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一向酷爱读书的小黛玉只是单纯跟他这个“笔海大仙”吐槽一下自家小弟不爱学习的事儿,薛攀却还是不免有些心虚。
说起来他也不大爱读书来着,幸好他跟小黛玉现在算是“网友”,薛攀更是披着个“笔海大仙”的马甲,应该,大概,也许,不会有露馅的那一天吧……
薛攀虽然总感觉心中不安,但见到小黛玉为这事儿犯愁,便也就只有一边儿安抚她,一边儿顺手教她如何育儿――虽然这么说感觉有些奇怪,但是正所谓“长姐如母”,小黛玉虽然不过只比林家小弟大两岁,但性子成熟许多,足够可以教育那小屁孩儿了。
只不过这中间有些东西薛攀也不甚清楚,毕竟他只是看过猪跑,并没有吃过猪肉,纸上谈兵还行,只要稍微多说几句就要露馅儿了。
好在小黛玉十分懂事知礼,哪怕知道薛攀这个“笔海大仙”随叫随到,也并不经常打扰他。加上她自己也有许多事情要忙,两人每月也不过只会通个两三次话而已。
但就算如此,薛攀也能够明显感觉到小黛玉比之前开心了很多,整个人也愈发活泼聪慧,愈发朝着完美女神的方向进化了。
至于金陵城薛姨妈和宝钗那边儿,更是十分省事儿。
她们两个人都是那种会持家的类型,特别是宝钗,虽然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但是俨然已经是个大姑娘一样。
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宝钗不单把自己的事儿照管的很好,连薛姨妈那里,甚至整个薛家的大小事儿,她都能上手,可以说是个天生会管家的奇才了。
如此,等到薛攀和林如海从京城到了扬州,林家跟薛家那边儿其实也收拾得差不多了。
早有家下人带来了两家回信,林如海和薛攀都不免放下了心来,也是这个时候,他们提前花了不少心血布置的暗访也终于有了些眉目。
这一日,林如海和薛攀两人只带了两三个心腹手下登船,谁都没有惊动,悄悄来到了扬州的一家茶馆儿。
里头的老板正是林如海的一个老相识,他这地方生意非常不错,而且还熟悉当地各种人脉,比如本地的一门非常重要的生意,他都能帮忙牵线搭桥。
这也是本地盐商和盐政官员们最喜欢的一门儿生意,那便就是――扬州瘦马。
见到林如海和薛攀两人到了,茶馆儿老板笑着上前招呼,亲自领了他们到楼上雅间儿吃茶,没过多久,便有人领着他们自后面儿梯子下去,离开了茶馆儿。
这便就是要领着林如海和薛攀去专管“瘦马”的牙婆家里去的中人了。
这中人带着林如海跟薛攀一路穿街过巷、七拐八拐,停在了一家有红灯笼的小院门口。
他上前敲门,说了几句稀奇古怪的暗号之后,里头便有个年老的婆子出来应了门,两人又嘀嘀咕咕半晌,那老婆子才过来,用本地方言叫林如海和薛攀进门。
林如海和薛攀都做出一副高傲坦然的模样,跟着这老婆子去后面内室。
这内室居然布置得十分雅致,早有个年轻姑娘出来献茶,两只眼珠子看了看林如海,又看了看薛攀,忽然脸色绯红,扭头就跑了。
那老婆子笑骂了一句“没规矩的小蹄子”,然后便从容地站在了林如海和薛攀身边儿,跟林如海和薛攀寒暄。
这就是要先了解一下客人的底子了。
毕竟她们做的可是人口生意、违法的勾当,若是不够知根知底,可是万万不敢轻举妄动的。
薛攀跟林如海对视了一眼,决定按照计划演一场戏。
故此,薛攀率先冷哼了一声道:“我姓薛,这位老爷是我叔叔,我们此番来,是想选几个姑娘给下个月从金陵还有姑苏来的钦差老爷们好使唤的。”
薛攀和林如海即将来扬州上任的消息早就传到了扬州,本地盐商和官员都知道,跟他们素有往来的这些牙婆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商机。
那老婆子一听,立刻双眼放光,笑嘻嘻地道:“原来是薛大爷……您几位来这儿算是来对了。整个扬州城里头,就属我们家的姑娘最伶俐懂事儿了――包管您满意。”
她说着,就拍了拍手道:“快着些,请姑娘们出来拜客啦。”
说着话儿,内室里便走出来几个少女。小的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大的也只十六七岁,俱都生得国色天香、风姿绰约,更难得的是那种弱柳扶风、媚态天成的气质……实在是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训练出来的“成果”。
看着她们如同牲畜一般被拉出来展览、售卖,薛攀只觉得胃里一阵刺痛,险些当场吐了出来。
林如海察觉到他的异常,顺手拉住他的胳膊,安抚般地拍了拍,薛攀这才缓过神来,继而心中一动,状似不经意地随口点评道:
“就只有这些?不过都是些庸脂俗粉,没有什么意思……而且,这年纪也略大了些,若有些十岁上下的,倒是可以再看看。”
这话一说,那老婆子先是微微一怔,然后仔细打量了薛攀一番,并没有在他脸上发现什么异常后,终于赶在他不耐烦要走之前笑了:
“哎哟哟,没想到薛大爷您小小年纪倒是个识货的――十岁左右的幼口我们也有啊,来人哪,叫二十九出来拜客。”
很快里头又出来一个姑娘,果然年岁尚小,身量未开,但天姿国色已无法掩盖。最特别的是她眉心有一点米粒大小的胭脂记,为她的美丽平添了一份灵秀之气,令人一见就移不开眼去。
薛攀一见她就忍不住浑身一震,那老牙婆看在眼中更是喜得合不拢嘴,连连笑道:“薛爷您看这个姑娘如何?可还入得了您的法眼?”
作者有话要说:
啊,一不小心就。总之,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狗住,所以今天能写多少就写多少吧。看着周围倒下的同事朋友已经日渐麻木,希望YQ早日过去,大家都好好的,咱们继续跟着攀哥的故事苏爽甜啊呜呜呜!
第46章 应怜
这孩子真是可怜见儿的。
这老牙婆这话一说,倒是让薛攀瞬间回过神来。
看着这老婆子笑得一脸猥琐、又很有些势在必得、一副“吃定你了”的模样,薛攀又是一阵恶心,同时也意识到自己方才总归还是有些失态了。
主要他也是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能触发偶遇剧情人物的支线……他的运气,还是那么好啊!真是不知道应该笑,还是哭了……
这漂亮灵秀的小姑娘,来历可大不简单。只从她那眉间的胭脂记就能够确定,这小妹子不就是甄英莲嘛。
想到原著里这位小妹子的确是跟原主薛蟠有过那么一段孽缘,薛攀只感觉自己的后槽牙有些酸痛――艾玛,这还真是“不可不信缘”啊。
看来原著里面说得果然不错。
这位甄英莲小妹妹,命运可真是“真应怜”。
她原本出身富贵人家,她爹甄士隐也是个富户出身,甚至还出资支援了贾雨村上京赶考――可以说,没有这位甄家老爷的乐于助人、最重要的是助钱,贾雨村很有可能一直保持“钗在奁内”的状态,根本没有可能“待时飞”了。
有钱,还乐于助人,并且很有辨识人才的眼光。按理说,这位甄士隐老爷也并不是一般人,怎么他家的命运就这么凄惨呢?
真的就是老天无眼,专门整好人呗。
就因为一个不负责任的仆人,小英莲一个好好的大家小姐,就被拐子捡了漏,变成了扬州瘦马,最后落在薛蟠那个呆霸王手里,还被泼妇夏金桂磋磨,终于在花样年华凄惨死去……
而失去了独生女儿英莲之后,甄士隐两口子也伤心欲绝,百般寻找未果不说,更惨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隔壁葫芦庙失火,将他们家的房子也一起烧了。
没有了女儿,也没有了家产,甄士隐两口子只能背井离乡,投奔岳父家。
谁料他那岳父封肃也是个阴险小人,居然使计将甄家最后的资产也算计过去,然后就开始对彻底没钱了的甄士隐冷嘲热讽。
读书人难免敏感脆弱一些,特别是甄士隐这种,本来就痛失爱女,遭逢劫难,人财两失,再加上每天被岳父阴阳怪气地内涵,没过几年,果然就心灰意冷,被那一僧一道随便忽悠了几句就出家了。
薛攀旧时读书,每每想起这一家子的遭遇,都忍不住掩卷叹息――真的太惨了。但凡有一个人帮帮他们呢,也不至于落得这么个下场吧。
好人,本来不该如此倒霉。
既然遇到了,那不如就……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跟英莲相遇的时间比原著里提前了这么多,但既然遇到了,就没有理由轻轻放过了。
眼下见那老牙婆很有些坐地起价的意思,薛攀索性将计就计,直接大大方方道:“这个倒是不错。不过怎么只有这么一个……莫非,你这号称扬州城瘦马第一家的行当,竟然是徒有其名、假的不成?”
这话一说,那老牙婆立刻慌了。
她原本看着薛攀看那小丫头的眼神儿都不对,还以为是遇到了冤大头买主了。
毕竟,只要买主满意,她当然可以漫天要价,不停试探底线,以期能够卖到更高的价格。
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买主是遇到了,可也不一定是她能够伺候的了的大佛啊。
做她们这个行当的,必定要练就一双火眼金睛。
如何辨别主顾,如何能够促成生意,并且从主顾那里刮到最多的油水,那是一门艺术。
这老牙婆在扬州城里做这个行当已经有几十年了。大半辈子都干这种缺德事儿,自然是积累了一肚子的经验。
她原本见薛攀和林如海都是生面孔,又都是操着外地口音,早就起意要狠狠宰他们一票的。
却不料这两位一坐下,就展现出了非凡的气势――到了她这个年纪,熬到这个资历,客人是什么斤两,她们只需要打一眼,陪着说两句话就能够看得出来了。
这两位绝对是超级大主顾。
还是惹不起的那种。
听着对方提出那种奇怪的要求,并且还真的看上了她最新收养的小丫头的时候,老牙婆原本是想狠狠敲一笔的。
谁料这薛家小爷看着年纪不大,却是个老成的紧的,居然不按牌理出牌,不但大大方方承认了就想要那种年龄小的小丫头,甚至还说一个不够……
一个都还不够?那这是到底要她们去做什么用啊?
老牙婆不敢想,也并不想知道,反正,现在最首要的是赶紧把这两尊大佛留住。
这老牙婆一辈子都干的是这种营生,她早就看出来虽然林如海的年纪更大,但是这买瘦马的事儿,主要还是薛攀操持――有时候她甚至有种错觉,感觉这十一二岁的俊俏少年,身份地位甚至比那个四十来岁的帅气老爷还高。
别说,这两位爷的相貌都还不错,也就难怪她家里那个死丫头看着人家都春心荡漾了――这个小蹄子,像这两位这种人物,也是她们这种人可以肖想的?
还是抓住机会多赚点钱才是实实在在的买卖。
看出来薛攀是一副“只要货好、钱不是问题”的模样,老牙婆立刻来了精神,愈发低三下四地赔笑道:
“薛爷您说笑了,这都是大人们赏脸,看得起我们罢了――您说要多少,我们马上给您安排?”
薛攀斜睨了她一眼,冷哼道:“你能弄到多少?我们就要多少。”
这话一说,那老牙婆愈发愣了,她有些迷惑地看了看薛攀,却见他脸上又冒出那种不耐烦的神色,心中不由得有些动摇。
这位薛家小爷的气势虽然足,但毕竟年幼,真的要是完全按照他的意思来,若是最后搞半天他又不买了该怎么办才好。
毕竟她这生意可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若是办砸了,主子爷肯定要生气的。
但是若是不做,这到口了的鸭子,就要飞了……
老牙婆十分纠结,迟迟不敢接话,只拿两个浑浊的眼珠子望着薛攀,心里头不停盘算。
薛攀也懒得再跟她废话浪费时间,直接起身,恭恭敬敬地对着林如海道:“叔父大人,这家买卖果然还是不行,不然咱们再找其他家看看罢,可别误了事儿。”
林如海虽然不知道薛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乐得配合薛攀――扬州瘦马这事儿,他也知道一二,不过不多。
所谓的“扬州瘦马”,就是那种专门人训练出来取悦达官贵人的小女孩子们,这都是当地的盐商搞出来的,算是娼妓的一个大流派。
虽然知道这门生意里面藏污纳垢,但是林如海之前一直都在外任职,并没有到过扬州本地,故此虽然早有所耳闻,却并没有亲眼见过。
此时此刻,见到这些年幼的女孩子们如同牲畜一般被人买卖,林如海心中自然也是又心痛又气愤――实在是太过于灭绝人性了。
他自己也有女儿,而且也一直将女儿黛玉视作掌上明珠,只要想到有跟黛玉年纪一样大的女孩子被卖到这个地方来,他就心如刀绞。
如此一来,不管薛攀要做什么,他都会支持的――因着他已经看出薛攀并不是真的要买什么“瘦马”,而是想要解救这些女孩子们。
那么,他自然得要全力配合才是了。
故此,薛攀一招呼他,林如海就十分配合地冷着脸跟着站起身来,意思是同意薛攀的意见,准备跟着他走人了。
薛攀和林如海相互配合,果然打了那老牙婆一个措手不及。
她立刻慌了,马上赔罪道:“两位爷息怒,老身并不是这个意思……姑娘么,要什么样儿的没有呢?两位爷既然想要年纪小的,老身马上帮两位找便是。可千万别提什么别家――整个扬州城的牙婆,都得尊我们家为首呢。”
她一边儿说,一边儿将刚刚奉茶的女子叫出来,对着她低声耳语了一番,然后转头笑着对薛攀和林如海道:
“请两位大人稍等片刻,再看看我们这里剩下姑娘可有没有什么何意的――二十九,你来唱个曲儿,其余的,该奏乐的奏乐,该舞起来的都舞起来,若是伺候的两位大爷不高兴,仔细你们的皮!”
听得她这么一说,场上的姑娘们面色微变,眼神中不免都露出了些恐惧可怜之意。
林如海看着心中着实不忍,转头看向薛攀时,却见他一张漂亮的小脸绝无表情,如同笼罩着一层寒霜,显见得是十分生气。
这一个月来,林如海跟薛攀也算是朝夕相处,对这位小世侄的了解也更深入了不少。
林如海知道这位小世侄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极其有主见,遇事也十分有决断,能力见识都比许多年长者更高,故此愈发倚重薛攀,已经将他当成了“忘年交”,而不是什么小辈子侄了。
但饶是如此,他也从来没有见到过薛攀露出今日这种表情,总感觉好像这孩子要忽然发难做出什么大事儿来一样。
林如海心中有些忐忑,但是也知道此刻并不是询问的时候。
他们这次来这里假借着买扬州瘦马的幌子过来,其实是为了把这家子人背后那个人挖出来。
有谁想得到,这扬州城最大的瘦马买卖的店家,居然是朝廷命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