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保持着悲伤的表情,回道:“臣妾省得,必让大行皇后走得风风光光的。”
这里是皇后的葬礼现场,清音再轻狂也不会当着诸多妃嫔命妇的面秀恩爱,那只会显得轻浮妖媚,叫人非议。
康熙也意识到这里不是说私话的地方,闻言没有反驳,顺着她的意思道:“你明白事理就好,一切以大行皇后丧仪为重。”
他说着看向惠妃和宜嫔:“荣贵妃有疏漏之处,你们二人要及时帮衬。若有人敢对大行皇后不敬,朕必定严惩不贷。”
惠妃纵有些小心思,也不敢在此时使绊子,立即应下。宜嫔本就是荣贵妃一伙,自然不会和荣贵妃做对,答应得更快。
康熙嘱咐完,正要到前朝去和礼部商议钮祜禄皇后的谥号,就听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去瞧瞧怎么回事?”康熙不悦地皱眉,皇后丧仪无比肃穆,怎么还有人敢大声喧哗?
魏珠出去之后很快回来,神色慌乱:“皇上,太皇太后来了。”
康熙顿时吃惊:“你说什么?”
虽然知道太皇太后对钮祜禄皇后颇为满意,此时听见这个消息,殿内众人都有些骚动。
大行皇后是晚辈,若能得太皇太后亲自祭奠,这是天大的殊荣,足以载入史册。
清音听了这个消息,顿时十分惊讶。
要说太皇太后是因为对钮祜禄皇后的喜爱来祭奠,她是不信的。若论喜欢,太皇太后应该更喜欢赫舍里皇后,当时也未曾到场祭奠。
此时太皇太后来这里,必定有深意。
究竟是什么呢?
正当她这么想时,太皇太后和太后已经入了灵堂,康熙在旁边劝阻。
“皇祖母万万不可,大行皇后受不起太皇太后的礼。”康熙有些惊讶太皇太后对钮祜禄皇后的重视,却不能任由她折腾自己。
清音悄悄去看太皇太后,就见她一身灰色氅衣,作势要去上香,被康熙阻拦后无奈放下。
以太皇太后的地位,若她真要做什么,康熙也不好拦她。可见,她本来态度也不坚决。
只听太皇太后面色悲痛地说:“在哀家这些孙媳里头,最贴心的还要数钮祜禄氏。如今她去了,哀家真是伤心极了。”
康熙连忙宽慰她保重身体,清音也不好无动于衷,劝阻道:“太皇太后如此,倒让大行皇后走得不安了。”
后宫妃嫔们都你一言我一语,太皇太后都没有听进去,直到钮祜禄妃流着泪说:“蒙太皇太后看重,皇后必然十分欣慰,臣妾代姐姐叩谢太皇太后隆恩。”
她说着跪地磕了几个头,只把太皇太后看得心疼不已,连忙让苏麻扶起来。
“你姐姐是个好的,你也是好的。”太皇太后似乎心情平静了一些,“往后时常到慈宁宫来,也让哀家瞧瞧你。”
钮祜禄格格顿时感激万分:“多谢太皇太后关照,臣妾必定常去给老祖宗请安。”
“好..好。”太皇太后似乎很满意,转头对康熙说,“你也不必再拦了,哀家这就回去。你务必让钮祜禄氏风风光光地走,不枉她伺候哀家一场。”
康熙听她愿意回去,忙不迭答应了:“快抬软轿来,回去再让老祖宗喝一碗姜汤发汗,千万莫着了凉。”
清音看着太皇太后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个老太太来这里折腾了一回,似乎就是为了表示对钮祜禄姐妹的重视?
想到这里,她转头看向右后方的钮祜禄妃。就见她偷偷勾了勾嘴角,似乎意识到不妥,表情立即转为悲痛。
看来,钮祜禄妃也意识到了太皇太后的意图,在暗自偷笑。清音心中叹气,太皇太后还真是掌控欲过分旺盛,这是容不下后宫有一丝脱轨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皇太极和顺治皇帝给她留下的阴影,她非常反感皇帝对妃嫔专情。一有这种迹象,就如临大敌。
清音如今在后宫虽然地位超然,也不敢妄自尊大,敢和太皇太后抗衡。
幸好清音追求的也不是康熙的专情,她要的是太后之位,要的是可以用来获取凡尔赛的无上地位。
他们所谓的平衡后宫她可以接受,但也要看其他人识不识相。后宫之中,素来没有和平,退一步一落千丈。
她不能退,也不想退。
钮祜禄皇后葬礼过后,同样被送往巩华城停灵,只有等康熙陵寝建好以后,再一起安葬。
后宫没有皇后,就以荣贵妃为首,佟妃,惠妃,钮祜禄妃,四妃并存。
冬天转眼间就到了尽头,迎来了阳春三月。
这年的三月康熙并不好过,三藩之首吴三桂于衡州登基称帝,反军士气大振,前方战事胶着。康熙已经半月未曾入后宫,连万寿节也顾不上过。
清音一身藕荷色海棠纹棉袍,悠闲地坐在窗下,旁边是陪着说话的宜嫔和兆佳常在。
“眼看着万寿节临近,皇上可有什么指示?”宜嫔一身玫红色绣芍药氅衣,一贯的明艳动人。
清音微微一笑:“皇上哪有心思过寿,本宫请示过太皇太后,今年就在乾清宫摆几桌家宴便是了。”
前方战事胶着,打仗最费的就是钱,康熙哪里舍得浪费钱办寿宴?
似乎猜到清音的想法,兆佳常在好奇地问道:“听说昨日佟妃将自己的嫁妆都捐出去了,可是真的?”
宜嫔顿时哼笑了一声:“岂止是嫁妆?听闻前几日佟妃遣人去了一趟佟府,只怕拿回来的钱不少呢。”
佟妃自从去年除夕之事,一直没被康熙翻牌子。这是走投无路,用钱买恩宠了。
兆佳常在顿时看向清音,问道:“那皇上接了佟妃的银子,岂不是原谅了她?”
佟妃是因为冤枉荣贵妃而失宠,如果用银子买了回来,岂不是便宜她了。
清音摇了摇头:“皇上哪里是因为银子?”
明明是因为佟家的态度,这银子只是敲门砖,只怕前朝佟家已经有人上了战场了。
况且这是千金买马,收拢人心之举。有佟家做出榜样,想来朝中大臣也不会吝啬出力。
几人谈笑间,就听小林子来报:“惠妃和永和宫娘娘来了。”
惠妃毕竟协理宫务,来钟粹宫是常有的。至于永和宫钮祜禄妃,那可真是稀客。
“给贵妃娘娘请安。”惠妃一身水红色氅衣外罩绿色坎肩,颜色十分鲜艳。只是她这些年老得极快,这鲜艳的颜色让她看起来有些俗气。
“给贵妃请安,娘娘万福。”钮祜禄妃就素雅多了,一身淡紫色绣蝙蝠氅衣,身段优美。
“两位妹妹快起来,坐吧。”清音脸上挂着营业笑容,又命人看茶,“这是皇上前两日赏的明前龙井,本宫吃着还成,妹妹们也尝尝。”
明前龙井素来生长极慢,今年雨水少,产量更是稀少。再加上皇上喜欢,满宫里也没有妃嫔见过明前龙井的影子。
荣贵妃能拿出来待客,可见是皇上赏了不少。这种好茶在荣贵妃口中就变成了“吃着还成”,就更让人嫉妒了。
【惠妃凡尔赛+15】
【钮祜禄妃凡尔赛+15】
【宜嫔凡尔赛+6】
【兆佳常在凡尔赛+1】
钮祜禄妃听了这话,瞬间觉得手中的茶都不香了。她轻轻抿了一小口,就放下了茶盏。
宜嫔见此,不免笑道:“这明前龙井可是别处求也求不来的好东西,钮祜禄姐姐竟也瞧不上眼?”
钮祜禄妃除了对慈宁宫十分殷勤,这几个月就窝在永和宫,看着就十分清高的样子。宜嫔不大看得惯,此时自然就借机奚落。
不想钮祜禄妃正好等着这一句,闻言叹息一声:“贵妃的茶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本宫从太皇太后宫里回来,就有些不安。”
这话说的,听着就吊人胃口。
惠妃顿时奇怪:“太皇太后宫里怎么了?”
宜嫔和兆佳常在都好奇地看着她,清音早就知道她必定有所图谋,也好整以暇地等待答案。
钮祜禄妃见此,蹙眉道:“我看见太皇太后衣衫十分简朴,就连殿内的檀香也不点了。一问才知道,太皇太后因为前朝战事自愿减免用度。”
她说着看向清音:“贵妃娘娘,太皇太后如此,咱们也不好太过奢靡。不知能否削减用度?”
短短几句话,明前龙井在她嘴里就变成了“奢靡”。你有本事心里别嫉妒啊。
还问要不要削减用度,有本事自愿削减呗,偏偏来问她。可不是不怀好意?
这削减用度可不是简单的事,宫里多少答应常在就指着用度过活?没了用度,只怕会把人逼死。
而削减用度的怨气,都会朝下令的清音而去。至于钮祜禄妃这个始作俑者,还能在太皇太后和康熙面前卖乖讨好。
真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钮祜禄妃的闪盘打得真精。
可若是不削减用度,就显得清音有些不懂事。她现在可是后宫之首,贤名是很重要的,这代表着她在后宫的威望。
清音心如电转间,就有了主意,却不直接回答,反而转头问宜嫔:“妹妹可愿削减用度?”
宜嫔素来聪慧,闻言笑道:“贵妃娘娘这可难倒嫔妾了,若以本心来说,自然是不愿意的。只是事关国事,嫔妾不愿意也得愿意啊。”
这话十分实在,清音状似为难:“妹妹这话有理,本宫是愿意削减用度的。只是其他姐妹那里,可能劳烦钮祜妹妹去问问?”
既然想要卖乖讨好,得罪人的事自然也由你来承担,这才公平嘛。
钮祜禄妃原本微笑的脸僵了僵,连忙否定:“臣妾不过后来的,哪里敢越俎代庖,还是贵妃娘娘做主才好。”
清音微微一笑:“也是,妹妹只是妃位,本宫却是贵妃,的确是本宫合适些。”
【钮祜禄妃凡尔赛+15】
钮祜禄妃听了眼神一暗,若非她出生晚了两年,当皇后的就是她了,荣贵妃算哪根葱?
她这么想着,却笑着附和:“是啊,还是由贵妃做主。”
清音轻轻点头:“那妹妹认为削减多少合适?”
钮祜禄妃见荣贵妃上套,顿时松了一口气,心下发狠:“不如就削减一半,也能为前朝助力。”
她似乎已经想象到后宫怨声载道的场景,到时候太皇太后为了平息后宫怨气,便可名正言顺地剥夺荣贵妃的权力。至于接手的人,除了她还有谁更合适?
她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就听荣贵妃道:“妹妹有这个心自然是极好,那永和宫的用度就削减一半吧。”
钮祜禄妃以为自己听错了,反问:“永和宫削减一半?”
不是整个后宫吗?
清音赞许一笑:“妹妹高风亮节,本宫也不能落后太多,就削减两成用度,妹妹见笑了。”
宜嫔闻言,也附和道:“臣妾尚有些余钱,就削减一成用度吧。”
兆佳常在正要说话,就被清音拦住:“妹妹就不用说了,就你那三瓜两枣,想来皇上也没难到这个份上。”
钮祜禄妃见她们一唱一和,几乎要吐出血来。敢情折腾半天,就她损失最大。
她转头看向惠妃,却见她瞬间摆手道:“本宫还要养和硕公主,就削减两成吧。”
钮祜禄妃离开钟粹宫的时候,脸都是青的。因为荣贵妃刚刚说了,要将她提议削减五成用度的事广而告之,让后妃们都来学习她的贤良。
如此一来,皇上那里还没有得到消息,后宫妃嫔只怕已经恨死她了。
荣贵妃果然恶毒又难缠,她太过轻敌了。
第74章 绒花
后宫裁剪用度的事,经过清音这一变动,就变成了自愿裁剪。有那财力雄厚如同敬嫔的,裁剪五成,也有手头紧如同僖嫔的,裁剪一成。
如此一来,后宫怨气就少了许多。就算有,那也大半朝着钮祜禄妃去了。
次日下午清音正吩咐织造局做妃嫔春装,就见漪莲进来说:“主子,绿芙姐姐和香菱姐姐递牌子求见。”
清音又惊又喜:“当真?快让她们进来。”
本来年后就能进宫相见,又遇上皇后大丧,见面时间竟然拖到了此时。
绿芙和香菱很快就进了钟粹宫,两人皆着蓝色诰命服,妆容齐整,福身请安:“给贵妃主子请安,娘娘吉祥。”
“快起来。”清音仔细打量了一下,见两人气色都极好,才笑着让她们在旁边坐。
“许久不见主子,主子可还好?”绿芙眼眶微红,看着清音笑。
清音笑道:“本宫是贵妃,哪里会有不好的?你们如何?”
两人自然也说极好。
绿芙嫁的狼曋是由叔父养大,成亲之后就分了家,她只要管两人的小家,十分省心。
至于香菱,她也不求那些不切实际的情爱,只要和夫婿相敬如宾就行了。纳兰府上虽然富贵滔天,但也不敢亏待了她,因此她的日子也还过得去。
“主子,三日后奴才就要跟着出使朝鲜,再见就要到冬天了。”绿芙中途说起这件事,大家都有些惊讶。
清音稍加思索,问道:“听闻皇上要派人去朝鲜送孝昭皇后谥号,竟然选中的是你家那个?”
朝鲜名义上还是大清的附属国,对于皇后去世这种大事,自然要派人告知。
绿芙笑了笑:“主子果然猜到了,不仅如此,皇上还要求收集朝鲜民歌民谣,只怕要耽搁许久呢。”
清音有些担心:“山高路远的,你的身体可吃得消?”
以古代的医疗条件,长途旅行是十分危险的事。
绿芙安慰道:“主子不必担心,皇上派了太医跟随。况且咱们会转水路,路途十分平稳。”
香菱见此,不由笑道:“绿芙姐姐竟然一刻也不想离开夫婿,可见两人十分恩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