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药碗推到了一边,重新捏起了笔,道:“还是说你的条件吧。”
北笙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将那只碍眼的笔从他的指间抽出来,扔在了地上。
啪嗒一声轻响,两点墨渍污了地板。
郎琢眼角微微抽搐一下。
从前夜从北笙眼中看出的那份杀意,到现在所累积的不安,不由自主身躯后倾。
北笙突然觉得他此刻如同受惊的猫,有些好笑,只道:“你怕我?又为何要招惹我?”
她分明是一个弱女子,手上的力气却惊人的大,郎琢被紧握的胳膊发疼。
隔着一层袖子,也能感受到她发烫的掌心。
郎琢竟期待起来,不知道北笙接下来要做什么,越是对未来渺然,便越是憧憬。
他勉强镇定,准备反客为主,道:“难道不是你怕我吗?”
北笙道:“从前怕现在也不怕了,你也不过如此,卑鄙,无耻,下流……”
郎琢的脸在变红,从脸颊到耳垂,再到脖颈,那抹绯色慢慢晕染开来。
北笙端起药碗将药汤含在了口中,一下推开挡在他们中间的茶案,抓了郎琢的衣领,一用力,便将人揽了过来,吻了过去。
那馨香的药汤一下子全占满了郎琢的口舌,他一下喘不过气来,挣扎之间喉头一滑,药汤全咽进了腹中……
北笙满意一笑,香舌撬开城门,长侵入内。
郎琢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对她四个多月的思念,化身一腔怒意。
从抵御到主动攻击,往前一扑,人彻底被压在身下,没有给她留下半点喘息的机会。
便是一阵狂风暴雨……
人终于是他的了,身体的愉悦连带心里也愉悦,从前因药物而起的情欲一直被他克制,今夜却如腾起的海啸,席卷大地,摧残众生。
碰得这软玉温香,叫他如何控制这滔天的邪念歪欲呢?
太子妃?就让她去做梦吧。
他可以不在乎她的心不是他的,但这个人是他的就好。
偷摸而来的情意不是更快乐吗?
北笙全身的力气早已被泄空了,软的不能再软,心里慌乱又恐惧,但这一切终被一股期待所压制。
她的眼眸随着郎琢的身体前进后退,注视他的脸色是否有所变化。
此刻郎琢心中莫名火热,就如从前药性发作一般,只想再多使上一份力气,将那燥火彻底泄光。
于是,一俯身,狠狠咬上她发烫的耳郭。
徐北笙紧咬着下唇,轻喃一声,曲起的腿软得发颤。
郎琢的声音格外低哑,如低吼的小兽,像是受尽了天下所有的欢愉,再也不愿脱离这混沌的红尘。
徐北笙手指无力的在地板上蜷了蜷,想抓住某样东西来撑住如坠悬崖的身体。
郎琢的脸埋在她的颈间,北笙看不见他是什么神情,他脖子上的绯红已经晕染到了肩膀、胸膛……
喷吐在她耳边的呼吸也渐渐重了,粗粗一声闷哼,便徒然无力的一下重重伏倒在她的身上。
北笙等的就是此刻,药物就起效了。
郎琢已经汗淋淋,露出的胸膛因发热而滚烫,因腹中绞痛而浑身青筋暴露。
他一下从北笙身上滚落,捂着腹部蜷缩在冰凉的地板上,双目怔怔盯着北笙,眸光深寒。
半晌才发出声来:“你真的要杀我……”
北笙从地上站起,慢条斯理的捡起掉在地上的衣裳,一件件慢慢穿好,再整理散脱了的发髻。
她道:“大人要我陪你睡,我睡了,大人难道不能付出点代价吗?”
“你好狠啊……”
郎琢疼得浑身发颤,再也说不出话来。
第142章 杀人诛心
徐北笙居高临下注视着蜷成一团的人,眉头一蹙,终究有些不忍。
袖中滚落一粒药丸,蹲下身,昏黄的烛光映照在她的身上,将她淑丽的影子晕染到了郎琢的身上。
北笙捏住郎琢的下巴将药丸喂进了他微张的口唇。
她实在不愿事情落到这一步,然而已被逼进角落,已无退路。
她道:“刚才的药汤是我对大人量身定做,大人的身体我清楚无比,那药汤和大人体内的毒向克,平时倒也相安无事,只有出大力气的时候才会发作。”
“也许大人能凭借超强的意志扛过去,若是心性软弱一点的就会肠绞肚穿而死。我给大人喂了止疼药,过会儿会好受些,望大人以后好自为之!”
郎琢终于明白刚才的药汤北笙明明喝的比他多,却为何会能安然无恙了。
他怎会不明白她就是在故意折磨惩罚他,故意吓唬他!
什么肠绞肚穿?不过是唬人的鬼话罢了!
也许会疼上一阵,但绝不会致死。
徐北笙胆子再大,也不会明目张胆的让青阳帮她熬毒药!
她那么惜命又渴望自由的人,又怎会犯下杀人的罪呢?
再说,她不是还想当太子妃么?
药丸起效很快,郎琢有了些许力气,他从冰凉的地板上爬起身,顺手捞起散落在地板上的一件薄薄的中衣披在肩上。
头发被冷汗湿了大半,连面颊、额头,脖颈都沾着颗颗晶莹的汗珠。
长腿不沾一缕,上衣门襟也不系,结实的胸膛一片绯红,就连挂在肌肤上的汗珠也红嘟嘟的好看。
看惯了往常郎琢衣冠整肃的样子,如今的这般狼狈与往常判若两人。
北笙觉得这样的郎琢才有一点人气。
他踉跄两步,走向北笙,一抬臂,就扣住了北笙的肩膀,两只眼中像是要喷出火来!
他一字一句道:“徐北笙,你我已有夫妻之实!你杀我就等于是谋杀亲夫!你若肯,现在就杀了我,还给我喂什么止疼药?”
徐北笙突然感觉到一种无与伦比的压抑。
终究怪自己心软,给了眼前人伤害自己的机会!
她没有回应,只静静仰望凝视着他。
两人都像是刚出泥淖,都狼狈至极,一个表现在外,一个表现在心。
然而她的不应,更激怒了他,一手扣住她的后脖颈,彻底将人按进自己的胸膛,埋头深深亲了下去……
刚才自己的腹内有多疼,他便对徐北笙又多狠!
北笙的脑海中在狂风怒号!
郎琢更像是一个头饿久了的狼,撕咬间便能让她粉身碎骨!而她却软弱无能的将自己脆弱的脖颈、跳动鼓胀的脉搏奉送给郎琢。
郎琢真的在雪润的肌肤上咬出了血来,腥甜涌进了唇舌,他呢喃道:“我卑鄙无耻,你就该杀了我,你为什么不给我一剂砒霜?那样你就可以心无旁骛的当太子妃,和萧珣欢好百年……”
北笙忍着疼,万般愤恨,道:“你还真是卑鄙,杀人还要诛心!”
郎琢于是对她轻了三分,温柔了三分,饶了她这条小命,沉静的眸子凝视着她,轻声问:“那你还想当太子妃吗?”
北笙的身体却在颤栗,前世今生,哪样事又由着她了?
只剩下奔溃的哭泣,瘦弱的肩膀轻轻抖动,连哭的声音都在压抑。
心念一起在一瞬间,心念一落也在一瞬间,纵然有太多的不甘,却也只能无力的放弃。
她不知道自己重活一世的意义到底在哪里?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得不到!
从前的那些费尽心力的努力全成了徒劳!
哭了有一阵,从郎琢的身前缩出来,什么也没答,只一步步朝门口走去。
郎琢也没拦她,知道她此刻心头一定很乱,便也不敢再逼问。
只静静注视着落寞的背影开门掀帘离去……
车夫在郎府门外等得打瞌睡,北笙走到跟前他才一下惊醒。
北笙只说了一句“去玉玲珑阁。”
便钻进了马车。
马车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她不敢这副模样回家,接受父母的盘问,只想去一个无人的地方将所有事情都想清楚。
往常这个时候玉玲珑阁已经打烊,今日到时,玉玲珑阁的大门还敞开,店内烛光透亮。
北笙迈步进去,刚要给从内堂端着茶盏出来的刘掌柜打声招呼,端端瞥见那边墙角的藤椅上坐着的人时,她一下怔住。
那人也突然抬眉,看见了她。
两人望着对方都怔住了,刘掌柜赶忙放下茶盏,朝北笙走过来行礼:“见过姑娘,这么晚了,姑娘怎么来了?”
藤椅上的人也站了起来,仿佛也没有料到北笙会在这个时候到玉玲珑阁来。
北笙也同样惊讶,她只想着玉玲珑阁这个时候应该打烊,掌柜和小厮也安歇了,她可以一个人躲在楼上好好的哭一场,发泄一下心头积压的委屈。
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赵疏。
北笙对刘掌柜道:“我路过这里,有些累,想歇歇,你招呼好小侯爷,我到楼上坐坐就走。”
说完,便转身朝楼上走去。
“北笙,等等!”
赵疏猛然两步追了上来,北笙关门晚了一步,让他追了进来。
“小侯爷,这么晚了,你不该到这里来!”
北笙疾声厉色,只想尽快将赵疏赶走。
从刚才进门,赵疏就发现她气色不佳,双目红肿好像哭过,如今目光扫到她脖间朵朵红斑时,便略猜到几分她身上发生过什么事。
他没有多问,也没有资格问,只轻声道:“我和范阳吵架了,家中呆得不安宁,就想来此躲躲清静,想着走时从你这里挑两件好玩的,带回去看能否哄她开心。”
他不止一次在玉玲珑阁快打烊时,来躲清静了。
自和萧竗成婚,总有各种借口吵架,好长一段时间,萧竗找了个借口躲回了宫里,赵疏也清静了几分。
可前两日,萧竗因受北笙的气回了高阳侯府,圣上下令不让她再进宫后,赵疏的噩梦就来了。
今早因府上婢女给赵疏送来一碗奶茶,不小心撒了几点出来,萧竗就要打杀了婢女。
赵疏只维护了那婢女两句,非但没有救下那婢女,却招来萧竗对他一顿痛骂。
一气之下,便逃离在外。
第143章 求你别谋反
今日已经在外游荡了大半日,月挂树梢之时,他还不想回去。
本想去醉仙楼买醉,但进来因乐平王之事,京中勋贵对他们高阳侯府忌惮颇深,是以在无处可去之时,便来了玉玲珑阁。
只是没想到今日会遇上北笙。
他曾多次畅想,若他娶的人是北笙,那他的人生绝不是这般模样。
今日再见北笙,却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
想必,她也遇到了不开心的事,不想回家,才躲到了这里来。
那时为了讨北笙开心,才准备了这一间玉玲珑阁,没想到这里成了他们二人的避难之所。
赵疏率先在藤椅上坐下,斟好了茶,才道:“听说你进宫参见太子妃遴选,你是太子的恩人,想来这太子妃之位,太子早已经许给你了吧?”
一句话说在了北笙心中痛处,她紧抿着嘴唇,使劲憋着气,让含在眼中的泪珠不要掉下来。
然终究还是忍不住了,便轻轻撇了一下脸,让泪珠滚落。
赵疏双手微微一蜷,他想立刻起身去帮她拭泪,将人揽在怀中好好安抚,可终究垂下眼眸一动不敢动。
只轻轻问:“你若遇到了难处,说出来我帮你!”
昔日明朗风流的少年,变得沉稳不少。
他自己是何处境,北笙一清二楚,他又有何能力再帮自己?
但数月以来,压抑的委屈,终于有人说他会帮她,北笙再也无法强装镇定,双手捂脸闷声哽咽起来。
她依旧不敢太大声的哭泣,只一点一点的将那份无助哭出来。
赵疏注视着她,眼神藏着一些悠远的缥缈。
他曾幻想过再见北笙会是怎样的场景,或是在街上偶遇,或是在她和别人成亲的宴堂上,亦或是在玉玲珑阁里,她在认真的看着账本,理着货……
想过各种可能,唯独没想过她会狼狈的站在自己眼前哭。
他小心翼翼的从袖中掏出一方手帕放在案上,轻声道:“好好哭吧,这里都是自己人,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赵疏起身,正欲开门出去,北笙急促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赵疏,你别反!不要跟着萧翊谋反!”
他一楞,回过身,正对上北笙淋漓的泪眼,那双满含水光的眸子里满是渴求,像是他不答应,她不会释怀似的。
那一刻,好似一双推手在他身后推了一把,将他推到北笙身前,便再也没有忍住,将人揽在了怀中。
父亲的抉择本来让他犹疑,现在好了,北笙一句话给了他定心丸。
赵疏在北笙耳边喃喃,像是给自己说,又像是在对北笙承诺:“好,我不会反,绝不会反……”
拥抱了她良久,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才猛然一把将北笙推开,毅然决然的出门下楼。
北笙有些恍惚,颓然的在藤椅上坐下。
一时觉得刚才像是一场梦,如今梦醒了,才没了赵疏的影子。
但案上还放着冒着热气的茶,还有赵疏留下的那方手帕。
她能很决绝的给别人出主意,但她自己的事却无法想出一个定论。
这么久,太子该到京城了,她如何面对太子给她的压力?
今日本是为了给郎琢一个下马威,叫他以后不敢再轻薄自己,也能兑现他的允诺,助她成为太子妃。
郎琢是个不怕死的,又何惧她的下马威?即便再有下一次,她再看见他腹痛难忍,保不齐又会塞他一颗见效快的止痛药。
从郎府正屋逃走的那刻,旁人没看见,只有她自己知晓,她面颊烧红,万般羞耻涌上心头。
她和郎琢已有夫妻之实,往后再见也不可能如常对待了。
可她还继续要留在宫中参加太子妃遴选,太子回宫后也少不得与他周旋,郎琢真是给她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对策,是以不想了。
起身下楼,刘掌柜正好摘了门前的灯,准备打烊。
北笙突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了他,问:“账上有多少现银?”
玉玲珑阁的账目刘掌柜十分熟悉,他想也未想,脱口而出,有零有整:“回姑娘的话,十五万六千八百六十一两。”
北笙道:“你备好十五万两,明日上午我要带走。”
刘掌柜眉头一蹙,问:“敢问姑娘要这么多银子做何用?”
北笙知道她一下取走这么多,店里的账面就空了,后面补货都困难,刘掌柜故而一问。
但具体细节北笙不方便告诉他,只道:“你听我的就是,我只拿走一个月,一个月后我还你五十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