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音妹妹正生产,你进去了若有什么事,岂不是平白无故叫她担心?若是耽搁了她的生产,让她和孩子有了什么闪失,你又如何对王爷交代?”
“妹妹还是稍安勿躁,和我们一道在外头等吧。”
宁翘这里还未开口,里头又跑出来一个嬷嬷,满手是血满面惊惶:“福晋,福晋主子,庶福晋主子出事了。孩子的肩膀先出来了!”
在场的人里头,佟佳氏听着就先是一惊。
肩膀先出来,那就是胎位不正,这也不是一朝一夕才这样的。一定是生产前就胎位不正的。
佟佳氏看向福晋,还说她没有做手脚?
这孩子若是这样,怕是母子都活不了了!
“慌什么!还不进去伺候!”福晋呵斥道,“你们是做老了的接生嬷嬷,难道遇见这样的情形会没有法子?还不快进去想办法!那可是王爷的亲骨肉,必要保住万无一失!”
宁翘眸光一凝,这是要先保孩子的意思了。
那嬷嬷转头就要进去,宁翘拿出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先前送她的短刃,直接抵上了她的脖子:“孩子肩膀先出来,你们预备怎么样?孩子将如何出生?”
福晋顿时恼了,喊人要来将宁氏拉开。
佟佳氏忙让人护着,宁翘带来的人也跟着过去护住宁翘,佟佳氏道:“还能如何?若要一起保住,这孩子就得先叫有经验的接生嬷嬷重新送进去,再正产位,然后重新再生。”
“若是要孩子,也得人手送进去,把孩子接出来。那这大人怕是就活不成了。命大活下来,也是病根子损伤不知多少。”
宁翘问道:“那若是保大人呢?”
佟佳氏怪异的看了一眼宁翘,道:“保大人,就是不顾孩子的死活。就这么生,痛苦一回,失血过多,孩子没了,搞不好大人也没了。”
佟佳氏自己说着,自己都打了个寒颤。她本来都淡忘了的。这会儿想起自个儿生二阿哥的时候,万幸没遇见这样的情形。
何况遇到这样的事情,谁会保大人呢?
那接生嬷嬷脸都吓白了,连连点头,说侧福晋说得对。
宁翘想,这样的情况,她是不能不进去了。
李氏如今够不上这些事,佟佳氏现在跟她站在一条道上,但到底没有交集,以后如何还很难说。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同她亦敌亦友,但今日若是不救她的性命,只怕日后这位的下场就是她的下场了。
先结个善缘,以后总是能用得上的。要是真让福晋得逞了,以后的日子可能更不好过了。
就在宁翘预备着要跟佟佳氏使个眼色,希望佟佳氏配合她,再强闯进产房的时候。
产房里突然传出两声惨叫。
宁翘能听出来,第一声是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叫的。
第二声不知道是谁叫的。但看样子,产房里应该是出事了。
宁翘立刻看向福晋和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
竟发现福晋和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竟是一脸的担忧,她们好像不是在做戏。听见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胎位不正的时候都不曾这样担忧过,这会儿倒是担忧上了。
她们担忧什么呢?
福晋和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只有那么一瞬间的情绪外露,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神色。
但已经被宁翘捕捉到了。
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佟佳氏也觉得要闯进去看看,再不进去,怕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就活不成了。
结果这边几个人还没来得及动作,产房的门忽然打开了,从屏风后头出来几个人,是几个嬷嬷押着三个手上有血的嬷嬷。
福晋立时反应过来,上前就问道:“你们是谁?要做什么?”
宁翘和在场的人都看见了,这被押着的三个里头,就有方才跑出来说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孩子肩膀先出来了的那个接生嬷嬷。
宁翘和佟佳氏都没见过福晋为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挑选的几个接生嬷嬷,这里头最为清楚的就是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了。
因为差事是她办的,她最为清楚了。
这几个积年的老嬷嬷押着的,就都是她选的。
领头的老嬷嬷行礼后道:“奴才们是内务府的,都是镶白旗下人。奉主子爷的令护着察哈尔庶福晋平安生产。这三个接生嬷嬷有问题,奴才们要领去刑司。请福晋见谅。”
福晋恼道:“什么意思?白音生死攸关的时候,你们要把人带走?那她怎么办?你们空口无凭,如何证明自己所说的就是事实?你们说奉王爷的令,那令呢?在哪里?”
福晋看向佟佳氏,“侧福晋,这是你的人吗?在这里信口雌黄,真当着府上没有人做主了,是吗?”
佟佳氏自己也懵着呢,但听福晋污蔑她,她可是不依的:“福晋这是哪里的话?我可说过了,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事情,我是从来没沾手过的,这些都是扎鲁特庶福晋一手安排的,福晋不该问我,该问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呢?”
“竟惊动主子爷叫内务府镶白旗下的人来查问,还把人都押走了。该不会我方才说福晋的话,都是真的吗?福晋与扎鲁特庶福晋可真是心狠啊。对待自个儿沾亲带故的亲人都这么狠毒。”
福晋被佟佳氏抢白的越发着恼,狠狠瞪着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当然也慌,可这几个积年的嬷嬷怎么逼问都问不出什么来。
偏偏这来头也不小,谁也不能轻举妄动。要真是主子爷吩咐的,那谁也不能脱身。
这屋里闹哄哄的,也听不见产房的动静了。
这会儿里头没惨叫了,宁翘却还是有些担心。
过去问那几个嬷嬷:“嬷嬷们,敢问一句,里头现在可有人伺候么?人命关天的事情,总不好外头吵吵闹闹的,里头没人关照吧?”
那领头的老嬷嬷对着宁翘行了一礼,笑道:“宁主子放心。主子爷已经安排好了,里头有旗下的接生嬷嬷照顾着。孩子已经送进去了,正了胎位就能顺利生产,只是时候确实要长一些。”
“一会儿夜深了,也会有人照顾着。宁主子不必守在这里,也不必担心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的。”
老嬷嬷笑吟吟的望着宁翘,“您安心,主子爷什么都会知道的。”
这几声宁主子,叫的福晋等人瞬间侧目。
而这老嬷嬷话中的内容,更是让几个人心中燃起惊涛骇浪。
镶白旗旗下的人,就这么认宁氏做主子了?这是主子爷默许的吗?还是说,这老嬷嬷有什么来头?
主子爷已经安排好了?安排好什么了?又说什么都会知道的?知道什么?
有的人是一派懵然。有的人却是惴惴不安。
宁翘其实也还是不大明白。
但是她又不能真的就走。虽然说这老嬷嬷的话挺让人安心的。
但这儿情况不明,看福晋绝不肯就走的模样,宁翘还真不敢走。
佟佳氏大约也是这个意思,也没有动弹。
就这会儿,周卫来了。
等他拿出多尔衮的王印的时候,众人倏然都是一惊。
这是王印,而非私印,见了是如同见到和硕睿亲王本人,哪怕是福晋,也要行礼的。
周卫道:“各位主子,主子爷说了,养云斋的事已经安排妥当了。察哈尔庶福晋生产自有内务府积年的接生嬷嬷伺候,不必外头的人侍候。请各位主子移步回去歇着。等着养云斋的好消息便是了。”
“这里的事,主子爷已尽知道了。”
周卫到了福晋跟前,说,“福晋,主子爷说您辛苦,请您回正院歇着。请扎鲁特庶福晋去前院候着,等主子爷办完了差事,回来是要立见庶福晋的。主子爷有话要问庶福晋。”
若是寻常,周卫肯定是不能这么跟福晋说话的。
可他拿着王印,说的都是多尔衮事先交代的话,福晋就只能听着。
再不从命也不成了。
佟佳氏还想从周卫嘴里套点话出来,但周卫口风紧得很,不该说的话一句都不说,佟佳氏又实在担心三个孩子,见这儿没什么事情了。
她就惦记东院里的二阿哥了。也不知道大格格和大阿哥将弟弟照顾的怎么样了。
这里既然有多尔衮选的人坐镇,她便不再纠缠,预备着回去了。
周卫走到宁翘身边,笑眯眯地道:“宁主子,主子爷交代奴才,要奴才送您回邀月堂的。”
宁翘笑道:“好啊。有劳小周公公了。”
周卫笑呵呵的说宁主子客气了。
这声儿不小,也没刻意压着,福晋和佟佳氏走在前头是都听见了的。
哪怕两个人都有心事,但还是在听见的下一秒对视上了,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复杂神情。
宁主子。
看宁氏那个样儿,大概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这丫头难道听不出这一声宁主子的意义吗?
看宁氏身边那些奴才喜气洋洋的模样,福晋心中生厌。
多尔衮让周卫都叫上宁主子了,这说明什么?他想做什么?
这宁氏的位分只怕是压不住了。
可福晋现在顾不上这个,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被送到前院去了,王爷说他尽都知道了,他知道什么了?
佟佳氏慢慢走回东院。
孩子们都睡了,她在外头瞧着三个孩子的酣睡模样,不由得攥住了永平的手。
“主子,主子爷接管了养云斋,这是好事啊。这样福晋就不能抱养庶福晋的孩子了。咱们就不必担心正院名下会有嫡出的孩子了。”
佟佳氏喃喃道:“是这样吗?可我怎么觉得我做错了呢?咱们是拦住了福晋。可看主子爷的架势,那也是护着养云斋的。要是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生了个阿哥,她晋封侧福晋,那该怎么办?”
“还有宁氏。你也听到了。连周卫都管她叫宁主子,这是庶福晋的称谓吗?咱们防着一个福晋还不够,这是各处都要防着了。她们要是一处做大,那咱们怎么办?”
第50章 取舍
宁翘回了邀月堂,养云斋那边有多尔衮安排的人,想来是不会再出什么事情了。
宁翘现在就是好奇,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究竟做了些什么事情才有这样的动静。
她能猜到肯定是有事,但现在看来,多尔衮应该是已经知道了。
周卫来邀月堂,宁翘留她吃茶,周卫道一声不敢:“奴才身上还有主子爷交代的差事,不敢耽误了。奴才给宁主子赔个不是。”
宁翘笑道:“你有事,去忙就是了。这也没什么打紧的。”
“只是我问一句,主子爷什么时候回府呢?若是不方便回答,小周公公也可以不讲。”
周卫道:“宁主子这话奴才可不敢当了。主子爷也有过吩咐的,等主子爷回府后,处置过那些事情,便会到邀月堂来与宁主子说话。宁主子只管宽心便是。”
原本嘛,这后院的女眷,都是不能问男主子的行踪的。从前或许福晋和侧福晋都是可以一问的。但如今这个境况,睿王府里还真是没人敢问的,连福晋都很少说这个话头了。
宁翘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一问,没成想还真的得到回答了。
宁翘心里有数了,周卫又待不长,宁翘就叫烟清送周卫出去了。
周卫的差事还没完呢,从邀月堂出门后,就带着人径自去了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的院子。
扎鲁特庶福晋和她随身的人是都跟着去了前院,但这院子里还有别的人,这会儿正是乱的时候,可不能让他们得了消息就满府里乱窜的。
这一院子的人,有问题的该带走就带走审问,问题不大的就都押在院子里叫专人守着,不许府里任何一方与他们接触,不然到时候乱套了,主子爷可是要怪罪他的。
周卫接了这么大的差事,可不想办砸了被主子爷遗弃。他师傅天天跟在主子爷身边伺候露脸风光着呢,他如今的这个差事也是很不错的,可不能叫他自个儿给丢了。
这会子的周卫叫一声宁主子那可是比之前还要心甘情愿的。先前多是还有些钻营,如今瞧着主子爷对邀月堂的看重,这位将来必定不只是个庶福晋的,况且他这些时日可知道了不少的事情。
这一声宁主子不只是心甘情愿,也带着些敬意和尊崇。能在主子爷心里头这样看重的,怕是福晋都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看重呢。
周卫的动静,如今满府里都是看着的。可他手上有多尔衮给的王印,没有人敢拦着,福晋瞧着周卫往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的院子里去拿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这么着先看着。
这府里管得严,后宅往外头去的角门,还有往前院去的二门口都叫人守住了,不许进出。
便是想要送消息出去,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烟清瞧了回来同宁翘说:“周卫不止拿了扎鲁特庶福晋院子里的人。其余庶福晋们,只要是蒙古出身的,都去她们院子里拿过人。这回还不是院子里粗使的,是庶福晋们身边贴身伺候的丫头们。”
烟清小声道,“奴才听说,福晋院里,一个伺候的三等丫头也被带走了。”
三等丫头,那都是能进屋里去伺候的了。
宁翘道:“你听说的?”
烟清忙道:“园子里伺候花草的奴才们都亲眼看见了。”
宁翘想,这可真是大事了。
听烟清说,前院里似乎还有些动静,但因为前头管得严,这会儿后院里也不能随意走动,这消息传不到后头啦,也就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了。
正院和东院两边都挺安静的,这事儿里头,宁翘和佟佳氏都是一个境地,佟佳氏是知晓轻重的,不会随意打听,她是侧福晋,事情过后自然会有个结果,到时候就会知道了。
李氏的秋雅阁更是从头到尾都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存在感。
就是宁翘心里跟猫爪挠似的,就想第一时间知道究竟是有什么大事。
偏生多尔衮到了黑天也没有回来,养云斋那边有内务府积年的接生嬷嬷伺候着,孩子送回去胎位正之后,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晕过去了一会儿,后来用过药汤后慢慢醒转,现在正攒着力气等慢慢生呢。
养云斋那边伺候的接生嬷嬷得了多尔衮的伺候,怕吓着宁翘,也不愿意叫外头的人知道更多的消息,因此只晓得一个大概,更多的具体的都没说出来过。
便是烟霞烟雨两个从别的地方知道了,也没有在宁翘面前说过,就怕她们主子听了会害怕。
毕竟察哈尔庶福晋这回生产是很遭罪了。
两个人就只同宁翘说,至多明日,察哈尔庶福晋就能顺利生产了。
宁翘自己其实也能知道的,先前胎位不正,正过来之后重新生,肯定是需要时间的。
她望着多尔衮望不回来,便是回来了,多尔衮还得在前头处置那些事情,怕是一时半会儿也过不来。她干等着时间过得更慢了。
干脆就看了一会儿之前没看完的小漫画,又和丫头们说了几句话,然后便洗漱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