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 他亲手把果汁送给夫人,说了些安抚的话, 气氛缓和了一些, 不过只安静了半个小时,他们又吵了起来, 这一次比上次还凶,还说到了‘离婚’。先生脸色很不好,太太也气哭了。这次你被吵醒了,太太等不到司机,就自己抱着你上车,后面的事……”
按照保姆所说的,极有可能是安母下山的时候,那种药的药效刚好发作。安母在山道上失去意识,与迎面的车相撞,造成了这起事故。那么间接导致了这场车祸的不是别人,是她的父亲,安邦国。
……
安璃一路浑浑噩噩,再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家里。
怎么就回家了,薛南途还在医院呢,她回家干什么,安璃眼神一片疑惑。
“安总?”司机疑问。
安璃蓦地想起,刚才是她对司机说了“回家”。
在身心都很彷徨无措的时候,她下意识想到回家,回她和薛南途的家,却忘了薛南途还在医院。
算了。
“安总,艾米姐叮嘱了,让你回家休息一会儿。”司机迟疑了一下,才又说道,“您脸色很不好。”
这一路上,安璃失魂落魄,是他们这些亲信都从未见过的模样。
安璃垂眸,深吸了一口气:“好,我上楼休息一会儿,你在一楼坐坐,大约一个小时后,我们回医院。”
安璃回到楼上,别墅二楼以上是他和薛南途的私人区域,装修上也偏向温馨舒适。安璃没有回卧室,而是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埋首进臂弯。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脸颊干爽,眼眶干涩。
她以为她至少会流一些眼泪,为自己追凶多年这玩笑一般的结局。
她不会只因为王阿姨一面之词就给安邦国定罪,私家侦探们有了线索,已经着手去调查了,相信不就就能确定这件事的真假。但是安璃心里清楚,保姆的话多半是真的,很多事结合当年,拨云见月,变得清晰起来。
安母出事不久,安邦国就出国了,对外的理由是“为情所困,思念亡妻”,打算换一个环境“疗伤”。现在回想,当年安邦国出国的时候,其实不怎么情愿,是老爷子和安兴国一力促成。安兴国是为了争夺家业,可祖父又为了什么?
也是在那之后,祖父开始着重培养幼年的她,他好像是彻底放弃了安邦国,也没打算让他回来。母亲在的时候,她只是个无忧无虑的安家小姐,祖父对她并没有太多的关注。在众人眼中,她将来必然要嫁人,不会涉足家业,而她的父母都还年轻,多半会再生至少一个孩子,在别人眼里,当时安家未来的继承人可能还没降生呢。
即便安母出事了,安邦国也能再娶,为什么祖父一下子就放弃了他?
会不会是因为祖父知道,他的长子身上有“隐患”,万一这个雷被爆出来,会成为近五十年来整个商圈最大的丑闻,整个安氏都会被动摇根基?他一方面将安邦国强制送到国外,名为疗伤实为保护;一方面则努力培养她,她毕竟是安邦国的亲生女儿,未来即便得知真相,她也要考虑对自己的影响。更遑论,祖父栽培她的时候,一直有意地灌输凡事将公司放在第一位,掌权人应该心系家族的利益,不计个人荣辱。
都是他们安排好的,整个安氏都是祖父拿捏自己的筹码。
太好笑了,她一心逃脱原文的命运,想着拯救别人,却没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在被狠狠的拿捏着,她越努力,安氏就和她捆绑越紧,等真相曝光那天,她越是难以挣脱。
可是他们有没有想过,如果她根本不在意呢?
从前她努力,是为了有自己的力量,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调查当年的事故真相;如今她也同样可以为了这件事,孤注一掷,毁掉这一切,包括安家。
安璃的手心不由紧握,忽然,有什么东西蹭了蹭她的脚,她吓了一跳,直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呜呜”声,安璃抬头,果然看见棉花糖一样的狗子又奇迹般的出现在家里。
“……”
这一次她没有那么好糊弄,她进来前,已经把房间的门全都关上了,即便是司机,没有她的允许也不会上来。
这只狗,果然是专门跟着她的。
安璃心中突然冒出个邪门的想法。
这小家伙不会真是薛南途变的吧?毕竟薛南途无端昏迷,查不出原因,这只狗就神奇地出现,之前在医院还能说是巧合,可是两次出现在她家里,监控却查不出记录,这就说不通了。安璃自己的经历就很离奇,所以对这些超自然现象一直有所敬畏。
她抱起小狗放在腿上,认真地道:“薛南途,是你吗?是你的话,就摇两下尾巴?”
狗子在她腿上蹭了蹭,尾巴果真动了,一下,两下……安璃的心越来越沉,然后,又松了口气。因为狗子一口气摇了二十几下尾巴——它好像就只是喜欢摇尾巴,并不是在回答她。
她又揉了揉小狗软绵绵的毛,严肃地警告:“现在,忘记刚才的蠢问题。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历,有什么神通,刚才的事不许告诉别人。”
决不能让别人知道,堂堂安氏副总裁曾试探一只狗是不是她老公变的。
狗子圆溜溜的小眼睛盯了她一会儿,突然后脚在她腿上一瞪,窜了起来。安璃被撞了个措手不及,鼻子被撞得一酸,就见小雪团落在地上,居然顺着窗子的抬起空隙钻了出去。
这是二楼!
安璃吓了一跳,匆忙追上去,低头却见狗子轻盈地落地,然后头也不回地钻进花丛里,失去踪影。
司机听到了楼上的声音,也来庭院,对二楼阳台的安璃问道:“安总,有什么事吗?”
“……没有。”
安璃想想这狗出现得莫名,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准备回医院。”
交待完司机,她转过身,摸了摸嘴唇,方才似乎是被什么湿漉漉的东西蹭到,是鼻子吧,小狗的鼻子好像就是湿漉漉的……手机震动传来,来电人是贺乔飞。
安璃按下接听。
“姐!我哥他——他——”
贺乔飞那边闹哄哄的,安璃心下一沉,贴紧话筒:“薛南途怎么了?你快说!”
“我哥他醒了!”
……
医院病房。
薛南途身穿病号服,但气色红润健康,双目明亮,怎么看也不像是刚刚从两天三夜的昏迷中苏醒的人。
他花了几分钟回想自己的情况,表情不怎么好。
“滚出来!”他在心中吼道。
叮咚。
提示:您的道具真实之眼 已经失效,感谢您对道具商城的支持。
系统:“咳咳,宿主你醒啦?你不在的时候,一切都发展得很顺利,姓王的女人已经把真相都告诉安璃了。有了线索,他们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拿到证据。”
“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薛南途气压低沉。
那个什么道具,介绍上写着可以窥探事实真相,结果他刚一点进去就“昏迷”了。
确切地说,是他的身体晕过去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抽离身体,原身倒地不醒,自己则突然被传送到当年那个保姆家。他看到了那个女人被家暴,从他们的交谈中拼拼凑凑出了当年的真相,以及这件事和顾家的关系。
可他真的只有“视野”,没有形体也没有声音,根本无法通知任何人……眼看重要证人都要被那个酒鬼打死了,他情急之下好像得到了什么提示,胡乱点了“确定”,之后,他就感觉自己能摸到东西了,只不过手不怎么好用,费了点劲儿才把消息传出去,之后就失去意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像做梦一样,一会儿觉得自己躺在病床上,耳边是医生和安璃在交谈;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别的什么东西,用全身的力气追着安璃,却像被拴住了双脚,怎么也追不上,梦里的案例变得遥不可及,“高”不可攀……他还梦见——薛南途想起最后一个梦境,眸色渐深。
“到底是怎么回事?说!”这次,他是真的动了火气。
显然,系统失职,它有很多事根本没说清楚。
系统显然也心虚:“我、我都告诉你道具不能乱用了。真实之眼的作用只是看到真相,不能插手。你硬要挣脱,触发了库存里的‘化形丹’,那是我和璃……是我给自己准备的。”
化形丹的效果就是可以变成小猫小狗小鸟什么的,让没有形体的意识有个寄宿的地方,有了这个,它就能时不时地变成小宠物跟安璃去外界玩。但是这药的效果和其他道具排斥,薛南途在带着一种BUFF的状态下乱用一通,搞得他在没有实体的状态下强行化形,化的又不完全,最后意识混乱昏迷不醒。甚至他昏迷的时候,还在时不时地化形,喊都喊不回来,出了这种乱子,它也急疯了……
就连现在他醒了,系统都不敢放松,因为界面显示化形丹和真实之眼的buff都还在,bug卡在这,它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你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吗?”系统试探着问。
“什么记忆,我一直被困在梦里醒不来。”就像一个巨大的梦魇,又像是溺水,他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破的。
刚才醒来的时候,贺乔飞已经把这几天的事情告诉了他。发生过来这么大的事,居然是安璃一个人跑前跑后,而他居然只能在这里躺着,薛南途心中一阵不安。
“我得去见她,她现在哪儿,回家了吗?”
找了这么多年的仇人就是自己的亲爹,他怕他老婆承受不住这个打击。
“护士?大夫?我要出院……”薛南途从房间里找到自己的衣服,三两下换上就要走人。
不过才来到走廊,他就看到安璃急匆匆地从走廊尽头赶来,还不小心撞了人。
“对不起……”安璃一边道歉,一边赶路,和病房外的薛南途四目相对后,一瞬惊愕。
被那双明丽透彻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薛南途没来由地心虚了一下:“安……”
“薛南途!”
她像一阵带着花香的旋风冲过来,将薛南途的理智席卷一空。明明只是睡了一觉,不知道怎么,再见面却好像隔了好久,就像他这些年仰望追逐的过程又来了一遍,可是当抱住她的时候,那种焦虑和无奈就消失了。尤其是,当安璃柔软的掌心顺上他的背脊,薛南途觉得通体舒畅,因为梦境而躁动的灵魂突然就安稳下来。
“老公你怎么回事!你这几天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薛南途话到嘴边,想到自己这个情况,还真不好解释。
安璃将他抱得紧紧的,语音哽咽。即便结婚后,安璃也很少这样强烈地表露依赖,薛南途心里一时满满的,甚至罪恶的觉得,有些满足。尤其是当安璃的手抚摸他的背脊,一股从未有过的安心和舒适感爬上心头……
“让你担心了。”他安慰着担惊受怕的爱人。
过了几分钟,安璃的情绪才稳定下来,感觉到走廊来往医护人员的眼神,安璃脸上微热,正要抽身,却被反抱住,挣扎不开。
安璃微恼,在他背上又拍了一下:“快回病房去。”
薛南途“噢”了一声,却没动,一只手捉住安璃的,放回自己背上,上下抚了抚。
“老婆,你再摸我一下,也摸摸头顶。”他微微屈身。
安璃:?
薛南途: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怀念,还怪舒服的。
就好像这几天经常被人这么撸。
第63章 该做的
薛南途这一场风波有惊无险, 安璃刚松了口气,转头就收到警方通知。
艾米按照她的布置,带着保姆去做了笔录。
那份复印件的确是保姆从别墅偷来的, 当时警方办案, 需要打印设备, 她带着执法人员去了安邦国的书房,用打印机的记录系统留存了这份证据。她当时这么做的原因则是顾家, 保姆坦白,她一开始去安家应聘,就是顾家夫妻安排的。顾家夫妻当时正在窥视安心集团的一项业务, 企图从安邦国的私生活下手,所以下了这一步棋。
不过他们并没有对这步棋抱什么期待, 因此在兑现承诺的时候十分敷衍。顾夫人曾经答应王阿姨会帮她的儿子转城市户口,最终却没有落实。保姆在顾家做了好几年, 多少也清楚顾家夫妇的为人,加上安母待她很不错,她就干脆留了一手, 没有把这份证据给他们。没想到多年以后, 这份复印件被王阿姨的第二任丈夫蔡贵发现,蔡贵不懂这些, 他只知道妻子在豪门做过保姆,自以为掌握了什么豪门秘辛, 甚至以为原件也在王阿姨手里,这才有了后面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