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马上下令,让距离灾区较近的省镇拨粮,先解决燃眉之急。然后又从国库中,拨出十万两白银送到灾区,用以购置粮食,分发给灾民。
怕经手赈灾银的官吏会昧着良心,贪灾民的救命钱,康熙特地派大阿哥胤|,和互送银钱的官吏一同前往。
务必要确定拨去的银钱,每一分,每一两,真的有用到灾民身上。
后宫里,为了帮助灾民度过难关,各宫娘娘节衣缩食,省出粮食和银钱送到灾区。
知道这些都是皇贵妃的治理有方的功劳,康熙一连几日都来承乾宫,陪皇贵妃用膳,身体力行的感谢着,皇贵妃默默付出的这一切。
至于早些时候,康熙虽晋了乌雅氏的位份,却并未恢复对她的宠爱。
许是心结未了,即便是日常的召见,都是不曾有的,更别提召她侍寝了。
乌雅氏却一点儿都气恼,甚至连一丝异样情绪都不曾有。
因为不用胆战心惊的侍奉康熙,她简直求之不得。
再加上皇贵妃治理有方,阖宫上下,一片融洽祥和,别说明争暗斗了,就连正面冲突都是少有的。
这日子,可比她当初整日躺在病床上,整日与病魔作斗争时舒服多了。
而乌雅氏整日在永和宫种植作物,不仅仅是为了锻炼身体,更是为了能在灾祸来临时,出一份绵薄之力。
因而一听到陕西闹旱灾,乌雅氏立马带上自己亲手种植的粮食,来到承乾宫呈给皇贵妃。让她拿去交给康熙,然后送到灾区,分发给灾民。
皇贵妃看着屋外的作物山堆,心里狠狠惊讶了一番。惊讶之余,更多的是疑惑,“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送到乾清宫。以万岁爷对这件事情的关注度来讲,这些粮食,换你复宠应当是没问题的。”
乌雅氏笑得一脸从容,“娘娘,您是知道的,嫔妃并非原来那个,只知道一味贪图宠爱的乌雅氏。在嫔妾心里,好好活着比拥有宠爱,要有价值的多。所以复不复宠于嫔妾而言,并不重要。嫔妾眼下只想让自己好好活着,让四阿哥,娘娘都能在未来好好,不受约束的活着。”
皇贵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的不错。但是有一点儿,本宫却不认同。”
乌雅氏恭敬问道:“娘娘能否告诉嫔妾是哪一点?”
皇贵妃缓着语调,淡淡道:“你说要好好活着,要让小四好好活着。可你是小四的额娘,你的荣宠虽和小四的安危,没有直接关系,却也是密切相关。如果未来的某一天,本宫不在了,届时,你将是小四唯一的依靠。等到那时,小四若是遇到危险,你又当如何保护他?或者说,你又如何能够保护的了他?”
乌雅氏沉默了。
不是因为她认同皇贵妃的话,而是因为她先前说,胤G在未来会发生危险,不过是为了自己当初能存活下来的权宜之计。
哪曾想,最后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皇贵妃以为乌雅氏听进去了,于是继续说道:“你要是真为小四着想,就应该努力强大自己,而不是一直寄希望于本宫,听明白了?”
即便心中万般不想说出那个答案,可乌雅氏还是那般说了,“嫔妾知道了,一切全凭娘娘做主。”
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是抱着一丝侥幸。原主当初做的事情,可谓天理难容,又岂会因为一些粮食,而让康熙对她放下芥蒂,重新开始。
康熙愿意,因乌雅氏而四的那两个皇嗣,都不能愿意。
越想,越坚定了即使把粮食呈给康熙,康熙也不会原谅自己的想法。
她甚至还有些得意的说:“嫔妾当初罪恶深重,万岁爷一定不想要再见到臣妾,烦请娘娘代劳,将它们交到万岁爷手中。”
说要,乌雅氏微微蹙眉,为何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会事与愿违呢?
她轻轻摇晃了一下脑袋,试图把这些想法从脑海中甩出去。
不能想,不能想,要警惕墨菲定律。乌雅氏在心中告诫自己,然后迅速整理好心情,重新看向皇贵妃。
皇贵妃爽快答应,“好,不过本宫可不会再冒领功劳了哦。”
皇贵妃一味推举乌雅氏,亦是有她的算计。
一来,如果乌雅氏说的是真的,自己和小四都遭到康熙厌弃,有乌雅氏这个得宠的额娘在,想必小四的日子也不会过于难过。
二来,树大招风,若是想要避免佟家,和自己被人算计,惹得康熙厌弃。为今之计,只有低调行事,不能过分引人注意。因而将赠粮好处全部给乌雅氏,算是物归原主,亦算是转移别人的注意力,减少那些存有歹心之人,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乌雅氏道:“全凭娘娘做主。”
是夜,皇贵妃派人将康熙请到了承乾宫,并将请他过来的原因,告知于他。
看着院落里小山堆似的粮食,康熙眸色复杂,许久都未开口说话。
他想,或者乌雅氏真的,不再是以前那个为了争宠,而不择手段的人了。或许她真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在慢慢发生转变。自己是不是也时候,该改变对乌雅氏的态度了?
几日后,恢复乌雅氏德妃之位的圣旨,被送到了永和宫。
因着是恢复位份,所以册封之礼便免了,只一道复位圣旨,以及康熙赏赐的一些珠宝布匹,算作完事。
前来宣旨的太监,将圣旨递给乌雅氏,笑得一脸谄媚,“恭喜娘娘,又重得盛宠,恢复妃位。”
完了,真的被墨菲定律了。
乌雅氏手捧圣旨,听到这话,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被贴身宫婢林林扶着从地上起身,牵强的扯了扯唇角,笑得十分勉强。如果可以,她是真想当个快乐的贵人,而不是当个要提心吊胆侍奉康熙的宠妃。
奈何现实偏不让她如意。
她抿唇,想要为这即将到来的悲惨生活,提前叹一口气,却又怕被传旨太监告诉给康熙,思虑再三,只得作罢。
她从盒中抓起一把金叶子,塞到传旨太监手中,“公公一路辛苦,等会儿你回去,买些酒水饭菜,去去乏。”
传旨太监面露难色,几番推脱,终是收下了那一捧金叶子。
与此同时,他的脸上也多了些善意。
他思索开口,“娘娘此番复位不易,奴才斗胆劝您一句,以后千万要斟酌行事。要多想想万岁爷给您的这个封号。不管做任何事,不为别的,起码要对得起,万岁爷给您的这个封号,这也是万岁爷的意思。娘娘是个聪明人,奴才想,这些话不用奴才告诉娘娘,娘娘也一定是知道的。”
传旨太监会这般说,定然是听到了什么话。
乌雅氏微微蹙眉,她合理怀疑,康熙恢复自己位份目的有二。其一是为了感谢,自己捐粮给灾民。至于其二嘛,很显然,是想要通过封号警告自己,要行事谨慎,切不可再做丧尽天良的事,不然下场只会比这次更加严重。
乌雅氏在心中嗤笑一声,果然于帝王的赏赐而言,赏即是罚,罚即是赏,面上依旧维持着那副含笑模样。
她缓着声音道:“多谢公公提点,本宫记下了。”
传旨太监颔首,“时候不早了,娘娘早些休息,奴才也该会去复命了。”
乌雅氏道:“好,公公一路小心。”
乌雅氏虽没经历过册封复位这种事,但对接下来的事情,多少也能猜出一些。
康熙最近晚上如果翻牌子,翻到她绿头牌的概率极大。
乌雅氏胆战心惊的,坐在永和宫内等了几天。被翻牌子的消息倒是没等到,人却是快要被折磨疯了。
她觉得,不能再呆在屋中坐以待毙,她得去外面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打听得知,原来康熙最近正忙着与沙俄的战争,和陕西一代的旱灾,根本无心后宫。
害自己白担心那么久。
乌雅氏拍着胸脯,长舒一口气。
宜妃见状,不解的问:“德妃妹妹,怎么看你听完这个消息后,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啊。”
“啊?”乌雅氏眨巴着眼睛,打着哈哈道:“哪有,宜妃姐姐一定是看错了。如今内忧外患,嫔妾替万岁爷着急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开心呢?”
说完心虚的微微侧头,生怕再被宜妃发现异样。
宜妃狐疑的看了一眼乌雅氏,旋即撇撇嘴,“也许吧,也许真的如妹妹所说的那样,是本宫看错了。”
*
前阵子大清与准噶尔开战,借着胤祥这个祥瑞,以及纳兰明珠与戴梓,合力训练出的那支□□军队,一路直逼准噶尔都城。打的他们几近灭族,最后还是依靠沙俄的庇护,才得以苟延残喘。
而此次战役,也给沙俄带来了不小的震慑,一直虎视眈眈的他们,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敢在边境作乱。
奈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沙俄见大清此次旱灾来势汹汹,便又起了作乱的心思。
他们借着大清的内忧,和准噶尔兵分两路。
一路以准噶尔为首,沙俄为辅试图从清军手中,夺回准格尔曾经的故土。一路以沙俄为主,直奔雅克萨城而去。
上次准噶尔被康熙打的元气大伤,早已不足为据。康熙便把它交给喀尔喀汗部处理。刚好也可以借此机会,一解当初喀尔喀被准噶尔攻打到,举族迁移的仇。
至于沙俄,康熙则是派兵,以守为攻,他的重心还是放在治理陕西的旱灾上。
经过几个月的争斗,这一战役最终以俄军首领被清军击毙结尾。俄军在这场战争中伤亡惨重,他们不得已派大使来到大清,进行谈判。
两兵相争苦的是百姓,如今能够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康熙自然同意。
为了表示自己谈判的诚意,康熙特地宣布将无条件停火,停止攻城。
经过两方商谈,他们选定尼布楚为谈判地点。
这次谈判,除去朝廷派去的谈判大臣外,康熙还多派了胤i与胤G二人前往。
他们一个是大清的储君;另一个大清朝最受宠的皇子,从小被养在皇贵妃身边,受尽万千宠爱,二人身份皆是不凡。派他们前往,可谓是给足了沙俄面子。
由于京都到尼布楚路途遥远,康熙特地从□□训练营中,调出一队士兵,以及十台威远大将军给胤i和胤G,用来保护他们的安全。
这队□□士兵一路,只听从胤i和胤G的指令。其余人的任何吩咐,凡是和他们二人指令相违背的,士兵皆可以拒绝服从。
康熙此举除了最大限度的,保证两位阿哥的安全外,还另有他意。
第102章
从京都到尼布楚,沿途路过那些□□旱侵害的城镇,亲眼所见后才知道,原来这次灾祸,远比想象中要严重的多。
本该是良田的土地,如今龟裂成一个又一个方块。
本该郁郁青青的麦田,如今只剩零星立着的几颗枯黄庄稼。
年过半百的老农,佝偻着身躯坐在田埂边。望着那没有半分生机的稻田,绝望爬满了他苍老的脸庞。
混浊的泪水从眼眶中滑落,滴落在干裂的土地上,洇出一个个浅浅的印子。只一瞬,又在烈日的灼烧下,蒸发不见。
他在田边坐了许久,直到太阳西下,才沿着马车留下的印子,步履蹒跚的朝家的方向挪动。
一路上,到处都是因为干旱而流亡的灾民。
有些因缺水而昏倒在地上,有些因体力不支而失神的坐在路边,等待死亡的降临。
胤G放下车帘,心里一阵难受。那些逃亡的人群中,有些甚至还是半大的孩子。他决定做些什么,帮帮他们。于是扯了扯胤i的衣袖,软声道:“太子哥哥。”
胤i缓缓抬眸,眼中一片沉寂,“怎么了,四弟?”
胤i放下车帘,端起盛满糕点的盘子,递到胤i面前,“太子哥哥,我能不能把糕点,给那些好久没有吃饭的灾民啊?”
胤i看了一眼糕点,旋即摇摇头,拒绝了胤G的提议。
“四弟,我们此行路途遥远,带的粮食,不知道能不能保证,我们一个来回的充饥。就算会有剩余,让你把它们分给了灾民,可等下一次,再碰到同样受灾的百姓,却没有多余的粮食可以分给他们,你又当如何?更何况,汗阿玛已经派人开始救灾了,相信很快就会来到这里,让他们吃上能够充饥的饭菜,你不用忧心他们了。”
被胤i拒绝,胤G耷拉着脑袋,闷闷的嗯了一声。
弟弟不开心,胤i也没办法。
他无奈的摇摇头,继续闭目养神。
胤i到底没有那般狠心,离开受灾地区后,他命负责粮草的将士,清算粮草。务必在保证没人不挨饿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分出粮食,折返回去,分发给灾民。
不过胤i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胤G。因为他不想胤G以后在心里留下,遇到不能完成事,只要装可怜,就会有人帮忙完成的念头。
马车晃晃悠悠,终于在胤G和胤i,即将被它晃散架的时候,来到了尼布楚。
他们在尼布楚河南岸,距离尼布楚城三里远的距离,安营扎寨。
两国谈判,并非是双方约定在一个地方,一碰面一签字就算是完成。其中牵扯的利益,远比表面看到的要多的多。
因而在到达尼布楚以后,他们只是派人去和沙俄交涉,敲定双方代表的会面时间。
在此期间,胤G和胤i也没有闲着。
他们窝在帐篷里,将尼布楚城的地形图,平铺在案桌上。
根据探路人给出的信息,在上面勾勾画画,最终敲定五个地点,并派士兵带上威远大将军,守在这五个地点的附近。
不要距离太远,不然容易超过射程,部署就作废了。更不要距离太近,因为容易被沙俄人发现。
在日后的谈判中,分散在五个地方的威远大将军,将会起到起到重大作用。
这也是康熙拨威远大将军,随他们一同前往谈判的另一个意图。这个意图除了胤G和胤i以外,其他人谁都不知道。
部署完以后,胤i又派火器营副统领李玉去找到,居住在尼布楚附近的布里亚特人的首领,进行会谈。
此时的布里亚特人,因不堪忍受沙皇的残暴统治,纷纷起义。眼下若是向布里亚特人提出,大清能够帮助他们攻打尼布楚,尽早脱离沙俄,实现独立。胤i想,布里亚特人不会不同意。
当然,如果沙俄能够乖乖听话,完成大清提出的所有要求,他们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也会网开一面,放沙俄一条“生路”。
到了约定好的谈判时间,胤i带着胤G笃悠悠,在索额图的几番催促下,终于踩着点来到营帐中,与沙俄使臣会面。
只见营帐里的沙俄使团,脸色一个赛一个的难看。
沙皇一向居高自傲,他手底下的大臣,和他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一模一样。
他们捏准了大清正出内忧,北面又被准噶尔骚/扰,根本无暇分身,和他们开战。因而一个个眼高于顶,根本不把大清的使团,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