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看向钮祜禄妃,含笑问道:“妹妹也是学富五车的人物,可知此人是用何物点火?”
钮祜禄妃在荣贵妃提起索伦杆时,脸色就渐渐苍白,此时勉强道:“臣妾才疏学浅,并不知还有此物。”
荣贵妃明明是宫女出身,理应见识短浅,为何会知道此物?
康熙听到这里,却已经明白,他恍然大悟地笑道:“朕怎么没想到,淮南子有云,’阳燧……执日高三四丈时,…..吹之则燃,得火。‘,此人只怕利用类似于阳燧之物纵火。”
阳燧是一种古老的点火物品,只是发展到清朝时,已经习惯用火镰了,一般人并不知道这种东西。
清音开始也没想到这东西,不过她知道盛夏季节用矿泉水瓶都能点火。古代没有矿泉水瓶,但将金属物磨成凹透镜的形状却不难。
原来还有种东西叫阳燧。
清音顿时笑道:“皇上果然学富五车,也知道此物。”
她说着转头看向小林子,吩咐道:“将人带进来,让皇上问话。”
小林子让人押着一个小太监回来,禀报道:“果然如主子所料,在他房中搜出此物。”
清音将东西接过来一看,只见此物形似铜镜,中间却是凹陷的,看着也是个古物。
她将这东西转交给了康熙:“皇上,你瞧瞧此物。”
康熙接过一看,果然是阳燧,立即看向地上的小太监:“你是受何人指使,还不从实招来?”
那小太监哪里知道皇上会亲自审问,吓得尿裤子,慌慌张张地说:“皇上恕罪,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啊,是侍书姑姑让奴才做的。”
“侍书?”康熙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是谁。“将她带上来。”
清音却记得侍书是钮祜禄皇后原先的侍女,皇后死后,应该就留在坤宁宫打理杂物。
侍书很快被带了上来,她似乎早就准备好牺牲自己,果断招认道:“奴才恨先皇后,只因奴才当初为了族人招认她下毒暗害荣贵妃,她便恨奴才入骨,时常打骂出气。昨日想起还要为了她在坤宁宫待一辈子,便起了念头烧毁她遗留的东西。”
这个理由如此合情合理,似乎极有可信度。只是那阳燧乃是传说之物,她一个宫女从何处得知?况且此事发生的时间太巧了,几乎就像是设计好来害荣贵妃的。
康熙自然不信她的说辞,便让魏珠拖下去继续审问。至于怎么审,那就是慎刑司的事了。
可惜侍书嘴紧得很,几乎被打得只剩一口气,依旧咬死是自己的主意,并无他人指使,事情陷入了僵局。
不过起火已经断定是人为,钦天监自然是胡言论语,皇后之位依旧是她的,钮祜禄妃的计划自然失败了。
只是也应该给钮祜禄妃一个教训,不然她往后还会生事。清音暗自猜测侍书受了钮祜禄妃的胁迫,不然不会这么不怕死。
她想了想,看向钮祜禄妃:“皇上,侍书是先皇后从宫外带进来的,不知妹妹可曾识得?”
她和先皇后是亲姐妹,怎么可能不认识她身边的贴身侍女?
钮祜禄妃见荣贵妃依旧在怀疑自己,只觉得心头发紧,神色僵硬道:“依稀记得,不过许久未见了。”
“是吗?”清音见康熙看钮祜禄妃的目光变得若有所思,又问道,“昨日妹妹还进过东暖阁,应当没有开过窗户?”
康熙一听提起这个,觉得钮祜禄妃的嫌疑就更大了。钮祜禄妃昨日去东暖阁缅怀,如果趁机打开窗户,岂非容易得很?
钮祜禄妃接触到皇上怀疑的视线,只觉得心惊肉跳:“臣妾不知贵妃在说什么,臣妾并未打开窗户,也和起火之事无关。”
清音挑眉:“妹妹怎么说起起火之事?此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钮祜禄妃顿时语塞,她似乎不应该跟着荣贵妃的节奏走,不然只会越描越黑。
宜嫔见这情形,顿时眼珠一转:“起火之事是何人指使,审一审这吴副监不就水落石出了?”
是啊,众人都想起来还有一个证人,顿时看向地上昏迷不醒的吴副监。
“万万不可。”钮祜禄妃脸色大变,如果吴副监招认,一切都完了。
“为何不可?”康熙顿时不满地看向钮祜禄妃,对她的怀疑更深。
钮祜禄妃勉强找了一个理由:“吴副监毕竟是朝廷命官,不宜轻易受审。”
康熙说:“朕是皇帝,自然能审。”
他说着就要挥手带吴副监下去,就听魏珠进来:“皇上,太皇太后来了。”
清音暗道果然,太皇太后得知事情暴露,就跑来救场了,看来这一场大戏当真和太皇太后脱不开关系。
她来了也好,这个老太太素来对她不友好,却极得康熙信赖。若有机会能破坏他们的关系,也许是件好事。
太皇太后很快扶着苏麻的手进来,一脸凝重:“皇帝,今日坤宁宫闹得沸沸扬扬,究竟怎么回事?”
康熙恭敬地将事情说了,又说必定严惩幕后之人。他说着看向钮祜禄妃,意有所指。
太皇太后见此,叹了一口气:“这吴副监审不得。”
虽然是同样的阻止追查,但是太皇太后的理由却十分高明,她语重心长地说:“如今你要收服天下汉人之心,可知汉人素有‘刑不上大夫’的观念?若他有个万一,那些汉人还不更抗拒咱们的统治?”
好一个刑不上大夫,清音在心中暗叹太皇太后高明。
汉人王朝素来对官员十分尊重,一般不会对官员动刑。如今康熙当政,却视天下官员如奴才,这一点一直被汉人文人诟病。
康熙听了这话,当真沉默了片刻。
半晌他叹了一口气:“依皇祖母之意,就是让朕放过幕后之人,姑息那人中伤贵妃了?”
太皇太后见皇帝妥协,却不觉得轻松。皇帝素来聪慧,怎么会被这么简单的理由说服。
他是在怀疑自己,只是不想戳破罢了。
她现在只是后悔,不该姑息荣贵妃成长到如今地步,就连她都对付不了了。
“哀家就这一个要求,至于荣贵妃…”太皇太后脸色暗沉,“你设法补偿便是。”
清音听得好笑,她都要册封皇贵妃了,两年之后还是皇后,有什么是她得不到的?她话里的补偿不过是空头支票。
却不想康熙听了这话,却另有安排,当即道:“魏珠拟旨:即刻册封荣贵妃为摄六宫事皇贵妃,一切仪同皇后,赐中宫笺表。内外命妇,于册封之日行大礼参拜。”
听了这话,众人顿时呆住。
太皇太后气得胸口起伏了两下,什么“摄六宫事皇贵妃”,都有中宫笺表了,和真正的皇后有什么区别?
中宫笺表一出,连皇帝不能驳斥,乃是皇后最大的权力。而内外命妇参拜,也是册封皇后才有的礼节。
皇帝这是迫不及待想册封荣贵妃为后了。
“皇帝,你莫忘了,如今是先皇后孝期。”太皇太后反应极快,苦口婆心,“你如此罔顾礼法,当心朝野非议。”
哪有皇后死了不到半年就立新后的,不仅罔顾礼法,还显得皇帝薄情寡义,喜新厌旧。
清音听了这话都觉得十分有理,康熙不就是因此才迟迟没有册封她吗?
不想康熙却对太皇太后躬身道:“孙儿自然不是自己想立后。而是仰承太皇太后慈谕,才勉强立荣贵妃为摄六宫事皇贵妃,而非太皇太后要求立的皇后。”
听了这话,众妃嫔都呆滞了,皇上似乎有些不要脸。
清音却在心中暗赞,康熙不愧是千古一帝,连这种法子都想出来了。
不是怕说我薄情寡义吗?不,我是孝顺。是太皇太后逼我立新后,我自己是不愿意的。只是迫于孝道,才勉强册封了摄六宫事皇贵妃。
至于皇后,当然还是要等孝期到了再立。
整个逻辑完美无缺,堪称天才。
只是听了这个天才般的做法,清音心中暗爽,太皇太后却气得心口疼。
“皇帝,你在怨哀家?”太皇太后这才有些后悔,她不该轻易动荣贵妃。她没想到皇帝对荣贵妃如此看重,竟然因此怨上她了。
康熙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在生气,顿时疑惑道:“皇祖母何出此言?不是你说要补偿荣贵妃?”
太皇太后见此,就知道皇帝的确和自己起了隔阂,顿时气得脑袋发晕:“哀家都是为了谁?”
还不是怕他对荣贵妃用情太深,纵容她势力壮大,最后反而受她操控吗?
只是她也知道皇帝听不进这些话,因此有些心灰意懒:“罢了,皇帝要做什么,谁能阻拦得了?哀家累了,回宫歇着了。”
见太皇太后疲惫离开的背影,康熙又有些后悔伤了她的心,只是最终没有开口挽留。
太皇太后可以对荣贵妃不喜,却不能动手害她。他要明确的告诉太皇太后这一点,才能保证荣贵妃的安全。
他想到这里,收回视线,转头见其他妃嫔都呆呆地站着,微微皱眉:“你们愣着做什么?该拜见摄六宫事皇贵妃。”
众妃嫔回过神,恍惚下拜:“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清音看向康熙,见他轻轻点头,便呼出一口气,微笑道:“免礼,平身。”
第81章 干旱
康熙十七年五月初八,皇上奉太皇太后慈谕,册封荣贵妃为摄六宫事皇贵妃,赐中宫笺表,大赦天下。
朝野内外,无不感叹皇上当真孝顺,竟然为了太皇太后破例册封皇贵妃。
只有宫内妃嫔知道的明明白白,太皇太后对荣贵妃素来平平,皇上是自己想立皇贵妃。
只是皇上已经下了严令,任何人不得非议皇贵妃,违者一律发配辛者库为奴。
起火之事证明是人为,命格之事自然不攻自破。自此后,后妃们都暗自约束宫人,不管心头如何嫉恨,都不敢再议论皇贵妃的是非。
册封之日,内外命妇无不入宫参拜,再次见证皇贵妃的盛世容颜和万千宠爱。
钮祜禄妃和佟妃等人身着吉服,心里再怎么不愿意,也不得不下跪行礼。
清音坐在宝座上,不过微微一笑,就已经得到一百点凡尔赛,内心无比轻快。
她看向交泰殿外蔚蓝如洗的天际,对美好的未来画了一个蓝图。既然已经是后宫之主,刷凡尔赛的法子自然就能更多样了。
盛大的册封礼过后,标志着后宫之主终于再次出现。第二日,皇上就命后妃每日到钟粹宫向皇贵妃问安,受皇贵妃训诫。
这是五月中旬的一个清晨,天际泛起了鱼肚白,钟粹宫的廊下就已经放满了各宫仪仗。
妃嫔们坐在钟粹宫大殿里,桌上的茶水添了又添,终于见皇贵妃姗姗来迟。
“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妃嫔们压下心头不满,稀稀拉拉地起身问安。
清音扶着漪莲的手坐下,就见佟妃偷偷撇了撇嘴,顿时心中好笑。
这段时间她都没有怎么整治她们,看来被蹬鼻子上脸了。佟妃一向和自己不对付,不如就让她来做儆猴的那只鸡。
想到这里,她打量了一下佟妃,目光停留得久了些。
佟妃顿时有些不自在地问:“皇贵妃在看什么?”
清音笑了笑:“佟妃如今长得越发奇怪了,皇上不喜欢去你宫里,想来也是不想看你歪嘴吧。”
【佟妃凡尔赛+15】
皇上不来长春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不是你这个狐媚子缠着皇上不放?
只是听了“歪嘴”一词,佟妃有些心虚:“什么歪嘴,臣妾不明白。”
她刚刚撇了嘴,是对皇贵妃不敬,若被抓住可是要治罪的。
“你不明白不要紧,听闻你昨日又打伤了宫女,可有此事?”清音一边说着,一边打量新做的指甲。还别说,凤仙花汁染的指甲十分好看。
宫女也是上三旗的满人,可不是奴隶,后宫妃嫔是没有权力打骂的。
佟妃见皇贵妃突然提起此事,心中有些慌乱,嘴上却不服软:“奴才伺候的不经心,臣妾只是小惩大戒,也不算什么。”
“不算什么?”清音顿时笑了,“连皇上都不轻易打骂下人,佟妃竟然比皇上还高贵不成?”
佟妃一听这话,顿时不知所措:“臣妾何曾比皇上还要高贵?”
“既然如此,本宫便小惩大戒。着你闭门思过半月,抄写金刚经十遍,你可服?”清音说着好整以暇地看向佟妃,若她敢说不服,那她就不客气了。
佟妃脸色变换莫测,最终还是担心皇上得知此事,对自己更加厌恶,不情不愿地福身:“臣妾谨遵娘娘教诲,不敢不服。”
见佟妃被整治,其他妃嫔都有些紧张。她们这几日也有些放纵,对皇贵妃不够尊敬。
“至于诸位妹妹,这几日天气炎热,也需要清一清心。”清音说着让人送了一杯水来,“这水中加了苦瓜汁,妹妹们喝了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