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i冷淡道:“孤说得是大臣的事情吗?”
胤G斟酌言辞:“大哥毕竟是长兄,皇家理应为天下垂范,兄弟和睦总是好的。”
胤i呵了一声:“难为你没说兄友弟恭了!”
胤G索性沉默。
胤i面色缓了缓,推心置腹道:“四弟,你也看到了,老大处处与孤作对,他搬到宫外四处拜访宗室勋贵,孤不能坐以待毙,如果毓庆宫没个反应,朝臣只会认为孤露怯,更要心思浮动了!”
胤G苦口婆心道:“殿下,大嫂真的命不久矣,大哥的几个孩子也都很小,这种乔迁宴会要是出了岔子,伤得是皇家体面。”还有汗阿玛的心,只是这话胤G不太敢说出口。
胤i纳闷道:“孤让你去破坏了吗?人情走礼本就有厚有薄,难不成你亲近老大?你是觉得他做得对吗?”
胤G张口结舌,这种事情如果搬到台面上讲,下一步是不是就应该讨论要怎么收拾大阿哥了?
胤i看胤G低头不语,叹口气:“孤知道汗阿玛重视老大,你也有些敬畏他,但是四弟,朝堂上容不下个人私情!”
胤G点头道:“臣弟明白。”
胤i深吸一口气,“孤请你到书房来,是因为十弟和钮祜禄家。”
胤G嘴唇动了动:“臣弟知道,殿下的意思臣弟明白。”
胤i盯着胤G:“那你准备如何做呢?”
胤G如实说道:“殿下,臣弟与十弟这几年只是寻常往来,至于阿灵阿,虽有姨母的关系在,可臣弟与他素来没有交情。”
胤i淡淡道:“交情是攀出来的,不试试怎么知道?”
胤G张口欲言,胤i抬手制止道:“别再和孤说什么钮祜禄家忠心汗阿玛的话,他们根本就是居功自傲,想要坐地起价而已,你可以给他们讲讲情势,让他们看清楚老大和老八有几斤几两!”
胤G抿抿唇:“八弟只是和阿灵阿相约吃过几次饭而已,应该只是寻常交往。”
胤i脸色彻底冷下来了:“如果你就要如此作想,那孤与你就实在无话可说了。”
胤G起身,拱手道:“殿下息怒,臣弟认为殿下应当三思而后行。”
胤i淡漠道:“你出去吧,宾客应该来了不少了。”
胤G怔了一下,还是行礼离开了。
胤i问赵新:“三阿哥在哪儿呢?”
赵新回话:“三爷刚刚独自在凉亭。”
胤i吩咐道:“你去把他请过来,就说孤找他有事。”
胤i调整了一下表情,胤G虽然是个办差认真的,可是胆子太小想法太天真,在朝堂上权力斗争才是最重要的,放任政敌肆意就是自掘坟墓!
胤祉一会儿就到了,行礼之后就是赞扬:“臣弟今日可是开了眼,殿下的毓庆宫可真是高朋满座,由此可知殿下极得人心。”
胤i轻笑道:“三弟过奖了,大家都只是给孤个面子罢了,里头有太多心向老大的,孤也很是头疼啊,不知三弟可能为孤解惑?”
胤祉心里有些激动,恭敬道:“汗阿玛最是宠爱殿下,心怀不轨的人是有,可是到底还是心向殿下的人更多。”
胤i好奇道:“你知道的人里谁心向孤呢?”
胤祉笑道:“臣弟怎及殿下阅人无数?只是内阁学士噶礼很是尊敬殿下,之前向臣弟言明愿意为殿下效死力!”
胤i回想了一下:“也姓董鄂氏,和你的岳父朋春是一家,是何和礼的四世孙?”
胤祉恭维道:“殿下真是博闻强识,噶礼和朋春是同辈兄弟,为人很是能干,去年还得到了汗阿玛的称赞。”
胤i笑着点头:“这是个不错的人,汗阿玛乐意提拔他,孤之后找个机会见见他。”
胤祉笑道:“噶礼要高兴坏了,就今天他还给殿下送来了丰厚的贺礼。”
胤i满意道:“那孤一会儿就见见他吧,不能寒了忠良的心!”
胤祉主动问道:“殿下察觉到有人不轨了吗?”
胤i叹气:“还能是谁呢?大哥和八弟而已,孤知道这怪不得他们,是惠妃心大教坏了他们,可她毕竟是宫妃,又为汗阿玛诞下长子,孤也不好做什么,难啊!”
胤祉恨恨道:“惠妃在内祸乱宫廷,大阿哥心怀不轨觊觎储位,大福晋更是心比天高妄图让她的儿子与汗阿玛的长孙比肩,殿下宽容大度,反倒是纵容了他们。”害得他的嫡长子满月礼都是敷衍了事,惠妃还敢买通他的妾侍挑拨她们暗害董鄂氏!再说了汗阿玛真正的长子明明是他额娘荣妃生下的!
胤i无奈说道:“孤从前觉得八弟是个恭谨的谦谦君子,可是这一个月八弟与勋贵们谈笑风生,又几次到大哥府上帮着操办乔迁宴,孤都不知何时得罪了他?”
胤祉冷笑道:“耳濡目染罢了,明明出身低微,偏偏学了大阿哥的心比天高,殊不知我们满人从来都是子以母贵!早在太祖时,额娘是大福晋,阿哥就是亲王,额娘是庶妃,生下的儿子最高得个镇国公,他们是连祖宗家法都不顾了!”
胤i很高兴,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三弟是个明白事理的?
两人在书房里相谈甚欢。直到快开宴了,胤祉才意犹未尽地离开书房,胤i心情愉快地很,也不打算再叫五阿哥和七阿哥了,本来他俩就是顺带的,眼看着不可能有什么大作为!
等到开宴,满桌子的人就看着胤祉慰问了胤T慰问胤A,胤祉很是关切地说道:“大哥,我也是个做叔叔的,之前只是让福晋去府上看了看侄子侄女们,不知道孩子们近来可好?”
胤A冷笑道:“你要想知道去瞧瞧不就好了吗?何必在这里假惺惺地问?”
胤祉不乐意道:“您这话怎么说得?我自问我这个叔叔做得不错,自我成家,孩子们的生辰礼就没有少过,眼看着大格格二格格都大了,我都已经让福晋准备着给她们添妆了!”
胤A啪地一声摔了筷子,站起来骂道:“我呸,就你还配说自己是个叔叔,你有良心吗?我姑娘现在还不满十岁呢!你就想着给他添妆送到蒙古了?”
胤祉都懵住了,他还没开始刺老大呢,他怎么就生气了?
胤G赶紧把想要站起来的胤祉拽下来,胤祉恼道:“四弟,你干什么?”
胤G低声道:“这可是殿下嫡女的满月礼,你要搅和不成?”
胤祉左右衡量,还是冷哼一声兀自低头喝酒。
胤T拉扯了胤A一下,胤A看到其他人都往这边看,到底是握紧拳头坐下了,正站在福全身边的胤i眼里都是寒意,老大真是越来越狂妄了!
胤G和胤祺极力活跃气氛,但是始终没有之前的热闹,前殿的宴席就在不温不火里结束了。
胤G眼疾手快,等到泰芬珠就快步往宫外走,胤v看着四哥的背影,眼里都是笑意,这种夹板气也不知道四哥能忍多久?
哈达那拉氏疑惑道:“爷,四哥四嫂怎么这么着急?”他们上午可是差不多的时间到了宫门,一起进的毓庆宫。
胤v随口道:“四哥说他有些困,着急回去睡觉。”
哈达那拉氏诧异地啊了一下,胤v没再解释,四哥只是说他要赶紧走不等他了而已,扭头看了一眼折返回去的三福晋,胤v吐出一口气,三阿哥有些自傲啊!
上了马车,胤G迎着泰芬珠不解的眼神摇了摇头:“回去再说。”
泰芬珠点点头,左右就是大阿哥和太子的那些事儿。
可等到了解情况,泰芬珠嘴角抽了抽,这胤祉在干嘛啊?
胤G叹气:“三哥大约是不知道大阿哥在烦心女儿们的事情,他只是想着给太子表现一下。”
泰芬珠认真问道:“那我们还是正常时辰去赴宴吗?”
胤G点头:“对,三哥肯定不会了,我不能再闹幺蛾子。”
泰芬珠抿抿唇:“那我们府上的乔迁宴呢?”
胤G眼睛眯了眯:“如果三哥不请宫里的弟妹,我们也别请了,送一份礼物吧!就说让弟弟们好好上课,也省得妹妹们奔波。”本来上书房一年也就只在年节和生辰休息,也算说得过去。
泰芬珠答应:“这种事情做成惯例大家就会习惯了,宫外的兄弟们彼此来往,宫里的阿哥们之间多交往,年龄差得远见面自然就少了。”
胤G沉思了一会儿,摇头:“哪里是按照年龄来的?其实是依着地位来划分的。”
泰芬珠看着他,胤G叹道:“在关外,额娘出身高贵,意味着所生阿哥有更多的牛羊人口,也就是有更多的权力,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血脉尊贵。可是如今,三哥与八弟之间差距其实只有生母的位分,可是大家都习惯了,就连八弟自己也认为自己远不如三哥。”
胤G感觉到了极大的矛盾感,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满军旗尤其是满洲大族,他们根本就不接受依着汉家规矩册立的太子,十阿哥可以轻松地和满洲勋贵来往,太子和这些人的关系却很平淡。
胤G的脑海里闪过北京城各衙门中层以上官员的出身,汉官的力量明显不足,太子的处境真的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好!这该怎么办?
董鄂氏站在胤祉面前,压着怒气:“爷,大家都是明眼人,都住在内城,非要故意去迟了,礼单还要再削减一些,别人会戳我俩的脊梁骨的!”而且他俩刚刚表态自己敬重长兄长嫂,太子妃又是当着妯娌们的面说的那话。
胤祉不屑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怕这怕那的爵位从何处来?”
董鄂氏耐心道:“您可以效忠太子殿下,但是这种兄弟间的走礼最好还是按着规矩来,毕竟大阿哥就是大哥啊!”
胤祉好笑道:“太子还是他二弟呢!他不照样该野心勃勃还是野心勃勃吗?朝堂上有什么亲情可讲?这自古以来,皇位斗争就没有不死人的,大阿哥和太子都是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这种情况下,我再和大阿哥和和睦睦,对他恭敬喊哥,太子殿下凭什么相信我?”
董鄂氏一时不知如何反驳,但她真的觉得不能这么做,胤祉是个弟弟,怎么能明火执仗地支持二哥收拾大哥呢?皇上万一不高兴怎么办?
不待董鄂氏说话,胤祉得意道:“像老四那样,不就是三心二意吗?你且看太子亲近我还是亲近他?”
董鄂氏担忧道:“如果大阿哥很厉害”
胤祉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自信道:“你放心,太子都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我眼看大阿哥也没那个本事压倒太子!而且汗阿玛多喜欢太子啊,怎么可能放弃太子选了大阿哥?我猜汗阿玛如今也很恼火大阿哥,我帮着太子对付大阿哥,汗阿玛一定高兴。”
胤祉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揣摩没错,汗阿玛对大阿哥这个长子大概是骑虎难下了,他帮着太子收拾了大阿哥,让汗阿玛顺水推舟就好。
纳兰明珠支持大阿哥的事情路人皆知,汗阿玛厌烦了明珠,忍下了大阿哥,可如今大阿哥变本加厉,汗阿玛才不可能接着容忍他!
董鄂氏听着胤祉的话,左思右想觉得确实没什么问题,但是怎么就是感觉怪怪的呢?
胤祉看了看皱着眉的董鄂氏,摇了摇头出去吃饭了,他今天辛苦得很,必须得好好慰劳一下自己。
第70章
九月十六,从大阿哥府上回到家,泰芬珠与哈达那拉氏挽着手走在后面,胤G和胤v相携在前低声谈话。
哈达那拉氏是个心直口快的人,笑语盈盈:“四嫂,那我和七爷就叨扰您和四哥啦!”
泰芬珠笑道:“说好了前两天就要来吃饭的,今儿怎么也得补上。”
哈达那拉氏扬起唇角:“我和七爷那天可苦恼了,但是那雨真的太大,只能晚两天再来尝尝四嫂家的好饭菜了!”
泰芬珠失笑:“都是些家常的膳食,弟妹过奖了。”
进了正院儿,各自净手用膳,胤G和胤v推杯换盏,泰芬珠和哈达那拉氏吃好后离开了饭厅,把场子让给了兄弟俩。
胤G琢磨道:“你说玛尔浑在想什么呢?”
胤v捏着酒杯:“安和亲王岳乐在军政上都颇有建树,汗阿玛让玛尔浑降等袭爵,他肯定心有怨恨。”
胤G沉声道:“可是他的额娘是索尼的女儿,和太子还算表兄弟,也是欲壑难填,眼见地想要和汗阿玛作对了!”
胤v摇头叹道:“进了中原这个花花世界,却发现自己的权势在慢慢流失,念及老一辈的权势滔天,这些宗亲不会甘心。”
胤G长出了一口气:“七弟,我觉得八弟不会按着汗阿玛的想法去做,他不太可能消磨安郡王府在正蓝旗的影响,反倒很有可能会利用八福晋的身份赢得玛尔浑等人的拥护。”
胤v淡淡道:“那他就是明摆着和汗阿玛作对了!”
胤G喝了杯中的酒,担心道:“岳乐的遗泽不小,八弟如果真的铁了心那么干,太子的麻烦很大啊!”
胤v扯唇笑了:“我觉得八弟没意识到这些,他现在是真的认为这些人都是因为他的礼贤下士被他吸引的,而且他很享受这种被人追捧的感觉。”
胤G给自己斟酒,语气里难掩愤恨:“汗阿玛还是太纵着这些人了,就该把他们都打进尘埃里!”
胤v晃了晃杯子:“这些人既包括宗室,这是我们的同族,也包括老满人,这是太祖起家的根基,抛去这些,我们不就什么都没了?”
胤G一时语塞,他明白这些,正因为明白,才愈加痛苦。
胤v又加了一句话:“汗阿玛在扶持包衣旗,只是我瞧着这不过就是另一个满八旗而已,没什么区别,甚至因为内务府的存在,我觉着包衣旗还要更危险,他们离我们太近了!”
胤G捏紧酒杯:“那怎么办?改革吗?”
胤v叹道:“谈何容易啊?皇祖父可是孝庄文皇后的亲儿子,那罪己诏尚且否定了他的一切,在满蒙老牌贵族的利益面前,自己亲生儿子的身后名都能被孝庄文皇后抛弃,这从虎口夺食的事儿岂是我们可以触碰的?”
胤G不满道:“都是短视而已!”
胤v点头:“如今议政王大臣会议的没落是宗室和勋贵不满的根本所在,当初的孝庄文皇后不满的是皇家背叛盟友科尔沁,汗阿玛后宫里早年的慧妃,现在的咸福宫格格,都是孝庄文皇后尝试恢复蒙古荣光的举措,只是汗阿玛挡住了而已。”
胤G迁怒道:“这个议政王大臣会议根本就不该被设立出来。”说完胤G又喝了杯闷酒,他自己也知道这话很没道理,太宗皇太极设立这个会议的初衷就是削弱大旗主的权力,引入低级的满洲贵族,扩大会议规模,便于皇家控制!之前八旗的旗主贝勒闭门开小会可是更加棘手!
胤v无奈:“汗阿玛早在十六年就设置了南书房,就是为了再次打压满洲亲贵,这些遭受压制的人自然想找一个温和宽纵的主子。”
胤G看了看胤v,嘴唇微张,但到底没说什么。大阿哥觊觎储位早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八阿哥本人怎么想的还看不出来,他身边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心思不纯,都不是顺服于皇上的!
胤v和胤G碰了个杯:“四哥,您先准备给六姐送嫁吧,别的不提,您总得把蒙古各部分的族谱背下来吧?尤其是归化城附近的和土谢图汗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