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薛攀立刻对着他表达了自己的感叹之意:
“没想到殿下看起来如此年轻。”
果然他这话一说,太子直接笑了:“怎么你之前以为孤很老么?”
薛攀老实道:“大伙儿不是都称呼殿下做义忠亲王老千岁么……草民觉着既然是老千岁,那肯定是个大叔了……原是草民没见识,还望殿下恕罪。”
薛攀深知像太子这种久居高位的,见惯了阿谀奉承的各种老油子,他表现得天然一点儿,反倒是好事。
所以,他也没有特意表现出“少年老成”的模样,只由着性子胡来,跟原来的薛蟠倒是有几分相似,不过胜在真诚,应该可以准确击中这位太子爷的心。
最重要的是,得多少对得上他原本的人设,不要差得太过离谱。
果然,听薛攀这么一说,太子笑得更大声了:
“薛卿真是个妙人儿。初时见那封信上之言,我还道写信的是个什么高人,原来不过只是个小孩子。”
他笑得开怀,薛攀便也陪着笑了两声,不过很快,这位太子殿下就敛去了笑意,冷冷看着他道:“那么现在,就请薛卿亲自同孤解释解释,你那封密信,到底是何意罢。”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查了好多资料,差点儿又晚了。小修了一下细节,不影响观看嘿嘿嘿。谢谢大家喜欢收藏,鱼鱼会努力哒。背景大概是康师傅第四次南巡,因为是架空杂糅背景,只能大概对应,没法细致考据哒。捂脸爬走。
第11章 知己
听太子问出这句话来,薛攀反而彻底放松了下来。
既然在意,那就证明有戏,跟他来这套虚张声势没用――谁不知道桌子拍得越响,心里其实就越慌。
他慌了,自己的机会就来啦。
故此,面对着太子这种疾言厉色,薛攀却只不慌不忙道:“殿下觉得是什么意思,便就是什么意思。”
在气死人不偿命这块,薛攀一向很擅长,从来没有输过。
太子果然被他气得当场砸了杯子,哗啦啦的声音立刻惊动了外头伺候的人,王公公和几个侍卫模样的人当即冲进来道:
“殿下您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是不是这小子冲撞了您?奴才这就把他拖出去……”
王公公甚至想带着人直接把薛攀拉出去,但太子却很快平静了下来,挥了挥手道:“都给孤出去!没有孤的传召,一律不准进来,否则杀无赦。”
好嘛,“杀无赦”都出来了,不愧是两岁就做了皇太子的人,还真是霸气呀。
面对着这么一场大骚乱,薛攀却照旧十分镇静,脸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愈发让人看不出深浅来。
太子深深看了他一眼,终于叹了口气道:“薛卿啊薛卿,原是孤小看你了。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性,正是‘年岁虽少,可师长兮’※――堪为孤之老师了。”
他一边儿说话,一边儿拱手为礼,可以说是做足了礼数,给足了薛攀面子。
薛攀这才略有了些动容之色,口中连道“不敢”,也回起礼来。
两人寒暄客套了两句,薛攀方才依着太子的盛情邀请坐下喝茶细谈。
这一次说的,可就都是干货了。
其实原本薛攀对这位皇太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虽然不讨厌,但也绝对没有想要跟他亲近的意思――毕竟薛攀可是打现世来的,这位皇太子殿下日后的下场他可是一清二楚。
两立两废,在圈禁之中郁郁而终,这可不是什么好结局。
他可是励志要保住薛家这万贯家财,做一个富贵闲人的俗人,还是远离这些个轰轰烈烈、无比刺激的夺位大战的好。
原本,他老老实实地做他的生意,不掺和京城里的事儿,只做一个守成的薛家少东家其实也不错的。
但是问题在于,在他来之前,他们薛家就已经站队了。
还站得是太子这边儿。
他爹薛老爷巴巴儿地淘换这个什么上等樯木棺材板儿,就是为了献给太子卖个好。
但是薛老爷却是忘记了,皇太子再尊贵,那也只是个太子。
就算皇帝已经老了,可是他还没死呢。
老爷子还没死,奴才们就已经先对着他儿子献殷勤了,这可不是上赶着在找死。
而且还是要跟着太子一起死的意思……啥叫猪队友,这就是了。
本来其实他们家趁着皇太子还没上位,提前搭上线,算是一个长线投资,若是皇太子可以顺利登基,这肯定是个很划算的买卖。
毕竟就康师傅对皇太子这个嫡子的喜爱和重视程度,谁都没有想到皇太子最后居然会无缘皇位。
可惜啊,所有人都被康师傅给骗了。
这种自己本身能力很强,又是从几岁起就登基做了皇帝,把持朝政几十年的长寿帝王,到了晚年就是会很难搞。
稍有不注意,就会触怒他敏感的小神经。从前的万般好,都会被有意放大圈出来的一点点的瑕疵掩盖。
毕竟除了皇太子,康师傅还有那么一堆聪明能干、年轻力壮的儿子们等着呢。
父子感情是真的,权力争夺、君臣猜忌也是真的。
康师傅和皇太子,就是这么悲哀的一对父子。
那段儿著名的史实实在是太过于耳熟能详,薛攀看着眼前还没被废过,尚且还可以维持情绪稳定、能屈能伸、礼贤下士的皇太子殿下微微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开口说出了他的来意:
“殿下是个聪明人,定然知道那‘日月同辉’的典故,草民虽愚钝,但也知道,先君臣、后父子,殿下只需谨记这一点,平日里注意言行,特别是要约束手下,便已经足够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很是有些掏心窝子的意思了。
太子原本就以聪慧著称,现在还没被康师傅折腾疯魔,哪里听不出薛攀的意思。
他沉吟了片刻,忽然叹了口气道:“薛卿真乃神人……这都是令尊托梦所言?”
他这么问,意思就是已经信了――毕竟以薛攀现在这个年纪,要知道这么多事儿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但是有先人托梦就不一样了,那是“鬼神”的领域,可不就是“神人”了。
薛攀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刻就顺着太子给的这个台阶,又把那天在薛老爷灵堂上晕过去、被老爷子叫到梦里训斥提点的故事讲了一遍。
这一次他有意调整了叙事的角度,除了给自己的这些过于犀利的见解套上个合理化的外衣之外,也力图表达出父亲严厉训斥之下隐藏的拳拳父爱。
按照他的观察,这位皇太子殿下是个性情中人。对于这种人,你跟他讲道理,远不如以情动人来的有效。
果然,薛攀这故事一说完,这位皇太子殿下的眼圈儿就红了。他悄悄抹了一把眼睛,哽咽道:“令尊真是位慈父……薛卿是个有福之人。”
薛攀愣了愣,还是没忍住道:“殿下谬赞了。万岁爷其实也是位慈父,只是他是君,您是臣,万不可只记得父子之情,忘记了君臣之义。”
这话一说,太子的脸色愈发不好看。
薛攀叹了口气,又补充道:“当然,也不能光顾着君臣之义,忘了父子之情――听闻您是万岁爷亲自教养出来的,自然与旁的王爷们不同,只要您把握好这个分寸,福气还在后头呢。”
这就真是他的肺腑之言了。
虽然说薛攀早已经知道了这位皇太子殿下日后的结局,但是面对着他本人的时候,薛攀还是没忍住多说了点儿。
关键还是得看这位皇太子殿下自己能够领悟多少吧。
哥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这一番交心下来,薛攀跟太子的距离无形之中拉近了不少。
这个时期的皇太子殿下对自己认可的人还是很大方的。他当即就给了薛攀一个玉牌,意思是以后薛攀有什么事儿,可以随时来找他。
不管是在苏州还是金陵,甚至是以后到了都中,只要薛攀拿着这个玉牌,他就能够直接见到太子。
简直牛皮坏了。
不过这都不算什么。
若不是薛攀再三拒绝,这位太子殿下甚至还想直接给他弄进太子府里当个门客――开啥玩笑,他一个金陵纨绔子的人设,目前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当啥太子府的门客,这不是玩儿呢么。
后来太子也觉得这事儿有点儿过了,这才改成了给玉牌。
不过言行之间,已经很是敬重薛攀,真把他当成幕僚来用的意思了。
这位皇太子殿下甚至还态度十分诚恳地坦白了他最大的烦恼,那就是:他最近跟他爹康师傅的交流陷入了困境――大概就是自己做啥老爷子都不满意,这回伴驾南巡,也没有其他兄弟表现出彩这种小憋屈。
薛攀听着心头一动,便试探性地问了句:“殿下自己以为是何缘故?”
太子沉吟半晌,终于道:“皇阿玛去年九月便就打算南巡,一切准备妥当,叫了我、老四、老十三伴驾。都走到山东了,结果孤病了,拖到德州行宫,还是没好转,皇阿玛便就决定返京,改成今年再出来了。”
薛攀心道,怪不得去年忽然要弄棺材板子了,感情是生了一场大病啊。
这么一来就全对上了。
那也就是说,现在这回都是康师傅第四次南巡了。
接下来的四五年内,还有第五次、第六次南巡。等那两次南巡一过,太子就会被废了。
时间果然已经很紧迫了,也不知道被他这个蝴蝶翅膀一扇动,这位殿下这回又会有什么命运了。
不得不说,这种影响世界命运的感觉实在太刺激,薛攀也不能免俗地稍微有了些期待。
万一真的是改写了历史,那也算是个奇迹了――毕竟这可是个小说的世界,一切皆有可能嘛。
太子既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薛攀便也又给他支了个招――“之前先父说给殿下淘换的那块板子,已经得了,但若是殿下信得过草民,不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他附在太子耳边说了这个主意之后,就在太子沉思的目光之中起身告辞了。
有些事儿,还是不能操之过急。
虽然一切看上去都有合理的解释,但薛攀总感觉太子这个态度转换得有些过于快了,还是得下来再好好调查调查再说。
反正,现在他们之间的这些说起来也都是正常交往,万一日后这位太子殿下还是没有悟透,跟历史上一样坏了事儿,再想别的办法也就是了。
一番畅谈之后,天色已经很晚。薛攀终于还是婉拒了太子留宿的邀请,坚持当夜离开了苏州织造官署的行宫,住进了旁边儿十余里外薛家自己的房子里。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他原本想着顺路去视察一下苏州城里头的薛家铺子,没料到刚刚起身就忽然听见系统上线的提示音:
“重新定位成功!距离上次查询地点‘玄墓山蟠龙寺’约十公里,宿主是否选择前往‘张友士居所’?”
作者有话要说:
精修了一下,不影响剧情。年岁虽少,可师长兮――出自屈原的《九章・橘颂》。这里的时间线是康熙第四次南巡(1703年),1702年农历九月他就准备南巡来着,结果皇太子病了,他十月就回去了。第二年正月又重新出发的,二月二十到的苏州。1705年第五次南巡、1707年第六次南巡,1708年太子就第一次被废了。――整理自度娘资料。捂脸痛哭,人好少啊,大家都不喜欢这种风格的红楼吗?鱼鱼好难过,哭着跑走了。
第12章 神医
啥?
所以说系统你啥时候变成某德导航了?
还能记录上次查询地点什么的,真是太牛皮了。
薛攀虽然当场就默默吐槽了一番,却还是忍不住好奇心想去那里一探究竟――张友士的居所G,张友士不就是上次他为了帮那位玉儿妹妹专门抽奖抽到的那位神医吗?
也不知道,那位玉儿妹妹有没有成功让她家的家长请到这位张神医去给她弟弟治病。
在这个年代,小孩子太容易夭折了,希望玉儿妹妹她们姐弟能够一切顺利、全都没事才好。
难得来了苏州,不如就去找那位神医看看,也好探听一下消息。
说实话,他很有点儿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只是幻觉了。
若是那玄墓山真的有个张友士,那他是不是真的去给人看病了呢?
一切谜底,只需要去看一下就能揭晓,何乐而不为呢。
听见薛攀忽然说暂时不进城查看铺子,要先去玄墓山蟠香寺,马六倒是没有什么迟疑地就吩咐人准备了。那叫一个听话,根本看不出之前他还是个刺儿头来着。
自从昨儿晚上这小子见到薛攀全须全尾地从太子行宫出来,看着他的眼神便愈发不对了――如果说之前只是尊敬,现在已经逐渐往崇拜方向发展了。
薛攀也懒得干涉,管他们怎么看自己呢,反正,听话、机灵、办事儿利索就好。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至少现在他想干啥干啥、想去哪儿去哪儿,根本没有人多问一句,简直就是把他的话当成圣旨来看了――还别说,这感觉还是挺爽的。
薛攀听着马六“小声”跟车夫解释“咱们家大爷做事儿,一向有他自己的谋算,咱们看不明白不要紧,只管听大爷的话就对了”之类,简直要笑死在车里。
不过好在车子及时启动,他便顺势歪倒在车子上休息,顺便看看车窗外的风景。
还别说,这窗外的风景还真挺不错。江南的二月底、三月初,是非常舒服的时候。
正是春天,一切都有点儿欣欣向荣的意思,无端就让人心里欢喜。
薛攀坐在车子里,吹着温润的微风,很快就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眼看着他就要直接睡倒,却忽然听得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车子也猛然来了一个急停,薛攀顺着荡开的车帘子往前一看,原来竟然是有人倒在路旁,引起围观了。
就是说十来公里路,怎么会这么快就到了呢,原来是出事儿啦。
眼见着人越来越多,马六早去探路,这会儿已经跑回来报信道:
“大爷,前头是有个老婆婆摔了,已经人事不省,幸好有个小大夫路过说会医治,但他年纪太小,大伙儿都不敢信他,一群人都看着不知如何是好呢”。
艾玛,怎么在这世界也还会遇到这种事儿呢。
不是说救人如救火,怎么还都干看着不说,竟然还阻止人家施救呢。
人命关天,薛攀立刻连懒腰也不伸了,当即准备下车去看看。
等薛攀下车走近了几步一看,果然见到一群人围着的中间有个小少年,看起来年岁跟薛攀差不多,面目清俊,一表人才,但满脸倔强,似乎是跟周围的人正在争执着什么。
再往地上看,却是有个白发苍苍的婆婆躺在地上,人事不省、嘴角旁边儿还有些白色呕吐物的痕迹,看起来就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