我现在打算跟咱家的猪做点小手术。待会儿你帮我压制住他们。”
陈毅轩点了点头。
一旁的陈毅行见了,隐隐约约感觉不大好。
至于为什么不好,他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出来。
穿着草围裙的陈飞燕,烧了一盆热水。又用绳子把两头小公猪的四只脚捆上。
将草帘子遮住他们的眼睛后,陈毅轩就带着陈毅行,压住了他们开始挣扎的猪身。
陈飞燕将小刀在火上烤了烤,又沾了点盐水。再在火上烤。
感觉时机差不多了,陈飞燕眼尖手快,当即就挖开小公猪下面的皮肉,把里头两个圆滚滚的蛋挖了出来。
突然被噶了蛋,那两头小公猪后知后觉地发出几声惨叫,开始使劲挣扎。
看见陈飞燕面无表情,拿着准备好的针线,开始一点一点的将小公猪挖开的蛋蛋处反复缝针,陈毅行突然产生一种错觉。
他感觉自己就好像弟媳妇儿手下的公猪,被她一点一点的阉割……
好痛啊!
弟弟当初怎么就娶了个这么不温柔的媳妇儿?
她这女人怎么一点都不像个女人啊?
这也太残忍,太冷酷了。
她难道就不害怕么?
她搞的这么快这么熟练,她以前是经常性地做过这种事么?
见陈飞燕还在缝针,陈毅行忍不住龇牙咧嘴起来。
瞧这两头猪惨叫……这、这要是个男人此时躺在这里,估计也会发出同样的惨叫吧?
……他真的弄不懂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小公猪啊?
百忙之中的陈飞燕,注意到陈毅行果然不出她所料,脸色不好,咬牙切齿,几次犹豫不决,还对手底下的猪猪心生不忍,她当时忍不住勾唇一笑。
心情愉悦起来。
尤其是当她注意到,自己旁边那碗里头装了四颗黏乎乎,血淋淋的圆溜溜的小蛋蛋。
她笑的更加愉悦了。
今天又可以添道荤菜了!
古代农村人过日子,可真不容易啊!
……
陈飞燕觉得自己这次做手术还挺成功的。总共也就花了五分钟左右的时间,她就把事情都办好了。
然而,她低头认真噶蛋又缝针这事儿,却给从没亲眼见过这种场面的陈毅行,留下了那么一丝难以磨灭的阴影。
当天晚上,陈毅行睡在炕上。他只要一闭眼睛,脑子里就出现了白天里的那个画面。
陈飞燕手持小刀,猛地划开小猪肚皮,将里头蛋蛋噶出后,又穿针引线,缝起来。
这场景在他梦中出现的过于频繁,渐渐的,陈毅行又开始做起了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噩梦了。
在梦里,他还是原来那个吃喝不愁,有奴仆伺候的老爷。
由于老太太老太爷已死,有几个跟他称兄道弟的乡绅,就悄悄给他送来了几个美妾。
这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正当他美滋滋的抱着小娇妾准备入洞房时,一个青面獠牙的母夜叉,一手拿着两米多长的尖刀,另一手拿着缝补用的针线,面色恐怖的向他冲杀了过来。
很快,陈毅行就感觉到自己身上,猛地出现了一阵阵排山倒海的痛。
甚至在梦里的某一时刻,他还感受到了一股不属于他的伤感。
这种莫名其妙的伤感,就如同春日里的倒春寒,让他冷的直打哆嗦。
让他痛心疾首,也让他万分可惜。
那性情凶猛的母夜叉,怎么跟他弟媳妇长得一模一样啊?
她又为什么成了他的媳妇儿啊?!
从梦中惊醒过来的陈毅行,暗自嘀咕,弟媳妇口口声声说,把公猪阉割了,公猪就能多长肉,她真的不是在胡说么?
是不是自己先前把她得罪了,她就故意做出那样的是恐吓他?
还是说,那个梦其实就是他上辈子的事?
上辈子因为自己真的辜负了她,以至于她当时就要报复他?
可能报复不成,她这辈子又恰巧成了他弟媳妇儿?
陈毅行坐在炕上想七想八,想到最后,他终于下定决心暗道:“不行,以后绝不能让弟媳妇儿那么瞎折腾了。”
作为一个大老爷们,陈毅行现在只要一想到,陈飞燕像缝衣服一样缝着那血淋淋的伤口,他竟然还感觉到自己那里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