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想替你将掌柜跑堂的都安排好,但怕我安排的人你用不管,所以这里的人手就劳你自己操心!”
北笙心头烈火烘烤,这匣子也烫手般看了一眼就推到了赵疏跟前,“太贵重了,我不敢要!”
赵疏恍若未闻,趁她的手伸过来之际,抓起来贴在自己脸上,说:“北笙,提前祝你生辰快乐!”
她不喜欢甜食,首饰店总是喜欢的吧,谁和钱过不去?虽一时被吓到,但终究会接受这份大礼。
“我的生辰还没到,你送早了。”北笙低头,趁着赵疏松懈之际,默默将手抽了回来。
赵疏说:“我本是想在立夏那日送你的,但立夏那日也是南音的生辰,我与她自幼相熟,若让她知道我送你一间珠宝店,问我再要,我也拿不出来了。所以提前偷偷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其实他想过立夏北笙生辰那日送的,可近来总觉心神不宁,这种心神不宁来自北笙对萧勖无条件的维护,来自她对郎琢避若蛇蝎的逃离。
是以先下手为强,早一日将北笙拴在他的身边。
这份礼虽然花光了赵疏此生积蓄,还向父母借了债,但对他来说真不算什么,只要北笙能明白这份礼背后的含义是什么就好。
北笙听着心头暗暗苦笑,若真到了那天,你怕是都不敢来我国公府了。
礼虽重,收下又何妨呢?只怕过后他都没脸向她索回。
北笙莞尔一笑,阖上了匣子,说:“那这份礼我就悄悄收下了,谁也不告诉。”
“嗯。”赵疏松口气般的一笑,“北笙,你是我遇到的最好最好的女子,你答应我的求亲,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
北笙搭在匣子上的手扣紧了,垂下的眼睫轻轻一颤,问:“小侯爷,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她的容貌和南音一样,京中其他闺阁女子也不比她差。
才学高深者也大有人在,自己在京中,不过沧海一粟,实在不值得有人为她花这般心思。
赵疏一手撑着腮,一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问这话傻不傻,喜欢就是喜欢了,还要什么理由?”
就如成衣铺子里的衣服,他看上的非买不可,就像首饰铺子里的玉坠子,他看上了也非买不可,北笙不是衣服也不是玉坠子,但她身上有一股魔力,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他都觉得对。
喜欢就是喜欢了,还要什么理由?
北笙听着,一滴眼泪掉在了手背上,滚热滚热的。
她想起了前世,想起了自己前世对赵疏,喜欢到想把自己的心给他,把自己的命给他。
可那是有理由的,因为赵疏愿意护着在繁华的京中怯懦无措的她。
到提分手的那一刻,她才知道那种维护不过是一种施舍,赵疏在施舍中找到了自我满足的价值,临到头,她什么也没有。
而这辈子,她什么都没做,她甚至有些讨厌和疏离他,却让赵疏这般喜欢自己,恨不得倾其所有来爱她。
终究为上辈子的自己感到不值,为这辈子的赵疏感到不值。
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北笙压制不住情绪,额头伏在手背上一阵痛哭,上辈子的仇恨,重生以来的压力,在这一刻彻底宣泄。
“你怎么哭了?”赵疏慌了神,他的那两句话应该不值得让北笙感动成这样。
“别哭了。”
赵疏试着去握她的手,只感觉手指冰凉,压着心头揪心的慌乱,放轻了语气说:“我京中一众公子哥儿中,不算一个好男儿,不学无术我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可我今日允诺你,我会成为一个好夫婿好郎君,此生但凡我有的都给你,但凡我能拿到的都会为你争取。”
“北笙,你可以信我吗?”
她突然不哭了,抬起红红的泪眼注视着他:“那我可以求你救一个人吗?”
“谁?”
“任远之。”
第63章 以顽石草木之心勾真情
“啊?”
赵疏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听到任远之三个字,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掏出锦帕给北笙擦泪,一点一点的,去沾那两道泪痕。
像是对待一只白净的瓷玉,小心翼翼的,擦掉上面的水渍,还原它原来的光泽。
他的锦帕落在她唇角时,那两片饱满莹润的唇微微一抿,赵疏的心骤停一瞬后开始在胸膛内狂跳,周身一下热了起来。
绵柔光滑的锦帕擦着北笙的肌肤掉落,他痉挛微颤带着温热体温的手指不觉间落在她柔软的唇上,着了魔似的想抚弄一下那两片莹润的唇。
北笙像是被电触般猛然后缩,抬目错愕的望着那一双眼中溢着贪恋的光,赵疏一下子清醒,慌乱的拾起掉在案上的锦帕,揣进怀中。
“我……”
脸色宛如熟透的红桃,无地自容的背过了身去,张口结舌地解释:“对、对不住,我失礼了。”
“赵疏?”
北笙轻唤了一声,不是叫他“小侯爷”,而是他的名。
那一刻赵疏心头犹如岩浆翻涌,他“嗯”了一声,转过身来。
“我也喜欢你。”
北笙温柔的话音才落,赵疏脑海中嗡地一声长长的轰鸣,连带耳中也一阵电鸣,尔后什么也听不见了。
北笙看着他的呆愣,朝着他笑。
窗外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少女白嫩的脸庞宛若骄阳下开得灿烂的月季,赵疏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想要上前捧起她的脸嗅嗅她的花香,想要凑近了仔细看看她的眉眼。
脚边微微往前半步,踢在了藤椅腿上,才制止了他莽撞的念头。
赵疏含羞一笑,在藤椅上坐下,为了不让自己再生绮念,他干咳两声后换了个话题。
“你刚才说想让我救任远之,他丢失的粮草已经被乐平王追回,应该不会判他极刑,不过我可以先到刑部打探一下消息。”
任远之当然不会被杀,但判他流放在所难免。前世任远之在乐平王手下是个及其有能力的人,她不能让这样的人再为乐平王所用。
若救出来后能为己所用就罢了,若不能,她便要想法子杀之。
北笙微微垂下了眼眸,缓缓说:“我想到了他的夫人温氏,我曾让她离京回家,但她为了她夫君的性命,一直在京郊亲戚家住着,若是任远之不能安然无恙,依温夫人的性情,只怕是又会去求到乐平王的门上去。”
赵疏不再多问,便道:“温氏那边你好生安抚,任远之的事情我帮她打听,若是我做不到的,我便去求我父亲,若是我父亲也做不到,那我就去找乐平王,他的路子总是要比他人广些,你放心,这份人情就让任氏夫妇欠在你我身上。”
北笙笑笑,“若是做不到就算了,我们尽力了,对温氏有个交代就好。王爷近来烦事缠身,在朝中也饱受诟病,这事儿就不要打扰他了。”
赵疏咯咯咯地笑,他道:“你不了解乐平王,不知道他的性情,就算朝中人人朝他唾唾沫,他也是不以为意的。”
北笙低头沉思,她求赵疏帮忙就是为了绕开乐平王,若是绕不开,那还不如不求,让任远之死在牢中才好。
赵疏继续说:“但王爷这人无利不起早,若任远之不能给他带来好处,他也懒得去费口舌,就算我去求那也没用。”
北笙想了想,试探道:“与其这样麻烦,不如直接去求郎大人呢?他总归是有办法的。”
赵疏当即道:“那我先送你回家,然后去郎府。”
“不着急,你陪我逛逛街吧,得空的时候在郎大人耳边提一嘴,看看郎大人的态度再说。”
“好。”
提起郎琢,赵疏心头莫名有些忌讳,但看北笙神色平平,便也放下了几许。
两人从玉玲珑阁出来,店门上了锁,北笙将赵疏给她的匣子让晏清放进马车里,回过身来说:“我想去跑马,你能带我去骑马吗?”
她和赵疏之间的日子剩不了几天了,趁着还有机会,就好好玩玩。
“可以是可以,但你不会骑马……”
赵疏还在犹豫,北笙说:“我会。”
都是前世她跟着赵疏学的,怎么会忘了呢。
此地离高阳侯府不远,赵疏的仆从很快就牵了两匹马来。
北笙一脚登上了马背,转头让晏清先驾马车回家,让他告诉母亲,自己天黑前会回家。
见北笙打发了自己仆从,赵疏也让自己仆人回家,两人两马,信马由缰地走在街头。
赵疏原有些担心,看北笙抓缰踩镫,不像是新手,才放心了几分。
赵疏问:“你想要去哪儿?”
北笙道:“城外。”
现在日头尚早,若是跑起来应该最远能到凤阳打个来回。
赵疏在街头买了些水果干粮,又重新跨上马背,两人出了东城门就纵马奔腾跑了起来。
北笙风姿凛凛,竟然跑到赵疏前面去了,赵疏一扬鞭,追了上去,朝她喊:“你到底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北笙道:“会骑马也算惊喜?”
赵疏笑着超过了她。
对京中其他的贵女来说会骑马不算什么,但对北笙一个在乡野之地长大的姑娘来说,很惊奇,很意外。
毕竟只有大家族的人才能养得起马,而作为普通百姓能家中能有驴骡都很难得了。
周大和骆娘子养过一头骡子,那是帮周大拉磨碾药的,不可能给他们姐弟俩骑。
如今那头骡子送他们到汝宁后也留在了汝宁。
赵疏只当北笙在京中学会的骑马,未做多想。
两人你追我赶,很快就出了京城的地界。
赵疏恨不能就此天涯海角,带着北笙远走,找个无人的地方避世所居,至此海枯石烂。
满腔的赤忱,剧烈的心跳,是北笙带给他的魔法。
原先他想在前头领路,后来并排而走,渐渐地他落在了后面,他想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看着徐徐风中,她飞扬的发丝。
北笙随意抬手摘了一片树枝上新长的嫩叶,回过头来问,“你想听曲儿吗?”
前方烈阳晃得赵疏微微眯了眯眼睛,少女的笑是那么纯真明媚,不觉间心头又荡起好几圈涟漪。
“你会吹?”赵疏问道。
北笙勒缰走慢了些,与赵疏并排而行。
嫩叶含在双唇间,一手扶着,噗噗试着吹了两下,说:“吹得不好,你莫要笑话我。”
乡下人出身的北笙,对吹叶笛信手拈来。
婉转悠扬,绵延回响的声音从她的唇间流出,赵疏默默闭上了眼睛,清风拂面,百转回肠,那是一种心无旁骛的恣意与畅快。
只求时间再慢些,再慢些……
只求这路再长些,再长些……
第64章 真做戏假开心
日头西斜后,北笙和赵疏才掉头往回走。
越是靠近京城城门,赵疏心头越发怅然。
他宁愿时间再慢些,能与北笙多走一会儿,让他胸中的滚烫多燃烧一会儿。
他又愿时间再快些,父亲能赶紧回京,和安国公府早日敲定他和北笙的婚事,好让他胸中悬起的心落下。
北笙则心中极为清明,她知道彼此的过往,也预晓彼此的未来,她的心满是看清一切的凉薄。
目不斜视,忽略身侧投来的炙热目光,北笙仰望城门上驻守的士兵,巍巍之姿,不容侵犯。
她想到了郎琢的那句话:“等到天下清明之时,我放你离开,不管是去高山之巅看日出,还是去大海之滨看日落,都好!”
她所期待的高天阔海,没有城墙堡垒,没有分崩离析……
她期盼这天下早一日清明,早一日雀鸟离笼。
进了城,赵疏一直将北笙送到了国公府门前。
两人下马,站在门口对视片刻,赵疏小心的双手牵起北笙垂在身侧的手,笑着嘱咐她道:“今日累了一整天,回去后好生休息。”
“嗯。”
没有羞涩,也没有感动,只平淡的应成了一声。
赵疏说完牵了另一匹马的缰绳,翻身跃上自己的马背,一人两马转身而走。
待前方转弯时,他才回头,才发觉北笙孤影还站在门前的台阶上望着他。
他扬扬手,示意她进去。
北笙在朝他笑,眉目中满是朝阳。
是以他又掉转马头走了回来,在北笙的身前停下,就那么看了她片刻,再也压制不住满腔潮涌,突然躬下身,揽过她的脖子,低头在她额间重重一吻!
管他娘的呢!今日忍了一整天了!
这是老子未来媳妇,别人看见了又如何?
看见了正好,被他赵疏盖了章的姑娘,旁人休想觊觎!
虽亲得不够过瘾,但却一抒胸臆,好不畅快!
国公府门口的守卫自觉转过了身,北笙一时呆愣,待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起身,坐直在马背上。
他在马背上得意地笑,说:“快进去,不然我还亲你!”
北笙一笑,含羞低头,转身进了国公府的大门。
待到她被门扉遮挡不见,赵疏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此时已到快用晚膳的时间,北笙到梅香居后才发现乐平王也在,他身旁还坐着范阳公主萧竗。
贠夫人坐在主位,南音坐在她的下首,和萧翊萧竗相对而坐。
看着盘中的点心,想必已经来了有一阵子了。
北笙给贠夫人和南音行过礼后又朝萧翊萧竗一拜:“臣女徐北笙见过乐平王殿下、公主殿下。”
当着贠夫人的面,萧翊一脸痞笑的打量着北笙,说:“本王和公主去侯府找小侯爷,府上的人说他来了国公府,我们又转道来了公府府,才知晓你们二位一大早出门游玩去了。这么晚回来,想必很开心吧?”
虽还未允坐,北笙已经在南音身侧坐下。
她点头,直言不讳的说:“回王爷的话,小侯爷带臣女去城外跑马了,是很开心。”
萧翊道:“你可是将我们导元的心都勾跑了。”
萧竗低眉端起茶盏,长长的绯色纱袖子高高抬起,掩住茶盏无比端庄的呷了一口,才说:“徐二姑娘曾在长公主府替勖公子仗义执言,原以为徐二姑娘和勖公子一见钟情,没想到快要和小侯爷结成连理了。”
南音低眸暗自一笑。
贠夫人干咳了两声,问北笙:“小侯爷人呢?”
北笙淡淡的道:“小侯爷已经回去了。”
贠夫人这才笑着看向萧翊和萧竗,说:“原以为小侯爷送完北笙会留下来用膳,没想到先回去了,让王爷和公主空等小侯爷这么久。”
“罢了!本王还是去侯府找他。”
萧翊说完起身,敷衍的拱手告辞。萧竗看似恭敬的和贠夫人行礼告辞,抬眸的瞬间却朝北笙鄙夷一笑。
北笙则不动声色的朝南音看去,她却是一脸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