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子语塞,半晌想起什么:“那除此之外,就只有贵妃娘娘曾经派人来查看过厨房,干果也曾打开检查。”
“本宫派去的人去检查干果,却给本宫下毒?”清音说到这里,转头看向康熙,“皇上,这厨子糊涂,只怕审不出什么来。”
康熙听了半晌,问道:“除了皇后和贵妃,还有谁接触过干果?”
厨子回忆半晌,摇头道:“皇上,这些食材奴才都是锁起来的,应当没有人打开过。”
康熙看了看这些盒子里装的干果,除了盒子不同,干果都看不出区别。
“你每次做酥酪取用的干果都是分开的?可曾串用?”如果厨子将皇后的干果给了清音,就能解释清音为何会中毒了。
却不想厨子否定了这个猜测:“皇后娘娘身边的侍书姑姑特地交待过,说是皇后吃的干果放了特殊香料,不可将干果串用。”
厨子已经说了几次“香料”,康熙自然注意到了,问道:“干果里加了什么香料?”
厨子也觉得有些想不通,回道:“皇上恕罪,奴才没有看出里头加了什么香料。但是侍书姑姑这么说了,奴才就没问。”
连厨子都闻不出的香料,那得有多隐蔽?康熙顿时让人查看香榧子,看看可加了香料。
梁九功很快回禀:“皇上,香榧子里头并未加香料。”
清音顿时用帕子掩住了嘴角的笑意,皇后既然想让她不知不觉就吃下有毒的香榧子,自然不会加香料引起她的怀疑。
可是现在却成了最大的破绽。
康熙顿时有种被愚弄的愤怒,语气下沉:“将皇后身边的宫女押过来问话。”
想到这可能是一起奴才下毒谋害主子的案件,他就感到心惊。这种背主之奴,死一百遍都不为过。
内室的侍书一直在偷听外面问话,见果然查到自己身上,顿时六神无主。谋害皇后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她承担不起。
可是若招认是皇后娘娘指使她谋害贵妃,那皇后娘娘醒了也饶不了自己。
她死也不能招认。
康熙本以为事情很快就有结果,却不想皇后的宫女一直没有招认,事情陷入了僵局。
殿外是打板子的沉闷声响,殿内气氛紧绷。
“皇上,皇后娘娘醒了!”侍画喜极而泣地出来禀报。
皇后再不醒,只怕侍书就要被打死了。现在只要皇后娘娘力保侍书,一切就能过去了。
听见皇后苏醒,康熙立即带着妃嫔们进去探望。
钮祜禄氏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恍如隔世,她还在思索自己为何会晕倒时,就接连得到两个噩耗。
一个是皇上已经已经查到侍书在香榧子中下毒的事,让她心惊肉跳。
但和第二个噩耗比起来,第一个已经不值一提。她竟然中毒了,竟然是酥酪中的香榧子有毒。
虽然没人敢告诉她命不久矣的事实,但浑身无力的感觉太过清晰。她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只怕中毒极深。
这是她本来安排给荣贵妃的命运,如今竟然降临到自己身上。想到这里,她满心恐惧,她不想死。
因此清音跟着康熙进去时,看见的就是满脸惶恐不安的钮祜禄氏,她的眼中是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的渴望。
“皇上,臣妾的毒解了吗?”钮祜禄氏此时无暇他顾,只想得到肯定的答案。
也许她中毒的时日不长,也许她还有救。
康熙看着钮祜禄氏恐惧的脸,有些不忍:“皇后,朕会让太医尽力为你医治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说“尽力医治”,那岂不是说自己已经治不好了?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皇上,救救臣妾,救救我。”钮祜禄氏伸出手,想够住康熙的衣袖,却发现自己浑身针扎一般疼,顿时哀嚎一声躺了回去。
“皇后好好修养。”康熙见她痛苦的样子,看向旁边的太医,“尽力为皇后减轻痛苦。”
“是。”太医拱手。
眼见皇上满脸同情的样子,钮祜禄氏更加恐惧,极端的恐惧之后是极端的愤怒。
她看见皇上身后的荣贵妃时,目眦欲裂:“皇上,是荣贵妃,一定是她给臣妾下毒。求皇上为臣妾做主,让马佳氏偿命。”
康熙神色一顿,看向皇后的目光冷了几分:“皇后不要胡乱攀扯,是你的贴身宫女以加香料的名义,在香榧子中投毒。你放心,朕会诛她三族给你偿命。”
虽然侍书还没有招认,但此事肯定和她脱不开关系。
钮祜禄氏听了这话,却满心不甘:“皇上,侍书怎么敢给臣妾投毒,一定是有人指使。一定是荣贵妃,她嫉恨臣妾是皇后,才指使侍书给臣妾下毒。”
眼见皇后不仅对康熙说的诛侍书三族视若无睹,还用她攀咬自己,清音不由心中暗笑。
她给身后绿芙使了个眼色,让她把消息透露给外面挨板子的侍书。
诛三族啊,再忠心的奴才,也经不起这种考验啊。
果然没一会,梁九功进来回禀:“皇上,侍书招了。”
他的神情有些古怪,继续道:“侍书说,是皇后娘娘指使她在香榧子中下了鹤顶红,再将皇后和贵妃的香榧子交换,意图谋害贵妃。”
钮祜禄氏听了这话,顿时否认道:“皇上,侍书一定是被收买了,才胡言乱语冤枉臣妾的。”
平妃此时也说:“皇上,侍书的供词有些奇怪。既然是谋害贵妃,怎么中毒的却是皇后?”
宜嫔此时却道:“这有何奇怪?肯定是厨子放香榧子的时候放错了地方,将贵妃的香榧子放在了皇后碗里,而皇后的给了贵妃。”
不得不说,宜嫔的猜测是最接近真相的。
如此一来,也能解释为何她也会中毒。厨子常常将香榧子放错地方,但是偶尔也会放对,就让她也中毒了。
清音想到这里,顿时取消了检查干果时放错盒子的解释。恰合太多,倒叫人起疑。
“皇上,一定是有人指使侍书做的。”钮祜禄氏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死也不改口。
“皇上,侍书还说。”梁九功看向皇后的眼神带着轻视,“鹤顶红没有用完,还有半瓶放在佛堂供桌之下。”
鹤顶红这种毒药在皇宫是禁物,自然不能四处乱扔。不过皇后将它藏在佛堂,真是丧心病狂,侮辱菩萨。
康熙想到这里,看向钮祜禄氏:“皇后,朕想给你留点体面。”
难道皇后非要人赃并获才认吗?她是一国皇后,让人搜她的房间可不好看。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钮祜禄氏也知道没有了转圜,她看着康熙流泪:“皇上,臣妾只是一时糊涂,如今也遭了报应。求皇上寻找神医,救救臣妾性命。”
皇后私□□药,谋害妃嫔,实在德不配位。不过看她如今凄惨的样子,康熙勉强忍下了废后的冲动。
这种宫闱阴私,传扬出去对皇室形象也不利。
想到这里,康熙面容冷淡道:“皇后,朕念在夫妻之情,会将你送回紫禁城养病。往后你就在坤宁宫安心修养,无旨不要出来。”
让她死在坤宁宫,是对她最后一丝仁慈。
第53章 皇后之位
钮祜禄氏被低调地送回了紫禁城,对外只说年关将近,皇后回去处理宫务。
但是行宫里的人都知道,皇后被皇上厌弃,才被独自送回紫禁城。
和钮祜禄氏一起到达皇宫的,还有康熙的一封书信。
慈宁宫太皇太后看了康熙写的信,稍加推测,就对前因后果明白得差不多了。没想到这个钮祜禄氏不仅善妒欺君,如今竟然沦落到投毒害人的地步了。
宫里投毒害人倒不稀奇,但是她害人不成反累己,真是恶毒又无能。
“格格,皇后怎么就中了自己下的毒呢?”苏麻觉得有些奇怪。
太皇太后哼了一声,拨弄了一下手中的南红玛瑙手串,说道:“左不过是被荣贵妃抓住了马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这个荣贵妃倒是个不简单的。
“那皇上知道是荣贵妃毒害了皇后?”苏麻给太皇太后倒了一杯热腾腾的奶茶,一边问道。
太皇太后叹息一声:“他怎么会不知道,不过是装聋作哑罢了。”
苏麻略加思索,笑道:“也是,她毕竟是小阿哥的生母。看在阿哥的面子上,皇上也会护住她。”
太皇太后喝了一口奶茶,随口道:“她倒是命好,胤礽从她肚子里出来,合该享福的命。”
但凡皇帝还能生,都不会让她坐上贵妃的位子。
“荣贵妃家世低微,格格倒不必太过担心。”苏麻也知道太皇太后厌恶后宫专宠,不由开解道。
荣贵妃虽然受宠,父兄却才能平平,还是皇上看不过去给了个侍郎的职位。
不过凡事有利有弊,荣贵妃家世不显,未来胤礽继位,就没有外戚之患。
“话虽如此,也需防患于未然。”太皇太后就怕荣贵妃野心上来,妄图插手朝政。
“那格格的意思?”苏麻似乎明白了什么。
果然听太皇太后说:“后宫还是要有一个制衡她的人才好。”
“格格中意谁?”
“佟佳氏倒是个心正的,有她做胤礽的嫡母,也多个照顾他的人。”太皇太后想到这里,越发觉得这个人选好。
佟佳氏毕竟是皇帝的亲表妹,血缘摆在这里,总有几分情面。若让佟佳氏做继后,也能制衡荣贵妃。
康熙不知道太皇太后已经给他定下了继后人选,他此时正在行宫,重新给荣贵妃办了个生辰小宴。对于那日生辰宴会半途而废的事,他一直耿耿于怀。
小宴就办在丽正楼旁边的兰亭,亭子亭外墨兰绽放,幽幽的香气袭卷鼻尖,沁人心脾。
清雅的乐声中,康熙带着众妃嫔进了兰亭就坐,宫女们将丰盛的膳食呈上,放在各自桌案上。
在徐徐升起的食物香气中,康熙看向众妃嫔:“那日贵妃生辰,你们尚未行礼恭贺,不如就趁今日补上。”
平妃闻言,当先起身走到中间下拜:“臣妾祝贵妃娘娘福寿康永,顺心如意。”
今日她穿了妃制金黄色吉服,妆容清淡一如往昔,脸色带着真诚的笑。
清音坐在上首,虚扶一把:“妹妹快快请起。”
平妃行礼后,惠嫔和宜嫔一同起身行礼,两人都穿着嫔位香色吉服,款款下拜:“嫔妾祝贵妃娘娘青春永驻,万事顺意。”
清音点头微笑,请她们起身。
不得不说,这种看人行礼拜贺的场景容易飘飘然。可惜现在是在行宫,带来的妃嫔太少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起身向康熙举杯:“臣妾多谢皇上赐宴,愿皇上福寿安康,长乐无极。”
康熙举杯回应,脸上带着笑意,缓缓饮下这杯酒。
清音浅浅饮了一口酒,又转身朝几个妃嫔举杯:“多谢各位妹妹的祝贺,愿姐妹们年年岁岁,花开不败。”
“多谢贵妃娘娘。”几个妃嫔起身回敬,缓缓喝下杯中水酒。
“今日为贵妃办宴,却无歌舞,朕便让侍卫们演一演武助兴。”康熙说着让身后几位侍卫出列,就在兰亭前的空地上摆出架势打一套拳。
平妃三人听了这话,心中十分讶异,不知道皇上这是演的哪一出。
不过侍卫也是外男,她们身为后宫妃嫔,自然不能大剌剌地去看其他男人,因此低垂着眼避开了。
清音听了这话,却往身后绿芙和香菱处看,示意她们注意看一看,这就是皇上圈出来的夫婿人选。
来到行宫不久后,清音就和康熙请示了一番,谁想身边的宫女年纪到了,问他身边可有侍卫未曾婚配。
康熙听了答应帮她问问,之后一直没有消息。没想到今天倒是直接把人带来了,还拿演武的幌子来了场相亲。
这些侍卫既然来演武,想必都有意娶她身边的宫女,如今就由绿芙和香菱来选了。
侍卫演完后,康熙就简单地介绍了一番:“左起第一个是二等侍卫狼瞫,镶黄旗人。第二个是三等侍卫青鳞,正白旗人。”
“第三个是三等侍卫纳兰容若,正黄旗人。第四个是三等侍卫葛禄,正蓝旗人。”
清音听到第三个名字的时候,因为太过惊讶,被康熙看见了。
“贵妃也知道容若?”康熙并不觉得奇怪,纳兰容若不仅是明珠的长子,还是十分有名的诗人,贵妃喜欢诗词歌赋,应该听过他的才名。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清音按下心头惊讶,“不想他也是皇上的侍卫?”
她只知道纳兰容若是纳兰明珠的儿子,写了著名的饮水词,小学还背过他写的“风一更雪一更”,没想到还当过康熙的侍卫。
康熙见她当真十分惊讶,有些好笑:“容若文武双全,当朕的侍卫有何奇怪?”
清音见康熙似乎很喜欢纳兰容若的样子,不免又看了场中的男子一眼。
只见他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肌肤白皙,身材消瘦,眉宇间似乎暗含愁绪。
“纳兰侍卫竟然还没有娶妻?”这种王公贵族成亲应该很早吧。
康熙轻咳一声,挥手让侍卫们退下,才说:“容若原配卢氏今年五月故去了,明珠见不得他整日低迷不振,才逼他续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