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间稍稍小一点的，则是陈毅行一家四口睡着的。
如今陈毅轩把他师傅带来，家里就得空出一间房来……
渠秀才到了陈家村，他先是拜访了村长和几个族老。
打了招呼，认得脸了，渠秀才就跟着陈毅轩到了他家。
渠秀才原本以为，陈毅轩作为张集清的表哥，家底不说多殷实，他家的钱财应该是够用的。
家里的屋子应该也是不缺的。
没想到来到陈家村后，他整个人就震惊了。
他没想到这里的人会有这么穷。
他亲眼看见村里已经有不少人，竟然连件衣服都没有。
就那样踩在湿润的泥土里耕田，……
到了陈毅轩家里后，他就发现他家竟然还算是村里条件比较好的那种。
两间茅草屋并排挨在一起。旁边还有一间没有上梁的新屋。
“毅轩，这就是你家啊？”
陈毅轩点了点头：“师傅，我们乡下人穷，条件简陋，还望您不要嫌弃。”
渠秀才笑了笑：“嫌弃什么？”
“只要你日后考上秀才，你以后就不用交税了。如果你运道好，没几年就考上举人。到时候城里那些有钱的商户，会主动跟你相交，给你送宅子，送铺子，还给你送田地，甚至给你送美人呢！”
“对于我们读书人而言，眼前的困窘只是一时的。你可千万不要自惭形秽啊！”
陈毅轩听了这话，摇了摇头：“那倒没有。”
来者是客不是贼。
陈飞燕知道渠秀才是陈毅轩新认的师傅后，她赶紧给他端上山楂片泡的热茶，又给他端上来了两盘点心和一盘热好的油炸高粱粑粑。
渠秀才看她这架势，当即就夸奖道：“毅轩，这是你媳妇儿吧？真是个能干人呢！”
说完，他就端起热茶喝了一口。
喝了半碗茶后，他就很自然的吃起了高粱粑粑。
这高粱粑粑炸的外焦里嫩，特别对他胃口。
他就忍不住多吃了几个。
“不错，这山上的野食倒是有一番趣味。”
第198章 考场如战场
第一天晚上，渠秀才在陈毅轩家吃的开心，睡的也舒心。
他是真的没想到，陈毅轩家里条件差成这样，他家都能折腾出不少花样来。
就比如说，他睡的草垫子，也不知道怎么变的，竟然编的这么漂亮这么好看。
一层铺着一层，睡在上头真够松软的。还有盖在身上的麻布被子，也不知道里头装了些什么。虽然有股鸭子鹅子毛的臭味，但是盖在自己身上暖呼呼的。
他这把老骨头睡一晚上，还就不想起来了。
渠秀才穿好衣服，出来后就看见陈飞燕整治出来了一桌席面。
一口大锅里装着满满当当的油炸的高粱粑粑。
一口大锅里好像炖了新宰的鸡。
还有一口锅里是猪油吵的大白菜。
一碗鸡蛋羹，一碗咸菜。
满满当当的，对于农家人来讲，还是相当丰盛的了。
陈飞燕家里没有女人不能上桌吃饭的道理。
陈飞燕等着陈毅轩举着热茶，对着渠秀才说了好一番的场面话和客套话后，一家人就开始动筷子吃饭了。
渠秀才早就知道乡下人不讲究。
看见陈飞燕汪盈盈她们上桌吃饭，他也没大煞风景的发脾气说什么。
陈飞燕的做饭手艺真不是盖的。
烹炒煎炸，她都擅长。
尤其是做油炸食品，陈飞燕最擅长了。
她做出了的油炸食品，特别的酥脆入味，好吃的不行。
渠秀才昨天晚上吃了一回，今天早上刚起床他就想了。
如今吃着这样的美味，他嘴边都是笑。
吃饱了喝足了，渠秀才就开始不遗余力的指点陈毅轩了。
陈飞燕见了，赶紧把自家读了书的老四老五还有闺女都悄悄推了过去，让他们也听听。
汪盈盈见了，也赶紧把自己儿子汪吉鹤拉了过来，让他偷师学艺。
机会难得。
人家虽然是头发花白的老秀才，可他也是一位有本事有学识的老秀才。
秀才一般都不会是酒囊饭袋。
如果能跟着学到一些本事，到时候自家孩子考秀才时，可能性就会大一点。
有渠秀才从早到晚的指导，陈毅轩感觉自己在学业上似乎又精进了。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就到了三月中旬。
每年的三月底，就是县试开考的日子。
得报名，得联名，得把考生相关信息都呈报给朝廷。
这一次，是陈毅轩自家掏的各种钱。
他没让表弟张集清帮他交。
他家已经帮了他很多了。
陈毅轩一想起来心里都是沉甸甸的，有点惭愧。
……
陈飞燕把自己丈夫送出了门。
看着他跟着他师傅，去县城要考试的样子，陈飞燕心情激动又忐忑。
她不知道他的前程怎么样，但是她心里特别的希望，他能够早一点考上，最好是今年就考上。
只要他考上了秀才，自己家里的负担会轻许多。
陈飞燕早就对考上秀才能得到多少好处，心里已经特别的清楚了。
他考上秀才，就不用去缴税，包括粮税，人头税。也不用去服徭役兵役。
他只要待在家里，他就是这个家一直都在创造效益，不断挣钱的顶梁柱。
而且，家里出了这么一个能干的读书人，他们全家的社会地位都会得到提升。村里村庄的人一提起他家，都会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
而这一点是很多人想花钱买都买不到的。
……
最近总在下大雨。
连绵不断的大雨，影响着人的心情。
陈飞燕听人说考秀才考举人考进士什么的，一天之内是考不完的。
有的是要三天，有的是要九天。
那么长的时间，就待在一个一米宽一米长的小房间里。而且还是那种没有门没有窗的地方。陈飞燕就觉得古代多数人考试的地方，还是太简陋了。
而且那些读书人不考完，是不能从考舍里面出来的，晚上还得到里面睡觉。
陈飞燕想到这里，便不由的开始回忆起，自己丈夫出去时，她让他背的那些东西。
她给他准备了三件衣，一双自己亲自缝制的棉布鞋，一件兔毛坎肩。
还给他准备了一大碗猪油直接炒的麦粉。
那东西干着吃，煮着吃都行。
她还给他准备了几双自己用心织出来的麻布做的袜子。
最重要的是，她给了他三两银子。
她没在古代上过考场，她其实也不是特别的清楚，古代的读书人在进考场之前应该带些什么的。
她得陈毅轩这次回来之后，好好的问一问他。
陈毅轩出去后，家里的所有人都在惦记着他，思念着他。
就连家里的大黄狗，天天喉咙里头的哼哼唧唧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养的越来越大了，越来越壮了。
每天早上天不亮，大黄狗就会跟着陈飞燕的几个儿子跑出去。
上山抓鸟抓野兔，下河捕鱼捕螃蟹，这只大黄狗竟然都会。
而且他特别的通人性。
人跟他说话的时候，他都听得懂。以至于家里的人都喜欢他。
今天大黄狗又抓到了三只田鼠。
陈飞燕对于吃田鼠这个事情根本就不排斥。
山上的田鼠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
扒了皮之后，里面的肉还挺香的。
无论是烧烤着吃，还是炖着吃煮着吃，油炸着吃，田鼠的味道都不错。
大黄狗捉到了几只田鼠，加起来也就两斤多的样子。
去掉内脏，去掉骨头，能吃的肉就少的更加可怜了。
但对于古代的那些常年吃不到肉的乡下人来说，有的吃总比没有的要好。
陈飞燕全家人都不嫌弃。
吃着陈飞燕亲自做的一大锅高粱糊糊炖田鼠肉，他们都吃得开心，吃得很香。
而大黄狗这个时候吃的东西，是跟他们人一样的。
大黄狗吃的很快。
没一会儿，一大盆的饭菜就被他吃完了。
吃完了，他又跟着陈飞燕的几个儿子出去捕鱼。
陈飞燕儿子们回来时，他尾巴摇得十分的欢快。
陈飞燕一看他这个架势就明白，今天又捕获了不少的鱼了。
小鱼都可以用猪油炸着吃。
大鱼剥了鱼鳞，去了内脏，用树枝从鱼嘴里插进去之后就放在火边烤。
时间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三天。
陈飞燕家里又攒下了一大批的烤鱼了，就等着陈毅轩回来了，把这些烤鱼背出去卖。
就在陈飞燕思念着他的时候，陈毅轩就像是在战场上打了十天半个月的仗，用尽了力气的他，被人用驴车送回来了。
第199章 新年新气象
陈飞燕叫自己几个儿子把陈毅轩搬回炕上后，她先是给送陈毅轩过来的张家家丁倒了一碗热茶。
“这么冷的天，也真是太谢谢你了！你先喝点热茶，暖暖胃。对了，我家正好煮了些粥，你吃一碗？”
那家丁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是张集清家二管家的儿子。
他知道陈毅轩跟张家的关系，他表现得十分谦逊。
“不用了，不用了。小的也是听从少爷太太的安排，遵命行事而已。”
“咱张府上还有不少的活等着小的干，小的得今天晚上就赶回去。”
陈飞燕知道地主家的奴仆都是忙得不可开交的。尤其是这春季。
田地里的事，还有佃农们找他们的事情都多着呢，她也就没开口阻拦他。
而是往他手里塞了几块点心。
“你要是没时间在咱家吃饭，你吃几块点心垫垫肚子。这外面下着雨，山路不好走。你这回去的一路上空着肚子，怎么受得住？”
那张家的家丁听了，就笑了笑，点头道了声谢。
陈飞燕带着家里人把他送走后，她赶紧回屋照顾头昏昏沉沉醒不来的陈毅轩。
她先是给他换了衣裳。
也不知道他这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身上穿的这些衣服又酸又臭。
见陈毅轩背上身上都是汗，陈飞燕还赶紧给他烧了几锅热水，给他擦干净了身体。
见他头发油腻腻的，陈飞燕还带着儿子们一起给他洗了个头。又各种烘烤干净。
忙活了将近半个时辰，已经焕然一新的陈毅轩这才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
“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我给你煮了一大锅的粥，你要不要喝一碗？”
陈毅轩此时四肢酸软，有气无力。
“媳妇儿，我要喝粥。”
陈飞燕喂了他两碗粥后，就又让他半躺着。
“身体舒服了些没有？”
陈毅轩点了点头：“好多了。”
“这次考试感觉如何？”陈飞燕关心问道。
陈毅轩笑了笑，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虽然我们考试前做了那么多准备。但是等我真正上了考场，我突然有了一种急迫和紧张感。”
“试卷的难度很大，经史子集果然都涉及了。有些话语的出处，我都不知道。还有些考点比较偏门，我以前听都没有听说过，更不用说阅览了。”
陈飞燕惊讶道：“这么难么？”
陈毅轩点头道：“难，很难。”
陈毅轩喝了一口姜茶后，他突然感叹道：“也难怪有些读了书的农门子弟，一辈子都中不了秀才的。”
“光是经史子集这四大类的书，他们都没有条件接触，更不用说熟读深思和掌握了。”
“现在世面上小小一本百家姓，就是二百文钱。这是很多户农民人家两三个月的收入。”
陈飞燕听了这话，下意识皱眉。
就打一户农民家庭一个月总收入是两千元。那这样换算的话，……一本百家姓不就相当于人民币4000元的购买力？
如此一算后，陈飞燕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古代社会，读书的成本到底有多高了。
没有积蓄的农民想要读书，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他们自己活下去都困难，他们怎么可能有那个条件去读书，去购买书本和笔墨纸砚。
更何况，找私塾老师的那笔束脩，就相当不菲了。
三两银子打底。一户农民家庭至少不吃不喝攒三年。
这种感觉又像是现代社会一些富裕家庭，把自家孩子送进师资力量雄厚的私立学校或者国际双语学校一样。刚入学的建校费，得大几十万。
而好多底层的普普通通家庭，根本就掏不出这笔钱。
明白过来自己丈夫小时候能读书，还一口气读到了十多岁，是有多幸运，陈飞燕就深深看了自己几个儿子一眼。
老大老二老三身体都不好。一个聋，一个哑，还有一个又聋又哑。
他们这辈子能娶个老婆，能有个孩子，已经是相当幸运的事了。
至于能改善家庭条件的孩子，只有可能是老四老五老六。
老四老五是双胞胎。
年纪越大，他们长得越来越不像。
陈飞燕一度怀疑，他们俩是异卵双胞胎。
这两孩子自从吃饱了饭，营养跟上来后，长得越来越壮实了。也变得越来越聪明了。
以后这个家还得让他们俩挑起大梁。
趁着陈毅轩还活着，她非逼着他们多读书。
……
陈毅轩见陈飞燕盯着孩子们看，他突然说道：“媳妇儿，我打算接抄书的活了。”
“我那弟弟今天帮我牵了线，还在书店掌柜面前替我做了担保，我帮他们店里抄书，就能获得一定的报酬。”
陈飞燕听到抄书有报酬，她一双眼睛顿时就亮了。
“抄一本书，报酬有多少？孩儿爹，我这样的，能抄书么？”
陈毅轩听了笑了笑：“媳妇儿，这抄书也不是个简单的活。一本书能得到多少报酬，也得看篇章字数来。”
“比如说，抄一本三字经百家姓，报酬就是十文钱。抄四书五经中的任何一本，都是三十文。抄书在我看来，好处多多。莘莘学子们抄书时，一是挣到了钱，二是温故而知新，三是练了字，四是锻炼了居家养气的功夫。”
“不过，那掌柜的说了，抄书时不能出现错别字，不能有涂改，字体风格也必须一致。否则都不算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