贠夫人一个眼风扫过来,南音不敢再言。
贠时彦朝徐照庭拱手,“国公爷可多派些人手保护他们。”
徐照庭朗朗一笑,“那是自然。”
一顿饭吃得北笙哽得慌,后面找了个借口就先出来了。
晚春的风不冷也不热,周身一扫一下就舒爽了不少。
安国公府的宅子占地不小,北笙自住进来一直没有逛完过。
叫鹿竹和绾月先回去,她一个人漫无目的的逛着,一个人走一走,反而能想起楚很多事,也就不觉得烦了。
池塘里的荷叶已经冒尖了,湖面上还有小虫飞来飞去。
北笙走了一会儿便趴在栏杆上,望着水池里的红黄鲤鱼。
鱼儿聪明,觉察到岸边有人,便一个劲儿都围了过来。
可惜北笙身上没带鱼食,叫它们空跑一趟。
它们似乎觉察到上当受了骗,便扭着腰肢一下游散了。
北笙抿然失笑,从旁边的海棠树上揪下两片叶子撕碎了丢在水面。
这俨然不是鱼儿想要的,它们学乖了,不再上北笙的当。
“找了你半天,原来你在这里。”
郎琢负手行来,声音清朗,好似从不曾和北笙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
北笙心头虽有些惊讶,他竟然能找到这里来,面上却很平静。
规规矩矩朝郎琢心里,低垂着眼眸,客气的问:“不知大人找学生何事?”
郎琢有些气恼,这几日他过得牵肠挂肚,她却跟个无事人一般。
心中再有气也只敢憋着,唯恐自己的莽撞再将她气走。
他微微皱眉,笑道:“自然是同你商议明日去凤阳的事。”
北笙心中“啊”了一声,抬起头来,“明日就去吗?”
郎琢点头,道:“我事多,只有明天有空。”
他一身清贵,身子高挺,站在池塘树丛中,便如云台楼阁般格高意远。
北笙想了想,说:“也行,明日就明日。”
再晚几天她也没有空了。
“那明日一早我来接你。”郎琢语音柔缓,吐字清晰,“来接你”三个字故意压重了几分,眼中窥探着北笙的反应。
北笙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淡淡一笑,“我和津淮是取太子旧物,大人是要查案,怕是不便同行。”
郎琢靠近一步,压迫感袭面而来,北笙身躯不由微微后倾。
他道:“一同走有何不可?难道是怕我再对你……”
他搭下眼帘,盯上她莹润的唇。
“怕?”北笙徒自一笑,脊背忽而挺直,一手拽住郎琢的领口往下一拉,樱粉的唇瓣靠了上去……
郎琢浑身一麻,周身一颤,不敢信似的眼睛大睁。
近在咫尺的姑娘双目紧闭,似乎在享受一种很奢靡的滋味儿,似乎这般还不够,又重重咬了郎琢一下。
他痛得嗯哼了一声,有些许的站不稳,抬手扶住了湖边的红木栏杆。
她真是好大的胆子,敢在自己的家中……
他心头虽也有很重的欲求,但终究是在他人家中,不远的宴堂里还有宴酢之声传来。
种种顾虑,让郎琢不敢有所回应,只束手就擒般任由北笙对他肆无忌惮,他也很享受这种令人心颤的。
一股沁人的药香直钻郎琢的肺腑,他微微闭上了眼睛,让感受更加浓烈些……
北笙似乎着了魔,没有任何的理智了,心头有一种报复成功的快乐。
她的舌尖在他的门齿上轻轻一碰,郎琢双齿微张,于是趁虚而入,直抵他的喉舌。
郎琢无可奈何承受着让他窒息的吻,她唇脂的甜腻都裹挟在口腔中,滋味比那日更甜更浓。
“二姑娘去哪儿了?我们到前面找找。”
远处传来绾月的声音,北笙一下放开了郎琢。
郎琢脸上一阵潮红,唇间的余味未散,眼神痴痴望着北笙。
北笙无事人一般拿出锦帕擦了一下唇角的口脂,将花了的唇脂擦干净,淡淡一笑:“这里风光甚好,大人再待片刻,学生先回席了。”
郎琢突然有种被戏弄了的羞耻感,见她要走,便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问:“刚才算什么?”
北笙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激怒他,浅浅一笑,眸子深深望着郎琢,只道:“我不怕大人,这便是我对你的回应。”
“可你和赵疏……”
北笙本想保持最大的镇定,可一提赵疏,她心底戾气陡然横生。
“放开我!”北笙用力甩开了郎琢,怒盯着他,道:“你既忌讳我和赵疏的事,为何又要先来招惹我呢?”
“究竟是你轻浮还是看我好欺负!如今我回应你了,你却不敢接受了是吗?你若无此胆量,便趁早离我远些!”
郎琢无力地解释:“北笙,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想要一份踏实、赤城的回应,而不是这般虚与委蛇,但挂在唇边的话终究咽进了肚子里。
一时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不该对她动情。
北笙往前走了几步,又驻足,冷冷地道:“郎大人,你我皆非心思单纯之人,狐与虎待在一处,没有真心,只有利用。”
除了自己和津淮的命,北笙什么都不在乎,什么感情什么婚姻,还是其他的什么,都不会打动她的心。
郎琢心头竟涌上几分悲哀,久久无言。
待绾月和鹿竹寻到这边来时,北笙已经走了。
直到绕过池塘,快到梅香居的门前时,北笙才深吸了一口气。
宴堂内气氛正热,北笙进去时,津淮竟和萧珣坐在一处,交头接耳不知聊什么,津淮反正笑得很开心。
贠时彦醉了,说话的声音很大,举着酒杯对徐照庭说:“我一个下野之人,能教出郎琢这样的孩子,现在连太子殿下都称我是恩公。我何德何能啊,何德何能啊?”
合家欢聚,又得功归来,徐照庭也多喝了几杯,一脸醉态,道:“这是上苍保佑贠徐两家,我徐照庭飘零半生,虽没有生出儿子来,但有南音北笙两个娇娇女,我此生足以。”
北笙默默坐回南音身旁,南音侧目看她,轻声道:“妹妹刚才一走,太子的眼睛都望穿了,幸而津淮哄他多喝了两杯,太子这才高兴了。”
北笙撇嘴,只顾低头吃菜,多的话再也没说。
不多时郎琢也回了席,除了闷闷喝酒,也就和萧珣贠时彦他们说说话,此番目光再也没有看过北笙,好似北笙不存在一般。
一顿饭,用到戌时方散。
第79章 遇袭逃离
第二日一早,郎琢来安国公府接北笙一同去凤阳时,她已经和津淮先走了。
门口的守卫说:“二姑娘说最好能在一天内折返回来,是以她和津淮公子一行都是骑马走的。”
斡风青阳都在,骑马跟随两侧,车后还跟了数名随从。
阔大的马车里郎琢抬手扶住额头,忽而觉得自己像个疯子。
太子归来,他有一大堆的事要处理,他却劳师动众为陪一个姑娘而抛下公事。
莫名的有些困倦,案头压下各类文书能将人淹没,昨夜浏览公文到半夜,今日天不亮就起来了。
刚想让车夫调转马头回府,一群京师府衙的人骑着马就过来了。
京师府衙原也是听从刑部的调遣,昨天晚上才接到通知,要到凤阳地界去查案。
知州宋承有事没来,来的是州同李简,供差遣的行人二十余人。
李简走到郎琢车前,隔着车窗朝郎琢抱拳,“郎大人,下官是京师衙门的李简,昨晚收到大人消息后,下官连夜差人到凤阳给县衙传了信,叫凤阳县衙配合我们一起调查。”
时过境迁,能查到什么?
查案不过是郎琢为随北笙的一个幌子而已。
就算要查,也不用他郎琢出马,然两头已经通了消息,好似不得不走这一遭了。
郎琢掀起窗帘,无波无澜地说:“都到齐了就启程。”
李简不曾同郎琢共事过,此次是头一回,他不敢马虎,更不敢有半分的怠慢,一脸冷肃的看了眼身后的队伍,大喊一声:“出发!”
北笙和津淮和安国公打发来保护他们的人一路狂奔,生怕晚一些被郎琢追上。
她打算先去山洞取了东西后,再到凤阳城内玩一两天,如此正好和郎琢错开。
此时,郎琢却是越想越气,敢如此戏耍他的人只北笙一个,若今天堵不到她便罢,若是堵到了,定让她尝尝,得罪他的后果。
驾车的斡风一阵快马加鞭,到凤阳城门口时正好午时刚过。
郎琢掀起车帘望了眼那边的山头,那里有条山路就是从定襄进京的必经之路。
青阳跳下马背,到窗前来问:“大人,是现在上山,还是进城休整后再上山?”
郎琢道:“让李简先进城,联络好凤阳县衙,下午进山,我们先上山。”
大家赶了半日的路,肚皮都空了,但青阳没说什么,只应了声,便去嘱咐了。
于是兵分两路,李简率领京师府衙的人进了凤阳城,郎琢领着数人上了山。
北笙和津淮已经挖来太子的宝贝挂在腰间,晃悠着往回走了,津淮唱着山歌,北笙偶尔还和唱两句。
若就此直接打马离去,天高海阔,无拘无束,也不是不可,但多少有些对不住徐照庭夫妇。
是以这样的念头北笙在脑海中想想便作罢,她盘算着四五日后她和南音的生辰宴上,赵疏提退婚的事。
届时她表现的伤心欲绝一些,以外出散心为由,顺势离京那便最合适不过了。
津淮忽然扭头问:“姐姐,我听南音姐姐说,姐姐和高阳侯世子定亲了,姐姐为何昨日同我说以后会回汝宁?”
只一瞬,她神色凝固,垂下了眼眸。这一场阴谋她怎好启口对津淮解释呢?
心虚一笑,她抬起了头,淡淡道:“那只不过是高阳侯和我父亲开的一个玩笑罢了,亲贵娶亲,要考量很多事,不是单单看上了就能成的。”
津淮听的云里雾里,虽不理解轻贵娶亲要考量什么,但也听出姐姐和那位赵世子是成不了的。
“那有些可惜,”津淮一脸惋惜,轻声说:“我们和高阳侯一路回京,那位赵世子半道来接高阳侯,很是端庄持重,模样也好看,昨晚听南音姐姐说起时,我还替姐姐高兴了呢。”
北笙低头,半晌无语。
她和赵疏之间夹杂了太多的事,不说其他,光是上辈子的隔阂在北笙心中就是一道过不去的坎。
若不是因为郎琢相逼,她断不会再答应赵疏提亲。
津淮张口,还想再安慰姐姐两句,忽而空中射过一支冷箭,险险擦着马头而过。
来不及反应,又有数支射来,北笙手臂中了一箭,身后的护卫有人倒下马背。
“有刺客!快下马!往山上去!”有护卫大喊一声。
津淮先跳下了马,一把将北笙从马背上拽了下来,跌跌撞撞拖拽着往路边的山坡上爬。
前方涌来的四五十号黑衣蒙面人,而北笙所带的护卫也才二十余人,刚刚一阵箭雨过后,已有五六人倒下。
山林茂密之地也不是躲藏的佳地,刺客对他们的退路了如指掌,几乎一路追了上来。
护卫们没有带箭簇,只有长剑在手,近身搏斗也寡不敌众。那些刺客没有多余的话语,招招下了死手。
北笙被津淮拽着一路狂奔,身后有黑衣刺客追来,她的箭伤已经血流如注,浸湿了大片衣裳,已是体力不支。
“我在山林里等你,你往凤阳逃,找郎大人!”
北笙死命推了津淮一把,自己顺势往路边山坡一倒,滚了下去。
“姐姐!”津淮大喊一声,终究是没能抓住北笙,转头一看,刺客离他不过百米。
津淮再也顾不上,急忙逃了。
刺客好像转为北笙而来,津淮逃走他们熟视无睹,转而朝山坡下来,寻北笙的踪迹。
被人追杀原来这般绝望,当日太子便是这般陷入了绝境吧。
前无出路,后无退路,今日怕是要死在这里了,若是死在这里,那比前世还冤,她连是谁要杀自己都不知道。
北笙边哭边往山坡下溜,恨不得此刻变为山鼠,遁入地中。
身后全是脚步声,踩着树叶杂草簌簌作响,北笙不敢回头,一狠心将箭矢拔下扔在一边,单手捂着伤臂继续往山下逃。
她边哭边给自己壮胆:“不要怕,不要怕……”
拔剑的声音就在咫尺,北笙只觉得这下死定了,忽然又有冷箭射来,身后有人惨叫倒地。
“徐北笙!”
“二姑娘!”
有人唤她,是郎琢还有斡风青阳的声音。
拼杀声渐近,北笙没有做声,只循着更远的地方逃了。
郎琢的救兵到了,她便安全了。
因着昨晚强吻郎琢的事,心头又羞又愧,今日还不想见他。
斡风青阳留了两个活口,其余一个不剩,全杀了。
活口交给手下人押解到凤阳县衙,郎琢一脸焦急,率斡风青阳往山下来寻北笙。
“听津淮公子讲,二姑娘受了伤,应该跑不远。”斡风见郎琢着急的脚下踉跄,不轻不重安慰了两句。
郎琢沉着脸无话,只顺着坡走下来。
第80章 我要杀了你!
“二姑娘在那儿!”
青阳喊了一声,郎琢顺着望了过去,徐北笙扭头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停下来,反而顺着小路往上跑。
原有的担忧烟消云散,换来的是一股冲天的怒气,郎琢道:“你们先将徐家那些护卫带进城中疗养,我去去就来!”
斡风和青阳面面相觑,大人这是要一个人去找二姑娘?
作为属下,只能听命行事,索性此处刺客已经肃清,大人身手也厉害,应当不会有危险。
他们二人便收了剑,转身爬坡上了大路。
既然没了刺客,北笙也想顺着坡往大路上走,不料忽而有个东西打在她的小腿上,一阵酥麻,倒在坡地上。
她爬起来就要走,被人揪着衣领拽住,一个冷冽的声音道:“你要跑哪儿去?”
北笙头皮一阵发麻,落在郎琢手上,还不如让那些刺客将自己宰了。
她强忍尴尬,转过头来,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谄媚的笑:“郎大人,您可来了,学生刚才小命差点没了!”
郎琢冷哼,她以为说这些话就能让他放过她?提着她的衣领像拎起一只兔子那般往坡下走,“跟我来!”
难道不该往坡上走么?
北笙舌头打结,“大人,路在上头!”
郎琢恍若未闻,板正的官袍因脚步太快而飘逸飞扬,北笙被他拽得跌跌撞撞,几乎是退着往山下溜,她恨不得将这身衣裳脱了让郎琢拿走。
然到底是女子,豁不出那个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