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灿义愤填膺地表示:“一定是她事先商量好的,商家和起哄粉丝一定都知情!宁姐你提前离场,她心里一定乐死了!”
谈宁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回复道:“无所谓啦,笔试成绩出来前也不要松懈,每天看看时政和新闻联播,跟着主持人一起练习说话,就算没进面试,其他考试也用得上。”
灿灿:“……好QAQ”
*
悉尼,邮轮港。
海水与蓝天共色,白色海鸥飞过,是S城见不到的美景。
私人游艇正上演着豪奢派对,穿着清凉的金发美女侍应生举着托盘穿行,柴莉莉站在一群酩酊大醉的娱乐业大亨中间,没半点心思享乐。
她倚着栏杆看热搜,眉心深深蹙起。
梦茹的表现固然令她十分高兴,但此时她更想质问谈宁,临时逃脱,到底上哪里去了。
游艇上装了WIFI,信号很好,谈宁的解释来得很及时,柴莉莉看完后,怒气飙升,差点将手机扔进海里——
“主持人临时加节目,我白天有事,必须提前离开。”
柴莉莉深吸口气,猛戳手机:“什么事这么重要?”
她紧绷的情绪、艳丽的装扮与这场标榜老钱风的派对格格不入,几个穿亚麻衬衫的经纪人同行走过来,笑嘻嘻地说起梦茹和她风头正盛的热搜。
同行是冤家,柴莉莉知道他们刚才还在背后嘲笑她的玫红色西装和大logo鞋包,但是混内娱也最讲人脉和体面,只能收起手机,虚与委蛇地互相吹捧了一番。
等同行离开后,再次拿起手机时,谈宁的回复刚好也跳了出来——
“遵纪守法的私人行程,请恕我不便告知。”
柴莉莉痛苦地捂住了额头。
点星的要求很简单,谈宁出身平平,根本就不可能在这个有钱人的游戏里混出头,柴莉莉当初签她只是为了打造一个合格的商品,一片易操控的美丽绿叶,衬托出梦茹这朵必须爆出来的小白花。
除此之外,谈宁唯一的价值就是用这张脸蛋多给点星挣钱,压榨到不能再用为止。
可是这丫头最近变了,从任人拿捏的包子,变得像条脱缰的野马,愈发叫她捉摸不透。
“……莉莉啊,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无华娱乐的敖振海敖大经纪人。”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柴莉莉迅速调整好情绪,转身望着自己的老板——年过五十却保养得当的点星总裁司徒鸿才,以及站在他身边、行为举止给里给气的中年男子,挤出一个夸张的微笑。
“感谢司徒总引荐,敖哥是吧,您好您好,”她赶紧伸出手,“听说您带的秦乐池今年又是超话签到第一?连续三年登顶,真是叫我们望尘莫及啊!”
敖振海敷衍地回握了一下,含笑的目光却一直望着司徒鸿才,客气道:“还是点星更会挖掘小花,我们无华也就是运气好罢了。”
柴莉莉知道他势利眼,看不上她这种带小女团的经纪人,只是干这行就得脸皮厚,对方越拿她不吃劲,她越不能认怂。
“听说秦乐池又换了生活助理啊,这是三年来的第二十五个了吧?”
敖振海视线一动,终于拿正眼看她,“柴小姐消息很灵通嘛。”
古偶男神秦乐池帅归帅,但是出了名的脾气差,对手下动辄打骂侮辱,助理不堪其折磨,很少有人能工作一个月以上。
这些年无华娱乐为了压舆论,没少下功夫,她也是听公关公司的朋友说起,才知道秦乐池又逼走了一个助理。
不过那助理也不是吃素的,原先就是个能唱会跳的小网红,粉丝过万,如今更嚷嚷着要在直播app上表演脱粉回踩,曝光秦乐池的恶心作派。
敖振海脸色阴沉,司徒鸿才在旁边轻轻咳了一声,“莉莉啊,我们进去吧,还有几位制片人没打招呼。”
“好的,司徒总。”柴莉莉朝敖振海点了点头,跟在司徒鸿才身后往游艇内走去。
敖振海没动步子,他面朝大海,拿出手机给国内的工作人员打电话,声音尖锐激动——
“年底秦乐池报税的事先不急……不用担心偷税漏税,税务局没那么有闲心,现在舆论很紧张,一定要抓紧时间把那个助理给公关掉!”
*
接下来的几天变得格外惬意,谈宁放松休息了几天,柴莉莉没再联系,队友们也没来打扰,大概是趁着老板和经纪人都不在国内,整个公司散发着等待跨年的懒散氛围。
元旦这天早上,谈宁把房间收拾清理了一遍,按照海鲜市场上买家的要求,将打包好的物品一一寄送出去,顺手把这一季商演、车马费、卖二手的收入等所有进项做了个汇总,以方便后续申报缴纳个人所得税。
一切做完后,她戴上口罩和帽子,动身前往身份证上的原身住址——舒丰苑。
关于原身父亲的事,过得太久,新闻上说什么的都有,谈宁自己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可以抛下妻儿,摔个粉身碎骨,才能获得解脱?
横跨S城,换乘三班地铁,她花了快两个小时才抵达舒丰苑社区。
这是一片老旧的单位家属区,九十年代的旧楼房,跟冷冰冰的高档小区林滨天地比起来,日子过得缓慢,生活氛围浓厚。
时间仿佛在此静止,罩上一层让人迷醉的薄膜,透出岁月静好的安详。居民大多是老人了,有人刚从菜市场买了打折鸡蛋回来,有人坐在墙根下剥毛豆晒太阳,有人推着婴儿车在健身器材边闲逛,鲜少才能见到一两个年轻的身影。
这么身段高挑的姑娘很少见,热心又八卦的阿姨不由多看了两眼,随后惊喜问道:“这不是小宁吗?”
谈宁实在想不起来这是原身幼时的哪位熟人,只好礼貌地叫了声“阿姨好”。
“小宁啊,你妈昨儿还在念叨你呢。”阿姨叹了口气,“她不容易,跟老陈在一起这么久,也不敢领证,就怕你受刺激……唉,我不多说了,你常回来就好。”
谈宁点头说好,在单元楼下面伫立片刻,还是没敢走上去。
这里一砖一木如此熟悉,脑海中也渐渐苏醒起全部回忆……
第11章 断层的第一
与狗仔的爆料相差无几,原身父亲名叫谈同光,早年白手起家,与合伙人共同盘下了一家濒临倒闭的老牌食品公司,并改造生产车间,令国货发扬光大。
十年之前,网购刚刚兴起,为了增大产量,合伙人背着谈同光贷下大笔资金,投入到引进的新设备中。只是设备并不如想象中适用,没有为公司增添半分利益,甚至产量大减,车间工人的工资险些发不出来。
合伙人见风头不对,连夜携款逃往国外。
事发之时,谈同光刚从外地考察归来,下火车才得知真相,这边合伙人联系不上,那边工人宣布罢工,他只能一人扛起所有——
公司不大,破产是唯一出路。为了给工人发最后一笔遣散费,谈父掏空了家底,此时高利贷公司忽然找上门来,他才得知合伙人的所作所为。
那些打手为了要钱,以妻女作为要挟,双方僵持到还款的最后期限,谈父被逼无奈,选择跳楼了结。
在原主记忆中,那是一个白雾茫茫的冬日清晨,她才十二岁,被哭泣的母亲抱在怀中……看向父亲的最后一眼,是孑立于车间楼顶上的瘦高身影。
如今的谈宁耳畔仿佛仍能回响起那道可怕的声音,又脆又闷,又沉又轻——脆的是骨头撞向大地,闷的是血肉四分五裂,沉的是那么多人的下半生命途,轻的是一个男人连续几天米水未进的重量。
一摊刺目的深红迅速蔓延,宛如西瓜碎了满地……
来不及再看,她的双眼旋即被母亲的手掌死死遮住,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哭喊,原身的童年结束了。
丧事不敢大操大办,公司出事后,很多亲友同谈家断了往来,送葬的人寥寥无几,十二岁的原身换上一身黑衣,看着父亲的棺材被推入焚烧炉中,而那样磊落的人最后变成了一个温热的骨灰罐,母亲无力购买墓地,只能寄存在殡仪馆里。
……几个稚龄儿童从单元楼道中跑出来,天真纯粹的笑声将谈宁拉回现实。
她向旁边让了一步,后背抵着墙壁,盯着灰白色天空呼出一口长气。
二十多年的记忆和复杂的情感忽然涌进来,她需要更多时间慢慢消化……好在如此看来,父亲没有任何违法行径,政审一定能顺利过关。
至于母亲……方初南中专毕业,二十出头去相亲,靠着一副好皮囊当上幸运的谈太太,对生意场上那些事,则一概不关心。
谈同光的自戕让一切美好生活终结,在方初南心中,多少是抱有怨恨的。
那一跳终结了谈家的大部分债务,不过隔三差五还会有人上门挑衅,拿着谈父合伙人欠下的借条,逼迫她们母女还钱。
外有讨债人,内有刚上初中的小女儿,方初南咬牙从别墅区搬到了房价低廉的舒丰苑,在学校门口上支了个凉皮米线摊子,撑起了原身的少女时代。
生活从天堂堕入市井,买卖营生也步步艰难,方初南每每看到那双酷似谈同光的眉眼,对女儿的态度也愈发冷淡。
原身考上大学便立刻搬进了宿舍,待寒假再回家时,她惊讶地发现,方初南和隔壁鳏夫邻居老陈好上了。
木讷的老陈和潇洒的谈同光完全是两种人,小姑娘并不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继父,隔阂无声浸透了家中每一个角落。僵持完大学四年,原身进了点星,方初南索性搬进老陈家中,迫不及待获得女儿的认可,好正大光明地生活在一起。
只是直到穿书前,她始终看不上老陈,不同意母亲另嫁的想法,甚至以死相逼。
人一旦执拗起来,就如同被困在一个省略号里,身前、身后都是无言的小点,看不见端点在哪里。
相反,谈宁却觉得方初南的选择没那么难以理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容易,作为母亲,方初南已经操劳了十年,到了这个岁数,完全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
不过说到底,谈宁能理智的站在这儿分析,也是因为那不是自己的亲妈。
穿书两个月了,她与原身融合得越来越紧密,也就更能体会到那种被抛下的失落与不甘。
谈宁盯着单元楼下的旧铁门,决定尊重原身的意愿和感情。
她抬头朝上望了望,曾经的家在404号,光线昏暗,卫生间的破玻璃还上糊了张陈年报纸,而老陈的403号却窗明几净,隐约还能闻见熟悉的饭菜味道,不用想都知道,方初南一定已经搬了过去,与老陈做起了事实夫妻。
谈宁在小区门口的超市里买了简单的水果牛奶,又往箱子里塞了几百元现金,提到403门外。她敲了敲门,趁着里面的人没来得及应声,便匆匆转身离开。
走出单元门时,她听见有声音从头上传来,回头张望,方初南从厨房窗户上探出半个身子,大声叫她的名字。
“小宁!”当母亲的伸着脖子,“吃个饭再走吧!”
谈宁叹了口气,浅浅回了个微笑,朝楼上摆了摆手,然后大踏步走出小区。
母女之情与原身先前对唐子晋的单相思不同,她不能帮原身轻描淡写地选择和好,更何况小说后半段点星把原身压榨至死,方初南也没有出来帮她说过一句,谈宁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很心寒。
那笔钱和礼物,一来是时值年节,聊表心意。二来是考公到了政审环节,多少还需要方初南唯一的血亲出面帮忙。
谈宁此行最重要目的是敲定考察时的谈话对象,站在路边定了定神,她径直向社区服务中心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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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星抠门抠到家了,没给艺人买五险一金,不过这也给谈宁带来了意料之外的好处。
上个月,她已经在手机上办理了灵活就业社保,成为一名切切实实的自由职业者,避免政审时工作人员要去公司考察的麻烦。
这么一来,街道办事处对谈宁评价变得至关重要起来。她先在水果店打听了人数,然后精心挑选了一大份鲜切果拼,还订了十多杯奶茶,扮上副欢喜亲切的表情,绕过一楼的服务中心,走上二楼,敲响了党群办主任办公室的大门。
一位人过五十的气质阿姨坐在办公桌后面,正在对着电脑敲敲打打。
“……哦,你就是方初南家的那个丫头小谈啊!”谈宁做完自我介绍,阿姨从眼镜上方打量她,“带这些来做什么,我们是不能收东西的。”
谈宁把水果和奶茶在放在茶几上,微笑道:“一点下午茶,不值钱的,这大过节的,您还在加班,多辛苦呐,您就当是我们人民群众表示慰问和感谢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话说得没错,阿姨心里很舒坦,招呼她往沙发上坐下,“你同你妈妈,搬过来得有十年了?我以前还经常光顾你妈妈生意呢……在外头吃很多苦吧,瞧瞧,瘦成这样,这几年很少见到你嘛,不经常回家?”
谈宁点头:“我在市里租房,平常靠表演营生,住在家里不大方便。”
阿姨剥着砂糖桔直啧嘴:“哎呦呦,长得这么好看,我看了心里都喜欢……做什么表演啊?”
谈宁:“也就是出去唱唱歌跳跳舞,没做出什么气候来……我见您亲切得很,年轻时一定特别好看,要是您晚生十年,我可就要丢饭碗了!”
阿姨笑得眉眼弯弯:“我都老啦!就算长成十年前那样,也不能跟你们年轻人比!”
谈宁诧异地睁大眼睛,“难道您不是才三十出头么?”
即便知道是对方的客套话,阿姨还是笑出了一脸褶子。
谈宁叹了口气:“还是您坐办公室好,风不吹,日不晒,保养又得当,我这样的个体户,不挣钱还辛苦……阿姨呐,都是家门口的,见您亲切,跟您说实话,我正在考正经工作,回头单位考察,说不定还要来街道找人谈话,到时候还得请您多帮帮忙,多美言几句呢!”
阿姨摆摆手:“你们年轻人现在流行考公,我们街道每年都有好几个……怎么说来着,上岸的!这事我都办熟了,不就是服务人民嘛,小谈你就放心吧!”
正事说完,两人又寒暄了一会,正好有个老爷爷过来交材料,打断了她们说话。
谈宁得着机会,站起来微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多谢啦,我不打扰您忙,回头再来给您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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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的第二个周一,S城省考即将出成绩的小道消息便飞遍而互联网的每个角落,考生们干等了一整夜,终于在周二早上九点半,看见人事考试网准时贴出公告。
柴莉莉已经回国,点星新年复工,每个人都忙得像个陀螺。只有谈宁闲来无事,偶有闲心,还去练舞室拉伸拉伸腿脚,顺便在经纪人跟前刷刷脸,证明自己没在摆烂。
手机上跳出弹窗,她立刻喊上灿灿,约在金拱门碰头,共同见证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
灿灿紧张到手心冒汗,濡湿了几张纸巾,连手机都拿不住,光是账号密码就输了三次。等她好不容易查询到分数时,对面的谈宁已经镇定自若地切换到排名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