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贵门娇——酌颜【完结】
时间:2024-06-28 14:38:22

  “鲁直?”崇宁帝又笑了,“大抵也只有你会用这么一个词形容他薛容与了。所以,你也是因为觉得他鲁直,这才要来见朕?没有进宫求见,反而选在了今日,还特意让阿娇带你来了这儿,比起薛容与的鲁直,云安你……倒是要心有成算许多。”
  这自然不是真正的夸赞。明漪伏跪在地,不敢抬头。
  “你是觉得借着皇后的光,朕便会看在你们也是情深义重的份儿上,不问责薛凛了?”崇宁帝的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
  明漪从没有如此刻般深刻体悟到眼前这人不是一直疼爱她的舅舅,而是生杀予夺的一国之君,当然了,她如今不是李凤娇,对方也不是她舅舅了。
  心里有酸楚,亦有惧怕,明漪眼底微湿,嗓音控制不住地发颤,“陛下,臣女绝没有冒犯先皇后的意思,臣女与薛大都督尚未成亲,不敢提什么情深义重,更是万万不敢与帝后比肩。选在此处来面圣,自然有臣女的私心,不过也是想借着陛下对先皇后的情深甚笃,让陛下也能体恤臣女一二,好歹能听臣女将话讲完。”
  “你惯来能言善道,看来今日也是准备了长篇大论,要来朕跟前为他薛容与求情脱罪了?也罢,你既然都费了心思,选了今日,寻到此处,哪怕是为了皇后九泉之下的安宁,朕也少不得听你说说。”崇宁帝转正身子,将袍摆理了理,正色道,“说吧!”
  “陛下,身为薛大都督的未婚妻子,臣女为他求情理所应当,可臣女却也不只为了薛大都督。臣女亦是大周,亦是陛下的子民,薛大都督是国之栋梁,身系的是大周疆土与大周千万百姓,万不可蒙尘寒心。臣女其实本不必来这一趟,因臣女始终相信陛下心明眼亮,定能辨得忠奸。可不来,臣女始终又放心不下,直到此时见得陛下,臣女终能安心,陛下其实从未疑心过薛大都督。”
  “你用不着给朕使这激将法,朕从始至终就没有说过朕信他薛容与!”崇宁帝搁在几案上的手漫不经心地轻敲着。
  “陛下当初肯将阿娇下嫁,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了吗?”
  “你既想得通透,为何就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朕先是大周的天子,其次才是阿娇的舅舅,将阿娇嫁给薛凛,是为讨好,也为敲打!何况,就算朕当初信他,如今也未必了,毕竟,人心易变。他隐瞒军情不报乃是事实,朕哪怕即刻治罪于他也可!”
  “陛下!”明漪惊得骤抬双目,入目却是崇宁帝斜倚在椅靠上,容色淡淡的模样,一双看似温和,实则喜怒难辨的眼睛若有似无地睐着她。
  明漪顷刻间汗透衣背,蓦地一个响头重重磕在地上,“陛下,恕臣女僭越,如今的大周看似太平,实则暗潮汹涌,若是陛下此时治罪薛大都督,无异于自毁长城,臣女不信陛下会糊涂至此!”
  “你果真是僭越,这样的话竟也敢说?”崇宁帝略略沉下嗓来。
  “陛下不就是想听真话吗?既是真话,臣女为何不敢说?”明漪铿锵回道,当真无惧无畏。
  这话一出,禅房内陡然一寂,恍惚间,好似连空气都被冻住了一般。
  明漪不敢抬头,额头仍是紧紧抵在地上,在落针可闻的悄寂里,恍惚听到了自己额际冷汗滑落,溅在地面的“嘀嗒”声。
  “哈哈哈!”这让人窒息的沉默被崇宁帝骤然爆出的笑声打破,明漪茫茫然抬起眼来,见得崇宁帝脸上云开雨霁,笑着伸手虚点着她,“朕还真是庆幸最后让你嫁,朕这也算是歪打正着了,你这胆子大的,倒是与薛容与天生一对,相配得紧。”
  “陛下。”明漪仍有些茫茫然的,但隐约知道她担心的事或许不会发生了。
  果不其然,崇宁帝敛了笑,正色道,“放心吧!就如你所言,朕还没有糊涂。所以,你安心回去等着便是。”
  “谢陛下!”明漪喜不自胜,连忙行了个大礼,站起身来。
  崇宁帝看着她,温温一笑,带着几许调侃,“你今日算得舍命为他薛容与求情了,这事儿若传到他耳中,往后朕听得你们二人情深甚笃便不觉得奇怪了,说不得朕这乱点鸳鸯谱还点出一桩绝世好姻缘来,岂不妙哉?”
  “陛下……”明漪想着她和薛凛能相敬如宾就好,只怕不会有崇宁帝期许的那一天。
  崇宁帝却当她是小姑娘害羞了,“好了,朕不说了,免得你不好意思。难得出门,快去找阿娇玩儿吧!”
  “是!”明漪屈膝,“臣女也正好去给先皇后上柱香,以寄哀思!”
第58章 太过莽撞
  崇宁帝微怔,面上的神色微乎其微地变了,双肩不知是不是错觉,略略垮了下来,半晌抬起手轻轻挥了挥,“阿菁……皇后最喜欢你们这些鲜活的小姑娘,去陪她说说话也好,去吧!”
  明漪屈膝福了福,转身而行。
  到得房门口转过身来,见崇宁帝已经背转过身去,负手立在一张画像前。那是先皇后顾氏生前,崇宁帝亲手所绘,从此往后便挂在了崇宁帝案头,再未离过。
  今日是顾皇后生祭,每一年的这一日,崇宁帝都会撇开所有人,来到法华寺。据说,这里是崇宁帝与顾皇后初见之地。难忘之所,难忘之人。
  明漪看着崇宁帝孑然寂寥的背影,垂眼遮去眼底的暗色,所以……情深有什么好?伤人伤己,唯情不渡,何苦来哉?
  将门轻轻掩上,明漪想,她虽自幼与皇舅舅和太子表哥亲近,可唯独这情深半点儿不似他们,大抵是因为她身上流着的是那个人自私凉薄的血吧?
  明漪去了长生殿,却没见着李凤娇,给顾皇后上了柱香,才出来一路寻人去。
  走了没多远,她倒是找到了李凤娇,可面前的一幕,却是让她心口骤然绷紧。
  李凤娇面前站着褚晏泽,他不知道在说什么,脸上挂着略有些阴冷的笑,一手朝着李凤娇脸上的帷帽伸去,李凤娇露在帷帽轻纱外的半张脸惨白惨白,神色更是张皇,身子往后仰去,下意识地要闪躲。
  “褚大公子!你要做什么?”明漪想也没想就拔足奔上前,抬手就是朝着那只手扇去,同时将李凤娇往身后一掩,挡在她身前,双目戒备地将褚晏泽瞪着。
  李凤娇似吓坏了,伸手便是紧紧拽住明漪的衣袖。
  明漪心口又是一揪,小脸沉下,“褚大公子对长宁郡主这般不敬,就不怕陛下知道吗?”
  褚晏泽正在看着自己红了一片,到这会儿仍觉麻痛的手背,听得这话,抬起眼来瞥向明漪和她身后的李凤娇,却是眼带嘲弄,“我倒是不怕陛下知道,不知两位郡主可敢吗?”
  “我若心仪长宁郡主,又想着替弟弟弥补一二,主动求娶,不知陛下会高兴否?”褚晏泽垂下眼,轻弹衣袖,将红肿的手背掩在袖下,行止与话语尽皆漫不经心。
  明漪却是听得脸色大变,李凤娇揪在她袖上的手更是瞬间收紧。
  “褚大公子,你分明并非当真心仪长宁郡主,又何必害人害己?”明漪嗓音紧绷,微微侧步,将李凤娇挡得更是严实。
  “害人害己?云安郡主焉知不是求仁得仁?”褚晏泽终于抬起眼来看向明漪,可那双眼睛却是透着凉薄的笑意,让明漪瞬间背脊一凉。
  褚晏泽唇角轻勾,凉凉一笑,“云安郡主护长宁郡主倒是护得紧,当真姐妹情深。”
  明漪的心弦已绷到极致,听得这一句,终于是再忍不住,“当日之事,长宁郡主并无半分过错,反倒是你弟弟……”
  “可她还活着!”褚晏泽冷声打断明漪,一双眼睛里迸射出冷光,锐寒似刀,恍若实质,直直往明漪和她身后的李凤娇刺去。
  李凤娇和明漪皆是僵在那儿,脸色瞬间刷白。
  那副惊恐的模样反倒取悦了褚晏泽般,他收回那骇人的目光,轻轻笑开,不置一词,转过身。
  不被那眼睛盯着,明漪总算回过神来,“褚大公子!”
  褚晏泽停步,并未回头。
  明漪却是敛了神色,朝着他背影屈膝蹲身,行了个大礼,“婚约之事,乃是我从中作梗,冤有头债有主,褚大公子若果真心存怨恨,还请冲我来,与长宁郡主无关!”
  “明漪!”李凤娇喊她,她却是压着她的手,朝她轻轻摇头。
  可惜,褚晏泽没有给她们半分回应,恍若没有听见一般,迈步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转入一处屋角,再看不见了,明漪才松了一口气,缓缓站直身子,却不知是不是蹲得太久,竟是双膝一软,险些跌下去。李凤娇连忙将她紧紧扶住。
  明漪转头看着她,神色复杂,“阿娇,对不住!”她本以为替她躲开褚晏清那门婚事是为她好,谁成想,却将她拖入了这乱局之中。
  “莫要再说对不住,阻止我跳入火坑,我只有感激你的。至于后来这些事,谁又能预料?他即便要怨要恨,那也由着他去,咱们也不怕!”李凤娇微微昂起下巴,虽仍觉心悸,可还算得镇定。
  明漪垂下眼,遮去眼底暗光,到底没再多说什么。却也知晓,哪怕知道了为何惹上褚晏泽,她们实则也做不了什么。倒好似头上悬了一把刀,只不知它何时落下,会从哪里落下,又是否能躲得开。这……本身已是一种煎熬。
  从法华寺离开时,天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带着沁人骨头的寒意,冬日已临。而千里之外的北关,此时已是大雪纷飞,滴水成冰了。
  安西军主帅帐中,只燃了一盆炭火,薛凛坐在炭火旁,只披了一件夹棉外衫,另一条胳膊光着,任由背后的人给他挖除腐肉,清洗伤口,他连眉都没有皱一下,好似没事人一般,用受伤的那只手捻着一张信纸,将那上头的字兜来绕去不知看了多少遍。
  “那上头到底写了些什么,也值得哥你看了一遍又一遍!”边上传来薛泰不满的嘟囔。
  许宥顶了他一肘子,“你小子还小,懂个屁,往后你要想媳妇儿了,自然就懂了。左右,那封信上写了些什么,你哥是绝不会让你我看的。”说着,还甚是暧昧地朝着薛凛一挤眼睛。
  薛凛却未曾搭理他,目光仍是落在那封信上,信上不过寥寥数语,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已能背下。“她当真去了陛下跟前,为我求情?”
  “自然是真真儿的,这可是先生送回的消息,你还不信么?”许宥笑着道,“就说了我不会看走眼,这小嫂子就是个人美心善的,老薛你有福啊!”
  “人美心善?我看是个蠢的吧?我哥用得着她去求情?别给我哥越帮越忙就谢天谢地了。”薛泰哼声。
  “她那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关心则乱吗?要我说,她去求情,定也知道是冒了风险的,但她还是去了,这说明什么?不正说明了她有情有义吗?”许宥坚定站在明漪这边,废话,小嫂子给的那些脂膏可好用,他皮肤都好了不少,回头小嫂子来了北关,他还得向她多多讨教呢!“你说是吧?老薛?”末了,他还要拉拉盟友,人家姑娘为了他这般,他这心又不是石头做的,总能捂热了吧?
  薛凛点了点头,许宥越发得意了,他就说吧,那信都巴巴儿看了多久了?心里得意着,还不忘朝着薛泰嘚瑟地一瞥。
  薛泰却是黑了脸。
  “太过莽撞!”谁能料到,薛凛脱口而出的却是这样四个字。
第59章 边关大捷,本该如此
  许宥一愕,险些惊掉下巴,这还真是块捂不热的石头,还是粪坑里的,又臭又硬。这小嫂子也是个倒霉催的,怎么就偏偏撞上这么一个不解风情的?
  薛泰却是转怒为喜,笑开了花,“是吧?我也就说她又是莽撞又是蠢吧?而且,她这般行事与其说是担心我哥,还不如说是担心我哥若出事会连累了她。要我说,哥,咱们是不是可以趁此机会,以不愿连累为由,跟济阳王府退了婚?”
  话音刚落,就见他哥眼睛一抬,一记剜人的眼刀甩来,薛泰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头上便是挨了一记。
  许宥收回敲在他头上的折扇,恨铁不成钢道,“这婚事可是陛下御赐,哪儿能说退就退?而且,你哥都一把年纪了,这好不容易有了一门亲事,你却串掇着让他退婚,你这是安的让他当一辈子老光棍儿的心啊?”
  “你少给我扣帽子!我自然是巴不得我哥好!可也不能将就啊,娶妻可是要一辈子的……”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一桩好姻缘?我告诉你……”
  “吵!”薛凛骤然沉声道,只一个字,也没有刻意提高音量,却是让争吵不休的两人不约而同住了嘴。他抬起一双乌沉沉的眼,淡淡扫过两人,“要吵出去吵!”
  两人瞬时闭了嘴,薛凛却还不满意般皱了皱眉,“杵在这儿做什么?营里没事儿可做吗?”
  “有有有!我们这就忙去了!”许宥推着有些不甘不愿的薛泰往外走,两人到了帐外又吵了起来,但到底是边吵边走了,声音越来越小。
  薛凛将另一只手里捏着的酒壶举到唇边,猛灌了一口。
  “都督,这还伤着呢,怎么又喝酒?是半点儿医嘱也不听啊!”身后传来一声诘问。
  薛凛头也不回,“这天气,不喝酒多冷啊?再说了,就这点儿小伤,哪儿用得着戒酒?”
  “我看啊,大都督就是缺个媳妇儿。早些将人娶进来,有人管着你,夜里抱着人睡,你就不冷了!”身后的老大夫已经将伤口包扎好了,一边说着,一边收拾起了药箱。
  薛凛的额角抽了两抽,“陈叔,你也出去吧!”
  “不劳大都督你撵人,老夫自己走!”陈叔背着药箱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往帐外走,边走边道,“大都督若想这伤好得快些,还是管着点儿自己的酒瘾,别等到成了亲,没力气洞房,岂不笑煞那些等着看你大都督笑话的人?”
  帐帘掀起又垂落,北风卷着大片的雪花飞扑进来,帘外脚步声渐行渐远,薛凛唇角轻轻一抿,抬起手中酒壶,又是小啜了一口。摩挲着手里捻着的那张信纸,到底将酒壶塞上,掖回了腰间。指尖捻着那处,用簪花小楷写着两行字——君为柱石,磊落于世;筚路蓝缕,玉汝于成。
  淡淡酒味氤氲中,他轻轻一笑,将那信纸扔在了案上,“忘了我是个莽夫吗?如何看得懂这些?”
  薛凛自然不知道,在明漪眼中,他可没有丁点儿与“莽夫”二字能扯上关系。
  自法华寺回来,天气便一日冷过一日。明漪听了崇宁帝的话,果真安心待在家中,该习武时习武,该备嫁时备嫁,外头的事大多都交给了繁霜,哪怕是德济堂的事儿也一样。
  有了长公主和傅睿煊的那两块牌匾,德济堂的生意尚算不错,本钱已经赚回大半。陈文源并未在前堂坐诊,明漪深知他是担心有人认出他是从前“医死过人”的庸医会闹出事端,大多数只在后堂研制药方,摆弄那些他的治病器械。明漪请他来的主要目的已经达到,便也由着他,另请了一名坐馆大夫。
  粮铺的生意也是一如既往,虽然之前捐了不少出去,但名头却是响亮起来,这才是细水长流的金字招牌。铺子里那些掌柜和伙计们再不敢轻忽明漪这个小东家,做起事来更是尽心尽力,再加上繁霜短短几月,长进很快,几乎已能独当一面,明漪更是轻松。
  只繁霜每日出门理事时,都不忘去汇名楼中坐一坐,再将消息带回府中,明漪一直关注着西北战事和有关薛凛的坊间传闻态势。虽然外间传闻仍然甚嚣尘上,但崇宁帝一直不表态,所有弹劾薛凛的奏折一律留中不发,明漪便能安心等着。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