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袁春如此出色,五公主也颇有些与有荣焉。加上美食、美味、美景、美人作陪,五公主很快就高兴了起来。
如此玩了大半日,五公主兴致还是很高,只是到了袁春本该回家的时候,她又难受起来。
袁春笑道:“公主也不必如此,我明儿还来,今儿回去弄一盆子好花儿来,明儿带着给公主品鉴。”
五公主这才放她离开。
次日袁春果然带着一盆凌霄花入宫。这花是农历三四月开,但现在已经长出了青青叶苗,十分可爱,五公主一看就喜欢上了。
至于这背后的含义,自然不会有人专门给她科普。
但是皇上和皇后倒是都懂了。
袁春什么都不说,只每日陪着五公主玩耍,正月都要过完了,她总算是想通了。
这一日袁春刚刚入宫,五公主忽然对着她叹息道:“你那花儿母后拿走了,还教你今儿陪着我一起去给她请安呢。”
作者有话要说:
苕之华,芸其黄矣——《小雅·苕之华》。
缓慢恢复中,今晚还有一更,争取早点。
第46章 046 九重葛
再次见到继皇后,袁春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虽然不过才月余未见,但是继皇后整个人看着都憔悴了不少,跟之前那意气风发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看起来,五公主要去和亲这事儿,她是早就知道了。
不但知道了,而且应该也是想过办法了。
但是就算如此,还是没有办法改变她这个独生女儿必须承担的宿命。
也是,公主们的命运大抵就是如此了。下嫁给臣子的那是极少数,本朝自开国以来基本上是没有的。
和亲的公主们却几乎每代都有。
自太\祖开始每代都有,还不只一个。这一次显然就是轮到她的宝贝女儿了。
继皇后宛若被剜掉心头肉一样难受。不过就算如此,还是无济于事。
皇帝是偏疼五公主的父亲没错,但是他首先是一个皇帝,才是一个父亲。
为了蒙古的安稳,嫁一个公主过去那是必须的。相比之下,父女天伦、母女亲情,这些都不算什么。
甚至,若是有需要,等五公主嫁过去之后,他还能出兵过去,把女婿一家子连锅端了。
到时候公主很可能面临夫死子亡的惨剧,动手的还是她的亲生父亲,这就是身为皇家公主的悲哀了。
更加悲哀的是,继皇后身为皇后和母亲,却根本无能为力。
这种巨大的无助和悲伤,让她根本就承受不住。
所以她就“病了”。
不过就算病着,也得出席上元节的宫宴。还要听着她那位皇帝夫君当众宣布这件“大喜事”。
她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默默忍受,虚与委蛇,只恨自己没有能力,什么都做不了。
她看着五公主愤怒、发火、使性子,却还是硬着心肠教她温顺。
因为若是结局无法改变,顺从至少能够让皇上心存愧疚,可以利用这点愧疚多获得一点儿利益,总比因此被皇帝厌弃了好。
但是五公主显然不理解她的苦心。
这孩子自幼被娇惯坏了,根本没有什么心计,看不透这中间的弯弯绕绕,甚至连自己这个母亲都一起恨上了。
继皇后又是生气又是伤心,那病症倒是愈发严重了。
她提了建议要袁春入宫劝解五公主,其实多少也有点儿病急乱投医的意思。
而且非常冒险。
若是袁春表现不好,不但五公主闹得更加厉害,连贾家也会跟着吃挂落——贾家的地位如何,继皇后看得很清楚。
作为老牌勋贵,贾家虽然辉煌过,但是现在显然已经走了下坡。若是不然,也不会把嫡女送入宫中做公主陪读。
这说起来好听,其实不过也是在向皇家示弱——不想送女儿入宫,但也不敢太得罪皇家。跟之前想要把女儿嫁到京城就嫁到京城,想嫁到江南就嫁到江南的豪横完全不同,现在他们已经绷不住了。
但凡大家族,都是这么过来的。继皇后自己家也是如此。不过她们还勉强维持体面,进来能有个皇后的待遇,已经好很多了。
这位贾家荣国府的嫡姑娘是个好的,可惜生不逢时。早几十年,说不了也是个下任皇后的命。
偏她生日又是元月初一,这么好的命格儿,按照老话儿来讲,就是当皇后的命。
不过现在么,肯定不可能了。
不单单是贾家现在的实力下降了,更加可怕的是,皇帝的心思也变了。
身为皇帝的枕边人,没有人比继皇后更能察觉皇帝近年来心思的变化。
他年纪大了,心却狠了。
之前刚刚上位,还要考虑时局、朝中力量制衡之类的问题。不过几十年过去,他早就坐稳了皇位,对于那些倚老卖老、不听指挥的老牌勋贵,就愈发有些不满起来。
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甄家和贾家。
这两家又是老亲,恰好就踩中了皇帝的另一个点——这些老牌勋贵,什么事儿不干,就知道结党营私,实在可恶。
继皇后没有儿子,又是皇帝最爱的元后族妹,这么一来,反倒能够成为朋友一样可以偶尔谈心的存在。
每个月初一十五,皇帝总是按照规矩来继皇后宫中安置。把夫妻过成知己的,也算是难得。
没有爱情,还有亲情。继皇后是个坚强的女人,唯一的软肋就是五公主,可叹即便如此,还是没办法阻挡她必须要去和亲的命运。
好在继皇后也不是个坐以待毙的性格。
她选中了袁春,做最后的放手一搏。
事实证明,她成功了。
袁春的表现可以说是完全超出了她的意料——比预料中的更加好。
这孩子看着是个懂事的,什么都看得很透彻,知道这事儿不好直言,居然什么都不提。
听着宫人们回报说袁春从入宫以来,居然一直都陪着五公主玩耍。
当天就陪着五公主梳妆打扮好,去御花园里赏花儿了。
还安排了一桌精致漂亮的点心。酒也要的是果子酒,既满足了五公主嚷嚷着要“喝酒”的心愿,也于身体无碍。
最妙的是,她还送了五公主一盆凌霄花。
《苕之华》五公主是读过的,等她想明白这中间的道理,自然就明白袁春的用意了。
对于五公主这样的孩子,直接灌输是没有用的,就必须要如这般“润物细无声”才行。
她自己的女儿,她怎么会不了解。五公主就是娇蛮任性了些,但是本性还是很善良懂事的。用国计民生、黎民百姓的事情来打动她,远比强硬命令效果更好。
果然没过几天,五公主就哭着找她来了。
两母女抱头痛哭了一场,倒也把事儿都说开了。
说完了之后,她们母女又就袁春的事进行了深入交流,一致觉得她是个好的——这些事儿,五公主当着继皇后的面儿全都跟袁春交代了。
搞得袁春不知道是该尴尬谢恩还是该尴尬谦虚几句——总之,就是尴尬就对了。
继皇后也有些无语,不过她对自家闺女的尿性早就十分清楚,也就懒得再多说什么了。
反正元春也不是外人,就这么着罢。
袁春也的确没有辜负继皇后的期待,当即就明白了她们叫自己来的用意——这是示好来了。
一来是表示对自己这几天陪护工作的满意,二来就是要谈后续结盟的事宜了。
这跟她咸鱼的目标有些不谋而合。
高端的咸鱼,是要借着外力持续提高自己的身价地位。任人宰割那是绝对不行的。
继皇后这条大腿,也得继续提升含金量才行。
皇后虽然已经算是后宫之主,但是哪里有太后爽?
所以说,后宫女人的终级目标就是儿子当皇帝,老公死翘翘……对于继皇后来说,这个目标更简单,就只有老公死翘翘。
因为只要她不被废后,不管哪个儿子当皇帝,她都是太后。
而且所有的儿子想要当皇帝,都得巴结她还有她背后的势力。
果然自己没儿子也有没儿子的好处,不管怎么看,这局都稳赢。
如果五公主能不和亲就更好了。
她今儿找袁春来,其实也存着这个意思——这姑娘是真正的聪明人。不但聪明,还懂得韬光养晦,是个可以交心的,必须得拉拢好。
故此,五公主对着袁春说掏心窝子的话的时候,她也并没有阻止。
既然要结盟,那肯定要拿出相关的诚意来。
交心,只是第一步。下一步才是最重要的。
那就是利诱。
等着五公主说的差不多了,她才缓缓开口,对着袁春道:“元儿今年,是不是够岁数要参加小选了?”
她这么一问,袁春心里就不由得一凛,暗道来了、终于来了,皇后她带着她的目的走来了。
因着心中早就对这事儿有所预期,袁春倒也不慌不忙。只是恭恭敬敬地笑着答道:“正是呢。不过因着年纪太小,并不打算参选——祖母已经求了太妃恩典,今年暂且先在公主这儿当差,参选的事儿等过几年再说。”
这就是拖延大法了。
另外还小小地将了继皇后一军——跟她谈可以,但是得有诚意,咱们虽然不想入宫,但是也不是说只有你继皇后一个路子。
大腿千万条,再不济还能直接去跟皇帝刚。
反正她手里有皇帝也得给面子的筹码——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拿出来罢了。
见到袁春这么硬气,继皇后先是一愣,继而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道:“真不愧是荣国府的姑娘,这气势很有你先曾祖父、老荣国公当年的影子了……既然这么着,本宫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你是准备一直这么着躲下去,等着皇上随便给你指个婚呢?还是准备主动出击,自己选一个还算看得过眼的人凑合凑合呢?”
袁春听她这话,倒像是意有所指。正想着怎么回答比较合适,五公主已经抢先开口道:“正是呢,若是父皇开口了。那就没得选了,还不如自己主动选一个……”
说到这里,她想起自己注定的要和亲的命运,眼圈儿又有点儿红了。好在她很快就缓过劲儿来,毕竟这和亲的事儿还有几年才到,总是眼前的事儿更重要些。特别是这事儿,也是她乐见其成的,故此她也就格外起劲,接着趁热打铁道:
“我看我们四哥就挺好的。他这么大的人了,模样学问都不用说,屋里头也干干净净的,到现在连一个侧妃都还没有,又是从小跟着我母后的,知根知底,再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元姐姐,你看他怎么样啊?要不就这回,直接要父皇给你们俩指婚,给他做侧妃算啦。”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尽力了呜呜呜,但是还是不小心睡着了!
今晚继续挑战!我就不信了!呜呜呜!为森么九点多就会困了啊啊啊啊!
第47章 0□□信子
这母女俩人一唱一和,配合得虽然不算太默契,但也倒是终于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合着这真是准备要用联姻的方式把她绑到她们的船上啊。
袁春对此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不过也没想到她们选的人居然不是太子而是四皇子。
算起来太子才是跟她们有血缘的那个。
虽然说继皇后跟皇后只是同出一族,不算是很近的亲戚关系,但是好歹也是一个姓氏,怎么都有几分香火情。
现在这算是养子比外甥亲了。或者是太子的情商实在是太低了,所以她们选了相对来说会做人的四皇子?
若是没有接触过这几位爷,说不定袁春就信了。
但是遗憾的是,上次在天华寺,她跟这几位都“偶遇”了一次,加上后来入宫伴读,伴驾南巡,算起来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她跟这几位的距离倒也真的不算远。
就算不一定能够说上话,但是处在同一个圈子里,彼此的消息也能够互通——袁春又是个脾气和善、人缘极好的,故此哪位皇子是什么性情人品,她早就门儿清了。
情商高的那个其实是太子。
这位爷从小就接受的是帝王术教育,可以说是皇帝亲自带出来的学霸级牛人。故此除了有些高傲的毛病,还算是自信阳光,正能量满满。
而四皇子主要跟着皇后,他生母早逝,生性敏感自卑,却偏要用稳重懂事武装自己。搞得小小年纪就死气沉沉,每天黑着个脸,倒是无趣的很,基本上没有什么人缘的。
就连继皇后亲生的五公主,都不太喜欢跟这位四哥玩耍。倒也不是因为四皇子对她不好——作为团宠小公主,在这次这个和亲危机出现之前,五公主基本上在宫里头横着走,没有谁会惹她不高兴的。
就连四皇子,见到她的时候都不免柔和了几分神色——这种类似铁汉柔情的反差萌场面,袁春围观过好几次。老实说,最开始还被惊吓了一番,后来倒是都习惯了。
反正不管他们如何,都雨她无瓜。
可惜不管四皇子对五公主如何好,五公主还是跟他不算太亲近,至少表面上看是如此。向来是小姑娘性子活泼,到底还是觉得这个四哥实在太过无趣了。
所以说,今儿到底是因为什么,她居然一反常态,开始如此卖力地推销起她四哥来?
总不会是因为忽然间发现了他身上的闪光点吧。
因着现在算是“谈判”时间,故此,袁春也就不客气地直接把自己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果然五公主立刻语塞,求助般看向继皇后。继皇后叹了口气,看着她的目光,有种“关爱智障”般的怜悯。
她现在在袁春面前已经不怎么掩饰这一点了。
不知道是真的把袁春当成了自己人,还是已经准备破罐子破摔了。随便吧,反正这闺女也不是第一天这样了,就这么着吧。
虽然说她之前一直都沉默不语,主要让五公主来提出这个话题,但袁春的段位实在是太高了,五公主很快就败下阵来了,关键的部分还是得她来说。
她叹了口气,也懒得再浪费时间,直接就跟袁春交了底。
而且是个大底。
她果然是准备退出支持太子的阵营。
不但如此,她自己家族那一枝都不想支持太子。这中间有嫡系和旁系的矛盾,但更多是一种审时度势的智慧——他们都已经发现,太子这位子很难坐稳。
因为皇帝的想法已经变了。
太子之母是皇帝的元后,十几岁就进了王府。当时皇帝都还不是皇帝,只是个皇子,可以说是“糟糠之妻”。
听说人也是贤德聪慧,为皇帝即位立下了不少功劳。
可惜这位元后红颜薄命,生下太子之后就撒手人寰,成为了皇帝永远的白月光。
听说太子这太子的位子就是皇帝在元后临终的时候亲口册封的,而且在她临终前许诺要亲手把太子带大,让他成为天底下最幸福、最尊贵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