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伸出右手,德妃会意地将手放上去,康熙拍了拍德妃的柔荑:“爱妃喜欢就好,费扬古素来办差得力,对朕恭谨忠诚,他家的孩子这么小就进了宫嫁给咱们胤G,你这个婆婆可得好好教教儿媳妇。”
德妃恭顺应下,心里一乐。得了,她也不用试探皇上对胤G和佟佳氏的态度了,从此胤G纯粹就是她的儿子了。
德妃心里既高兴又得意,伺候康熙越发用心了,帝妃两人度过了一个和谐美满的夜晚。
翊坤宫
宜妃和郭贵人相对而坐,姐妹两个喝着茶磕着瓜子儿,好不悠闲。
郭贵人嗔怪地看着妹妹:“这宫里也就你能有这份闲心思,不务正业。”
宜妃娇笑几声:“怎么?姐姐不也乐在其中吗?”
郭贵人:“我这是被你缠磨地没办法,说真的,你也该想点儿正事儿。”
宜妃百无聊赖地接着嗑瓜子儿:“正事儿?后宫女人的正事儿不就是伺候皇上和生孩子,阿哥有嬷嬷照料,万岁爷在德妃宫里,我能干什么正事儿?”
宜妃提到德妃,郭贵人立马说道:“你说,那四阿哥到底算是谁的儿子啊?”
宜妃挑挑眉:“自然是德妃的,玉碟儿都没改,不是德妃的是谁的?”
郭贵人纠结地说:“之前孝懿皇后可是视若亲子啊。”
宜妃嗤笑一声:“视若亲子又不是真的亲生儿子,那宫里的阿哥公主们大部分都是嬷嬷养大的,难不成干脆认嬷嬷为额娘?”
郭贵人吓得作势要捂宜妃的嘴:“你怎么说话越来越无遮无拦呢?”
宜妃讨饶地笑笑,却不再接话。为什么?在宫里头,男人男人指望不上,儿子儿子亲近不了,娘家更是一年到头见不了一次面儿,宜妃心里头不痛快。
有些话宜妃也不敢说出口,可不代表她不能在心里想想过过干瘾,孝懿皇后生前多风光啊,康熙爱重有加,那会儿宜妃是真的羡慕嫉妒佟佳氏,她无数次想,如果她也是佟家的姑娘,那么皇上一定会更喜欢她。
可是,现在的宜妃只想嘲笑自己愚蠢,再是表妹又怎么样?再是费尽心机叫四阿哥提前成亲又怎么样?人家四阿哥如今依旧是德妃的儿子,成个亲都没佟佳氏什么事儿,在婚宴上高坐的是德妃的娘家人。宜妃想,恐怕就连孝懿皇后都没想到,她在这个宫里的痕迹会被如此快速地抹去,疼宠她入骨的表哥终究是个皇帝。
泰芬珠穿着大红色的里衣盘腿坐在软榻上,她在晾头发,今天拜见康熙和德妃她抹了很多头油,不洗个头她睡都睡不着,而且她还成功哄骗胤G也洗了头,如今隔着一个炕桌,胤G披散着湿的头发正在看书。
泰芬珠环顾了一眼屋子,很好,只有苏培盛和丹桂在,其他人都被她打发去忙活了。
泰芬珠转过身子看向胤G:“爷,今儿下午我敲打了膳房的王嬷嬷,您不生气吧?”
胤G穿着大红色衣服挺喜庆,衬着他面色都柔和了几分:“怎么?她顶撞你了?”
泰芬珠面色有些紧张,伸手拉胤G的胳膊,胤G由着她动作,面带好奇。
“爷,我说一件事儿,您别生气。”
胤G看着泰芬珠有点儿懵,这是怎么了,一个下午能出什么事儿啊?
泰芬珠郑重地和胤G说:“爷,咱八旗互为姻亲,宫里的事儿在勋贵里都不是什么秘密,那王嬷嬷与佟家大房有联系。”
胤G怔住了。
第10章 整顿下人
胤G手里拿着的书滑落到了腿上,泰芬珠咬唇看着他,轻轻唤道:“爷,爷,阿哥爷。”
苏培盛死死低着头,他要知道福晋要说这些,绝对不在这儿呆着。丹桂低头,屏气凝神。
胤G声音艰涩:“王嬷嬷和佟国纲有关系?”
泰芬珠咽了咽唾沫:“爷,你,你没事儿吧?”
胤G看着泰芬珠害怕的表情,闭了闭眼,“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泰芬珠抿抿唇,“今儿下午我翻看三所的名册,让他们各自报家里人的情况,王嬷嬷的继子在佟府当差,是鄂伦岱身边的一个随从,她的一个娘家侄女儿是佟府管家的儿子的房里人,她们之间应该有联系,也有一些银钱上的往来,但是王嬷嬷没报这些事儿。”
胤G定定地看着泰芬珠:“八旗都知道这些事儿?”
泰芬珠叹了口气,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好,胤G看着她犹豫的样子,只是等着她说,即便刚刚相处一天,他也能看出他这个福晋是个坦诚敢说话的。
“进宫伺候的宫女嬷嬷都是包衣旗人,可是内务府的一些官儿又不是包衣旗的,比较有地位的勋贵想打听宫里的人事安排,其实不难,而汗阿玛尊贵,爷和阿哥们也都尊贵,盯着的人多了,有些事儿就瞒不住,何况嬷嬷们都还能定期离宫回家,有些事儿宫外不可能不知道。”泰芬珠比较隐晦地把八旗老爷们心照不宣的事儿说了出来。
胤G听懂了,他只感觉一股怒火直冲脑海,整个人都有点儿抖。
泰芬珠真的吓坏了,这位爷气性怎么这么大?她赶紧爬起来绕过炕桌扑到胤G跟前儿,慌里慌张地说:“爷,爷,您别气啊,这他们就那样儿,您别抖啊!”
她又指挥苏培盛:“你快去找陈嬷嬷,把她泡的薄荷茶端来,快点儿!”
胤G深吸口气,极力平复快速起伏的胸膛,他任由泰芬珠握着他的手,表情就像个调色盘,反正泰芬珠分析不出来他这是几分愤怒几分伤心。
苏培盛已经飞速跑了回来,令人惊叹的是,这位苏公公果然不一般,那薄荷茶端他手上愣是稳稳的。
泰芬珠接过茶,端着就要往胤G嘴里喂,胤G应该还是有理智,没让泰芬珠喂,自己端了过来仰头喝了一口。
估计那加了冰块的薄荷茶确实清爽,胤G脸色渐渐恢复了平静。
泰芬珠看着松了口气,用小手给胤G抚胸口,嘴里还要喋喋不休:“爷,您别着急啊,咱俩刚刚成亲,我又这么用心照顾您,您要是气坏了身子,我怎么和我额娘交待。”
胤G耳边听着福晋看似成熟实则孩子气的话,内心却奇异地冷静了下来。汗阿玛不是他以为的汗阿玛,养母不是他以为的养母,那么八旗不是他以为的八旗又能怎么样?他能怎么样?
胤G看向泰芬珠:“这些都是岳父和岳母告诉你的吗?”
泰芬珠充满心疼地看了一眼胤G:“嗯,阿玛以前当过内务府总管,他清楚内务府包衣之间复杂的关系,怕我吃了她们的亏,特意给我讲了很多关于包衣的事儿,又因为我年龄小,额娘怕我镇不住下人,四处找亲戚打听阿哥所的奴才们背景。”泰芬珠只说包衣的事儿,绝口不提佟家。
胤G听着这些话,脑海里浮出的却是另一件事。他和泰芬珠成亲前,他去永和宫给德妃请安,德妃说了一句让当时的胤G觉得特别刺耳的话,她说:乌拉那拉氏出身尊贵,家族远比大福晋的伊尔根觉罗氏要显赫,你运气比你大哥好多了。
胤G不高兴听如此功利的话,可是现在他却觉得这话都是实话,胤G听宫人们说起过大福晋慷慨大方,对伺候大哥多年的奴才都多加照拂,宫人们夸赞大福晋温柔良善。胤G以前真的觉得这话有道理,可是对比一下他福晋,他不禁怀疑大福晋到底能不能管住头所的下人?
胤G又端起沁凉的薄荷茶喝了一口,彻底平静了下来,他问泰芬珠:“那其他人呢?其他人有没有问题?”
泰芬珠沉吟了一下:“丹桂,你去把我珠花匣子里的那张纸拿来。”
丹桂去而复返,泰芬珠递给胤G,胤G稳稳地接过。泰芬珠心里感叹,不愧是雍正帝啊,这素质天生的。
胤G低头看去,除了王嬷嬷以外,膳房还有一个嬷嬷和两个太监有问题。其它各处的情况倒是还好,总共有五个能明确查出与外人有勾连。
胤G抬头:“这些后面画圆圈的是什么意思?”
泰芬珠也低头看这些名字:“这些是不太确定的那种,就是他们确实和一些人有过一些接触,但是也说不好是普通认识还是有什么特殊关系。”
胤G把纸折了起来,交给泰芬珠:“你再看看,就把这张纸毁了,这些不能落于纸面。”看泰芬珠接过去,胤G又认真和她说:“泰芬珠,你听我说,这宫里和你娘家不一样,在家里,你有阿玛和额娘护着,可是宫里不行,汗阿玛不会管这些小事儿,额娘只是妃子,不能插手阿哥所的事情,你做事一定要小心谨慎,三思而后行。”
泰芬珠看着胤G的眼睛:“爷,您放心,我懂,额娘和我说过,我一定给您管好家。”
看着眼前一根筋儿的小姑娘,胤G终于笑了,他说:“我知道你聪明,但是你刚刚嫁进宫里,不好随意出手处理下人,那个王嬷嬷你随意找个错儿把她送回内务府,其他的人我来收拾,肯定不能叫他们碍咱俩的眼,好吗?”
泰芬珠美滋滋地笑了:“爷,您这是在护着我!”
胤G弯唇笑着:“对,护着你。”
泰芬珠抱着胤G的胳膊蹭来蹭去,胤G嘴角微扬,眼含笑意。他绝不要做个糊涂蛋,他宁愿忍受发现真相的难过与失落,也不要稀里糊涂地过日子。
苏培盛缓缓放松了紧绷的身子,一旁的丹桂捏紧的手也松了开来。
第二天寅时初,泰芬珠陪着胤G一块儿起床,一块儿用膳,等到她把胤G送出三所,往回走时,泰芬珠看着黑色的天幕,心里叹了口气,这就叫出嫁从夫啊!
加油!泰芬珠暗暗给自己打气,人家尊贵的皇阿哥都起得比鸡早努力学习充实自我,她更不能懈怠!这刚刚到三所,不抓紧把管家权握手里,她的一切谋划都无从说起!权力这种东西稍一放松就没有了,她绝不要做一个有名无实的福晋!
早晨,天光放亮之时,乌拉那拉府里爱新觉罗氏已经在劳心劳力了,她姑娘小小年纪就嫁入宫里,她得帮她姑娘一把。
爱新觉罗氏把她的两个心腹嬷嬷叫到里间儿,盘算怎么样和乌雅氏结一门亲。
她的陪嫁吴嬷嬷为难道:“夫人,咱们家是纯正的满洲正黄旗,根正苗红的,那乌雅氏只是包衣,这不好结亲啊。”
另一个谢嬷嬷深知自家主子疼爱姑娘,遂出言反驳:“德妃娘娘那一支不已经是满洲正黄旗了,这样来说,这亲事也能结得。”
吴嬷嬷不赞同:“咱们姑娘刚刚嫁给四阿哥,这会儿怎能和德妃娘娘本家结亲,那会给姑娘招祸的。”
谢嬷嬷也沉默了下来,左思右想问道:“要不试着和佟家结一门亲,左右四阿哥在孝懿仁皇后膝下长大。”
吴嬷嬷皱眉,只是没说什么,她相信夫人自有判断。
爱新觉罗氏也在琢磨这事儿,但不是琢磨怎么和佟家结亲。如果说最开始她还有叫泰芬珠敬仰孝懿仁皇后以此和四阿哥培养感情的想法,但是在她听了女儿的话查过三所的下人后就再没那念头了。
她姑娘是要做主母的,他佟家安插下人在四阿哥院里是几个意思,难不成让她姑娘仰佟家鼻息而活?做梦!靠一个女人发达起来的家族且看他能嚣张到几时。
爱新觉罗氏其实很看重门第,但她更看重女儿,只要女儿过得好,和乌雅氏结亲就结亲,面子哪有女儿重要?不过,这事儿得仔细筹谋,既要让德妃娘家得到好处,又不能叫皇上觉得他们家拉帮结派。
突然,爱新觉罗氏眼睛一亮,她想到主意了。
第11章 德妃胤G相似的性格
泰芬珠翻了一会儿账册,就开始在三所各处溜达,下人们见到她更加卖力干活。泰芬珠挑挑眉,看来她给的赏赐效果不错嘛。能混进阿哥所当差的人都不可能是蠢货,虽然福晋嫁进来要通过处理几个奴才掌握管家权,但是大部分人都不会受到处理,反而还会有些幸运儿被提拔,谁会和那几个被处理的倒霉蛋共情呢?
泰芬珠知道当初大福晋打赏下人的银子,她并没有越过大福晋,只是她还以与他们夫妻同乐的名义又一人发了一个荷包,里面有数量不等的金瓜子和金花生。
她不能压大福晋一头,可也不必事事都向她看齐。终归,她们俩是唯二的皇子福晋,在一切都还没有成为惯例的时候,她只要面上大差不差就行了。
泰芬珠想到这位大嫂,就是一声叹息。说的好听点儿,是温柔恭顺,说的难听点儿,就是耳根子软没主意,压根儿立不起来。
大阿哥想要嫡子,她就一年一个挣命似的生,惠妃说要贤惠大度,她就把女人一个一个地往院里领。
可问题是就凭她生了三个小格格,惠妃就不可能真的满意她这个儿媳,大阿哥面对容颜日渐凋零的嫡妻还能有几分感情也够呛,这世道是出嫁从夫男尊女卑不错,但是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八旗贵女像大福晋这样的也少见!
泰芬珠回房换了一身衣裳,她要去给德妃请安。请安这个事儿碍着康熙的后宫自孝昭仁皇后之后就没有人真的正位中宫,并没有固定的规矩。泰芬珠不打算一大早就去给德妃请安,那是既为难自己也为难德妃,就上午这会儿她去和德妃说会儿话。
胤G正在上书房听师傅上课,他面色严肃,眼神儿也放在书上,但其实他在走神儿。
刚刚成亲一天,就从福晋那儿知道了那些事儿,他实在无法把注意力集中到学习上。
胤G真的很难过,他六岁就搬到阿哥所居住,但是孝懿皇后薨逝前后他的境遇很不一样。他幼时也是皇宫的小霸王,汗阿玛宠爱,佟皇贵妃对他百般依从,他一直觉得他是尊贵的皇子,不可侵犯。虽然德妃对他淡淡的,但是他一直认为那是德妃偏心的缘故,他生活顺遂,并没有探求更真实的原因的欲望。
他身边佟皇贵妃安排的嬷嬷太监在她病重时都被调走了,他也只是以为这是德妃在争夺他的抚养权,那时的胤G甚至觉得德妃趁火打劫。
想着泰芬珠手上的那张纸,胤G只觉得心被揪得生疼。这两年佟家根本没有理会过他,往年每年必有的生辰贺礼再也不见踪影。胤G只以为这是因为汗阿玛没答应改他的玉碟,佟家在避讳。可是,好像事实并不是这样。
胤G想到孝昭皇后和钮祜禄贵妃,再想仁孝皇后和平妃,还有宜妃和郭贵人,恐怕再过些日子小佟佳氏就要进宫了吧?人家要的是佟家的外孙,他身上既无佟家人的血,又没有归到孝懿皇后名下,人家亲近他能得什么好?
也就是这两年胤G颇经历了些人情冷暖,要不然昨晚他得当场哭出来。
胤G在脑子里循环着康熙、孝懿和德妃这三个人。他终于不得不艰难地承认一个事实: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庶皇子。
康熙为了平衡后宫把他抱养给孝懿,又为了平衡后宫把他送回德妃;孝懿为了坐稳后宫第一人的位子抱养了皇子,又为了坐上皇后的位子放弃了他;德妃因为位分低微不能亲自抚养他,她只有顺从康熙才能顺利在宫中站稳脚跟,所以她基本不去承乾宫看他,现在她贵为四妃之一,需要他这个长子撑门面,所以如今她对他关心对泰芬珠热情。
胤G发现自己想明白了,他全都想明白了,他看不起他们的蝇营狗苟,他看不起他们把一个孩子当成筹码,他看不起他们的卑劣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