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整得脑子晕乎,胤G看见泰芬珠已经睡着了,给她和自己都搭了下被子也闭眼睡了,屋里放着冰盆不盖被子容易着凉。
这边的四贝勒府是一贯的安详,而诚郡王府是一贯的鸡飞狗跳。
正院里,富察氏被人带回了她自己的院子,董鄂氏斜靠在榻上,兀自看窗外,胤祉站在地上,怒视着她,阴沉着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董鄂氏摸着自己的小腹,她又怀孕了,声音淡淡:“爷要是怀疑我,那您自可去查啊,何必与我多嘴呢?”
胤祉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要气炸了:“你觉得这好看吗?外人会怎么想咱俩?太医有这么无能吗?这怎么可能都是意外?我们有这么多的保胎药都不能保着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吗?再怎么样,也不能连一个月都活不过吧?”
董鄂氏扭头看向胤祉:“您也知道这有猫腻儿,但是这回我可是跟着您在外头,我的亲信都跟着我,对了,剩下的也跟着去我娘家照顾弘晴和二阿哥了,我难道能隔着千万里害富察氏吗?”
胤祉强自按压着怒火:“我不是说你害的,我的意思是难道你不应该管吗?你不应该查个分明吗!”
董鄂氏轻呵了一声:“依着我的意思,把田氏、王氏、富察氏一杯毒酒赐死,咱们府里从此太平,我可以跟您保证,以后的阿哥格格们除非真的命不好身子不济,要不肯定能长大。”
胤祉气得拂袖想走,可跺了跺脚还是坐到董鄂氏对面,闭了闭眼,认真道:“你该看出来汗阿玛很器重我,要是这家宅不宁,汗阿玛要如何作想呢?”
董鄂氏拧着眉头:“爷,既然您这么明白修身齐家的重要,我觉着您该懂咱们府里这都是什么原因啊?别的不提,您是额娘的第六个孩子,额娘那么频繁怀孕,您和荣宪姐姐照样身子好好的,那您的四个同胞兄长到底为什么都长不大,您就从来没想过吗?”
胤祉脸上的激动渐渐褪去,自嘲道:“能是因为什么?无非是我命好,是在太子生下来之后才出生的呗?”
董鄂氏神情自若:“我都有两个阿哥了,格格们的阿哥保不住不是我的原因,是她们自己想挣那个侧福晋的位置,阿哥序齿在前,得个侧福晋的机会自然更大,您要不现在就把侧福晋的人选定了,她们没得争兴许就安稳了。”
胤祉沉默了一会儿道:“家世一般,没有生育之功,凭什么当侧福晋?”
董鄂氏轻笑了一声,没有搭话的意思,恐怕这位爷是指着侧福晋的位置再给他拉一门姻亲过来吧?可惜府上有名有姓的格格都是皇上赐下,家世都一般,他要是想找既家世得力又落选在家的,那可得好好寻摸寻摸。
胤祉深吸一口气,脸色平静了下来:“我只是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但是三个格格不要动,布尔和,你得清楚那是汗阿玛赐的,没有什么说得过去的理由,你动不了。”
董鄂氏扯了下唇,不动就不动,她就不信了这几个人敢对她下手,她早看出了胤祉的风流,他还喜欢这仨,她当然动不了。
胤祉直视着董鄂氏的眼睛,董鄂氏笑了:“难为爷还记得我的闺名,这事儿好办啊,我把她们院里的下人清理一下,自然就消停了。”
胤祉低头想了想,沉声道:“贴身伺候的别动。”
董鄂氏眼里闪过讽刺,轻松道:“没问题,我就按着您说得办,只是爷,我还得替我自己辩白一句。”
胤G抬头看她,董鄂氏勾唇一笑:“爷,太医是能诊出男女的,我在她们怀孕六七个月的时候就知道她们怀得是阿哥,如果我当真容不下她们,她们根本就不能活着出产房,难产的妇人从来很多,可是田氏富察氏她们的产婆并没有问题,需要等生下来发现是阿哥再急着动手的人不可能是我!”
胤祉蹦出几个字:“我从来也没说是你。”
董鄂氏眨了眨眼:“是吗?南巡路上我坐太后娘娘的船,您逮不着机会,这刚回家,您连午饭都不吃了,只冲我发泄,我就姑且当您是一时冲动吧!”
胤祉起身就要往外走,董鄂氏又甩出来一句话:“田氏、王氏、富察氏,这三个人都是伺候您的老人了,都得您的宠,谁也不服谁,如今一人生了个阿哥又一人没了个阿哥,这下扯平了,估摸是不敢再争了,不过也说不准,谁叫您宠呢!”
胤祉没再回头,听完董鄂氏说话抬脚离开。
杜嬷嬷端给董鄂氏一杯茶,轻声问道:“福晋,您要不要用午膳?这怀了身子可饿不得?”爷和福晋前后脚回府,刚坐下喝了杯水,富察格格就跑来了。
董鄂氏抿了口茶,点头:“叫人摆膳吧,我确实饿了。”身边的婢女赶紧出去传膳。
杜嬷嬷为难地劝道:“您总不能和三爷太生分吧?”
董鄂氏神色淡漠:“嬷嬷,现在他都不允许我动那仨个的贴身侍女,我怎么可能去尽心尽力地保全庶子呢?我不干,他也无非就是现在这样,我干了,他又能有多感激呢?只会认为这是我应该做得罢了。”
杜嬷嬷苦口婆心:“您说得这话没错,只是大阿哥还小,您不能不顾及您在三爷心中的形象啊!”
董鄂氏幽幽道:“我知道,可是三爷对我要求挺高,却只要格格们伺候好他就满足,他觉着我霸道,格格们怯弱无辜,能用这些事儿撕下后院的面纱,让他必须直面现实,我觉着值。”
见董鄂氏要下炕,杜嬷嬷连忙扶着她,这怀孕了可得小心点儿,董鄂氏站起来笑着安抚:“嬷嬷放心,我心里有数,这人永远都是健忘的,不用多久,就再过几个月,三爷就会彻底忘掉富察氏生下的阿哥,轻易想不起来,无他,那个小阿哥对他来说没什么重要意义,他连见都没见过,对此事在意的只是面子。”
杜嬷嬷无奈地叹口气,没再说话,只是扶着董鄂氏出去用膳了。她觉得这些事情对福晋有些不好,不只是名声上的,还有安全上的,人心难测,万一这几个格格将一切迁怒怪罪到福晋身上呢?先有避子汤,后有阿哥夭折,她们怕是要恨死福晋了。
董鄂氏神态自若地用膳,她明白杜嬷嬷的担心,只是她会小心的,正如她说的,田氏她们三人扯平了,胤祉到底对她们失子有些怜惜,她已经没法处置了,人家都可怜啊!
八月初一,泰芬珠照例进宫给太后请安,然后跟着德妃回了永和宫。
十二格格没去宁寿宫,待在屋子里安慰十三格格和十五格格,章佳氏五天前薨逝了,丧事已经做完,梓宫也运离了皇城。
德妃面容有些憔悴,章佳氏一直住在永和宫里,她的丧事自然得德妃这个妃主用心盯着些。十三阿哥和两个格格哭得厉害,十五格格还哭得发起了烧,德妃前天晚上陪了她一整夜,生怕这孩子出事儿,今儿又起个大早去给太后请安,这会儿整个人都很无力。
泰芬珠轻声道:“额娘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十三妹和十五妹。”
德妃声音都有点儿飘:“你先等等,等十二回来听她说说。那两个孩子昨晚半夜又醒了,今儿我起来就听宫人说她们后半夜再没睡着,只是哭。要是这会儿俩姐妹睡着了,你就别去了,这两天她们几乎就没怎么睡,我真怕她们再起热。”
泰芬珠叹了口气,点点头。康熙在前朝对着工部大发雷霆,永定河的情况不容乐观,前段时间听胤G说起,康熙计划再过一个月带着胤G去视察河道。
章佳氏薨逝,康熙也没给个追封,后宫妃嫔的丧礼时间都短,都是两三天就奉移梓宫离开。章佳氏享嫔妃待遇,却没有正式的册封圣旨,就只是庶妃。胤G和泰芬珠这些人都没法进宫祭拜,连上柱香都不行。胤G想着和康熙隐晦地提一句,但是这几天康熙待在南书房没见他。
德妃有气无力道:“我之前派人给内务府的人递话,想让他们在皇上面前提一句这事儿,这些人都摇头不敢,章佳氏生了二女一子,按道理怎么也得是个嫔啊妃啊之类的,那丧礼我就按着嫔之上妃之下办得,弄得是不尴不尬,我真是发愁啊,皇上什么时候能想起来这事儿呢?”
泰芬珠安慰道:“章佳娘娘一直享得都是嫔位待遇,应该无妨。”
德妃揉了揉眼角:“这不是想着她有儿女吗?我是觉着胤祥和胤G也挺亲近,觉得有些地方简陋了些,就又按着妃的待遇来了,内务府那些人也是半推半就地就这么办了,就这么糊弄着过了。我现在是发愁”
德妃话没说完,十二格格就进来了,看着女儿脸色愁苦,德妃问道:“两个妹妹睡着了吗?”
十二格格点头:“刚刚睡着的。”
十二格格挨着泰芬珠坐下,低声道:“也不知道汗阿玛什么时候能给个追封,十三妹和十五妹也有些哭这个,觉得章佳娘娘委屈。”
德妃无言,她试着派人问过了,可惜皇上不高兴,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提这事儿,其实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胤祥小,两个格格也不得宠,那些人不觉得冒着被皇上迁怒的风险替章佳氏讨追封有让人动心的回报罢了。
泰芬珠无法,康熙这几天不见不是由他传召的人,胤G见不到皇上没办法提,她就更没办法了。
德妃叹道:“就这样吧,等过几天皇上想起来了肯定会给追封的,反正丧事都办完了,再有追封也是内务府的人会忙一忙陵寝的事儿,与咱们这些在宫里的人没关系了。”
十二格格点头:“我下午就去劝一劝妹妹们。”
德妃抿唇,章佳氏的孩子们肯定是希望有道正式的圣旨办一场名正言顺的妃位娘娘葬礼,可实在不凑巧啊。但总归会有追封的,这个是一定的。
德妃的估计没错,过了两天康熙就下了圣旨,章佳氏为敏妃。只不过这个消息大部分人都没当回事儿,只有胤祥和两个妹妹心里不是滋味的哭了一场。
胤G回了府也只是说:“终究有十三弟的面子在,咱们格外注意些就好。”也只有一些礼节,也就是一百天的事儿。
泰芬珠点头,她自然会打理好。
胤G不觉得这有什么,直到他在朝堂上看到胤祉锃光瓦亮的脑袋,听着身边此起彼伏的吸气声,随着众人一起跪下来聆听汗阿玛的盛怒,胤G都不理解,胤祉这是怎么回事?敏妃已是妃位,她的百日丧期内不能剃头啊!
第83章
胤祉的顶戴是在他跪送康熙时猛地掉落的,等到众人起身,胤A一声惊呼引来了大家的注意,胤K的嘴特别快:“三哥,您这是干什么?”
胤俄也愣住了,胤祺都往边上走了两步路,回头看了一眼胤祉却只发现他把帽子掉了。看着胤K张大的嘴巴,胤祺不明所以地问道:“九弟,三哥怎么了?”
胤俄赶紧拽了一把胤祺,胤祺仔细打量,目光最终凝结到了胤祉的头顶,他还把自己的顶戴也摘了,摸了一把之后安了心,然后接着呆滞地盯着胤祉。
现场一时鸦雀无声,就连已经往值房走去的大臣都呆立在了原地,这就算心里不拿这些礼仪规矩当一回事儿,表面上的功夫总得做一做吧?
康熙已经往乾清宫走了,他御门听政的地方是乾清门,这早朝结束,自然要回去批奏折,他还叫了马齐等人商量秋粮的事情,走了一半儿觉着不对,转过身子看了眼空无一人的道儿,怀疑地问梁九功:“朕没说让马齐陈延敬他们来吗?”
梁九功也纳闷儿:“奴才听见皇上您说了啊!”
康熙眯着眼睛:“朕怎么看他们都没走呢?是不是出事儿了?你快去看看。”
梁九功不敢怠慢,快步往乾清门去,到了地儿,视线快速扫过在场众人,很快将目标锁定在了诚郡王的头上,梁九功看着胤祉,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梁九功,梁九功咽了咽唾沫,立马飞奔回去找康熙。
康熙见着情况不对,已经往回走了,看着梁九功走近,喝问道:“怎么回事儿?”
梁九功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回皇上的话,诚郡王剃头了。”
康熙起初一脸懵,随即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往乾清门走去,梁九功爬起来赶紧追上去。
胤祉依然僵立在原地,胤G的目光被掉在地上的顶戴吸引,这东西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掉落?
康熙大步走到胤祉面前,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光秃秃的头顶,胤祉腿一软跪在了康熙脚边。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只剩康熙一个人站着,他咬牙切齿道:“逆子!”
寂静无声,没有人回话,康熙扫了一遍低着头的众人,眼睛看向胤祉掉在地上的帽子,深吸一口气:“太子,直郡王,四贝勒,五贝勒七贝勒八贝勒,还有你,随朕来,其他人各自去忙。”
康熙说完扭脸就走,胤i自然地起身跟上,胤A不甘落后立马也走了,胤T默默离开,胤G站起身来:“三哥,汗阿玛传召。”
胤祉眼珠转了转,连忙爬起来就往前跑,胤G犹豫了一下,还是俯身捡起了胤祉的帽子,快步跟上,胤祺安抚地看一眼胤K,跟在胤v后面离开。在场的臣子皆是若无其事地往衙门而去。
胤K与胤俄并肩回阿哥所,康熙让他们上朝,但是没有指派他们去各部观政,两个人想起来了就去上书房听听课,反正没大婚就是小阿哥。
胤K坐在椅子上,皱着眉猜测:“真的是三哥没长心吗?这都九月份了,他是忘了这事儿?”
胤俄抿着唇,这可真不好说啊!他们在外都会戴帽子,冬天暖帽,夏天凉帽,就算是一时忘了剃了头,身边那么多人愣是没一个人想起来吗?不太可能吧?
要是带着帽子捂几天,稍长出些头发来,也能有些说辞颠倒黑白,可是老三那头绝对是这两天才剃的,还恰好掉了帽子,这怎么想怎么觉得过于巧合了啊?
胤K摸着下巴,看向胤俄:“除非老三是真的点背到家了,要不他就是被算计了。他郡王府里还有长史那些撩属,就没有一个人发现他剃了头吗?他总不至于在家里都带着帽子吧?然后偏偏在外头掉了帽子?”
胤俄挑眉:“不管怎么样,我觉得老三是真忘了,要不然他不会那么呆,看五哥摘帽子还莫名其妙。”
胤K眨巴着眼:“我记得当初老三还挺仗义,知道帮我们打阿灵阿那个混蛋。”
胤俄叹道:“可是这事儿没法帮忙啊,他是在大庭广众下被发现的,要是换个别的场合,兴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胤K突然靠在椅子背上,眯了眯眼,说实话他根本就没看老三,是被老大那一声叫唤给吸引了注意力,老大反应倒是够快的。这都过了一个多月了,胤K自己轻易也是想不起来的,无非就是身边的人提醒该怎么做罢了。
胤俄微阖着眼,他现在和老八他们离得还是有些近,要想办法拉远些关系,诚郡王在江南出了一回风头,回来就搞了这么一遭事儿出来,总让人心里有些打鼓。
这哥俩还算自在,跪在乾清宫的胤祺低着头暗自哀叹,这汗阿玛要骂到什么时候呢?
康熙怒视胤祉:“你有脑子吗?你看不到朕发的圣旨吗?怎么?难不成朕的圣旨在你眼里就是废纸一张?你自幼读书,学仁义礼智信就学成这个样子吗?你是个什么品性?啊?朕问你话呢!”
胤祉泪流满面:“汗阿玛,儿臣真的是一时忘记了,儿臣在衙门勤恳当差,昨儿回家头发粘腻的很,儿臣忙得头脑晕沉就让下人给儿臣剃短一些,儿臣只是一时失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