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柱不知道儿媳妇在想些什么，他曾经一度觉得她难以琢磨，心思深沉，城府也比较深。
就这样很有自己主意的女人，自己的小儿子要是不把她的心收拢，她早晚有一天，会自己跑掉的。
……
陈飞燕又在灶里添了一根木材，准备烧一锅开水，等放温了再喝。
陈家村在山脚下。背靠几十座连绵不断的大山。
住在这样的地方，其实不用担心没柴可烧。
然而，村子周边的树，除了那些村民们自家种的果树之外，其他无主的树基本上都被砍完了。
这村民们想要吃饭烧火，都得上山，走那么七八里的山路，砍了柴之后，再一担一担的挑回来。
陈飞燕最近一直都在叮嘱陈毅轩，让他每次上山采那些野果子后，顺便挑几担柴禾下来。
木头很重的。
一担木头差不多有两三百斤。
陈毅轩带着家里的男丁，往山下挑柴禾，一般都是到了太阳落山了，他们才回来。
今天跟昨天没什么不一样。
陈毅轩跟自己的哥哥，侄儿，还有几个儿子，挑着一担担的柴禾到了自家院子门口后，他们就开始敲门。
屋里头的陈飞燕听见自己丈夫的声音，她就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走了出去。
“你们回来了？我给你们烧了热茶水，里头煮了一些姜丝，你们喝几口，去去寒气。”
山上的温度一般比平原的温度低一些。尤其是到了晚上。
而且山上的天气特别的多变。
山脚下的村庄很有可能还处在阴天，山上就已经开始下暴雨。
前几天，陈毅轩他们就在山上遭遇了暴雨，全身上下都被大雨打湿了。回来了后，要不是她给他们都灌了几大碗姜汤，他们说不定早就病倒了。
感冒发烧不是小病。一个弄不好，就可能导致肺炎，支气管炎，脑炎，甚至是活生生感冒发烧死掉的。
陈飞燕穿越到这里，心里最大的感受就是，人这辈子最最重要的东西就是自己的身体健康。
人一旦没了自己的身体健康，那些功名利禄就变得不再有意义了。
生命其实是很脆弱的。
很可能当日在一起还有说有笑的同学同事，第二天就听到对方不幸去世的噩耗。
陈飞燕当年读初中的时候，星期六下午放假。也就只是过了一个星期天，星期一上午6点多在学校读书时，才下了早自习，她就听见隔壁班上谁谁谁星期天跑去河边游泳，还不小心淹死了……
陈飞燕当时亲耳听到这个消息时，她就感觉到一种“人生无常”。
所以，她那会儿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珍惜跟亲人们能朝夕相处的日子。
第148章 六道轮回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之间，天气又冷了。
今年寒冬来得早，很多人根本就没预料到。
眼看着这年冬天不好过，陈家村还有周边几个村的村民们，有些就又动了心思，想把自己家的老娘和老妻，甚至是已经守寡的儿媳妇，全都打包租给山上的那些老光棍们生儿子。
租借她们一年，需要一百斤野猪肉或者鹿肉。
山上的那些人家，都是没有地的。躲在深山老林里，靠着狩猎过日子。
朝不保夕，东躲西藏，没有身份。一年到头下来，也不给官府交钱粮。
就这样的人，早已经被官府认定为了“野人”。几十年前，官府还会派人抓他们，把他们罚作奴隶。
后来这群山中的野人越来越会藏了，官府就没再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活。
山上的老光棍们一般都不会跟山脚下的那些有田有地的村民们往来，也就是每年大雪封山之前，或者开春山下村民青黄不接之时，他们才会小心翼翼的下山，找山下村民租借老婆。
山上绝大部分的光棍都是守信用的，租借老婆一年后，一般都会归还。也就除了那些朝夕相处生出感情的，他们往往会选择拿出几两银子出来，赔偿原主。并谎称他家老婆病死了，或者被山上的豺狼吃了啥的。
如今山底下那些个村庄已经有人牵头，想趁着大雪没封山，把家里女人租借出去，挣些肉食和口粮，山上缺老婆的那些男人们就赶紧背上家中积攒下来的野物，屁颠屁颠跑下山了。
他们对于山下村民们典妻的事情，早就习惯了。
这人啊，要是自个儿都活不下去了，不把自家老娘老婆闺女儿媳啥的典租出去或者卖出去，难道他们硬要等在家，一家人活生生饿死啊？
再说了，他们山上的人生存不容易，有时候一户人家根本就租不起一个老婆。没有办法，就只能两户商量好了一起典个妻。
这生出来的娃，如果是个男娃儿，就自个儿留着好好养。养大了，也是家里的一大劳动力。
如果典租进来的老婆生的是个没用的闺女，那他们这一年也算是做了赔本的买卖。
有良心的人家，就只能把孩子从悬崖上扔下去。让她顺着那汹涌的幽水河往下飘。命不好的孩子，或许当时就沉入了河底。
没良心的人家，当时就狠下心肠，把孩子弄死了，做成腊肉，来年了下山，继续用来换个老婆。
他们就觉得，这年头，谁都不容易。被逼的没办法了，他们只能想到这种不是办法的办法。
……
现代穿越过来的陈飞燕，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藏着的龌龊和恶心。
她只知道，最近一段时间，陈毅轩看她看得特别严。
尤其是当外面陌生的男人进入陈家村的这几天里，他几乎都是待在家，不出门。
而且，他还逼着她在家，把院门都关得紧紧的。
陈飞燕就纳闷了：“孩子爹，你最近这几天，怎么就那么奇怪啊？”
“也不知道我们村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总是听到有人从咱们院子外头经过。”
陈毅轩闻言，皱着眉头道：“媳妇儿，我也不瞒你，最近这段日子咱村里一些没本事的家伙，又开始典妻了。”
“啊？又，又开始了？他，他们今年不是卖过了一回了么？”
陈毅轩对这个话题心里挺排斥的。
因为当年他亲娘就是在这种时候，差点被几个闯进屋里的男人强掳了去。
要不是他当日拼死反抗，拼尽全力来了个一个打赢三个，他娘亲说不准被人转卖多少次。
以她的美貌，倘若被卖进有点钱的富户当小老婆，那都算是命好。
那些命不好的女子，则极有可能被卖进城里的窑子里。苟延残喘一年半载，染一身的梅花大疮，被人弃尸在街头。
幸亏他当日心有所感，赶上了时候。要不然，他那时就见不到自己的亲娘了。
想到当初自己把老娘救下后，他们母子两个磕磕碰碰又在一起生活十多年，陈毅轩就突然感叹道：“媳妇儿，这时候你们妇道人家都别出去。不安全。”
“哪怕七老八十的老太太，我都不赞成她这个时候出门。有些家伙火气重，也不讲究，看见地上有个蛤蟆洞，他们都想上去狠狠戳一戳。”
“而且，不知道你有没有留意，最近我们家养的两头母猪，每次被大儿子和大哥那孩子鹤儿牵着去河边时，村里好多人都盯着咱家这两头母猪。”
“……啊？”陈飞燕没太理解自己丈夫的意思。她就只单纯觉得，自己这丈夫怎么东说一棒子，西说一棒子的。
然而，陈毅轩接下来的话，彻底打破她的侥幸心理，也迅速粉碎了她那快要崩碎的三观了。
“媳妇儿，我听鹤儿说了好几次了，咱村里一些家伙，每次看到咱家那两头母猪，他们就馋了不得了。”
陈飞燕听了，笑着回道：“哈哈，孩儿爹，你这话说的…，我们要是那种几年没吃到肉的，我们也馋。”
陈毅轩见自己媳妇儿都这时候了，竟然还没听明白了，他只能把话挑明了。
“媳妇儿，你误会了，我说的馋，不是你这种馋。是那种馋！”
“鹤儿跟我悄悄说过，有好几次，村里一些比他大七八岁的，还有大十几岁的，硬要趁着他不注意，把咱家的母猪一把抱住，然后这样那样的。我也知道那些人的德行，就爱占便宜的那种。所以我后来就不让他们把猪带到河边，让猪自己吃草拱蚯蚓吃了。只在家养着了。”
陈飞燕听了这话，两只眼睛瞪得老大了。
她没想到自己丈夫跟她说的是这种事。
“这、这不会吧？！”
陈毅轩见她还在心存侥幸，他眉头不展：“媳妇儿，我从没骗过你。”
陈飞燕见他好像要生气了，她赶紧出声安抚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就是感觉难以置信而已。”
“……”陈毅轩闻言，不语。
没有办法，有些人就是那样。
他小的时候，还亲眼看见过同村有两个喜欢到处打闹的同伴，不去爷爷那读书，偏要偷偷从课堂上溜出去，跑到茅厕边上，还想偷屎吃。
他那会儿看见了，立马就告诉自己爷爷了。
爷爷当时就告诉他，六道轮回，有些人这辈子其实是第一次托生成人而已。
第149章 要给大儿找老婆
陈毅轩见自己媳妇儿彻底沉默了，他突然转移话题道：“媳妇儿，我打算就这段时间，给咱大儿子娶个媳妇。”
这话刚落，陈飞燕就惊讶了。
她瞪大眼睛问道：“今年就给他找媳妇儿啊？会不会太早了？你是不是寻到合适的儿媳人选了？”
陈毅轩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后，才缓声解释道：“媳妇儿，我们祖上哪怕是贵族，到了我们这辈，后人想要娶个老婆也难啊！”
“咱这地方自古以来就重男轻女，光棍极其的多。我曾经观察过，后来就看出一些门道来。”
“底层的男人想要这辈子不打光棍，成功找个老婆，一般只有四种办法。”
陈飞燕眉头一皱，好奇追问道：“哪四种？”
“这第一种，也是最普遍的一种，叫买卖婚。像有点姿色的黄花大闺女，彩礼钱很高，有点想法的家长都会把自家闺女往富户豪门送，在大户人家为妾为婢，比嫁给底层穷人要来得强。毕竟，穷人一旦没饭吃，他们一般都会典妻给人用的。我曾经在县城看见有人站在街上，把他老婆衣裳扒干净了，当街叫卖的。”
陈飞燕听到这事儿，她目瞪口呆。嘴巴张了张，最后硬是说不出话来。
陈毅轩见她好像被自己吓着了，赶紧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继而安抚她道：“媳妇儿，你别怕。那样的男人，十个里头顶多有五个。不是人人都那样的。”
说完这话，陈毅轩便继续刚才的话题。
“在我们这里，一般的人家根本就掏不出讨年轻漂亮黄花大闺女的彩礼钱。所以，他们都会把目光投注在那些死了男人的寡妇身上。二婚三婚的，甚至带崽的，都特别抢手。我们这片地里，把娶寡妇叫“抢孀妇”！肯舍得下本钱，下手也够快的，才有那福气娶到还能生孩子的大寡妇。”
陈飞燕听完这话，她忍不住开口道：“孩儿爹，你是想让咱儿子娶寡妇？”
陈毅轩仔细看了她的脸色，见她只是惊讶，没有排斥的表情，他便轻轻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媳妇儿，寡妇可遇不可求。如今风调雨顺，天下太平，我们这十里八村，已经好久没有出现死了男人的寡妇了……”
陈飞燕听了，就赶紧问道：“你刚才不是说有四种找老婆的方法么，这找寡妇是一种，后面几种是什么？”
陈毅轩没有卖关子，直接道：“第二种是入赘婚。像我大哥那样的，就是特别典型的入赘婚了。”
“不过，一般不舍得女儿外嫁的，一般都是家里有点底子的。这种人家一般都会找那种一表人才，有点本事，性格不错，能担得起事来的。很多人都说，入赘的男人多数是家庭贫苦无力娶妻的穷人，然而根据我的观察，这赘婿也不是人人都能当。”
陈飞燕没打算让自己的儿子给别人做赘婿。她也深知自己那几个儿子，想给别人做赘婿，人家还不一定会要。所以，她就赶紧的问了陈毅轩，底层男人的另外两种讨老婆的办法。
“相公，底层的男人想要娶到老婆的另外两种办法，又是什么啊？”
陈毅轩轻轻一笑，道：“另外两种办法，其实也比较普遍。这其中一个是收继婚。这最后一个就是换亲了。”
“像我们这地方，离北方草原还算是比较近的。我们这里也就跟那些地方一样，有些人家的男人一旦不在了，他们的老婆就为他们的兄弟娶了。不过，咱们咱们这方圆百里的，有将近一半的人家，尤其是那些兄弟多的，他们一般也就共同娶一个老婆。原本都是所有兄弟的老婆，死了其中一个兄弟，那女人还是他们的老婆。”
“至于换亲，这里更普遍了。有姊妹的，互相换。没姊妹的，还可以换自己老娘。哪怕是那些有老婆的，那些人想来点新鲜的，也会互相换。像我们村的那个彭小兵，去年他老娘老妻吊死在他灶屋里，还不是他三天两头把她们换给别人。”
陈飞燕猛然听到这些事，她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就感觉到有一把火在烧。
这都是世界上什么人啊？
到底有没有礼义廉耻？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伦理道德？
娶个老婆那么难，就有了老婆之后，怎么就不懂得珍惜呢？就不能在一起好好的过日子么？
为什么硬要把她们卖来卖去的？
陈飞燕直到现在，她才深深的意识到，自己穿越过来，成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老婆，自己手上还有那么一个金手指，是有多幸运了。
想到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些小说，很多人都在说“宁为穷人妻，不为英雄妾”，她这心里就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
给穷人做大老婆，好像也不是一个好事呢。
而且，有些人总是说，给皇帝王爷当小老婆，还不如嫁给平民老百姓为妻。因为嫁给平民老百姓为妻了，才活得有尊严。这才不是当小三。
有些人甚至还说，嫁给皇帝当娘娘，只要不是当皇后娘娘的，本质上也是给人做小三。生出来的孩子都是庶出。庶出的孩子哪有底层嫡出的有尊严？
陈飞燕感觉自己嫁给陈毅轩这种没落贵族之后为嫡妻，她好像也没觉得自己活得有多尊严。
她生的孩子的全是嫡出，好像也没有多尊贵。
跟这里所有的底层人一样，他们这辈子挣的钱，哪里比得上那些权贵之家一天挣的？
古人常说，宰相门前七品官。
给宰相看门的门子在世人眼里都有七品官的地位，陈飞燕还就不信了，其他人就敢把宰相的小老婆们和庶子庶女们不当回事，对他们喊打喊杀，甚至把庶女们灌毒酒卖到妓院。
哪怕是宰相之妻，她也不可能这样草菅人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