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该咬你了。”
“咬”似乎已经成了她的口癖,灵动的声音还带着刚刚未消的哭腔,脸上未干的泪痕还在灯光下反着粼粼微芒。
说完,杜修延条件反射般直起身,别过头,一脸淡定地等待着那比疼痛还可怕躯体折磨。
大概是因为,咬这个动作,不是用有攻击力的牙齿,还有她柔软殷红的唇,以及温热湿润的气息,还有她发丝扫过皮肤时微痒。
“你的爱意,不说出来,总不会是通过咬我来表达的吧。”
他轻笑一声,朗声问道。
这一次,苏溪没有回答,而是认真盯着那手臂上的如烈焰般滋长的荆棘蔷薇,发狠般半张着口往前而去。
杜修延本觉得她这模样可爱,刚准备迎接她的齿痕,却发现预料中的微痛并没有发生。
所有的白色利刃,瞬间化成绕指柔,在那图案上落下一个柔软而甜美的吻。
她温柔起来,比她捉弄人的时候让人难耐,无法自拔。
“苏溪……”
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些躁动,心跳诱发的躁动。
“我爱你。”
苏溪的声音先一步飞快响起,没有被烟草和胃酸侵蚀的声音,清亮明澈又带着少女心事,甜润又生涩,还有一丝用来掩饰心中忐忑的狡黠。
在他那恍然的眼神中,苏溪看向她,收敛了眼中的放肆,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地强调道:
“听到了吗,我爱你。”
如果不是这样扯高音量,苏溪担心自己再也不能再说第二遍。
下一瞬,她被一双有力的双臂环住。
他将她从云端,拽入了人间,陷落在凋零的繁花上。
时间在无声的空气中消解。
苏溪呼吸凝滞下来,她枕在枕头上,与面前的他四目相对。
杜修延将她的双臂握住,轻轻地推到了头顶上方。
微微敞开的衣料,垂坠在苏溪身侧。
两人之间的空气变得稀薄。
在他目光落下的时候,苏溪收敛了全身上下所有的锋芒,闭上了双眼,任由那轻盈的吻落下,像是被打发蓬松奶油,引人辗转贪慕。
这个吻比以往持续得都久,让周围原本清凉的空气也灼热得如身处沙漠。
意乱情迷之时,杜修延缓慢停住了动作,浅尝辄止地躺在了苏溪身侧,沉默地如平时从后方紧紧抱着她,眷恋地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
这个过程中,苏溪自然察觉到他的异样,但是自己身上的睡衣除了有些压痕,并没有变得凌乱。
苏溪一时间从缺氧中解脱,一时间说不出应当是释然还是惶惑。
“我们应该慢慢来。”
杜修延看出了她苏溪心里的疑问,淡笑解释道。
“我总怕意外比明天先到来。”
享受当下,无比迫切地过好每一天,好像是苏溪重生后的朴实想法。
“初次还是应该做好准备,我不想你以后有心理阴影。”
苏溪不解,脑海中对于准备的理解是很具象化的,问道:
“你是说安全措施?”
杜修延闻言,扬起嘴角:“不止。”
精神融合需要时间,更何况是两个客观具体的人。
“你是不是不想啊?”
苏溪谨慎地开口问道,生怕听到让人失望的答案。
“我想不想你还能不知道?”
他凑近苏溪的耳朵,因为这个问题,惩戒性地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
苏溪立刻如触电般浑身战栗,捂住耳朵惊呼道:
“你不准学我咬人!”
“现在知道你咬人毫无杀伤力了吧?”
他谈笑间,发出了清冽的声调,抬手安抚性地将她捂住耳朵的手臂拿下。
苏溪理亏,一时间想不出用什么话回怼。
杜修延见状,接着说:“这就是我说的准备,你看看,这都受不了,那别的……”
他战略性停顿一下,压低声音补充道:“你不是要抓狂?”
“可我怕如果我不早点把你……万一又遇到分别怎么办,余生够我回忆的东西太少,这样我还能多点做梦的素材……”
苏溪有些忧心忡忡地分析道,一个未雨绸缪的脑子将一切分析得很合理的样子。
说着说着,她觉得自己有时候嘴快了会偏离初心,她从未想过自己失败的可能,她一定会竭尽所能让去阻止那些意外。
“对不起,我有些时候过于沉湎于过去,我总是忍不住带入上一世的角色中,那种困苦我再也不想再过一遍。”
她低垂下头,有些惭愧地解释着内心。
“当然不会,我一直都很注意驾驶安全,而且,你不觉得你带着记忆重生也是命运的安排吗?因为你想完成的事情,会挽救更多的人,正义之战,都是必胜的。”
杜修延的声音变得无比耐心,也很温和,像是在给小朋友讲解星空一样,连正义必胜这样唯心的词都出来了。
“往简单点想,为了余生能每天都和你一起入睡一起醒来,我也必须成功。”
苏溪释然地笑道。
“好的,那我会注意饮食和运动,让状态保持。”
苏溪好像想到了某些很久远的事情,不禁笑了出来。
“倒也不用刻意保持,开心就好,我的需求可能也不会很多。”
“保持在最开心和舒服的频率就好。”
苏溪点点头,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人八字都还没一撇,却已经连频率都想好了。
本欲脸红,却感觉脸红不起来,因为双方的讨论充满理性和愉悦,如同讨论人生大事一样。
“这确实是人生大事。”苏溪认真地感叹道。
杜修延伸手将床头灯重新关上,随即道:
“这当然是人生大事,身心要双重和谐。”
黑暗涌来,一瞬间点燃了睡意。
苏溪在睡前翻了个身,面向杜修延,疲惫而含糊地说道:
“我今天要面对你睡,不然我总觉得自己在欺负你……”
她听见耳边传来他的浅笑,在她额头上印下晚安吻。
这次,她才心满意足地睡去。
第46章 我想念你
很多个早晨, 从睡梦中苏醒,就是他们短暂告别的日子。
因为杜修延要远赴各国参加比赛,而他目前所在车队的大本营则是在英国。
不见面的日子里, 苏溪有条不紊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杜修延在的时候, 会将早餐午餐都做得丰盛。
苏溪一个人的时候, 早上喂完猫,吐司机里面的两片吐司跳起, 从冰箱里拿出动物黄油抹一下,能让酥脆的吐司变得滋润而适口。
她没有早上喝黑咖啡的习惯,总觉得太苦, 但是如果头一天没休息好,她不得不逼自己在家里皱着眉头把黑咖啡一口喝下去。
如果是夏天, 她还有闲心加一个香草冰淇淋在咖啡里,可惜眼下窗外的山峦已经褪去青绿, 德国已经进入深秋,日渐寒冷。
苏溪在秋天不敢吃冰淇淋,因为她吃完后总感觉全身上下都会发冷。
白天的时间会随着太阳角度往南半球偏移, 而日渐缩短, 但是她尽量让自己晚上七点以前可以从实验室楼出来。
德国的工作习惯,到了下午五点大家都纷纷撤退, 实验室会在六点关闭,所以每次苏溪下课匆促赶到实验室, 感觉没待多久就有工作人员提醒下班了。
六点以后实验楼几乎空无一人,她还需要再额外工作一阵来在电脑上进行模型优化。
空气动力学相关的项目非常热门, 她是其他学院的, 所以要在这里获得很高的认可,不得不加倍努力。
晚上苏溪会找一些往届教材来自学更深刻的空气动力学内容, 并且自己需要去加强用计算机进行模型仿真的能力。
杜修延晚上会和她一起视频,两人很多时候将手机放在一边,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
苏溪往往比他忙活得更晚,她身上有一种无形的劲头,在电脑前从各个细节去考虑并优化模型,说不上她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有多快乐。
而是一种极度的专注和认真,就像在独自过独木桥一样,谨慎地前行,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被改进的细节。
她忙碌时会戴上金属边眼镜,看起来有种无攻击力的温和,镜片上的蓝紫色反光偶尔能让人猜到她的工作进展。
杜修延已经在屏幕的另一端,不动声色地端详了苏溪很久。
苏溪太过专注,一直到拿起水杯喝水的时候才注意到屏幕背后的目光。
她脸上闪过一丝异样,像是瞬间因这个眼神而让之前的严肃松动。
“看什么?”
她声音淡淡,但是却乱了几分,拿起水边仰头喝了一口,让她增添了几分可爱。
“我只是在想……”电话那头的杜修延,若有所思地慵懒地倚靠在自己的实木椅子靠背上,他身后灯光柔和,红木复古装饰还有满墙的琉璃酒杯,像是置身于一个很有氛围的小酒馆。
苏溪默默河水,倒也不着急,摘下眼镜不慌不忙地等着他的后文。
他的手指轻轻握上自己面前满冰的酒杯,里面装着淡褐色的酒体,一个小小的动作都会让冰块在杯中碰撞发出声音。
他随即露出一个笑容,然后看向屏幕里的苏溪,认真地说道:
“以后你在深夜工作的时候,我陪你吧。”
以前从来不喜欢工作时候被打扰的苏溪,经过这几次试验,发现有人陪伴,就不会有深夜中那种突如其来的孤独感。
其实这感觉还不赖。
苏溪放下水杯,在椅子上找了个舒服的角度,露出了微笑,淡声应道:
“好啊,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心里所有的浓郁情感,都是在这样轻描淡写的情况下问出的。
“我争取下个月月初回来。”
他认真看了下自己密密麻麻的日程表,很不容易地在找到了两条绿色的空隙,红色代表被预定的日程,绿色代表空闲。
但是也只有两天的时间。
苏溪知道每次他都来去匆忙,沉默着呼出一口气,像是叹息,但是神情并不像叹息。
“如果就一两天不同特意赶来,坐飞机也挺累的。”
因为每次都是匆促来去,很多时间花在了路上,这样确实比较辛苦。
“等跑完这个赛季应该就能休息一阵了。”
她静默了一下,在屏幕里的杜修延由衷感慨道:“你在变得越来越好。”
这声音有些单薄,有发自肺腑的欣赏,还有隐晦的担忧。
苏溪在下意识将视线移到电脑屏幕上,在计算机运行顺利的情况下,她永远会在3D模型的窗口中保持一个窗口。
那窗口的名字叫——Halo。
Halo是一个弧形碳纤维结构,人字型,固定在驾驶舱前部,环绕着车手头部的位置,覆盖了头部周围的大部分区域,有效防止碎片、撞击物和其他危险物体直接接触到车手头部。
有时候苏溪会觉得Halo装置的名字取得很好,它如同一个头顶光环,有了它,就有很大可能从意外中脱险。
苏溪和很多人工程师都一致认为,Halo是一个伟大的发明,因为在它引入之后,赛道上死的车手数量极大降低。
苏溪觉得自己竟然如此幸运,可以平安活到Halo引入后的时代,还顺利抵达了Halo被改良后时期。
作为这一切的亲历者,她将十六年后的Halo重现于自己的电脑中。
这种隔世般的感觉令她胸口时常剧烈地上下起伏。
只需要一步,她就成功了。
而这一步,却是她难以成功的一步。
因为Halo的引入,和时代有关,在事故多发了之后,国际汽联才真正决定引入Halo。
但是现在是十六年前,苏溪连国际汽联的尾巴都碰不到,更别提的说服他们引入Halo。
于是苏溪只能让自己早点获得话语权,她要成长到,足够让国际汽联听到她声音为之。
这天夜里,苏溪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又额外奋斗了三个小时,她连夜写了一份礼貌而真诚动机信,希望能在明年开春的时候获得一份任意车队内的实习职位。
她将这份动机信投往所有欧洲范围内的车队。
明知希望渺茫,她还是不吝试一试,如果没有一封回信,她下个月再投,不断往复,直到成功为止。
当年她拿着硕士学历进行简历投递也是四处碰壁。
因为赛车行业能提供的岗位实在太少,很多时候并非实力问题,而是必须等待有职位空缺。
就像杜修延现在想进F1车队一样,要成为正赛的车手,他必须等待有车手退役或者转队才可以。
哪怕他拿着绝佳的成绩,他也必须等待。
半夜苏溪完成得差不多的时候,双眼已经因为长时间盯着电脑而强烈酸胀。
电话那头很久没有传来声音,本以为杜修延已经睡着了。
可当她拿起手机一看,经发现他正坐在竹子编织的摇椅上,手里拿着一本很厚的书,看装帧大概率是本外文原著。
身上穿着一件黑色开衫,开衫里面白色棉质上衣看上去很有居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