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时身上的麻痹感已经消了许多,力气又回到身上。一用力,直接把赵黄鸡就这么提了起来。
一边喘气,一边笑道:“喂!你要抓他,是要活的,还是要死的呢?”
第39章 Chapter 39
寂静无声。
李文溪慢慢地走动了几步,但那闪着寒光的刀锋却始终分毫不移地贴在赵黄鸡的脖颈上。
坑顶上的黑袍人没有说话,但李文溪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打量的、怀疑的,正如有实质地盯着她。
半晌,才听他冷冷地说道:“哦?你先来救他,现在又要杀了他,惺惺作态,你以为我会信?不过脱身的把戏罢了!”
“我可不是来救他的。”李文溪说,她想了一下,决定说点实话:“我烧了行商的仓库,被他们追到这里,纯属巧合,本来也不是要碍你们的事。你要是肯放我走,我就把人丢给你。咱们互不干涉。”
黑袍人沉默了片刻,说道:“那你出来吧,别耍花招。”
李文溪说:“那好。你可考虑清楚了,别动手,我的刀绝对比你快。大路朝天,咱们各走一方,今夜就当没见过。”
黑袍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出来!你赶紧滚,我不拦你!”
李文溪低头看了眼被自己勒在手里的人质赵黄鸡,想了想,一手将匕首按在他脖子上,一手反手把背上的弓给摘了下来。
她用嘴一咬,将弓上缠着的黑布条给解了下来,再用这布条将赵黄鸡的腰和自己的缠到了一起,不长不短,刚刚够缠两圈。
赵黄鸡一直不言不语,冷冷地盯着她动作。冰凉的匕刃抵在他月光下如雪般苍白的脖颈上,李文溪低头忙活没注意力道,那刀锋下已有鲜红血迹浸出。
李文溪绑好了人,随手摸了摸他的脸,来了句:“不错,腰还挺细,挺省布料。”
赵黄鸡:“………”
他深深地、深深地盯着李文溪被黑布蒙住的脸。
将人质固定在身上,李文溪就开始往坑上爬了。
以游戏人物的身体素质,爬个三米左右的坑是非常简单的。但问题就在李文溪现在的姿势,是一手箍着另外一个人的脖子,手掌还用匕首抵着人家,全身只有一条手臂能用。
单手攀爬确实艰难了些,李文溪费半天劲,好不容易用力一蹬才把自己和手里死拽着的人质给一起翻了上来,两人一起仰面倒在地上。
落地第一件事,先大喊了一声:“别动别动!你动我也动!”
等确定确实没动静,才揪着赵黄鸡一起爬起来。
黑袍人就站在几步外,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这样近的距离,李文溪才看清这人手里拿着一根铁银二色的长杖,脸上褐色的木质面具上隐隐绘着暗红的纹路。
黑袍人说道:“你如果真想互不相干,现在就把人放下快滚。”
“你是个阵客吧。”李文溪说,“手这么长,那你得退开一点。”
见黑袍人不动,李文溪立刻把手中的匕首下压一分。缕缕鲜血顺着赵黄鸡的脖颈淌下来,不过他如今本来就是浑身的血,多这么一道也没什么区别就是了。
“你们废了老大的劲也要抓他,总不会想要个死的。”李文溪有恃无恐,一边解着两人腰间的黑布一边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拿点诚意出来。退后!”
那黑袍人盯了她几秒,冷笑一声,倒是真的慢慢地往后退了几步。
李文溪看准距离,也开始一步一步地后退。双方之间的距离渐渐拉开,李文溪掌下的匕首也不着痕迹地一点点下移。
在距离大概达到七八米的时候,黑袍人出声喝道:“够了!把人放下!”
“好。”李文溪干脆地说,在那一瞬手腕猛地下压,“噗呲”一声,锋利的匕尖深深地没入了身前人的胸膛。
一扎到底,还用力转了一下。
其实抹脖子更快,但抹脖子动作太明显了,不像现在这么一刀往里扎,除了正在挨扎的赵黄鸡本人外,从背后一瞬间里是看不出来异常的。
李文溪一刀捅下去就准备把人甩出去,但她没想到这么当胸的一刀下去,怀里的赵黄鸡居然能一声也没叫,只是抑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诧异之下,她低头瞥了一眼。
仓促间,两人之间有了一刻极短的对视。
赵黄鸡暗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她,苍白无色的嘴唇动了动。
“我记住你了。”他说。
李文溪在把人朝后抛出去、转身逃出好几步了,脑子里才反应了过来他说的这句话的内容。
记仇了啊,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她无所谓地想,反正你先死了。
李文溪这会儿是拿出了毕生的力气在弹射逃跑,因为她知道那黑袍人即使嘴上答应了,也绝对不会信守什么承诺真的放她走。等她这边一松手,就是那丫动手的时候。
还是那句话,深更半夜穿一身黑在这深林子里跑的能是什么好东西吗?必然不能是啊。
果然不出所料,才刚跑出两步,背后就唰一下开始麻了。但却没人第一时间朝她追过来。
李文溪一边踉跄着竭力维持着奔跑的姿势,一边龇牙咧嘴地乐。
还好咱棋高一着,哎,提前就是那么一刀。
现在那黑袍人肯定已经发现赵黄鸡胸口被捅了,也肯定得试图当场抢救一下,自然也就没功夫再来追她了。
当然,再怎么抢救也是没用的。自己下的手自己清楚,李文溪在这游戏里嘎掉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虽然她绝大多数时候是远程打狙的,近距离肉搏的情况不多,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经验。
那匕首是她买来剥皮用的,有一尺长。照着胸口尽数扎进去,刀刃还转动过,人必死无疑。
既拖延了那黑袍人的脚步,又让他只能得到一个死人、不管有什么计划都被打破,还防止了以后那倒霉赵黄鸡有那么个万一活下来了还跑来找她报仇。
不错,一举三得,这一刀她血赚。
李文溪脚底抹油,一口气跑出了森林,跑到了镇子边缘,这才松了口气。
她远远望了望,也没看到有烟,看来行商仓库那边火已经灭了。
李文溪绕着镇子边缘走,来到一处僻静的小河边上,坐下来,磕了一瓶血药一精力药,洗了洗身上的血和尘土。
天上弯月寂静,河边野草晃荡。风中传来河道下游那群野营玩家们欢呼说笑的声音,李文溪脱了鞋子,将双脚浸入冰凉的河水中。
一不小心碰到了小腿侧的一道伤口,痛得她嘶了一声。
这一晚上可真够充实的。
李文溪一边晃着脚丫子拨着水,一边琢磨着自己接下来要该怎么办。
今晚这一趟确实有点冲动了,不仅没得手,还打草惊蛇了。没办法,她这人一烦躁起来就喜欢直接莽,不管怎么着先干了再说。很多麻烦也就是这么惹出来的。
管他的呢,都过去了就不想了。但现在咋整,收手下线,明天后天再找机会?
李文溪摸着下巴想了半天,觉得不行。毕竟经过自己今天搞的这一下,人家肯定警惕起来了,守卫想也知道会变得更严。
而且再怎么严都不是重点,最怕的是让那些行商们觉得不安全了,把货物给挪走。即便不挪走,就清点、整理之类的来一下,换了原本的货物摆放顺序,她也得抓瞎。
因为李文溪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个什么东西,她只有一个那NPC小丫头赵黄鸭给的地点。
――不行,只能今晚继续干了!
正好,他们不是去了一堆人追着她进了树林吗,那剩下的护卫不就少了?
李文溪想到这里顿时一喜,于是把脚提起来草叶上擦擦,重新穿上鞋,整了整精神又行动了起来。
没关系,我年轻,我通宵!年轻人哪有不通宵的。
然而等李文溪一路又绕回去,准备第二次从那片味道感人的农田里摸过去的时候,她才发觉了自己想法的天真。
是,护卫应该确实是少了。但他们总人数不仅没少,可能还多了一倍。
因为这些不讲武德的,他们居然从隔壁的卫兵处里摇了人!
李文溪眼睛都瞪大了。望着远处一列列整齐的、手持提灯身穿皮甲的卫兵队伍,半晌,缓缓地叹了一口大势已去的气。
只见那大仓周围,宽阔的平地上灯火如星、人马如龙,将这方圆几里地照得明晃晃、亮堂堂。别说墙里面了,光外头这几百人巡逻的密集度,她就怎么都不可能越过去。
这可咋整?
而且这些卫兵看行径,好像居然还在这周围搜来搜去,探查着有没有什么可疑人员。
这下可好了,连接近都接近不了了,真就一点机会也不给啊。
眼看着一队卫兵就要朝着自己这边靠过来了,李文溪不得不迅速矮下身,缩到了一片田埂后边的菜地里。
操,真臭啊。
好在因着这份臭,这菜确实长得特茂盛,一棵长得足有她腰高。这深沉的夜色里,一身黑的李文溪缩在一堆菜叶底下,哪怕从旁边走过,不低头仔细扒开叶子找也看不见有她这人。
李文溪忧郁地抱着膝盖坐在菜地里,余光数着一双双从自己边上走过去的腿,心想难道今晚真的只能走人了?
一双腿,两双退,三双腿……这群傻子NPC怎么还没走完!臭死了!
李文溪一边在心里大骂,一边小心翼翼地拨开一片菜叶子往外看了眼。
哦,这就是最后一个了。
总算过去了,等他们走了我就……
――哎?等等!
李文溪那一刹那间脑子里灵光一闪,作为一个头铁行动派,她甚至自己都还没完全理清楚自己到底都想了些什么,就先动手了。
黑漆漆的田里,只见她噌地一下从一堆菜叶中间冒出来,好像一只拔地而起的大兔子,扑地一下就把这列卫兵队伍走在最后的一个给按倒拖走了。
李文溪心狠手也黑,先是一脚踢在那卫兵NPC的小腿上,趁他失去平衡的瞬间把人给扑在地上,一手捂嘴一手割喉,顷刻之间把人嘎了,成功溅了自己一身血。
因为仅有的一把匕首捅在那赵黄鸡胸口里了,这回李文溪行凶不得不拔了一支她的铁箭用来充数,用得格外的不顺手,差点让这NPC叫出了声。
李文溪一边弓着身,像只偷粮的大老鼠一样鬼鬼祟祟地拖着人从菜地边缘溜走,一边心想着:看来以后得多备几把刀,刀一个人就换一把。毕竟业务不太熟练,不一定来得及回收。
她把人给拖到了一处十分茂盛的草丛里,往地上一扔,两手如飞,分分钟把这NPC的外甲头盔鞋子全扒了,再捡起了他的腰刀。
嘿嘿,你是卫兵?现在我是了。
第40章 Chapter 40
这倒霉卫兵的皮甲对于李文溪的身形来说太宽大了些,但她里头本来就穿了一层有点分量的犀牛皮甲,再套上这一件,看起来就也没那么空荡了。
皮靴李文溪倒是没换。反正都是深色,这大半夜的不仔细看也看不出区别。
最后,再把那遮住小半脸的头盔一戴,头一低,丢卫兵堆里谁能分得出来?
为了伪装,李文溪不得不卸下了心爱的精铁弓放进背包里,换上了从卫兵那儿摸来的腰刀。这腰刀对标的数值是铁弓,于是卸掉之后她的[攻]数值直接掉了30点。
李文溪心里有点不安,但很快定了定神,找了个机会大大方方地从一片菜地后绕了出来,十分自然地跟在了一队路过的卫兵后面。
最初,没人发现异常。
李文溪一路观察着每支队伍的去势,看准机会,每有两队靠近、交汇的时候,就趁机更换一个队伍,专挑那些往仓库方向走的队伍跟进去。
然而离仓库越近,周围的提灯就越多,光就越亮,也就越容易暴露。
李文溪尽量将头往下埋,一边拿眼余光偷偷地瞟。
最后的一支队伍最终停在了距离围栏大门几步之遥的地方,那里站着一群仓库护卫。李文溪侧耳听了一下,似乎是他们这队的领队在和对方交流着些什么。
她正想是不是该寻个机会溜了,就见她前面那卫兵忽然转过头来。看到她一愣,有些迷惑地自语道:“咦,我记得我就是最后一个了啊,怎么后面还跟了一个?你谁啊?”
他举起灯,朝着李文溪的脸照了一下:“怎么感觉没见过……?”
在他回过头的那一瞬间,李文溪的表情就有些微变,垂在身旁的手指一动,一支闪着寒光的铁箭就出现在了她的掌心。
李文溪朝着这满脸疑惑的卫兵靠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道:“是我呀,你怎么……不认识了呢。”
这卫兵睁大了眼睛,猝不及防被铁箭穿破的喉咙只发出了“咯、咯”的两声,抬了抬手,人就摇晃着倒了下去。
李文溪眼疾手快,一把架住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似的动作、实则撑起了他全身的重量,状若寻常地往旁边走了两步。
李文溪这会儿其实汗都有点下来了,极度的紧张又极度的兴奋,十指紧攥,已经做好随时应变――也就是跑路的准备。
好在她这会儿仿佛运气还不错,这支队伍已经停下,队长在和人说话,队形本来就看着稍有松散,队里的人又都面朝着前面,一时竟没人发现。
但李文溪知道,事发就是顷刻之间的事。四面八方都是人,但凡她丢开手,或者让谁撞见她手里这名卫兵的正面,那就当场玩完。
于是李文溪先架着人走了几步,来到稍稍贴着墙角的位置,抬脚侧踢了一下手中人的小腿,同时自己做了个蹲下的动作。
一晃眼之间,就像是两人都蹲了一下。实际上一人是蹲下,另一人则被趴着平放在了地面上。再站起来时,就只剩了一人了。
李文溪心怦怦跳,并不知道这时有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动作。她只能镇定地、自然地走开几步。
然后一想,一不做二不休了,反正混是混不下去了,不如就这么直接走进去。
于是李文溪脚步不停,一路越过队伍,从周围这些停步原地的卫兵们旁边走过,直接朝着敞开的仓库院门里走去。
李文溪目不斜视,感觉到有许多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但一时并没有人开口。
李文溪就继续走。
一直顺利地走进了门内,旁边有卫兵在看她,也有仓库护卫在看她,都疑惑地看着这个独自落单的卫兵,不明白她是要往哪儿去。但还是没人出声询问,护卫们觉得自己管不着卫兵,卫兵们觉得自己不是队长,不知道什么情况,也不该过问。
而这列卫兵的队长,此时仍侧对着这边仍在说着话,也没注意到自己的队里有个“特立独行”的存在。
于是李文溪还真就这么走了进去。
“西北方向的门,第三排第六间。”李文溪默念着,开了个地图瞄了眼,发现自己进的这扇门好像是东边的,于是又盯着地图找了一眼,确认了位置。