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探头朝里面扫了一眼:“这么小?”
老婆婆笑着说:“呆你们两个小娃子还是够的。”
小女孩:“那你呢?”
老婆婆摇了摇头:“我年纪大了,在上面守着你们就好。”
“麻烦,还不如杀了。”小女孩低声说,没等对方开口,一挥手,直接让她晕了过去。
紧接着,一道灵力托着人轻轻地放到地窖内。
玄雾率先转身:“走吧。”
“嗯。”
余尽辞脸色一片惨白,仅仅是催动千丝缕,他就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生机几乎要耗尽。
他的脸色越白,手下的红线越密,像是无数无法摆脱的傀儡线,但被操控的对象却逆反过来。
因果本就不是人力可以妄为的,何况他想改的,是整个三界的命轨。
虞初羽看着自他眼耳口鼻中溢出的鲜血,指甲不知不觉中嵌进手心,粼粼魂光代替血液顺着指缝溢出,痛得她有些麻木。
在此之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哥哥。
亲情与她而言,本该是极遥远的东西,陌生而冰冷,是水幻想出来的月亮。
虞初羽迈开步伐,踏着虚空朝下一步步走去,
从寒川出来时起,她便决心做个自私的人。
她又不是什么圣人,凭什么要有拯救苍生的襟怀?
苍生会随时放弃她。
善变的人,冷血的妖,残暴的魔。
她本该无动于衷的。
虞初羽走到幽霁身后,抬起手轻轻抱了抱。
灵魂触摸不到实体,此刻,她却能感觉到身前传来的温度。
粘稠而又湿冷的恶意依旧拉扯着她的灵魂,但也衬托得眼前的生命更加鲜活。
她想,她确实做不到拉所有人沉沦。
幽霁若有所觉地抬头,伸手想要抓住什么,环视四周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脸上不禁浮现出困惑的神情。
手不自觉地落在胸膛位置,在那里,底下的心脏毫无征兆地剧烈跳动起来。
就在这时,一声沉闷的落地声从身旁传来。
幽霁抬起头,只见余尽辞面无血色地倒在地上。
那些怪异的红色丝线依旧浮在半空,在它身前,一道虚幻的人影缓缓浮现。
“姐姐?”幽霁睁大眼。
偌大的恐慌在心头炸开。
其他人只看见余尽辞毫无征兆地倒在地上,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直到听见幽霁出声,顿时愣怔在原地。
幽霁快步上前,伸出手,却直直从她身体里穿过,抓不住分毫。
“你在做什么!”
虞初羽没想到他能看见自己,对上他的视线弯了弯眼眸,最终闭上双眼。
“别!——”
幽霁眼睁睁地看着她的魂体没入红色的丝线中,几乎目眦欲裂。
瞬息之间,此前种种画面在眼前划过,他突然想通了其中关窍,毅然决然地朝千丝缕扑去。
然而,本该是实体的红线却突然变得可见而不可及,直接让他扑了个空。
他不知道的是,那庞大的因果之力在找到承载主体的瞬间,便倾泻而出,千丝缕不堪重负,直接溃散。
虞初羽只觉得仿佛有无数细刃没入她的灵魂,将她从里到外绞得稀碎。
所以的感官退去,只剩下刻在灵魂上的漫长而尖锐的疼痛
她终于还是走向了她既定的命运。
第149章 第 149 章
整个魔界毫无征兆地震动起来。
先是红线, 再是地动,一些大魔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却也提了几分心。
一道恐怖的气息自地底荡开, 几乎席卷整个魔界。
身处地底的几人首当其冲。
佛子看了眼中央暴走的白色巨兽,眼神中多了几分凝重。
竟然是白泽。
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叹了口气,朝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余尽辞走去。
等这个醒来,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霜月真君已经将余尽辞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佛子主动接过人。
“我来吧,先离开这里。”
霜月本就力有不逮, 闻言也没有逞强。
土层开始塌陷,他目光担忧地看了眼巨兽的方向, 最终还是动身离开。
洛锦见没人搭理自己, 一咬牙, 直接紧随他们之后。
这时候她才感觉到这里有多深, 腾空数十米,余光中一道白影掠过, 还未等她看清, 一道凛冽的罡风迎面袭来。
接触的瞬间, 洛锦只觉得一阵剧痛袭来,紧接着眼前一黑。
嘭——
在雪白的巨爪下, 整个人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倒飞出去, 狠狠砸在地面,霎时间, 血肉模糊。
佛子感受到身后的动静, 眼皮一跳。
剩下的三人中只有他尚有余力。
他咬着牙, 正准备将余尽辞交给霜月真君,自己前去阻拦, 却见白泽并没有动手的迹象,一阵强风袭来,再睁眼,只看见一抹白影消失在视线之中。
巨兽庞大的身躯落在地面,又是引起一阵震动,周围的石壁上大大小小的石块兜头落下。
等佛子等人跟着上到地面时,身上已经多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但此刻没人放在心上。
恐怖的威压在空气中凝聚,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了。
白泽幽蓝色的眸子此刻变得通红,完全是丧失理智的模样,口中发出阵阵嘶吼。
雪白的巨爪四处乱拍,将周遭的建筑毁之殆尽,木屑石块飞舞,转瞬间便成一片废墟。
为了避免外人靠近,黎族周围设着重重阵法,因此看不见一个魔族的身影。
但这股威压下,多少重阵法似乎都如同薄薄一张纸,顷刻间被齐齐撕碎。
大地发出阵阵哀鸣。
佛子只觉得一股腥味涌上喉间,即便他在怎么努力保持清醒,意识还是不受控制地模糊。
这样下去,魔界怕是要先毁了。
他在心头苦笑。
空中悬着的红线终于落下,一一连在三界每一个生灵身上。
其上的因果之力甚至不用催动,就开始自行流转,像是将一切归回到它原本的位置上。
黑雾顺着丝线没入众生的眉心。
虞初羽气息微弱地抽着气,唇上的魂光早就因疼痛被她咬得破碎不堪,她依稀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快要消散了。
但接触得因果越深,她心底的怀疑愈甚。
所以,这些谓之浩劫的黑水,到底是什么呢?
她的视线穿过虚空,对上一双清浅的眸子。
那眸子带着一如既往的悲悯。
意识开始消散,伴随着无尽的疼痛,疲惫感涌上心头,虞初羽的眼皮一下一下地往下合,周身的魂光几乎淡得看不见了。
算了,都和她无关了。
就在她彻底闭上眼之前,一股凉意自四肢百骸袭来,将痛感都缓解了几分。
暗淡的魂光仿佛被甘霖浇灌的枯苗,获得一丝残喘的机会。
虞初羽艰难地睁眼,看见饶因兰站在眼前时,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直到察觉身上的因果之力如潮水般退去,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
“你在做什么?”虞初羽声音嘶哑,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饶因兰渡走她身上的因果,“停下……”
饶因兰不为所动,垂着眸,继续手上的动作。
直到将最后一丝因果也落到他身上,才缓缓抬起头,白着一张脸笑道:“我不会有事的,你忘了,我是凌虚之体。”
“作为载体再合适不过了……”
虞初羽看着他皮肤上出现的道道裂痕,瞳孔放大。
“你再不回去,魔界可能就要被毁了。”他轻笑一声。
虞初羽这才注意到,从刚刚开始周围一直有很大的动静传来,脑海中瞬间浮现一道身影。她下意识朝声音来源处看去,入目却是一片漆黑,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正在地底。
等她收回视线时,还未反应过来,就看见饶因兰伸出手,将她往后一推。
“饶因兰!”虞初羽惊呼。
几乎是同时,一阵眩晕感袭来,虞初羽感觉自己整个魂都在飞速倒退,最终被猛地拉回原位。
再次睁眼时,她才发现自己倒在地上。
她撑着手艰难地支起身。
与地面接触的瞬间,一种粗糙的颗粒感从手心传来,带着些许刺痛。
虞初羽愣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她回来了?
想到方才饶因兰的举动,她迅速清醒过来,环顾四周想要找到他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饶因兰?”
“饶因兰!”
虞初羽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抖,最终跌坐在地,眼神中满是茫然。
所有的因果线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得了无踪迹。
饶因兰……死了?
虞初羽脸色惨白地呆坐在原地,愣怔了几秒后伸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脸,弓着身,头抵在地面,发出一阵声嘶力竭的低吼。
周围的地动不知不觉间停止了。
一双手环过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死死地拢在怀中。
湿润的液体滴落在她颈边滴落,灼人的温度唤醒了虞初羽的理智,嘶吼声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止不住的啜泣。
“姐姐。”一道同样沙哑的声音响起,语气中全是失而复得的不安,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像是安抚她,有像是说服自己,“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
虞初羽死死抓着他的手腕,几乎说不出话:“饶因兰他……”
饶是如此,幽霁还是意识到了她话里的意思,动作顿了下,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下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比起苍白的语言,她此刻显然只是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回声的震怒在这方空间内响起:“怎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的!”
虞初羽指尖筋挛了下。
是熏池的声音。
幽霁幽蓝色的兽眸竖起,一脸敌意地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熏池凭空出现在二人面前,死死地盯着虞初羽:“浩劫结束了,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这句话,我应该还给你吧。”虞初羽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所有的端倪连成一条线,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此刻站在她面前的熏池更是验证了她的猜想。
“在黑水空绝的当下,你一个以身献阵的亡灵,为什么还能完好无损地站在我们面前?”
熏池眼中的悲悯终于褪去,取而代之的居高临下的漠然:“本尊身为神祇,自然不是凡物可以比拟的。”
“神祇?”虞初羽脸上透着浓浓的杀意,“你也配?”
话音刚落,一股压倒性的力量兜头而来。
幽霁迅速化为原形,将虞初羽护在身下,生生承受了这一击。
“找死!”他抬起头,眼中满是暴戾。
“一头白毛畜牲,不过带个神兽的称号,竟敢在本尊面前放肆!”熏池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抬手打了个响指。
白色巨兽顿时犹如放了气的气球,瞬间缩到巴掌大小。
她重新看向虞初羽,也不再掩饰了:“看来你都知道了。”
“那你也该想到,毁了我万年的心血,该杀。”
虞初羽定定地看着她,梳理起事情的逻辑。
“所以,所谓黑水,皆是人心的恶念。你用所谓的功法将修士的心魔剔除体内,又将其收集,耗费数万年光阴,只为等恶念成为众人束手无策的庞然大物,形成这场史无前例的浩劫……”
但她不明白。
“你究竟为了什么?”
“天道有缺,若不是你,今日,本该是我合道的日子。”提及这个,她的目光变得冰冽。
虞初羽转瞬反应过来,几乎被她气笑。
所以她一开始就打算用自己的死去铺她合道的路,如今见自己没死成还要拿来泄愤?
怎么,她是什么天生贱命吗?
“遗言说得差不多了,好歹你是我后人,我会送你轻松上路的。”熏池淡淡道。
虞初羽撑着身体,缓缓站直。
被定住无法化形的小白团直接扒拉着她的衣袍顺势爬了上去,一副坚决不放手的模样。
虞初羽动作兀地一顿,毫无征兆地说了个“好”。
见她从腰间拔出两把剑,熏池轻笑了声,似乎觉得她不自量力:“既然你自讨苦吃,我也不必留情了。”
“留你大爷!”压抑了的情绪一朝爆发,虞初羽没忍住第一次爆了粗口。
不得不说,这感觉真的爽。
没等熏池反应,剑尖就迅速朝她面门而去。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脱离了生死的恐惧,她的剑法比往日更上了一层,多了几分诡谲的飘忽,主打一个随性。
孤鸿影。
拂山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