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坐在马车上,掀起车窗上竹子制成的帘子,目送蒙家的马车向蒙家宅邸的方向走远,这才吩咐车夫驾车离去。
也不怪他心中多想,此时朝中大权落在吕不韦手上,而军中更有声望的则是蒙骜和王,他说起来被庄襄王托付重任,可实际的影响力还是比不上吕不韦和蒙骜,要是这两个真的联手的话……
朝中怕是要变天了,还好,这俩看起来还和之前一样不对付。
公摇了摇头,吕不韦能凭一介商人的身份坐到现在的位置已经算得上是传奇,若是再强势一两分……
细思极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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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骜没有发现自己的同僚在后面偷偷看了他们有一阵,马车两边热闹的人声掩盖了很多东西。
他看着外面热热闹闹的街道,面带笑意地捋了捋胡子:“恬儿,你看这咸阳城多热闹啊。”
蒙恬不知道他祖父突然感叹这个是什么意思,他只是一阵附和:“这也有祖父您的功劳啊,将来孙儿也要为秦国统一的霸业出力呢。”
“哈哈哈,善!不愧是我蒙家子孙,”但蒙骜看着蒙恬的眼神其实是带了那么一点遗憾的,他捋着胡子,“要不是你不擅长读书,其实学学法家也不错。”
数代王上都很喜欢用法家的理论来治国,不出意外的话当今王上也会如此,他们蒙家全是打仗的将军,偶尔他也是想家里出一个相国的嘛。
蒙恬看不出自己祖父内心的野望,但也是被祖父看的头皮发麻,他:“祖父,这个孙儿真的不适合治国,读兵书还行,别的就……哈哈哈。”
蒙恬打了个哈哈,眼珠转了转:“祖父,您真是想的话,不如好好培养一下蒙毅。”
他的意思很明白,这种期望就不要放在他身上了,做琐碎细致的事他是真的不太擅长,指望他不如指望他今年才三岁的弟弟。
蒙骜一想也对,这个没指望了还有别的孙子可以指望啊,于是他赞许地拍拍自己上道的大孙子:“很好,等回去我找个时间就和你父说多给毅儿找几个师长。”
“……”
蒙恬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说话,只默默在心里心疼自己弟弟,才三岁就要拥有一堆老师了,真是……
嘴边的笑怎么都压不下来啊。
爷孙俩没有一个觉得三岁请老师有什么问题的,反而都指望这个性格还没定型的小娃娃成为他蒙家又一支柱。
实际在历史上蒙毅也确实做到了,他深受秦始皇亲近外出甚至可以与秦始皇同乘一车,死之前官拜上卿,是蒙家一堆将军里唯一一个辅佐秦始皇的上卿。
遗憾的是在秦一世继位后被赵高陷害,死于秦一世胡亥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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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到府中,蒙骜先是带着蒙恬去了前厅。
“咳咳――”
蒙骜伸手咳嗽两声,接到暗示的蒙恬将自己拿了一路的宝剑交了出去,他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但还是放到了蒙骜手上。
“锵啷――”蒙骜将剑从剑鞘内抽出,他爱惜地摸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宝剑,感叹道,“真是好剑啊。”
他拎起手中宝剑,目光在房间内巡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目标。
蒙骜找好角度,用了一个巧劲,手中宝剑脱手而出,丝滑插【】入木制桌案之中,他伸手拔剑的时候也没有感受到阻力。
“来人,把这桌案抬下去劈开。”蒙骜吩咐完之后就带着宝剑进入后面房间内,他回来时只顾着仔细观摩这宝剑,还没来得及把身上衣服换成常服。
等蒙骜换完常服出来,外面房间内的桌案已经被人劈成两半就放在房间之内,他的好孙儿蒙恬还站立在桌案的旁边。
“此剑果然锋利无匹啊,”蒙骜一眼就看见了那桌案断裂之处光滑的切面,正是他之前用手中宝剑刺下去的地方,“明天入宫你可要好好谢谢王上。”
蒙骜心里美滋滋,这可是朝中除了王上之外的独一份,等之后上朝议事的时候他定要挂于腰间好好炫耀。
“祖父……”蒙恬还想讨价还价,这明明是王上给他的!
“这把剑,之前王上说是给我的……”
“嘿,你把剑给祖父,孝敬孝敬祖父有什么问题吗?”蒙骜眼睛一瞪,作势抬手要揍孩子。
“没问题没问题,这剑本来就该祖父拿着,孙儿告退!”眼看着要挨揍,蒙恬也不想祖父手里的宝剑了,他毛毛躁躁推门火速跑走。
蒙骜看着自家小辈跑路飞快的样子,面露无奈之色颇觉好笑:“这小子,也不想想这剑哪里是能留在你手里的。”
就算今天他不拿走,明天也得落到他那儿子蒙武手里。
再说这朝中独一份哪里是这么好拿的,这剑在他手里还没有人敢觊觎,在他那孙儿手里就不一定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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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蒙家那几个人可真有意思,祖父指望孙子,孙子指望弟弟,蒙恬真是哈哈哈……自己对内政不感兴趣就推给自己三岁的弟弟。”
乐jpg
这个时代的娱乐匮乏,就算是有那也是给人玩的,不是给统(国)玩的,坚强如她已经学会了自娱自乐,最近迷上了看众多历史上名臣家里的乐子。
还别说,就算是青史留名的将领,在私底下和家人相处的模式也和普通人差不多嘛。
这种时候要是有薯片快乐肥宅水再来点爆米花就完美了,这么干看着真的很没意思哎。
“怎么了,可是出了事?”
“哦哦,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那剑到了蒙骜手上而已,”秦月挥挥翅膀示意嬴政安心看书,她自己一个人只是无聊了而已,“是我太无聊,你知道的,一个国孤单如此,不能和外面那些死对头说话,总是要找些事自娱自乐的。”
这话听着让嬴政不禁心疼自己的祖国母亲,一个国孤孤单单数百年,好不容易找到他一个能听见她说话也能和她交流的人,他还天天不是学习治国之道就是和朝中大臣勾心斗角,连和祖国母亲说话都是抽出时间来的。
嬴政叹了口气,心中愧疚之意弥漫,然后就听见他的祖国母亲接着说道:
“我已经是个成熟的国了,所以我会自己去看这些大臣的笑话。”
“哈哈哈哈,这个大臣也好好笑,他不会觉得偷偷把废品藏起来就能让人不知道他的糗事吧哈哈哈哈哈。”
“……”
嬴政脸上愧疚的神色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就听见了他母上仔细描述了一下他手下大臣在被人骗了之后买到了废品的糗事。
秦月说完没听见嬴政回应,抽空看了一眼,她用翅尖拍了拍嬴政的手安慰道:“没事的,你看书比和我说话更重要,变强是秦国上下所有人的愿望。”当然不能变秃。
秦月默默在心中补了一句,扫了一眼自家崽崽头顶茂密的头发,满意地在心中点头。
说完就继续看她的连续剧去了,说不定还能揪出来他国间谍呢。
“咦?怎么不演了,没意思。”秦月装模作样找了个理由换了个人观察。
嬴政扫了眼秦月眼前浮现的虚影发现,在和他说话之间上面内容已经切换了,这次呈现出来的是相国府内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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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内,一众仆从来去匆匆,但都在路过书房的时候下意识放轻了脚步,他们家相爷目前就在书房中,他们都害怕自己手脚重些惊动了相爷议事。
书房内站着的两人正是刚从宫内回来的吕不韦和李斯,他们已经说了一段时间的话了,关于煤矿的开采和使用也讨论出了大致的章程。
“先生果然大才,能从稷下学宫请来先生,真是我之幸事。”
“吕相严重了,斯来秦国能有如今地位也全依赖吕相的提拔,斯感激不尽。”
“哪里话,也是先生自己有能力,方能出人头地啊。”
要是李斯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他也不会如此提拔对方,无能之人就算获得了机会也把握不住,吕不韦对自己的投资眼光还是很自信的。
赢异人如此,李斯也如此,其实嬴政也很有潜力,但奈何他想当一个权臣,嬴政的立场天生和他就不对付,或许如今会因年幼而对他退让,但未来就不好说了。
他不禁想起在宫中看见的事,以及最近传出来的流言,无一不印证了他心中所想,他此时想要抽身离开有些难了啊。
难了……
“要是先生想从麻烦中抽身,会如何做呢?”
其实吕不韦心中已经有了打算,甚至月前就派人出去在暗中按照他的要求去找人,现在问李斯只是想听听别人的意见,想来同为聪明人李斯的建议应该也有可以参考之处。
虽然他想是这么想的,但吕不韦说出来的话含含糊糊,没有具体明确到什么事,只是大致给了个方向。
李斯听完这番话眼神一凌,他没有问这麻烦是什么麻烦,而是也跟着打哑谜:“吕相要是还未陷入麻烦,就不要轻易进入麻烦,若是已经身在其中,还是早点想办法脱身比较好。”
相国都觉得麻烦的事,哪是他可以解决的,况且吕不韦这样问出口大概已经有了自己的决断了吧。他问这话,不是让他李斯给出具体办法,而是想得到一个模糊的建议。
李斯对界线的把握还是很好的,知道吕不韦想要听什么,他谨慎地说出了模棱两可的话。
吕不韦沉思了一会儿,这事说是麻烦,也有赵姬不知分寸的原因,他看了眼李斯,要是和他合作的人是李斯,他估计现在就不用头疼想着怎么解决麻烦了。
他目前和赵姬的关系除了私情,还有着权势上的利益交换,现在闹掰怕是双方面上都不好看。
不说能在赵姬那里捞到好处,不被记恨就不错了。
赵姬确实好糊弄,但这也不代表他能什么都不付出就能顺利脱身。
而且孩子大了越发不好糊弄了,他本来就打算找个时间抽身而退,和赵姬的关系他不会维持很长时间,也是为了更好地坐稳相国的位置。
“快到腊月了,不如就在相府先办一个宴席吧,”吕不韦看向还在书房内的李斯,将这件事交给了他,“至于请帖……之后我会列个名单给你。”
李斯没有问什么怎么突然变了话题,而是很自然地就接下了这个任务:“诺。”
李斯接到任务之后,看出吕不韦不想多留他,自觉就从书房退了出去,他走在相府内暗自思索吕不韦去了宫中一趟回来就要办宴席是为了什么。
还有那个麻烦,和办宴席有什么关系?
他回想起在宫中所见一切,细细思索,片刻之后得出了一个还算合理的结论――吕不韦在给自己准备后路。
当今王上得天眷顾,不可能一辈子被权臣所压制,要想在当今手下活得好,还是得老老实实做事,不该有的心思不能有啊。
可惜吕不韦看出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深陷于权利之中,他自己也不愿意轻易放手,最后的下场就看天意咯。
不过这对他也算是好事,朝堂上位置都是有数的,上面有人坐着其他人就没了机会。
李斯看了眼咸阳宫的位置,复又低垂眼眸,他在想如何才能引起秦王注意,在不被吕不韦警惕的情况下在王上那里排上号。
要是真等秦王亲政之后再投诚,他有一种预感,他将没有丝毫地位可言。
李斯在还是战国的现在就无师自通了做一五仔的精髓,投诚要趁早,做一五仔也要趁早。
这要是再往后一些,李斯想要的就有一种清晰明确又好听的名称――从龙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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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咸阳宫的秦月察觉了不对,这秦国大臣是有什么癖好吗,一个个商量好了要摆宴席:“最近是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事吗?”
因着殿内侍从侍女都被屏退,嬴政也懒得伪装,没有在心中回复而是直接答道:“不久之后的腊月会有庆祝新年的宴会,民间也有很多庆祝的活动。”
“当然宫中也会有举办宴席庆祝,来的都是朝中重臣。”
秦月听懂了,这是年底开年会嘛,所谓的君臣同乐,不过以战国时期的娱乐水平来看天觉得宴会除了歌舞之外可能就没什么看头了。
她翻了翻系统日历,现在是九月份快到十月了,而汉代以前农历腊月确实是十月份,过几天办宴会的话,好像确实很合理。
但这可是上将军和相国在出宫之后同时决定办的宴会啊,她觉得这其中定有问题,就算蒙家办的那个没有什么问题,那吕不韦办的那个也肯定有问题。
不过现在想这个也没用,等过些天,自然就知道吕不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与此同时她还不忘跟嬴政说:“宫中也举办宴会的话,你记得多找点漂亮妹妹跳舞,我爱看。”
“好,我记下了,”其实本来宫宴就有舞姬跳舞助兴,只是他不怎么有兴趣,所以今年本来打算减少的,不过‘秦’都亲自提出来了,那他肯定是不会忽视,“不过因为我父王的原因,今年春宴不会办的很大。”
秦月也懂这个道理,今年会办春宴而不是取消也有一个目的,今年战败的情绪需要一个欢乐的节日冲去人们心头的阴霾。
“没关系,今年看不到的明年补上就好了,”秦月挥了挥翅膀,不是很在意,她喜欢热闹也想看看战国热闹的春宴,但她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她倒是不在意春宴的排场有多大,今年看不到明年也能看到嘛,不急于一时。
“不过,宴会上会有人舞剑吗,我要看这个!”
最好让蒙恬舞!
现在看不见,未来也不可能看见项庄舞剑的名场面了,她得想办法补偿一下这个典故,比如说换个人来舞,比如说后世史书上记载为庆祝春宴蒙恬舞剑什么的。
好吧,实际上是遵循了自己想看热闹的内心,这些天陪着嬴政除了看书就是习武,她急需一些娱乐活动来支撑精神上的缺口(划掉)说穿了就是搞事之心猛然跳起。
“原本是没有的,”秦月听见嬴政这个开头就知道,还是有戏的,接下来就应该是为了她所以决定加上了吧,这么一想她竟然有几分祸国殃民的意思?!
咳咳咳,打住,她的人(国)设就是秦国本国,哪有自己霍霍自己的啊,再说了春宴本来就有她只是要求加一个舞剑而已。
嬴政年纪够不上周幽王那么老,她一只‘弱小’玄鸟也当不成褒姒。
看看剑舞怎么啦,这是合理娱乐!
“不过母上实在想看的话,政现在就可以舞给您看啊。”
然而嬴政说出来的话让秦月预料不及,她想了想宴会上那么多重臣好像确实不能有舞剑这个项目,只能私底下看。
等等,她的崽刚刚说了什么来着。
什,她的崽要亲自舞剑!
这个时代为什么没有录像机!只能保存在她的数据库里不能流传千古也太可惜了吧!
秦月矜持地说道:“这不太好吧……”
过了几息她就火速补充道:“现在还没腊月呢,我尊重崽崽的习俗,等下个月再说。”
有如此孝顺的孩子,秦月都想现在真的把六国爆锤一顿,然后给她崽当地盘,可惜她做不到,她没有实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